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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小市民 上——by缘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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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泽犹豫着点点头,眼眶慢慢红了。

那警察不再多说,怜惜的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了几句,起来叫上章泽的爸妈一起出了病房。房门一关,章泽脸上可怜兮兮的表情霎时一扫而空,他眉头微皱,目光冷然,下床到门边偷听了几句,又很快回了床上。

那警察说的是:“犯罪动机已经能够确定。”

缩在被子里的章泽微微笑了,浓郁的消毒水味儿也无法打消他的好心情,听着警察走后肆无忌惮的在病房门外开始争吵的父母,他心中升起一种近乎病态的快意。

他仍旧记得上辈子出了卖房事件之前,他提醒爸妈要和小叔一家保持距离时,得到了怎样的回答。

章爸爸抽着自己黝黑发亮的老烟杆,信誓旦旦地骂他:“都是一家人,他们再坏,也不会故意害我们。没影的事就别每天小肚鸡肠的去瞎琢磨。”

哪怕是到了后来,种种矛盾越演越烈,父亲也一直像个圣父似的在旁围观,章泽实际上已经受够了他的夸夸其谈和不切实际,他总将自己放在一个道德制高点的位置,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身外之物”,却从不想想他的能力是否真的到了可以无视“身外之物”的程度。

他这样的人,本来就是不应该娶妻生子的。

而现在,病房门外一直忍辱负重逆来顺受的母亲扯着嗓子怒骂父亲的话语一句句飘进耳朵,从头至尾闭口不言的父亲脸上是个什么表情章泽几乎都能猜到,现实大概会给他极大的一记耳光,重压之下,哪怕父亲不能改变,终于强硬起来的母亲也算是可以依靠的存在了。

长叹一声,从醒来之后一直殚精竭虑的为以后做打算的章泽终于有了休憩的时间,心神放松,他几乎立刻就陷入了沉眠。

迷迷糊糊间,他被一阵喧闹的吵嚷声拉出梦境。

梦里他又重温了一遍自己死前的场景,冰冷的药剂打入静脉的感觉上一秒还停留在那,他心有余悸的睁大眼瞪着雪白的天花板,然后才想起自己已经重生了,现在正躺在县城医院的住院部。

爸妈不在房间,但隔着病房门,章泽听到了他们和人争吵的声音,对方的嗓音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章泽觉得应该是自己认识的人。

父母那种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的个性章泽是信不过的,所以他忍着肩膀的阵痛从床上爬了起来,拔掉了手背上的吊针,一边按着针眼一边穿鞋子下了床。

拉开门的瞬间他差点笑出声来,许久不见的场景忽然又这样活生生的映入脑海,那么多年后,即便是亲身参与,章泽也绝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愤愤不平,把自己气个半死了。

章奶奶维持着盘腿坐地撒泼打滚的姿势,脸上还挂着泪痕,一脸痛不欲生的模样。她大概是没想到章泽会忽然醒来,病房门打开的时候她呆了一瞬,哭爹喊娘的台词出现断层,她一下子想不起来刚刚哭到哪儿了。

这是她的看家本事,她用这一招斗死了自己的婆婆,拿捏住章泽的爷爷,章父和章泽小叔分家的时候,她又重出江湖替小儿子一家包揽章家尽量多的财产,其实在上辈子,她还用这招逼的章爸爸将新房户名落在她身上过,不过这辈子,她显然是做不到了。这么个敏感的时期,章泽哪怕是用脚趾头也能猜出她的来意。

章妈妈对这个老而无德的婆婆可谓是满心厌恶。章奶奶从来偏爱小儿子,章母和章父结婚前她对彩礼百般阻挠,最后闹的章母只扯了一块红布抱上一袋小米就过门,章泽小叔在不久之后却办了一场相当隆重的婚礼。章家的两座瓦房几乎都是章父章母拼出来的,后来却愣是分出一间专门给章泽小叔做婚房,在那之后不久,更是恨不能将大儿子一家净身出户般分了场声势浩大的家,她到现在也忘不了婆婆躺在村口假哭号丧时的嘴脸,作为小辈,这辈子章母吃了她无数的明亏暗亏,但她万万料想不到,章奶奶居然能在这件事情上理直气壮的来医院里要求他们不追究罗慧的责任。

看着蹲在墙角又是闷不吭声抽烟的章父,章母满眼的辛酸泪只有朝着心里流,她就想不明白了,同样是亲孙子,自家章泽究竟差在了哪儿?一个两个的都不把他的命当命!

见章泽出来,反倒是章妈妈吓了一跳,她并不想让儿子知道这些事情背后的肮脏,赶忙忽略了卡壳的婆婆上来挡住章泽的视线:“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是不是外面太吵,影响你睡觉?”

章泽不动声色的越过她肩膀看了眼不以为然的奶奶,垂眸扯了扯嘴角:“我听到你们在外面说话,以为姐姐来了。”

章母松了口气,一边将他朝屋里推一边解释:“现在这里事情太多,照顾不过来,就把你姐送到你姨妈家呆两天。你快点回去睡,我们尽量不吵你。”

章泽按住她的肩膀,不容拒绝的回答:“我不困,妈,奶奶来这干嘛来了?”

忘记台词的章奶奶见有机可乘,立刻插嘴:“我来看你好的怎么样了。”

章泽朝她展示了一下自己肩膀上的绷带,面无表情的说:“我很不好。”

她一时语塞,呐呐片刻,眼神忽然凶恶起来:“你们这是想要逼死我这个老太婆啊!!!”

章爸爸的烟杆朝地下一磕,终于忍不住反驳道:“娘!你够了!”这么多年被不公平对待,他就是个傻子,也已经快要忍不下了!

章奶奶明显打了个颤,她大概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儿子居然会开口责怪自己,先是不敢置信的盯着章父凝视了一会儿,直看得章父叹息一声撇开脸去,才扯着嗓子长长的打了个花腔,哐叽一下又盘腿坐回了地上,一拍大腿,前仰后合的吊起了嗓子——

“——天煞啦!!!!!”

住院部三楼一整层都开始来回荡漾着她的号丧。

“怎么回事?”

住院部的当班护士听到响动纷纷赶了过来,没一会儿就在周围搭起人墙,章泽余光瞥到父亲终于不堪其扰的转身从角落的楼梯离开,心底发起一声冷笑。

他憋出一泡眼泪,盯着坐在地上仍在吊嗓的奶奶,放低了声音:“奶奶,上星期章宝林把我推到河里,我发高烧发的快要死掉也没见您来看过我一眼,现在章宝林他妈拿刀把我砍成这样,你为了她堵在我病房门口不让我好好休息。我真想问你一句话,我爸是你亲生的吗?”

他话音刚落地,围观群众就好像发现了惊天大秘密一般倒吸了一口凉气,私下指着章奶奶窃窃私语起来。

他就不信了,这老太太真能连脸都不要!

哪知章奶奶只是哭声一顿,对周围的一切竟毫不在意,反倒尖着嗓门儿反驳:“你现在不是还没有死吗!!你说是宝林推的那就是宝林推的?一家人关着门的事儿你非捅到警察局那就是你不对!一屋子搅家精!”

还不等章泽说话,章妈妈就像疯了一样尖叫着扑到了她身上,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再也无心去顾忌丈夫的想法,儿子小脸苍白眼神悲戚的模样让她简直无法呼吸!章泽的话无疑也戳在了她的心坎里,同样是儿媳妇,婆婆凭什么要做出这么明显的差别待遇?哪怕是委屈自己她也认了,这么多年不也是熬下来了吗?可纵然是再不喜欢,自己的儿子也是无辜的,凭什么要受这份委屈!

从章泽落水,到章泽被刀砍伤,虽然伤在章泽身上,章母却也同样感同身受的疼,原本被积压积压再积压的怨恨这一刻完全爆发出来,不过眨眼之间,两个女人就互相撕扯着头发打成一团。

第五章

章父要是在这儿,必然不会让章母打上这一场,可章泽很清楚,过度的委屈会让人憋成变态。他奶奶这种人早就作威作福惯了,从章泽有记忆起,就从没见到她尊重过自己的母亲。章泽和自己奶奶之间的关系可不是没感情就能概括的,如果可以的话,连他自己都想上去踹个两脚,不过这么多人,他还是没有轻举妄动,只是拉了把虚架,装作和稀泥的抓住章奶奶的袖子,制住她的动作,让自家老妈好好的发泄了几把。

从闹剧转为动手事件,护士们很快通知了保卫科上来解决,见到楼梯间处人群外匆匆赶来的一群壮汉,章泽看准时机主动撞到了章奶奶身上,一把推开母亲的同时脑门儿狠狠在地上磕了一把,登时眼前一黑、天地都在旋转。

章妈妈嚎啕着扑在章泽身上大哭起来,她又气又恨,气自己没能力让孩子过上舒坦的生活,又恨婆婆和妯娌一家不给她活路,刚刚那一架她原本还有点悔意,现在却只觉得自己打的不够狠才对!

章泽这样折腾来折腾去,身体已经有点不堪负荷了,他晕了一会儿,耳边听到各种嘈杂的声音,恍惚的人影来回晃动着,忽远忽近——他猛然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辛酸。

多少人生来就有的安稳生活,他却需要这样机关算尽才能得到。

章母的眼泪落在他的脸上,滚烫的,直烫入他的心里,章泽摸索着,缓缓握住她攀在自己身上的手掌,掌心里的皮肤甚至比自己的更加粗糙……

“……妈……”他撑起身体,紧紧的捏住母亲的手,喘息间颤声说,“我们走吧,不让他们再欺负咱们了……”

章母的嚎啕声顿时一滞,她泪眼朦胧低头盯着儿子的脸,那一双眼中盈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沧桑,这眼神绝不该出现在一个孩子的身上,这都怪她没用!没办法给孩子一个安稳舒适的家!

嗓中哽咽到一点声音也无法发出,章母仰起头,想要把夺目而出的泪水憋回去,一时间却怎么也无法做到。她只能拼命的点着头,将脑袋埋回儿子的胸口,声嘶力竭的、想要把前半生的不甘全部发泄出来那般,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场。

……

章母的眼睛仍旧是红的,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鼻子把手上的西瓜用小勺子挖成小圆码进碗里,章爸爸烟杆不离手,蹲在窗台玩着手上的火柴盒,忽然闷声说:“真是不像话,还打起来了。”

章母一双厉目瞪了过去,堵在心里的憋闷找到了发泄的渠道,张嘴就骂:“你倒是有本事!你像话!你妈来找麻烦的时候你怎么就偷偷跑了?你还是个男人呢!呸!儿子躺床上都这个样子了,你装个什么狗屁孝子啊!”

章母这辈子没和丈夫这样大声说过话,贤妻良母模式猛然转变了一下,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通畅。章爸爸原本有点想要兴师问罪的心思立刻被压制了下去,默默的又开始咬烟杆。

贱的!

章母冷眼瞥他,心中恨恨的骂了一句不识好歹。

“我想了一下,”发觉这种命令的语气对丈夫好像更管用,章妈妈索性不给他好脸,凶巴巴的开口,“娃儿考上了市里的高中,咱们一家陪他一起去市里,带着丫头一起,不呆在这个鬼地方了。”

章爸爸愣了一下,烟杆也忘记咬了,傻乎乎的看着章妈妈:“你说啥?去市里?你没发烧吧?”

章母翻了个白眼,手上忙着照顾章泽,回想着刚刚在病房门口儿子可怜兮兮请求自己的模样,心中又是一痛。她没有意气用事,这么多年下来,在栗渔村受的这些委屈历历在目,连她自己都不想去回忆自己是如何撑下来的。章泽反正要去市里上高中,他们一家人跟着出去,再坏也不会比在村子里更苦了。

章爸爸却不这样认为,他是个社交能力基本为零的人,性格相当内向,让他和陌生人打交道简直比登天还难。他也很清楚自己这样的人顶多就种上一辈子的地了,进城?这对他来说简直比做梦还虚妄。

他想也不想的反对:“不成!家里哪里有那么多钱!”

章母眯着眼睛盯着他,眼神锋利的就像刀刃:“章才俊你别想唬我!家里没房子吗?没地吗?这么多年我们省吃俭用你敢说一点钱也没有?缺多少就和你弟你妈去要!儿子现在躺在床上是谁害的?不赔钱休想我放过他们!”

“你!”章爸爸瞪大了眼,被老婆换了个人似的锋利吓得不轻,章妈妈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一字一顿的咬牙道:“要不你去,要不我去。这、事、儿、没、商、量!”

章父阴着脸,一时又提不起勇气反驳,摔门出去了。

章母抹了抹眼泪不去看他,她想明白了,人善被人欺,她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活,绝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软弱下去了。

……

罗慧这辈子做了不少的亏心事,好比小时候把受爸妈宠爱的表弟的猫狗给弄死,吓得他灰溜溜的回自己家,又好比长大一些后在爸妈面前说弟弟妹妹的坏话,抢走家里为数不多的上学名额,她生来就有这种争夺的本能,也因此一直都过的顺风顺水,这是她第一次尝到阴沟里翻船的滋味儿。

在派出所被拘留的这几天,关在小房间里,她不间断的做着噩梦。梦见模样清秀的章泽笑眯眯的站在自己面前,忽然伸手在耳后一扒拉,就扯下自己白净的脸皮,血糊糊的凑近来对自己咕噜噜的说话。又梦见有人蹲在床头拨弄自己的手,她睁开眼睛,就看到坐在床沿那个被水泡的白白胖胖的人,那人张开嘴巴,模糊的五官一直扭动,声音就像从天边传来那样遥远——“小婶儿……小婶儿……”的叫。

醒过来以后,她就又惊又怕,拘留所里晚上老不开灯,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稍微的响动听在神经过敏的她的耳朵里就无比清晰,几天下来,她吃不下睡不着,活活将自己逼成了一只惊弓之鸟。

也不能怨她胆子小,实在是来前章泽给她的刺激委实太大了一些。她和章泽小叔结婚十来年,孩子都比章泽大上一岁,一个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怕是分家后,章泽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

罗慧从未把章泽他们一家当做一回事过,不是她势利眼,实在是两者段数相差太大,她没办法对对方产生多么深刻的感情。作为娘家的老大,罗慧从小就在弟弟妹妹的威胁下长大,抢夺宠爱、争取利益对她来说几乎是本能,毫无危机感只知道随波逐流的章泽一家在她看来才是异类,她总是设想自己碰上了他们遇到的各种难题后会选择如何解决危机,结果证明,她和对方是彻头彻尾两个世界的人。

她看不起章父章母的懦弱,章父章母也看不上她的攻心市侩,那就斗吧,两家人早晚要斗的,亲戚算个什么?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道。

罗慧从头赢到尾,就连阅尽千帆的父母和婆婆都无法逃出她的计算,这次章宝林推人落水这样严重的错误,她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颠倒黑白,无非也是自恃自己对章泽一家了解的相当透彻。

然而自信有多稳固,跌倒时就有多诧异。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几天之前还老实巴交到被儿子推进河里的章泽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那一刀到底是怎么砍下的她比谁都清楚,章泽抓着她的手腕,朝自己身上挥刀的时候甚至一秒钟都没有犹豫,罗慧和办案的民警翻来覆去像个祥林嫂一样说了一遍又一遍,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嘴里所说的事实。

罗慧不懂收敛,她的聪明太“放”了,和章泽一家的忠厚,或者说是愚笨,一开始就在人的心中烙下不可磨灭的第一印象。

这得对自己多狠!偶尔冷静下来,罗慧总因为章泽浴血时仍保持的微笑感到心有余悸,如果换了她自己,她绝对无法为了算计人对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因为技不如人,这个黑锅,罗慧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可罗慧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认命。她是读过书的人,很清楚故意伤人刑罚有多么可怕,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恐惧即将到来的牢狱之灾。她日复一日的偷偷求神拜佛,期望老天能看在她赤诚的面子上放她一线生机,只要不坐牢,哪怕是让她做什么都好!

她在拘留所里心惊肉跳的同时,章妈妈杜春娟摸到了村领导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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