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末曦完全没想到华瑾不是来兴师问罪，而是是来叫他搬回去的，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爸爸去世前叫我好好照顾莫希，所以，你还是搬回去吧。”真可笑，他现在竟然只能用这种烂借口来见末曦。
“我……”末曦反应过来，有些愧疚的低下头，他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心里不断的提醒自己这些温暖与关爱都不是属于自己的，不断的命令自己拒绝，却怎么都开不了口，不舍得拒绝，却又无法坦率答应。
华瑾也没有再说话，两人在黑暗之中各自沉默，寂静不已。
“莫希，你最近还好吗？”最终还是华瑾开口打破沉默。
“我，还好。”末曦声音低低的，“我想，我还是不要回去了，我一个人住，也还不错。”
“是吗？”华瑾直直地看着末曦的眼睛，末曦觉得华瑾的眼睛似乎透过黑暗一直看进了他的心里。
“是。”末曦不自在的偏过头去。
无言，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寂静。
“要进去坐坐吗？”末曦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氛围，生怕再沉默下去自己就一时冲动答应了，只好出声打破沉默。
“不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华瑾摇头把门让给末曦，在经过末曦的时候停下，声音低沉，“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最心疼的弟弟，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都可以来找我。”
说完就与末曦擦身而过，没看见末曦眼角流下的泪水。
末曦紧紧地闭上眼睛，阻止眼中的液体继续下落，华瑾，刚刚说的是“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最心疼的弟弟”，不是莫希，而是，他。
“舒梓言，你该回去工作了吧？”末曦把文件扔给舒梓言，没好气的抱怨，“你在医院已经赖了一个多月了，够了吧？”
“不急不急～”舒梓言嬉皮笑脸的冲着末曦说道，“这神仙般的日子，我实在是舍不得啊。”舒梓言知道这一个多月末曦对他不再像一开始那么冷淡无情只是看在他为了他自杀的份上，出了院，他没有把握末曦不会离开他。
“舒梓言，最近公司接到的那个案子，我觉得顾诚州的设计图不错，你有时间看一下。”
“好，能让末曦欣赏推荐的设计图我一定要好好看看。”舒梓言为了表示对末曦想法的重视，立刻就打开了文件夹开始查看，却惊讶的发现，“阿曦，他这设计风格和你的好相似啊。”
“对啊，所以我才会推荐他，看着不错吧。”而且人也有些小聪明，莫名收到陌生人邮件会有警惕之心，在网上确认没有同样的设计图发表过之后才动手改了一些边边角角，只可惜自作聪明的后果是越改越和末曦五年前得奖的那份作品相似，也不枉末曦煞费苦心改了原图才发送，并且平时有意无意的提点了。
只是，真正聪明的人，绝不会选择在对方身份未知的情况下就盲目自信到使用对方发来的东西，要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既然你喜欢，那就是这个吧，只要阿曦你开心就行。”
“你是不是一看看别人的？”这么顺利？
“不用，我相信你的眼光。”舒大总裁一锤定音，别的设计图连看都没看。
“你约我出来有什么事情吗？”末曦走进茶馆坐到齐怀欣的对面，整了整衣服下摆。
“最近一个月都是你在照顾梓言。”齐怀欣热切地看着末曦，“他最近好吗？”
“好。”末曦心不在焉的玩弄着手指。
“他最近恢复的怎么样？”
“好。”末曦一字千金。
“那，他最近有没有提到我。”
“没。”一字诀，表达不耐烦利器，你，值得拥有。
“这样啊。”齐大小姐很是失望的叹了口气，“医生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能出院？”
“有。”
“什么时候？”齐怀欣立刻精神，欣喜的看着末曦。
“他早就能出院了。”末曦瞟了齐怀欣一眼，笑了笑，语不惊人死不休，“他就是不想看到你而已。”
“你！”齐怀欣气愤的指着末曦的鼻子骂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小算盘！要不是他现在不肯见我！哼！你以为把梓言拦在医院就可以了吗？你别忘了我可是他的未婚妻，等到他出院我立刻让他炒了你！”
“有了未婚妻的身份还会被拒之门外，你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个人了，一般张牙舞爪的都是纸老虎。”末曦喝下最后一口茶，施施然开口，“还有事吗？没事我要走了。”
他今天之所以会应齐怀欣的邀请，不过就是日子太无聊了，想要看看齐大小姐暴躁抓狂的样子消遣消遣罢了，她果然没让他失望。
“你给我等着，我会让你好看的！”齐怀欣恼羞成怒的威胁末曦，“到时候你不要后悔！”
末曦头都没回的摆摆手，没有看见身后齐怀欣眼睛充满恶毒的看着他。
“舒梓言，你这是什么意思？”舒梓言刚进公司就听到梅湘灏的质问声，“我们部门设计稿你全给打回来了，却指定一个新手的设计稿，凭什么？”
“凭我是总裁。”末曦回来了，他也不必再像以前容忍梅湘灏。
“你……”梅湘灏还想在说什么。
“好了好了。”末曦赶紧出来打圆场，“既然总裁都已经定下来了那肯定是有过人之处，梅秘书你也别太较真了。”最重要的就是别影响到他的报复计划。
“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梅湘灏冷哼一声，甩都不甩末曦，“不要以为顶着和末曦相同的名字，有舒梓言护着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他现在把你端得越高你将来就摔得越惨。奉劝你一句，狐假虎威的人自古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我会谨记梅秘书的教诲的。”末曦摸摸鼻子赶紧讨饶，看来得找机会和湘湘说明身份，真是怀念从前那个温柔似水的小学妹啊。
“哼～”梅湘灏碰了一个软钉子，有火发不出，“我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最后事实证明，舒梓言这个总裁果然比梅湘灏这个秘书说话管用得多，愣是顶着整个董事会的压力拍板定下了顾诚州的设计图。
第二十五章
“这次的设计图能成为安氏最后选的三组设计之一，多亏了舒总裁慧眼识英啊。”庆功宴上，董事会众人连声拍舒梓言的马屁。
“哪里哪里，这之中也有阿曦的功劳。”舒梓言一把揽过末曦推到众人面前。
“不是不是，我就是跑个腿送个文件，主要还是总裁眼光好有品位。”末曦竭力撇清关系，他一点不想惹麻烦，毕竟他可没有个总裁身份来庇护自己犯的错。
“舒梓言，看看你亲自选的设计图。”梅湘灏穿过众人把一份报纸丢在舒梓言的身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看吧，上了报纸头条哦。”
舒梓言打开报纸，大大地“抄袭”两个字映入眼帘，“此番安氏选择的三张设计图中有一份被举报抄袭五年前”闪耀“设计大赛冠军得主宁末曦的作品，据本台查证属实，两张设计图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
“怎么会？怎么会是抄袭？总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啊，抄袭？舒氏还没出现过这种事情。”
“没错，就是抄袭！舒大总裁亲自指定的设计图竟然会是抄袭的，这可是舒氏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第一大丑闻啊！”梅湘灏还怕事情闹得不够大，继续火上浇油，“而且现在各大报纸都刊登了这条头版，全天下都知道舒氏的设计时陷入抄袭门，还是抄袭五年前的作品！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是啊，是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我也不知道。”舒梓言看了末曦一眼，“我会让别人查清楚这件事情的。”
“舒总，看您平时也不是那种不稳重的人，这次却不顾大家的反对非要采用顾诚州的设计也就罢了，怎么会连是不是抄袭的都不知道呢？这都应该是事先确认了的，您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
一时间所有董事会的人都用上来询问舒梓言，末曦看场面变得异常混乱，默默地往后退了退，舒梓言，你千不该万不该，对他如此的没有防备之心。
“总裁，对不起啊。”末曦施施然地走到舒梓言面前道歉，看起来语气异常诚恳，就算明知道他绝对不会怪他，面子上还是要做够了的。
“阿曦，不要叫我总裁。”忙的不可开交的舒梓言抬头极其认真的看着末曦，就想要把末曦纳入眼底的那种认真，“你每次这样叫我，我都会很难过。”
“那总裁你也不要叫我阿曦。”末曦回看向舒梓言，态度有礼而疏离，“我们的关系，还没亲密到那个份上。”
末曦的话成功地让舒梓言脸上的血色尽退，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一室寂静，死一般的静。
“末曦，那张设计图和你曾经做过的图纸有九分相似。”舒梓言调整好情绪，抬头的挤出一个笑脸，“你，没有认出来吗？”
“没有，我没有注意到。”末曦努力摆出一副我很抱歉的样子来，“你知道，对我来说，那不仅仅是五年前，也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
“好。”舒梓言再次攥紧拳头想要止住心底蔓延而上的抽痛，末曦，这是在提醒他是自作自受吗？
“那，舒总裁没有事情我就先出去了。”
“好。”心痛的再也说不出多余的字。
末曦渐行渐远，舒梓言心里却五味陈杂，看着窗外本来因为车祸堵的一塌糊涂的路已经开始通车，他们之间，也会有畅通的那一天吗？
一个假装原谅，一个假装不知道，相敬如宾，或者说相敬如冰。
末曦，真的以为他什么都没察觉吗？末曦的设计风格和曾经设计过的所有作品，他，比末曦本人还要了解。
但是，如果看到他焦头烂额是末曦的心愿的话，无论如何，他都会满足，只要，末曦开心，就值得。
可是，在心底深处，还是会有那么一个小小的奢望，奢望莫希回到他身边是因为还在爱着他，或者真如末曦所说是为了梦想，而不是，报复。
本来，这样罪孽深重的他受到任何惩罚都是罪有应得。
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试探末曦是否真的是没认出自己的作品。
只是，末曦，实在不是一个好演员，他，却还想自欺欺人。
多希望末曦，希望末曦能够看到他的努力，能够看到他在赎罪，能够原谅他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就好。
“末曦，这次你的设计图做的很好，想法也非常新颖。”会议一结束，舒梓言追上末曦恭贺他，“很少有董事会全票通过的设计图，那些股东都劝我应该给你升职呢。”
“不需要。”末曦冷冷的拒绝，看到舒梓言有些错愕的表情赶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说，我现在还是一个新人，经验还不够，做舒总的助理就挺好的，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升职的事不着急。”不当舒梓言的助理他还怎么取得第一手资料报复舒梓言。
“你说得对，末曦。”舒梓言并没有察觉计较末曦的语气变化，“不如，我今天请你吃饭，来庆贺一下？”
“好啊。”
“末曦，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菜，你怎么不吃啊。”舒梓言看末曦半天也没吃一口菜，忍不住拿公筷试探着给末曦夹了一筷子，却被末曦躲开了，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
“太辣了，吃不下。”末曦实话实说。
“你，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吃辣的吗？”
“是你一直喜欢吃。”末曦口气不冷不热。
“你，以前只是为了陪我吃？”舒梓言希冀的看着末曦，那是不是意味着，末曦，比他想象中更爱他？
“你也说是以前了。”末曦终于正视舒梓言，眼睛眯了眯，并没有正面回答舒梓言的问题，“以前和现在并不仅仅是时间上的不同，还有很多都已经面目全非了。”
舒梓言愣愣的看着末曦，哑口无言，是啊，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包括当初温柔似水的眼神。
“你不是说有事要和我说？”末曦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捏捏天应穴，“什么事你说吧？”
舒梓言看着末曦疲惫的神态，早已准备好的话又不忍心说出来了，“也没什么，过几天再说也可以。”
“要说你就现在说，别婆婆妈妈的。”
“就是，下个礼拜五……”舒梓言看末曦脸色不善，掩下心底的苦涩艰难的开口，“是你的忌日，你要不要去墓园看看？”
末曦不耐烦的表情就被“忌日”这两个字定格在那里，一时有些恍然，虽然他都已经利用过自己的死亡来报复舒梓言，甚至为了让舒梓言难受也总是故意把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末曦挂在嘴边，可是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听到“忌日”这两个字，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舒梓言小心的观察末曦的脸色，怕末曦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他看末曦由不耐烦到呆愣再到失落的表情，心里就心疼不已，他小心翼翼的把手覆在末曦的手上，想要给末曦一点安慰。
两人静默不语，同一种哀伤，两种痛楚。
就这么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末曦把手从舒梓言的手里抽出来，面无表情的看着舒梓言，舒梓言就像是等待宣判一样，心里忐忑不安。
“好啊。”末曦突然开口，表情依旧冷冷地盯着舒梓言慢慢靠近，声音也冰寒透顶，只是低垂着的双眼，那不住抖动的睫毛显示他此时的心情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你这个杀人凶手都不怕面对我的墓碑，我有什么好怕的。”
末曦说完看也不看舒梓言一眼，转身就走。
舒梓言听着末曦脚步声消失，呆愣的瘫坐在椅子上，没有在追过去，背着光，并不太能看清楚表情，只是抽动的背影和低声的呜咽却泄露了他此时绝望的心情。
第二十六章
七天后，墓园。
末曦站在墓碑前看着照片里的自己笑若春山有一丝恍然，自己也曾这样开心地笑过，时隔太久，他都快忘了自己当初的模样。
原来，自己也曾这样青春纯真过。
再次直接面对自己的死亡已经不再像第一次哪样哀痛欲绝了，心也没有痛的不能自已，说不出什么感觉，就像是子弹射穿心脏那一瞬间，不会痛，但是，会有缺失感。
“末曦，我一直在寻找你，直到三个月前，我收到了墓园寄来的……”舒梓言难受的顿了顿，就算末曦现在站在他面前，可是这个人已经死过一次这个事实却不能忽视，尤其是现在，更加明显清晰，“死亡证明还有一些的相关手续单，这，也是我自杀的原因。”
“恩。”末曦淡淡的点头，看着远方停驻着的乌云。
蒙蒙细雨下了起来。
“收据上显示定这块墓地的人是，宁末曦。”舒梓言等了一会看末曦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说出自己的疑问，“那个时候，你怎么就想到定墓地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