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昨天不是被我打碎了嘛。”
说起昨天，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一场争执，不过他们都没有再提起那件事。雷哲斜眼看了蓝斯一眼，回想起在卧室里的事情顿时心猿意马起来。
想到蓝斯刚刚买来的材料，雷哲问道：“你要去魔药实验室？”
“嗯。”蓝斯应了一声。
“不行不行！”雷哲立刻表示反对，“今天别去了，我们早点回宿舍。”
蓝斯思索了一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完成，所以要早点回去？可是他没能想出什么来，不由目带疑惑地看向雷哲。对方却在他看过来时立刻撇开了脸，耳朵上还带着可疑的微红。
“总之快点回去就对了。”雷哲欲盖弥彰地狡辩道。
蓝斯笑了一笑，却突然面色一变，身体里传来一阵剧痛，像是突然间被什么东西撕裂着、摧毁着。
每一块肌肉，每一根血管，每一处神经，都像是被刀片刮割，一下……一下……一下的，血肉在刀刃作用下离开身体，疼痛直钻大脑。
蓝斯几乎控制不住要发出痛苦的呻吟，却硬生生闭上嘴忍住了，猛地抓住了雷哲的手臂。
雷哲吃痛，转过头时却发现蓝斯手在颤抖，他的脸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水不断地流下。而在皮肤之下，隐约可见有气体似的东西在飞速移动。所到之处皮肤向上凸起，仿佛在那之下有一条条虫子在快速爬行，寻找着出口！
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的魔力波动从蓝斯的身上传出，和施展魔法时的波动不同的是，它们紊乱且疯狂，雷哲甚至可以感受得出它们的破坏力。
这是……
一个词突地出现在雷哲的脑中：魔力暴动。
“怎么会这样？”雷哲无措地扶住了蓝斯，只见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血红，在魔力的破坏之下，皮肤终于抵挡不了，从内而外地裂开了。
“蓝斯，你怎么样了！”雷哲焦急地问道。
第50章：责任之争（四）
蓝斯的手指仿佛要嵌入雷哲的臂中一般抓紧，因为忍受着疼痛，他的脸色发白，只是血痕却越来越多了。
“药……药剂……”他声音微弱地提醒道，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雷哲猛然想起了什么，从自己的空间袋子里翻出了一瓶消魔药剂，一股脑儿给蓝斯灌了下去。
这瓶药剂为蓝斯带来了片刻的舒爽，但马上，他的状态再次恶化起来，那药剂就像一滴清水滴入干旱的地面，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蓝斯抓住这痛苦缓解的一瞬，对雷哲说道：“别让别人看见我的样子……去、去找科森老师。”
蓝斯的话提醒了雷哲，他们两人的动静已经引起了一些魔法师的注意。雷哲看着蓝斯脸上不断增加的血丝，立即脱下了自己的法师袍，将他的面部遮挡起来，扶着双腿发颤的蓝斯向科森的住处走去。
魔力是魔法师的生命，就像水之于身体那样重要，可它们并不总是温和的，并不总是可以随魔法师们摆布的。
雷哲回想起了小时候启蒙老师说过的话。
“一般来说魔力是无色透明的，它们就像空气，看不见摸不着，但却一直存在着。但也有特殊的情况，当魔力在一个人身上暴涨，多到身体无法容纳，我们就可以凭肉眼看见它们的存在。一般来说，这时候魔法师已经无力去控制它们了。”
这位老师还用了一个比喻来形容这种情况。
“就像一个塑料袋子，当充入的空气不多的时候，我们几乎察觉不到空气的存在。而当它被空气充满，就能瞧见这个袋子鼓了起来，等多到一定程度，它会因为承受不住而爆开。”
魔力暴动所造成的细小伤口越来越多，鲜血也染上了雷哲的衣服，科森的住处却像是远在天边，永远也走不到。
雷哲拉住蓝斯，在他的面前矮下了身子，说道：“快上来！”而后背起蓝斯往前飞奔。
或许是因为太过慌张，雷哲和路边一位提着花锄的花农撞了个正着，整个人连带着蓝斯都摔在了地上。包住蓝斯头部的衣服滑下，露出了他那张已有大半被血丝布满的脸。
那人见撞到了一名贵族，连声道歉不止。
雷哲立刻爬了起来，抓过衣服胡乱包住蓝斯的头部，看也没看那人，再次背起蓝斯往科森的小楼跑去。
不知过了多久，雷哲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他“砰砰砰”地使劲敲着门，早已将“礼貌”二字彻底抛在了脑后。幸运的是，这时的科森真的在家。他开门后看到雷哲背上的蓝斯，立刻明白了什么，将他们让进了屋。
“老师，蓝斯……蓝斯……”雷哲结巴着说不清楚话。
神色凝重的科森没有理他，转身进了一个房间，却又很快就出来了，手上提着一个箱子。
科森将两瓶药剂灌入蓝斯的嘴里，而后开始脱蓝斯的衣服。
“有用于外伤的药吗？”他问道，见雷哲点头，又继续说道，“把伤药给他抹上，全身都要。”
这时的蓝斯已然控制不住自己，嘴里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露在外面的手也是一样，整个人都成了一个血人，而肆虐的魔力还在继续破坏他的身体。
雷哲掏出自己带着的全部药剂，选出适用的，将它们抹在蓝斯的身体上。血液和药剂混在一起，这景象真是惨不忍睹。
科森则施展起了治疗魔法。
蓝斯在服下了药剂之后，疼痛有所缓和，他能感觉到药剂在发挥作用，一点一点驱逐着他体内的魔力。只是魔力是源源不断的，在被驱逐的同时又不断产生，速度之快让所有的魔法师为之变色，这便是诺比维缇一族的幸运，也是他们的灾难。
好在科森让蓝斯服下的不是普通的消魔药剂，这才缓解了他的症状，让他的状态慢慢得到好转。只是这过程却有些漫长，魔力暴动一旦开始，想要遏止就会难上许多。蓝斯身上的伤口在药剂和治疗魔法的作用下没有再恶化，却也没能立刻好转。
一个小时之后，蓝斯服下的药剂终于见到了明显的效果，他的表情放松了些，身体表面也开始一点一点愈合。但科森却对这个结果感到不满意，皱着眉又给他灌下了一支药剂。
随着蓝斯的好转，刚才被雷哲忽视掉的事情再次闯入了他的脑海，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一般来说，魔法师极少出现魔力暴动的情况，大部分的魔法师只会嫌弃魔力不够。但有一个家族的人身上却会频繁出现这样的现象，以至于长久以来，一说到魔力暴动，人们就想起了他们，俨然已经成了他们的代名词。
雷哲坐在蓝斯边上，眸光闪动着想着这些事情，科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时间又过去了约一个小时，蓝斯身上的伤口大多已经愈合了，只是还留下了一道道痕迹，算是他曾经出过事的证明。而在这表层之下，身体内部的伤情要比外在严重，他怕是需要休养好些日子了。
“蓝斯，我早就说过了，如果有困难的话可以来找我。”科森叹息着说道。
“这是一个意外，老师。”蓝斯垂下了眸子，轻声解释着。
雷哲心中很是愧疚，如今他已经明白了蓝斯那些消魔药剂的去处，“是我打碎了他的药剂。”
科森没有继续纠缠药剂的事，而是向蓝斯问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在场的另外两人都怔了一下，蓝斯开口道：“可以让我们单独呆一会儿吗？”
科森点了点头，转身去了书房。
雷哲垂首不语，蓝斯突然问道：“你知道了吧？”
雷哲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露出一个和平常一般无二的笑脸，问他道：“知道什么了？”
蓝斯面无表情地盯着雷哲，平静地说道：“别装傻了，一点都不像。”
雷哲闻言立刻耷拉下了脑袋，脸上的笑也不见了。
“你上回说过，诺比维缇家族是咎由自取。现在我就在这里，你打算怎么办？”
雷哲的脸很明显地僵了一僵，“随口一说的话，你何必要记那么清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蓝斯，你的身世不重要，你知道的，我本来也不关心这个。”雷哲思索着，开口说道，“我会为你保密的，但是请你告诉我，你和科森……是什么关系，你以后又想做些什么，这些，全部都不要对我隐瞒，可以吗？”
蓝斯刚想开口，敲门声响了起来。他看向门口，只见科森走了进来。
科森摊了摊手，对着屋内同时看向他的两人说道：“我想，我们还是一起谈一谈为好。”
“你在偷听！没想到科森老师还有这样的癖好。”雷哲脸色一沉说道。
科森对他的指责不以为意，坐了下来说道：“因为我必须保证蓝斯的安全。”
“没有人比我更在意他的安危。”雷哲毫不示弱地回敬道，对科森隐隐将他视作敌人的想法很不满。
科森笑了笑，却是看着蓝斯说道：“事实上，如果这件事被你的家族知晓，他们是不会介意把蓝斯抓回去定罪的。”
蓝斯知道科森是在提醒自己。所有的诺比维缇都被定了死罪，蓝斯却还活着。如果他们知道了他的存在，想必会第一时间将他“绳之以法”的。
“我会为他保密并保护他！”雷哲被科森话里暗含的意思激怒，出声反驳道，“蓝斯，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一切都还和从前一样。”
科森以眼神向蓝斯示意，仿佛在问他的看法。
蓝斯的睫毛颤了颤，说道：“我信任雷哲。”
雷哲听了立刻笑了起来，抓住他的手想说什么，却被科森打断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会相信蓝斯的判断。他现在需要休养，暂时不回去了，就留在我这里。在痊愈之前，就别去上课了。雷哲，还要麻烦你回去跟伽涅解释一下，当然，我稍后也会向他说明情况的。”
“蓝斯留下的话我也要留下，他需要照顾。”雷哲无视了科森那一长串的话，只回应了这一句。
科森暗地里向蓝斯使了个眼色，蓝斯见状说道：“你先回去，留在这里也没有用处。”
“可是……”
“我还有事情要和老师谈。”蓝斯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
雷哲不满地哼了一声，“那我迟点再来看你。”他摇了摇蓝斯腰间挂着的传信竹筒，“记得要给我回信。”
同样都是在教员区宿舍，不过是几步路罢了，雷哲却弄得像是要分离很久似的，还要写信，不过蓝斯还是顺着他的话应了下来。
雷哲离开了科森的小楼的同时，路边一位正在休整花草的花农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叩响了林恩葛尔曼的家门。
门很快就开了，他的手上还提着那把花锄，动作灵敏的闪身进了屋。
第51章：逃离学院（一）
在科森的宿舍内，雷哲前脚刚走，科森整个人的状态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严肃且带着几分焦灼的对蓝斯说道：“我和蕾露夫人联系过了，她的意思是让我立刻带你离开这里。你的身份已经有了暴露的危险，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我们马上就走。”
蕾露夫人？
蓝斯来不及细想，只是问道：“现在？”
“是的，现在，你还有什么东西必须要带走的吗？”
蓝斯想了想，而后摇了摇头，“雷哲不会透露我的秘密，或许我们……”
“没有或许！”科森抬高了声音，情绪有些激动，“必须离开，我们没有冒险的资本，更何况，你确定这一路上都没人发现你的异样？”
蓝斯抿着唇沉默着。
“蓝斯，请相信我们的判断。”
科森说完这话就进了自己的卧室，不久，他就捧着一套衣物出来了，那是一套学院的法师袍。
“把它们穿上，需要我帮忙吗？”
“不。”
蓝斯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考虑着眼下发生的事，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他怎么突然就要离开了呢？这是要去往哪里？蓝斯突然有些心慌，可他压制着这种感觉，默默遵循着科森的安排。他是对的，蓝斯心底有个声音这么说着。
科森见蓝斯不需要帮忙，再次进了屋子，这次花的时间久了点。再出来时他塞了一个空间袋子给蓝斯，“带上。”他简单而低沉地说了一句。
蓝斯将空间袋子收好，这时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咚，咚，咚。”
不急不缓、不轻不重的三声，不知为何这声音却带着莫名的危险。
屋内的两人齐齐看向门口，而后又彼此对视了一眼，心陡然间揪了起来。
“咚，咚，咚。”
那声音再次响起。
科森看了蓝斯一眼，示意他从后门出去，“到前面第一个岔路口那里等我，别引起别人的注意。”科森叮嘱道，自己则走到了门口。
“是谁？”他用寻常的声音问道。
“是我，葛尔曼。”外头一个有些慵懒的声音响了起来。
科森不急不忙地打开了门，有些惊疑地说道：“葛尔曼老师，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嘿嘿，是这样的，在魔药的事上遇到了点麻烦，就来向你请教啦。”葛尔曼哈哈笑着说道，视线却是往屋内一扫，“怎么，不请我进去嘛？”
科森露出为难的神色，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是这样啊，我倒是乐于与你讨论一番，只是……眼下我有点事情要办，我看是不是明天再说呢？”
葛尔曼翘起了唇角，说道：“我明白的，不过真的只占用你一点点时间。”他一边说一边推着科森，身体往屋内挤去，“这个问题不搞清楚我这心里不舒服，你懂的吧？”
科森没有办法，只好请葛尔曼坐了下来。
“那我们就长话短说吧。”科森说道。
葛尔曼却不提魔药的事，反而问道：“你有什么急事？说来听听，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
科森摆了摆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事只能我自己去办，我们还是谈魔药的事……”
蓝斯按照科森的吩咐来到后门处，他的手刚触碰到门锁，却突然皱了一下眉头，想起了什么似的缩了回来。
蓝斯来到窗边，将紧闭的窗帘掀开一道细小的缝隙，往外看了出去。
科森的这幢小楼位于教员区宿舍的一角，附近还有几座房子，却都是无人居住。前门偶尔还有一两位往来的人，但后门这因为地方偏僻几乎不见人烟。只是这时，后门外却有个人在那忙碌着。
蓝斯瞧着那个弯着腰，举着锄头的人喃喃自语着：“花农？”
只见那人神情专注地在地上花丛之中摆弄着什么，学院那么大，自然也有不少人照顾路边的花花草草，只是蓝斯从来不知道，这些生长在小楼附近的植物还是有人照顾的。
他蹙起眉等了一会儿，对方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看样子这活一时半会儿是干不完了。
蓝斯往屋内看了一会儿，最终下定了决心。科森让他从后门出去，他最好完成这个任务。
同一时间，在科森这边，葛尔曼已经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儿，也的确和科森谈起了魔药的事，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