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听人说西卓调了个太监监军掌管军队，我当是谁。原来是王公公。”与西卓交手这么多年这个西辰光身边的大红人神墨澜洛又怎会不认识呢。
由于神墨澜洛故意将“太监”和“公公”两个词咬了重音，此时王顺严的脸色也变得不怎么好看：“实在是因为国主十分钦佩澜洛少主的少年英雄气概，所以特派老奴前来请少主前去西卓一聚。”
“这还真烦劳西辰国主的惦记了，只可惜我现在还未有去西卓的打算。不如请公公您替我向西辰国主传句话，就说谢谢他的美意了。”神墨澜洛脸上一片云淡风轻。
“澜洛少主，您也是聪明人。眼下这形势您觉得还由得您选择吗？”老太监王顺严面上貌似恭敬，语气中早有不耐。
“哦，王公公的意思是要将我强绑去？莫不成这便是西辰国主口中的‘请’？”神墨澜洛仍是面不改色。
“澜洛少主，老奴尊称您一句‘少主’，也希望少主不要为难老奴。”王顺严声音依旧是尖细刺耳。
“呵，那今天就看王公公是否有这个本事了。”神墨澜洛轻蔑的笑道，“王公公，自我踏入你们营地到现在也有半个时辰了吧。”
王顺严看着神墨澜洛，不知他这句话到底是何意思。但随即一个慌慌张张跑过来的士兵立刻便为他释了疑。
“监军大人，前方有大批南彦军来犯。”
“可知有多少人？”王顺严问道。
“不知，只是目之所及处俱是一片火把朝我们这边移动。”士兵大声报告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王顺严怒视着一派怡然自得的神墨澜洛，而神墨澜洛见他脸上那因脸皱着而摇摇欲坠的粉心情大好，随即赠送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们留下来好好招待澜洛少主，记住一定要活口！”随即王顺严便捏着兰花指气愤的离开了。
神墨澜洛看着王顺严留下的这数百人冷哼，他不知是那个太监高估了自己士兵的能力，还是太低估了他们这几个人的实力。先不论他自己，就他所带来的几个人也俱是从部队中挑出来的精英，而这数百个士兵当中有过半的人并非正规常备军，况且他们还有“要活口”的命令，所以要以一当十对于神墨澜洛他们而言根本不在话下。
神墨澜洛拔出御灵剑，轻点脚尖，不过在空中旋转一圈而已，先前还紧紧包围着他们的士兵许多便已应声倒地，而他们的视野瞬间也变的开阔。
……
“原来之前西卓军营外一片火光冲天是你们在举火把。”言迦诺恍然大悟，“可你们也不过三千人，为何有那么多的火把，似要烧透那一片天一般。”
“唉，这还不是漠少爷出的主意，可苦了我们了。”见乔尹漠仍是一脸严肃安然有意调节气氛，委屈道，“我们要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做假人放假人真真是不容易的，而且还要满地跑着点火把，可累惨了。”
“假人？”言迦诺好奇道。
“嗯，这是尹漠教给我的障眼法。”神墨澜洛道。
“澜洛。”许久之后乔尹漠转身目光紧紧盯着神墨澜洛的脸庞，神情严肃。
“你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神墨澜洛安慰道。
“关于军心不稳什么的也不过是我们的猜测，所以万事还是小心为上。”乔尹漠认真道，“不如这样，你们小心的在西卓军营外安放假人，如果你们的行动被发现了，就举着火把假装夜袭西卓营地，然后让那些假人参杂在你们之中虚张声势，这样也许能为你们多赢得一些突围的时间。”
“为什么粮草会消失，为什么西卓军会知道我们会夜袭，偏巧就在那里等着呢？”一直不吭声的乔尹漠突然开口道。
神墨澜洛听到后锁眉：“这个只有两种可能。一，他们每晚都在防范我们夜袭，设好了陷阱等我们。二，他们知道昨晚我们有行动，所以才特意转移粮草，设计陷阱。当然这两种可能性我更倾向于后者。”
神墨澜洛话毕后大家都沉默了，面色有些凝重。
“安然，你即刻去调查所有知道昨晚行动的人，一个也别漏掉。”神墨澜洛厉声道。
……
第二十四章：离歌（下）
那日之后安然花费了几天的时间将南彦军营的士兵，包括神墨璟宁带来了的那群“土匪”也都仔仔细细的查了个清清楚楚，却始终没有发现可疑之人，于是也便想或许真的只是巧合罢了。但与此同时他们却得到了一个消息：楚敖死了！并且不出神墨澜洛意料，外面的传言是：楚敖惨遭南彦毒手。
“安然，这数日西卓军营可有什么动静没有？”神墨澜洛面容憔悴。
“除了日常的操练之外没有任何动静。”安然道。
神墨澜洛负手而立，若有所思。
“这几天我们军营上下一片乱糟糟，而西卓却不趁这个时候突袭，反而只是按时操练士兵。也许他们有什么更大的打算。”乔尹漠与神墨澜洛并肩而立。
大家一时无言，面色凝重，似乎都在思考那个更大的“打算”究竟是什么。
“少主，刚刚有探子回报前方约600公里处有一支人数约数十万的西卓军队。目前他们已经越过加勒江，不日便可到达边地。”李城神色慌张的冲入营帐内。
“什么？”神墨澜洛震惊道。
“而且这支军队的旗帜是西卓王旗。”李城脸色惨白。
顿时帐内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因为就连乔尹漠也猜得出王旗代表着什么。
“西辰光来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看来西卓军营早就得到了这个消息才会如此镇定。”神墨澜洛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小王叔，我们该如何是好？”神墨璟宁嘴唇有些发白。这样的阵仗对于只跟着神墨澜洛参加过几次小战役的他来说何曾见过呢。站在他身边的言迦诺看着心疼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偷偷的将他指尖发颤的手轻轻的握着。
“看来我们只能冒险一搏了。”神墨澜洛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若等西辰光大军一到，两军兵力悬殊，我军不说取胜，就算全身而退保住赤城恐怕都是难如登天了。”
“少主有何妙计”安然问道。
“此次西辰光率领西卓精兵倾巢而出，若我们在他身后放一把火，他势必要返回扑救。到时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了。”神墨澜洛道。
“少主，这个‘放火’的任务就交给末将吧！”安然道。
“嗯，我也正有此意。现在时间紧迫，今夜你就带领两万士兵取道嵩华避开西卓军，然后便可进入西卓国境。”神墨澜洛看着安然道，安然竖耳认真听着，“记住进入西卓之后乔装成起义军。据我所知楚敖在百姓中的声望一直是很高的，当年他被罢黜之时便发生过小规模的起义，却被西辰光武力镇压了。我想现在西卓百姓一定对南彦恨之入骨，但如果你在西卓大范围的放出消息说楚敖是被西辰光秘密杀害，然后再将西辰光是如何迫害他的向大家一一说明，我想到时候相信的人必不在少数。接着你便可再趁机煽动百姓对朝廷的不满情绪。”
“末将明白，末将即刻去安排。”安然道。
“等一下，安然。”乔尹漠突然开口，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你们放完‘火’之后不妨在西辰光他们回程的途中设下埋伏。到时候即使不能让他们全军覆没，至少也会损失不少兵力。”
“好主意。”神墨璟宁在一旁拍手叫好，完全褪去了刚才紧张的神色。一旁的言迦诺只是看着他微笑，心说还真只是个孩子。
神墨澜洛和李城也都是赞许的点点头。虽是如此，但是他们心里又都明白，若真如设定的这般便罢，但倘若有偏差，例如他们刚进入西卓境内便被发现或者西卓只有小众的百姓相信安然的说法，那么此次的行动将是危险万分。
“对了，还有一事……末将……”安然突然间面露难色。
“安然，有话不妨直说。”神墨澜洛道。
“末将……末将想让漠少爷以军师的身份随军行动。”安然鼓足勇气道。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明白，虽然乔尹漠没有打战的经验，但是在用计方面却也在行，而此次行动又非常重要若有什么变故也能有个人商量。再者，现在军营内有神墨澜洛坐镇，还有神墨璟宁等人，所以乔尹漠的作用似乎也不大。
“不行！”几乎是不假思索，神墨澜洛便将话冲出了口。
“不，我可以！”听见神墨澜洛如此斩钉截铁拒绝，乔尹漠抗议道。
“我说不行就不行！”神墨澜洛突然高声道，语气中明显有了怒意。
在场的人都有些震惊，似乎在印象中这是神墨澜洛第一次冲乔尹漠发火，而在他们看来澜洛少主的火气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你……”神墨澜洛那严厉的表情让乔尹漠多少有些委屈，即使知道对方是担心自己，可是有些事情自己必须要去面对，“我不是你的下属，没必要听你的命令。”乔尹漠并不想跟他对吼，只是冷冷道。
“没我命令我看谁敢让你去！”神墨澜洛怒气更甚，“如果你想故技重施趁我不注意混进去的话，我劝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否则到时候我就绑了你，一直到西卓退兵！”
“你敢！”乔尹漠虽然平时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可是他也有自己的坚持与倔强，他双目瞪着神墨澜洛。
“你看我敢不敢，我现在就绑了你。”神墨澜洛不明白这次乔尹漠为何如此倔强，心里乱作一团，“安然，去拿绳子！”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僵持着，安然当然也没有蠢到真去拿绳子，因为若真这么干了，那么等秋后算起账来他定是首当其冲，所以还是明哲保身，别去趟这趟浑水的好。
“小王叔，你身为统帅怎可感情用事。”在那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神墨璟宁将神墨澜洛拉到一旁低声责怪道。
“但是……”面对这样的责怪神墨澜洛自知理亏，刚才的怒气也消去了大半。
“我不知道漠哥哥以前生活的环境是怎样的，可是在这里如果不想让自己变得不堪一击，那么就必须要面对这些事情不是吗。”神墨璟宁敛容道，“如果他一直都只待在你的羽翼之下，那么日后他又该凭何与你一同治理南彦国？”
神墨澜洛看着神墨璟宁，眼底满是感激，因为他知道神墨璟宁能说这番话便代表他已经完全承认了乔尹漠。可虽然他说的话有道理，但是真要让乔尹漠离开自己的身边他又……他回头看了眼乔尹漠，眼神很复杂，似在苦苦挣扎着什么。
终于……
“好吧，我同意你随军同行。”神墨澜洛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很多。
“少主，那我现在就去安排事宜，今夜子时便出发。”乔尹漠未作出反应，安然便先兴冲冲的答道。因为本在他提出这个要求时也只是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却不想真的会有意外收获。
“谢谢！那我也先告退了！”等安然离开后乔尹漠阴阳怪气的说了句便离开了。
神墨澜洛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摇头轻叹了口气，随后也默默的跟了出去。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担忧。
……
营帐内乔尹漠负气收拾着行李，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
“当听到安然说要你随行时，莫名的就觉得心悸。”
“害怕你离开我身边，无法想象再次触摸不到你时的恐慌。”
“脑海里总残留着一个画面，你浑身是血的站在我面前，笑容惨淡。”
神墨澜洛站在乔尹漠身后低沉着嗓音，说的很慢很慢，仿佛每个字都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发出声来。
乔尹漠放缓手里的动作，渐渐的一直挺直的肩膀也慢慢的垮了下来，再也无力拿起任何东西。他知道他至今仍记得自己在邺城受伤的景象；他清楚他无非是担心他再次陷入危险；他更明白此刻他内心的忧虑与彷徨。可是……
“来到这个世界后我就经常会想到底怎样才能真正了解你，到底还要多走多少步才能跟上你的步伐……”
“生存环境的不同已经注定了你我之间的距离，可是我却不甘心永远跟随在你身后，永远只能躲在你的羽翼之下。当你在为我所不了解的事情烦恼时，我却只能远远望着你，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找不到……”
“我想要参与你生活的点点滴滴，想要分享你所有的心情，想要感受你生活过的一切的一切！”
乔尹漠低垂着头，声音极轻极缓，可是每一个字又都清晰的仿佛镌刻在心间。神墨澜洛从背后揽着他的肩，后背与胸膛紧紧相贴，心脏同步跳动着，“怦”“怦”彼此仿佛在此刻心意相通了，两人静静无言，相互依偎着感受这静好的时光。
……
“好了，我该收拾行李了，不然就得拖后腿了。”过了好一会乔尹漠才收拾好心情道。
“我帮你一起收拾。”神墨澜洛放开了乔尹漠。
只是，这一放开却不知下一次的拥抱又会在什么时候了。
夜里子时，几颗寒星贴在偌大的黑色幕布上显得凄凉，强劲的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只留下森森的寒意。南彦军营里两万兵马秘密的整装待发，不远处两个男子在低声窃语着什么，眼里流露的是无限的眷恋。
“衣服穿得够暖吗？西卓的冬天比这儿冷多了，你那么怕冷。”神墨澜洛嘴角挂着笑容，只是这个笑容任谁看了都觉得牵强。
“嗯。”乔尹漠紧紧抿着唇点头。
“骑马的时候千万要当心，你才刚学会啊。”神墨澜洛的脸开始有些抽搐，嘴角始终挂着的那个已经不知还能否称之为“笑”了。
“我……会的。”乔尹漠感觉喉间有东西梗着，好难受。
“每天要记得吃饭，如果回来后发现你瘦了，我唯安然是问。”神墨澜洛刻意想让语气显得轻松些，可是声音却止不住的轻轻颤抖。
“你也是，不要再动不动就皱眉头了。我不喜欢。”乔尹漠笑了笑，想缓和一下这压抑的气氛，可是长而密的睫毛上似乎粘上了什么东西，晶莹剔透。
……
“少主，漠少爷我们马上要出发了。”安然上前提醒道。
“嗯，知道了，你先过去我马上就……带他过去。”神墨澜洛道。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乔尹漠声音有些暗哑。
“还有最后一句话……”神墨澜洛轻轻的揉着乔尹漠的头发，“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
“嗯。”乔尹漠垂着头，心里堵得慌，鼻子酸酸的，真想就此扎进他的怀抱再也不离开。可是却不能……
“走吧。我们一起过去。”神墨澜洛拍了下乔尹漠的肩膀。
两人并肩走到队伍的前面，神墨澜洛执意要扶乔尹漠上马，动作极缓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