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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痴情万年愁 上——by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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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裛忙道声歉,“那事是我的不是,我向你赔罪了行么?”他一个俯首,反倒让水寒有些慌张,可不过眨眼瞬间,那人便又抬起头来道:“可你要是将护卫做得彻底些,也不致让人都探得虚实。”

水寒这才觉得他方才一时的心软是不必要的。

“你这是在指责我?”他微愠,虽知对方是打从心底为他着想,可就是没由来的发怒;晁裛见他已有不满,态度才软些,可水寒已无法平静下来。

“你便是担忧他会对我朝不利。”他一手指向姚襄,说道,“那你倒是说说,在宣将军查探之时,可有发现哪处不对劲的?”他问道,可见姚襄还挂着从容的微笑,及晁裛那不愿言说的模样,也知道答案了。

顷刻间屋内又归平静,可暗潮汹涌少幼能察;晁裛见那人闭口不言硬是要等自己答覆,才脱口一声:“没有。”水寒一声轻哼,方才的不快倒是顿时烟消云散。

晁裛虽稍稍减了锐气,可还是不厌其烦地想劝告他,“不提他,我是真希望你多些戒心。喀尔沁木黎华,我不信任他。”

水寒见他正经万分的说着,虽然似乎听到他全然不明白的话语,却问不出口去;反覆思索,才想起那是耶律逾皇的本名。

“裛儿,北皇陛下起了个汉名,耶律逾皇。你叫本名的话,寒儿他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姚襄轻道,霎时接到君主微怒、含着羞愤的眼神,及晁裛的不解;而下一刻,两人又低头为了那名字费心,而后异口同声的问:“那究竟是谁取的?”

姚襄见他们俩的反应,颇觉有趣,几声轻笑,才答道:“瑛儿。”

那两人又一同低下头去,“别太相信他们了……”晁裛又道,这次水寒没再说话,只点了点头。

房内沉寂半刻,水寒才似突然想起什么,又启了唇,“说起来……”他声音细不可闻,只让那两人一同望向他,却还不清楚他在嘟囔些什么。

水寒微皱了眉,向晁裛望去,“你一直在外头偷听的么?”他眼里多了些难以置信,还掺和着鄙下之意。

晁裛只感无奈,“我只是找不到时机进来。”他轻道。

水寒应了声,又问:“那你原先来这里要做什么?”他疑惑着,瞥见那人身后,那一如既往的微笑,似乎明白了,“你要找子霄么?”他问。

晁裛听他这话,才回头瞧了姚襄一眼,“是有些话想谈谈……”他喃喃道,水寒还再等着下一句,却再没听见声响。

“我走就是。”水寒立起身来,转身要走,手腕却给那人捉住;水寒诧异地望着他,感到些许不自在,晁裛惊觉他在挣扎,才将手松开,一声歉意。

“我没要赶你走的意思。”他轻声道,“我只是不知从何说起。”他回头望向姚襄,万千思绪一时理不清,只又偏过头轻轻一吁。

姚襄面对他,还是挂着微笑,笑里有些歉疚;他伸出手,轻轻抚着那人的脑袋,“对不起,裛儿,给你添麻烦。”他柔声道,“不过,这样才是正确的。”他小声的,坚定的说着,那两人似没听清。

晁裛支开他的手,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要是愿意,随时可以回到西朝来。”姚襄微笑点了点头。

第十一章

将桌案上清理干净后,姚襄让人把奏本都堆了进来;水寒拿起笔来便埋头其中,那本子堆叠之高让人看不见他的神情。

晁裛在一旁闲着,只得在房里绕着,找寻对他而言新奇的事物,而后又至书柜边,拿了几本册子,坐在一旁,随手翻阅。

姚襄只顾着替君主送折子,倒茶水;屋内的寂静,将灯烛烧得短了,回过神来,已不见落阳。

“你为什么要一直待在我房里?”水寒丢了笔,伸展手臂,还见那人坐在一旁翻书,疑惑问道。

晁裛给他问得好笑,“你说我能去哪里?”他反问道;水寒语塞,这房里才多了些愉快。

星辰逐现,圆月露面,桌案上又归空荡;姚襄让卫磐先带着晁裛至殿堂,让人去请北方的客人们,边催促君王更衣毕,才和水寒一同到殿堂去。

众人坐定,几句寒喧,便是一道道佳肴呈至眼前;姚襄一手挥下,殿堂内丝竹悦耳,绕梁不绝;佳人水袖飘飘,勾人心神;片刻间,恍若仙境,与世无争。若是常人,早已失了魂,可他们底下各自戒备,彼此也心知肚明。

水寒一手支颔,目光全对着那已然空去的盘子,耳旁回绕不止的,却是他完全不明白的话语,他自然在意。

“他们说什么?”水寒轻声问着身边的丞相,而后者只是微弯了唇,“说我们的酒淡。”姚襄几声轻笑。

水寒起初只觉无奈,而后却又怀疑起来;听那方又几句言语,他又再问:“现在说什么?”

姚襄这次微偏过头去,含着笑意,“这你别知道的好,会不高兴的。”他说着,回头抚着君主略显不满的脸颊,又从容避开他的一掌袭来。

水寒收回了手,有些怒气,“你这般暗自嘲讽更会让我不高兴。”他嗔道,姚襄才敛了笑,万分无辜地道:“我哪里有?”

水寒一声哼便撇过头去,才惊觉晋瑛不知何时已站至他们跟前,手里还捧了个坛子。

那人见他终于注意到自己,喜不自胜,蹲下身来,拉了拉他的衣袖,呼声:“小寒。”

水寒见他双颊微红,带些酒气,衣袍又沾了尘土,心底疑惑,只是轻轻应了声;晋瑛便指了指另一手抱着的坛子,“这个、这个。”

他看上去欣喜万分,水寒虽不愿泼他冷水,可他实在瞧不出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只好又问声:“什么?”

晋瑛笑了笑,要他将碗里的酒先喝了,才端起坛子,将里头玉露往碗中斟,“你们的酒太淡了,这个呀,才上得了桌,明白了吗?”他说道。

水寒胡乱应了声,才撤下方才对他们和姚襄的怀疑,见了碗中的东西,却又僵了一阵,“这个……是酒?”他支支吾吾地问道,见眼前那人爽快的顿了顿脑袋。

他又端起碗来,细细瞧了一阵,“是……血红色的……?”他问道,双手不禁打起颤来,或许是酒气微醺,使平时的冷静消散殆尽。

晋瑛顿时安静下来,微垂了首,使人看不清他的神情,“这个么,”他轻启双唇,声音有些哽咽,“这是用我们死去弟兄的血肉所制成的佳酿……”他缓缓说着,忽地没了声响。

水寒一边恐惧着,还担忧他伤心,鼓足勇气要开口安慰他,那人却又猛地抬起头来,“所以,小寒,”晋瑛挂着灿烂万分的笑容,一手捉上他的肩头,“你可要仔细品尝。”他说罢,头也不回便给旁边的人倒酒去了。

水寒双手捧着那血红的酒,还僵着不敢动作;见晋瑛已离开他们身前,朝晁裛那处走去,才偏头要等自家丞相的反应。

姚襄便是举杯探香随即一口饮尽。

水寒见他如此,又怔了半晌,“那是血……”他吞吞吐吐,连句话也说不完整,双手还谨慎地捧着那碗,就怕摔了。

姚襄望着他,愣是觉得有趣,好一会儿,见他快给吓哭了,才道:“他吓唬你的呢。”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发丝,有些不舍。

水寒却还是直盯着碗中鲜红,“可它是血红的……”他仍然止不住双手发颤,心底也是怀疑。

姚襄微微撇了双眉,“那是因为里头加了个名为赤身的草药。”他轻声道,语里不免有些无奈;水寒应了一声,这才缓缓平静下来。

在姚襄的轻哄下,他才将那碗靠置唇边,正要沾上一沾,姚襄却又一句:“赤身补血。”让他差点没将那碗摔了出去。

见君主又回过头来满是怨怼望着他,甚至还见哀求之意,姚襄才又几句解释,温和的抚着他的脑袋,哄他喝下。

水寒再次端起那碗酒,小啜一口,便是自舌根上来的麻疼,喉头有如火炎灼烧,腹中更若波涛翻滚;他便是将碗放了下来,一手捂着嘴,嘀咕一句:“难怪他嫌我们酒淡……”

水寒忽觉脑袋昏沉,好似天旋地转,身子向旁一倒,便落入那人怀抱中。

“这就醉了?”姚襄轻声说着,又替他顺了顺发,心知那人别扭,便将他扶了起来,让他倚着自己肩头。

水寒望着晋瑛那方,还有气力打闹玩乐;虽然两颊泛了酡红,可神志还是清醒,便叹道:“他的酒量挺好……”他见那人也和自己君主玩得开心,暗自放松不少。

水寒又端起方才剩下的酒,慢慢地喝了,想这是对方好意,不能浪费;却突然一声巨响,又将他吓得一震。

他们循着声音探去,只见晁裛伏在桌面,他身前一只坛子破成碎片,怕是方才不小心落下的。

水寒这才放下戒心,“他的酒量倒是出乎意料的差……”他轻声道,姚襄也只是笑了笑。

“我先扶他回房里。”姚襄柔声道,小心翼翼地让君主倚在桌面,见他微微皱了双眉,才又道:“很快回来。”

水寒侧过头去,姚襄便至晁裛身边,轻唤几声,那人不应,才将他背起,走入影中。

水寒见他白色发带,逐渐在自己眼中消失,心底忽觉不安,撑起身子来,出声要喊,可喉头灼烧的疼痛,竟令他发不出声;眼眶便红了。

“怎么了?陛下。”卫磐见他神色有异,便从那方赶了过来;水寒听到他的声音,才回过神来,身子便又软了下去,“没事……”他说道,卫磐拿他没办法,只得揉了揉他的脑袋,又退到一旁看着。

放眼望去,就是晋瑛那处最为热闹,虽然他们总是用自己不明白的语言说着,可就这气氛,他也不再忧虑;何况见耶律逾皇对着那人,还噙着一丝笑意,目光也较往常柔和许多,他心底也多了一丝钦羡。

额上忽然一阵冰凉,水寒觉得挺舒服,便没有抗拒;姚襄摸了摸他的脸颊,便轻轻将他扶起,再将他搂至自己怀中。

水寒已无力挣扎,此时他也觉得没必要,姚襄并未给他带来任何不适,或许是因为他醉了,也或许是倦了。他便是任由那人一次一次地抚着自己的发丝。

筵席散去,他们目送着每个宾客离去,有的给扶着走,有的给扛着;在见到晋瑛还拉着耶律逾皇蹦蹦跳跳地走,和他遗留下来空荡的酒坛子,水寒心中一股敬佩油然而生。

招呼人收拾殿堂里后,姚襄将君主打横抱起,向他房内走去。

长长的回廊上只听得他细微的脚步声,昏暗的灯光使水寒本能地朝他挨了近些,这让姚襄微微一惊,“还没睡?”廊上回荡着他的声音,始终是这么温柔清澈,水寒便是侧过脸去,双颊不禁发起烫来。

不知又绕了几个弯,才又听姚襄开口,“你不求个解释?”他轻声问着,问他改名换姓的事,便觉怀中那人一颤,过了半晌,才反问道:“你会说么?”

方说出口,水寒自己也觉惊讶,他的声音不仅颤抖着,还有些哽咽。他便是低了脑袋,不愿让那人见到自己的神情。

姚襄望着他,心底一疼,随即又牵起笑来,“你一声令下,我不敢不从呀。”他轻声说着,水寒便是一怔,立刻羞红了双颊。

姚襄侧身将君主抱进了房,又轻柔地将他放至床上,替他拉了被褥,水寒便是将自己半个脑袋都埋入其中,才问道:“为什么?”

姚襄一手轻抚着那人的脸颊,“我想见你。”他说道,便见水寒颦眉,“别开玩笑。”

姚襄摇了摇头,“我是认真的,寒儿……”他轻声说着,目光流露出一丝无奈,却见水寒皱紧了眉,怒吼声:“够了!”

他不顾姚襄还想解释,嗔道:“你不想说便不要说,别拿一点即破的理由来诓骗我!我们之前根本不认识!”水寒咬了咬下唇,双眼缓缓湿了。

“你出去……”他忍着泪,呜咽说着。

“寒儿……”姚襄见他这般很是不舍,一手伸向他脑袋要安抚,那人却又缩了身子大吼一声:“出去!!”他只得轻轻叹息,拍了拍他的脑袋后便转身出门了。

姚襄在门外站了许久,才听细碎抽咽自里头传出。

第十二章

被温暖的朝阳给轻轻唤醒,水寒却是拉了拉被褥,又缩了缩身子,挣扎的掀了眼帘,才缓缓从床榻上坐起;甫定心神,便是那看惯了的身影映入双眸,“子霄……”他便是开口轻唤一声。

姚襄听他叫唤,身形一颤,赶紧回过头来,急步至他身前,神情有些张惶,“寒儿,昨晚……”他说到此,又突然没了声响,只是微弯了腰,低下头去,撑着床榻的双手紧握着。

水寒昂起首来,见那人难得蹙了眉头,眼底还透着悲伤,不禁紧张起来,“昨晚,怎么了?”他问道,才见姚襄抬起头来,一声疑惑。

“抱歉,我不记得了,我给你添了什么麻烦么?”水寒有些担忧的问着;姚襄便是愣了一阵,才又扯出笑来,“没有的事。”他轻道。

水寒见他眼底还有些哀愁,心中想问,可知道这人不会告诉他,只好又低下头去,将话语吞下。

两人间静了会儿,见水寒一手直捂着脑侧,姚襄才开口问道:“头疼么?”想起来,君主就是因为这事才会出声叫唤自己的吧。

果真见水寒点了脑袋,他便出房替君主弄些热汤回来。

水寒换了衣袍到桌案边喝着汤,姚襄便坐在他前方看着他喝,虽然看来似乎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不过那人眼底流露出的淡淡哀愁却也使他心情低落。

喝完了自家丞相端来的汤药,他的身子却仍不见好转;水寒伏在桌案上,对着窗外,口中不禁嘟囔,“这是你说为何今日不能去狩猎?”

姚襄点了点头,一手放至君主脑袋上,轻轻抚着,“今日您好好休息。”他柔声道,“原先我想大家今日都倦了,可就昨日那情势,瑛儿和北皇应该还挺快活的。”他无奈的笑着。

水寒心里有些怀疑,还在望着树梢上黄莺跳跃,一眨眼却见个人影朝这里挥着手打招呼,“是挺快活……”他便跟着赞同了。

“还有你也……”水寒想起自家丞相也是海量,回过头去,才要抱怨几句,对上那人的双眼,却又说不出口了。那明显带着忧愁哀伤的面孔,哪里称得上快活呢。

姚襄见君主又将视线撇开,疑惑地眨眨眼,“我也?什么?”他问道;水寒咬了咬唇,才答道:“你也……清醒着。”

姚襄怔了怔,“大家都清醒着呀,只是没有气力去玩。”他轻声道,语里还带着不解,水寒便不再答话。

姚襄抚着他的手依旧是那般温柔,水寒甚至舒服得想睡了,才举起手来揉了揉眼,那人便是一指轻轻滑过他眼下。

“会酸、会疼?”姚襄略显担忧地问道,水寒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望着他,又听那人道:“眼睛……很肿。”

水寒这才明白会何他今日特别不想睁眼;他摇了摇头,“只是睡不好,昨夜作了个梦。”他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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