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脸色微变，这胤祉是讽刺他没有兄弟友爱，忍不住悄悄看向康熙，南巡时候发生的事也算得上是因不敬兄长而起，只是康熙这波澜不惊的模样，实在让人忐忑不安。
“皇阿玛，依六哥所言，八哥与九哥十哥同处一室学习，这教引之责就该落到他的头上，见着九哥十哥作弄师傅却没及时阻止，八哥也是有错吧。”十一觉得事已至此，那是能拉一个是一个，倒霉一个是一个。
“十一弟此言差矣，当时你不在上书房，于情况不甚明了，眼不见不为实，妄加推断，有陷兄长于不义的嫌疑，还是慎言为好。”胤禛皱眉，语气带着隐隐的严厉，让十一脸色更不好了。
这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时间便显得有些吵吵闹闹的，康熙眉头轻皱，正要说话，突然几声轻笑响起，所有人立刻都安静了下来，循声看去是谁如此大胆，没想到竟然是大阿哥承祜，眉眼弯弯唇角带勾，那般温润柔和的样子，是说不出的风华无双。
“哥哥笑什么？”太子看过去，轻声问道，语气里有着难察的温柔。
胤祉心头微诧，这称呼过分亲昵了，私底下叫唤无妨，于众兄弟面前叫‘哥哥’而非‘大哥’，这不明摆着表示两人亲厚，要知道旁边还站着个‘二哥’呢，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太子对这大阿哥的感情有点……不好说不好说。
“我笑皇阿玛南巡两月，一回来就作弄弟弟们，真是……呵呵。”承祜说着便又笑了起来，这般气氛下还能如此轻声谈笑的，这大阿哥也实在是个了不得的。
“承祜，朕在教训你的两个弟弟，你怎么说成作弄了？”康熙挑了挑眉，无喜无怒的表情让人是很有压力的。
承祜却是一点都不受影响，仍旧言笑晏晏，“怎么不是作弄了？先是考校了弟弟们一番，每个都得了些赏赐，那就说明皇阿玛您心里是满意弟弟们的。再说，要真想罚九弟十弟，直接板子就是了，怎么还问服不服气？就是想让他俩再长长记性，若不是五弟着急护着嫡亲弟弟，跪下请罪，想来皇阿玛接下来就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而且，九弟十弟能得哥哥们护着就说明两人的顽劣不过是无伤大雅，若是真真顽劣不堪，自然就被人远着呢。皇阿玛心里明镜似的，不过是见着这兄友弟恭的，心里明明高兴，但就是想看看弟弟们无措的样子，这般说来不是作弄是什么？”
“好巧的一张嘴，你这般一说，朕即便想高高举起也不得不轻轻放下了。”康熙突然笑了起来，听得出愉悦的味道，房里的气氛立马一松，“都起来吧。胤禟胤？；，朕刚刚考校你们也对答流利，看得出来有认真学习，这作弄师傅之事就过去了，只是以后再犯就必定重罚。”
“儿臣谢皇阿玛。”
“要谢就谢你们大哥吧。”康熙看了承祜一眼，说得宠溺又好笑。
“谢我做什么，该谢你们众位哥哥，要不是他们在前头求情已经让皇阿玛满意，我即便舌灿莲花也是没用的。”承祜摆了摆手道。
话虽如此，九十却还是一一谢过众人，此事终于告一段落，康熙便准备摆驾，只是临走之前看了十一一眼，轻轻地抛下一句：“要和哥哥们好好相处。”随即就离开了。
十一脸立刻就白了，盯着康熙的背影就想追出去，只是太子和承祜刚好并肩迈步，恰恰就挡住了他的去路，迎上两人相似的温和凝视，他的脸色更加不好了。
“十一弟，要记住皇阿玛的教导，好好听‘哥哥们’的话呢。”太子勾唇微笑道，却让人感觉不到半分暖意。
“谢……遵太子哥哥言。”十一低下了头，轻声道，声音里有着细微的颤抖。
“太子，走吧。”承祜道，太子一听也就不再理会十一，兄弟俩就离开了。
胤褆有些轻嘲地看了看十一，转而走向了胤禩，对于这个养在自己额娘名下的弟弟，他是很喜欢的，这多少都是受了那两位嫡子一直感情深厚的影响，此番两月不见，也很是想念，摸了摸胤禩的头，柔声问道：“八弟，午膳时间也到了，随二哥去延禧宫请安顺便蹭饭吃，也和我说说这段时间的事儿，好吗？”
胤禩先是看了看胤禛，见后者对他点了点头，便回过头对胤褆笑道：“自然好的，胤禩也想二哥了。”
想我的话怎么答应前要先看你四哥？胤褆心里有些不爽，这个弟弟真是越发和胤禛关系好了，他这个二哥都快比不过了，明明他也一直很护着他的啊，难道是因为年龄差距太大的关系了吗？这样一想胤褆也觉得没法了，只能撩开，牵着胤禩就走了。
剩下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也看了一眼十一，随即就陆陆续续结伴离开了，胤禛是最后走的，踌躇地看了眼还站在原地显得无比孤独落寞的十一，想到了曾经佟皇贵妃的疼爱，有心想说两句，转念又想到十一曾对胤禩做过的事，最后还是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越过了他去。
留下十一站在屋里，独自一人倍显寂寥，良久，突然轻笑了一声。
“事情怎么就这样了呢……”声音带着颤抖，还有隐约的绝望。
第19章：纷争
“这大阿哥果真是得圣宠啊。”待到只有胤祺胤祉两人独处时，胤祺回想起之前的事，不禁感叹道。
“那般三言两语就能让皇阿玛顺了他的意，这般圣宠比之太子都是不差的。”胤祉也赞同地点了点头，今天之事可谓是让他们实实在在地感受了一遍这位大阿哥在康熙心中的位置，不论康熙原本打不打算罚两个小的，但他最后让大阿哥承了这感激之情而非太子，又让人很是玩味了。
“这十一也太愚蠢了些，刚刚那般情状就该随大流，如今算是把我额娘和温僖贵妃都得罪了，佟佳氏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儿子？”胤祺道，这十一阿哥真是连形势都不会判断，这可是宫中生存最基本之事。
“想来是被保护得太好了，佟佳氏多年才得这一子，当然是如眼珠子一般疼着。”
“这样反而是害了他，她以为能护他一辈子？”
“这就是别人母子之间的事，和我们没有关系。只是今天也算是看出来这十一阿哥和两位嫡子是水火不容的，我们远着些十一便是。”
胤祺点了点头，他本来就没打算和那个小孩多接触，更别说他今天还想着欺负他的小九，“我自然省得，那孩子小小年纪就心思诡谲，但又不懂隐忍，长不长得大还是未知之数。”
胤祉闻言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那两位会……”接下的话以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代替。
“不是，我只是觉得十一过分早慧，又是执拗之人，最容易的就是自己害了自己。”胤祺道，他是不觉得两位嫡子会那般愚蠢地动手抹杀十一，毕竟十一是佟佳氏多年才有的孩儿，连康熙也是关注有加，真下黑手风险太大了，犯不着为一个未成年的弟弟冒这样的险。
胤祉细想也觉得有理，不过无论如何，他们只安心看戏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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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之后，十一倒是变得安分了，连往常粘着胤禛的行为也收敛了许多，只是给人的感觉却越发阴郁了起来。
日子一晃而过，如今年长的阿哥里，除了太子，承祜和胤褆都已经完婚，加之大福晋还已经怀有身孕，康熙觉得也该轮到太子了，因着他看重的太子妃如今年龄还不到，便先给太子指两个侧福晋，并且婚礼事宜交由佟佳氏去打理。
说到佟佳氏，自康熙南巡回来后便一次都没有去看望过她，仿佛把她遗忘了似的，皇宫惯常是捧高踩低的地儿，可以说他们母子俩这些月来都过得并不痛快，不过不痛快归不痛快，佟佳氏毕竟是得康熙圣宠多年的女人，忍字一道是炉火纯青，每日只去向太后请安，皇上你不愿意见我，那我就怎么也不出现碍你的眼。
康熙这人说绝情也绝情，说多情也多情，与佟佳氏的情分还是很深厚的，料想冷落她这么些日子惩罚也该够了，便挑了个日子宿在她那，给了她复宠的机会。
佟佳氏惯常会抓住机会，不过康熙待她和从前一比终究是有差别了，她几乎绞烂了手帕，但是都没有办法，这次太子纳侧福晋，她连忙自动请缨包办，只希望康熙在心中挽回点什么。
娶侧福晋不需要太多的繁文缛节，新娘直接用轿子送到了太子宫里面，那天佟佳氏像太子的亲娘似的，替他忙里忙外，太子冷眼瞧着，在康熙面前却也大夸皇贵妃娘娘细心周到，慈母风范。
太子娶侧福晋最开心的就是胤褆了，不为别的，因为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报他当年大婚被灌酒灌得死去活来的仇。
吃喜宴最热衷的自然就是胤祺，其次就是胤佑，胤祉看着这两只吃货，除了扶额叹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六阿哥你默默地把好吃的某人爱吃的移近些真的不是纵容吗？
“二哥！四哥还小你别灌他酒！”胤禩着急的声音突然响起，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胤祺也从吃食中抬起头来，就看见胤褆一手钳制着胤禛，另一手捧着小酒杯就要倒进胤禛的嘴里，原来是胤褆和太子拼酒拼了个烂醉，承祜看不下去前来阻挠将太子拉离了他，胤褆酒意上头就想主意打到了弟弟身上，不过还没有得逞就被胤禩和十一一人一边地拉住了。
“哟，你们四哥今年都十一了，不小了，不过你们两个给他挡酒，那就你们喝好了。”胤褆虽然吐字清晰，只是表情眼神看着就知道已经醉了，看着面前的两个小萝卜头，嘿嘿笑了几声，就一手一个地欺负了起来，赏了两人一人一杯陈年女儿红。
“胤褆！还不快把二阿哥拉开。”那边正扶着已经被灌醉的太子的承祜，闻声转过头来就看见这一幕，不禁有些头疼，连忙吩咐人上前制止胤褆的恶行。
胤禩和十一一个八岁一个六岁，这一杯酒下去被辣得满脸通红咳嗽不已，胤禛见了想都没想就过去胤禩那边扶着他的肩膀，一边拍背一边担心地问候，一旁被小太监扶着的十一看着，嘴里的咳嗽越发激烈起来，眼中甚至隐隐有了泪光。
九十看着觉得好玩，竟也想喝酒，辛亏被胤祺发现一把拉住，立刻训起人来，场面开始有些混乱，承祜抚额，康熙和佟佳氏早就离开了，他作为全场最大的，只好指挥奴才们收拾收拾，让弟弟们都散了，特别交代把胤褆小心送出宫外。
在小太监的护送下，小阿哥们都回到了阿哥所，胤祺和胤祉送了九十回屋后也准备回自己屋里，只是经过胤禛胤禩的院子前时，却听到了十一愤恨的声音。
“他根本没有醉！不过是一杯酒而已，我也喝了，哪里就到了这般地步，不过是装罢了！”
两人对视一眼，八卦心气，让自己的贴身小太监先回屋准备洗漱之类的东西，然后放轻脚步上前去听墙角。
微微探头就看见几人站在游廊处，胤禛搂着胤禩，对面站着十一，成对峙之势。
“十一弟，天色不早，回你屋安寝吧。”虽然因着距离的关系看不清胤禛的表情，只是语气中的冷冽之意倒是能猜出他如今表情定是不善。
说罢就不再理会十一，直接搂着胤禩就回了自己的屋，十一咬牙不已，而这时他认定装醉趴在胤禛肩头的胤禩也微微抬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轻蔑又挑衅的笑容，十一脑中仿佛有根弦瞬间就断了，竟想冲上前去，幸亏身边一直留意他的小太监反应非常快地死命抱着他的腰，阻止了他的妄动。
“放肆！孙瑞你放开爷！”十一气死了，连奴才都这样公认违抗他的命令，真是够了！
“十一阿哥息怒，请您别冲动，想想皇贵妃娘娘吧。”孙瑞早就得了佟佳氏的吩咐好好照看着十一，最近决不能再让十一行差踏错。
这话倒是起效了，十一停住了动作，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滚的怒意，一会才道：“放开，回屋吧。”
“嗻。”
而当十一迈出院门，胤祺和胤祉也早就回自己的院子了。
“这十一对胤禛有些不寻常啊。”坐在胤祉屋里，胤祺很自觉地给两人倒了杯水，递给了胤祉。
“过分的……独占欲吧？”胤祉斟酌了一下用词，道。
“真是奇怪，难不成把胤禛当成是他的所有物了？为什么？那两人应该没多少交集才是，特别是在胤禛回到德妃身边之后。”
“谁知道。”胤祉耸了耸肩，“这事观察观察再下定论，只是从前推测十一对胤禩下手是为了讨好雍正，如今看来应该是因为胤禩抢走了胤禛的注意力才是。”
“也就是说十一并不一定和我们一样有‘前世记忆’？”
“不，这个十一应该是有些来历的，只能说他的‘前世’应该和我们不在一个时间点上。”胤祉并不觉得十一的灵魂是一个单纯的小孩。
胤祺觉得有些晕，这些怪力乱神的事如果不是自己经历了一次他是怎么都不会信的，最后甩了甩头决定不管了，反正复杂的事还是交给他的好六弟吧！
胤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懒病又犯了，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头道：“别想了，凭你的脑袋瓜子是想不过来的了，反正这十一不会是个肯消停的主，我们只要看戏就好了。”
“别拍，会笨的。”胤祺不爽地拂开他的手，“你知道我懒的，才不会去多管闲事呢。”
胤祉一想也对，便放心地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几天之后这阿哥所又热闹了一番。
如今上书房是每七天就能休息两天，因着已经是初夏，所以小阿哥们休息日里除了去向额娘请安蹭个饭，基本是不出阿哥所的。
这天九十找各自额娘去了还没回来，胤佑也去了成嫔那母子寒暄，剩五六两人午后在树荫下纳凉，坐着摇椅是昏昏欲睡。
“四哥，四哥，你等等，别冲动！”突然，胤禩着急慌乱的声音响起，吓了两人一跳，什么瞌睡虫都跑了，撑起身来对视一眼，循声看去，刚好看见胤禛冷着一张脸在前面走着，胤禩在后面跟着，去的方向正是十一的屋子。
“走。”胤祺好奇心起，对着胤祉扬了扬眉就率先跟了过去，胤祉无奈也只能跟上。
十一正在书房里练字，听见吵闹声就放下了笔，刚越过屏风门就被大力地推开来，胤禛迈步进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心，迎面就被甩了一沓纸，他堪堪避过，纷飞的纸张散落了一地，他愣了一下，前襟就被人用力揪住，一抬头就撞进了一双冰寒冷冽的星眸中。
“四哥……”他怔怔地唤道，这双眼睛里的寒意和不久前的一双杏眸重叠，只是那时他只有满心的惧意，如今却是哀伤又绝望。
拜托，不要这样看着我，不要这样毫无感情地看着我！
“是你做的对不对？”胤禛冷声道，声音无半点软和，如冰渣子一般让人只觉得刻骨的寒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做什么了？”十一是真的不知道，他最近安分着呢，即使看着胤禩越来越不顺眼他都没有搞小动作。
“你还装？”胤禛怒道，一手指向地上的碎纸，十一低头细看，发现那些纸上写满了字，只是有些歪歪扭扭有些工整秀丽，内容都是诗书名篇，看不出有何特别。
十一更加茫然了，还未等他说什么，胤禛突然就被人拉开，接着他就看到让他非常讨厌的胤禩。
“四哥，你别冲动，这什么证据都没有怎么就说是十一弟做的呢？可别冤枉了人，咱回去吧，慢慢把事情弄清楚也不迟。”胤禩边说边拉着胤禛往门外退，但是胤禛倔脾气上来说什么也不肯挪步，还是怒瞪着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