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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渝+番外篇——by花柒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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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从骨子里就透着仙气,世间万般美好也该在他面前矮下去三分。

长陵又说,“殿下的酒据说是天帝也难得能一饮,不想长陵有此口福,然而无尘阁无酒无菜,实在是怠慢了殿下。”

“无尘阁是修炼的清净之所,非是饮酒作乐之地,这回实乃是我唐突了。倒是不知恒越若再来,可会打扰上仙修行?”

长陵淡笑,“不过是终日无所事事,谈不上修行二字。”

话说到这,仍是客套,颇为无趣。恒越也不逗留,起身告辞,“如此,我三日后再来。”

来日方才,既然是初见,点到即止就可。探了探这个长陵的性子,该掌握何等火候,恒越已在心里略略有了想法。要是能得他亲睐,往后百年,怕是不会寂寞。

回去的路上不巧遇上了婉画仙子,起先以为她素来冷若冰霜,勾起了他的兴趣,才结交不过数日便摸清了她刚烈的本性,心知不能纠缠,就早早的冷淡了下来。本想着不至于闹得太僵,谁知婉画还是在人前言说与北海恒越楚河汉界——摆明是怨恨上了。

只是早已经让人怨恨惯了,心里虽然芥蒂,面上还是不咸不淡。不过是一场男欢女爱,说亏什么欠什么,最是无用。恒越垂了眼,特意加快了步伐。

擦肩而过之际,婉画停步笑言,“殿下好兴致,竟与长陵上仙交上了关系。”

客客气气笑说了一句,“多交个朋友罢了,横竖没什么害处。”

婉画冷冷哼笑了一声,话里也不知是讥讽还是叮嘱,“殿下什么心思,婉画又不知不是,何必遮遮掩掩?不过我可要提醒殿下一句,长陵上仙非是寻常人,任你再玲珑的手段也偷不来他半点情意,那个人啊,命中注定无七情。你硬是凑上去,恐怕捞不着好处。”

仍是谦和笑意回说,“仙子提点,恒越记下了。”

言毕转身便走,云雾缭绕着锦衣,折扇摇得自在。留下婉画恨恨的站在原地,红唇都要咬出血印来,死死绞着手里的帕子。

敖锦常说他欠下数不胜数的风流债,总有一日是要还的。他也不是不信,世间因果从来如此,由不得他否认。那又如何?人活一世总有死期,妖类千年都历天劫。他们这种仙神,生来无忧,眨眼就是百年光景,要是这点因果报应也惦记着惧怕着,枉费修行。

何况要说情爱,这世间要是有一人能让他恒越交付了真心,将这命予了他又如何?

15.万丈红尘(2)

恒越再来无尘阁时,正巧迟陌也在,见他来了,怯怯的笑了笑。

长陵连忙介绍,“这是我在凡间的旧友。”

恒越摆手,“这兔子与我也能攀上关系,熟得很。怎么,今日你竟一个人在此,敖锦人呢?”

迟陌迟疑了一下,低声说,“大太子他……还在凡间,让我先回来了。”

心下了然,恒越只得啧啧两声,见桌上横列着的铜钱与龟壳,不由问说,“长陵上仙,这是在卜卦?我可打扰到你们了?”

长陵将铜钱收回手中,“无事,已经出了结果。”

迟陌上前凑了凑,“那结果……”

长陵摇头,却笑,“虽是憾事,也未必不是好事。我虽是点化你,可凡间三千年,你都不曾真的看清尘世。来天界修行一遭,再重回红尘,也是应该。”

恒越忍不住一惊,“你在替迟陌卜卦?”

成了仙就不在尘世内,掐指虽能知凡人生老病死,怎么也看不见自己的未来如何。纵你如何精进修为,不过三界之内,芸芸众生。若是能得窥天机,这等能耐,恒越只见过止水一人。也曾问过那老头自己将来如来,无奈他只拿天机不可泄露来糊弄自己,除了喝酒再没正经事。这个长陵,真是深不可测。

想着,又突然兴起了,“不如你也替我卜一卦如何?”

长陵不由得推辞,“入不得殿下眼的术法罢了。”

“准不准都好,权当一试。”恒越弯了唇思索起来,“问什么好呢?不如……上仙替我卜一卦姻缘可好?看我这一世,当与谁共结连理。”

长陵垂眸,点了点头,信手将铜钱置入龟壳之中,手法倒没见奇特的。只是将铜钱依次倒出时,不禁微微变了脸色,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镇定下来。

恒越笑盈盈的问说,“结果如何?”

长陵静默不语,思索片刻方说一句,“求仁得仁,无怨无怼。”

“那就是结果不错了?”

“……大概。”

恒越只当是玩乐也不在意,乐呵呵拉着长陵要听他说些凡间的趣事,迟陌匆匆告辞就要走。恒越忍不住摇着扇子笑,敖锦这兔子虽然是蠢,眼力见儿还不错。

“虽说是在凡间时间长,要说有趣的事,怕是真没有。”

恒越怎么都不信,“单单是戏文里唱的那些故事已数不胜数,你在凡间千年,肯定看尽了人世浮沉,朝代更迭,朋友也该是有的,怎么能没有趣事。”

长陵坦言,“也不过是局外人罢了,我在凡间不曾入世,何谈朋友。”

“不曾入世?”恒越恍然,“这么说,你这千年都是偏居一隅,不理凡俗?那在人间与在天界,又有什么区别?找个僻静处就是了。”

长陵不说什么,只是笑着默认。

“那也未免太无趣了。”恒越说着,拿折扇敲了敲手心,打定主意,“不如这样,你再跟我去凡间走一趟,只为玩乐,不说修行。”

“这……”长陵犹疑,顿了顿,“怕是不妥。你我为仙,贸然在凡间里生活,只怕难免乱了普通人的命途。千年里,我也曾生过念头要大隐于市,但总见战事牵连无辜百姓,世事疮凉人心难度,无法不生恻隐之心——术法于你我只是信手捏来,于凡人,却可祸乱春秋。”

更在意的,其实是两人相识时间真的甚短,论关系,远达不到结伴玩乐这一步。

恒越不以为意,“说是命途,还能是想改便改了得的?你且就随我去呆上一段时间,要是有半点不趁你的意,我们即刻回来。”

已经把话说得这个地步,长陵也是再不好拒绝了。两个人略略商量,选定了长陵早前曾经逗留过的一个小城,一是长陵怀旧之情,二是此处景致不错,也称得上安静。

其实论起人间,恒越比长陵还更驾轻就熟些,当年沧则还在时,三个人常在人间厮混。住的是高宅大院,听的是民谣戏曲,挥金如土,夜夜笙歌。直到后来沧则走了,敖锦就整日呆在龙宫里,他一个人也无趣,渐渐就不往人界来了。

恒越与长陵入城时方才正午,两个人在城里打探了一番,不过日暮便盘下了一间酒肆。前厅用来做生意,后院是屋舍,正巧合适。给的是现钱不说,还比市价高了几倍,掌柜知道他们是爽快人,天黑前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走了。恒越大手一挥,原本陈旧简陋的屋内便顷刻幻化出家具摆设,依着长陵的喜好,布置的简单素雅。

待收拾妥当,忙转头对长陵说道,“长陵掌柜,可还满意?”

长陵忍不住笑,“我对酿酒的事全然无知,你才是掌柜。”

“话可不是这么说,掌柜可都是甩手不做事,只管收钱的。”说着,恒越的视线落在院内的酒窖入口,“之前那掌柜说,酒窖里还留了不少五年以上的陈酒,也不知味道如何,不如拿上来尝尝?”

长陵点头,“既然要卖,是该尝尝。”

恒越径自就去掀了木把手,借着原本就架着的梯子下酒窖里看了看,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捧了一坛酒。他掸了掸尘,将泥封的坛口打开,凑上去闻了闻,“这坛,也就三年而已。”

话虽这么说,长陵还是拿了杯盏来,“不论这个,只尝尝味道罢了。”

院内只有一方矮桌,再无景致,虽然简陋,清风朗月下也别有趣味。恒越倒了清清澈澈两杯酒,举起其中一杯,“还请上仙品评。”

长陵抿唇浅笑,拈起酒杯来小酌一口,“比殿下的水准肯定是不能的。”

恒越听了,仰头便是一杯而尽,微微皱眉,唇还是笑的,“酿酒的手艺还是有的,就是原料粗糙了些,卖是不成问题,可还得我稍稍改进一番。”

长陵忍不住忧虑起来,“殿下,人间的酒也就不过如此了,还是不要拿你的水准来衡量。”

“你是怕我拿天界的好酒来卖,乱了人间的章法?放心,我自有主张,总也不能一坛酒放个千八百年不是?”恒越笑,似是一副信心满满,“总不能让你小瞧了我的手艺。”

长陵只笑。

第二天一早,长陵还在屋中洗漱,便听到前厅那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响。匆匆出去一看,才知是恒越点了鞭炮,做了酒旗悬在外头,招呼着邻里说酒肆重新开张。

还未理清头绪,已有客人落座,半百的老爷子了,口里念念叨叨说,“二十年来啊,我要是不清早喝点酒,一天都自在不起来。来来——我也试试这酒肆换了掌柜,味道变没变。”

长陵微微怔在当下,忙唤了一声,“殿——阿越。”

恒越乍听这称呼,忍不住回头一看,见长陵已经走到了柜台后面,煞有其事。晨曦和煦,在他眼睫下投下阴影,暖暖的光线撒在他眼中。

禁不住笑起来,应道,“掌柜的有何吩咐?”

16.万丈红尘(3)

小小的酒肆因着恒越与长陵的打理,也似模似样起来。但长陵耳根软,听不得人赊账还价,半卖半送的,索性是不愁维持生计。

因着这天是中秋,酒肆的生意比往日更好些,都是提着酒壶来沽酒的妇人,兴冲冲的打听着他们要如何过节,一面把铜钱硬塞到恒越手里,“平日就不论了,今天过节,可不能再差了你们的酒钱。你两啊,也不像是烧炉起灶正经过日子的,晚上不如就去我那吃顿饭!不过是加两双碗筷的事!喏,这包月饼可是婶亲手做的,拿去尝尝。”

恒越连忙接了月饼,却推辞起来,“过节的日子,该是一家人吃饭,添了我们两生人反倒不自在了。来,张婶,这两壶黄酒您提好。抽空啊,我两一定去您家蹭顿饭!”

说着,推着念念叨叨的张婶走了,转头问了长陵一句,“这节,你看我两怎么过?”

长陵摇头,“我从不曾过中秋,你说呢?”

恒越拿了一块月饼,掰了小小一块递到长陵嘴边,“尝尝。”

长陵正记着帐,左手拨弄算盘,右手提着刚刚饱蘸了墨汁的笔,腾不出手,只好张了口,“豆沙里混了桂花,挺好吃的。”

恒越突然来了兴致,问说,“你知道嫦娥怎么说这月饼吗?”

长陵茫然的望着他,摇了摇头。

“我记着有一年,我跟敖锦两个人在人间过了一次中秋,大摆了三日的宴席,将城里的富贾乡绅全请来了。每位宾客来赴宴时,都免不了提着一食盒的月饼当成馈赠,宴席散时,已是堆了一屋子的月饼。我和敖锦自然是吃不下那么多,于是将月饼都带上了天庭,逢人就给,好似是整个天庭都过上了中秋。到了广寒宫,本是想着拿月饼赠嫦娥也是一桩佳话了。谁知道啊,刚把食盒放在了嫦娥跟前她就嚷着让我们快拿出去。”恒越说的实在兴起,笑得眉梢都弯了,“还是玉兔化了人形跟我们说,早年天蓬元帅还在天界的时候,也不知是为什么会以为嫦娥喜欢吃月饼,每天都变着法子给嫦娥送月饼。什么豆沙,蛋黄,五仁,总之日日不断的送,且还得亲眼看着嫦娥吃下去,说一句好吃不好吃才肯走,隔日照旧的来。嫦娥自然是不能驳他的面子,这月饼一吃就吃了整整一年——这要是给我啊,肯定也再不想看到这月饼了。”

长陵正笑着想说点什么,又来了客人,是对街的刘叔,开馆子的。说是馆子,其实不过是拿茅草灰砖搭了个屋子,早上卖些豆花、包子,中午晚上卖面条、馄饨之类。恒越倒是很喜欢吃他家的馄饨,总是拉着他入夜打烊后去吃上一碗,暖暖的热汤撒了青葱和香菜,光看着就让人心里满足。

恒越忙迎上去,“刘叔!我这有月饼,张婶刚刚送来的,您也尝尝。”

刘叔三两步走进铺子里,从兜里摸出一串铜钱来搁在台上,长陵忙推却,“刘叔,这是做什么?您的酒钱,不是一向拿馄饨抵的嘛。”

恒越也附和,“就是啊,本还想说今晚去您那吃碗馄饨过节呢。”

“不是我说你两,有这样做生意的?那几碗馄饨才值几个钱!今晚我做东,请些朋友过节,给我来坛好酒!”又转了身对恒越笑了笑说,“要是你们晚上没地方去,不如一起过来,就是去我那的都是些邋里邋遢的穷乞丐,怕你们嫌弃。”

“那不是正好热闹?”恒越一把抓了柜台上的铜钱串又塞进了刘叔手里,“晚上我们带酒过去,这钱您还是收下。”

刘叔说着就不高兴了,推了他的手就要走,“我还是头一回见硬是不要钱的人呢!说过我是做东请客,还有让客人出酒的?拿着拿着,晚上可早些来,我做些好菜等你们。”

恒越忙应了一声,目送着刘叔走了。

两个人忙活了半天,等日暮时,街上已经鲜少路人了。长陵摊开了账册,视线却落在远远的天际处,半是夜幕半是残阳,交叠的颜色里浮着静谧的云霞。没过一会,有炊烟袅袅升起,再过会就仿佛能闻着肉香扑鼻。家里若是有孩童的,此刻该闹腾的没完了,啃着瓜果点心等酒菜上桌。人间种种,大抵就是如此了。

“阿越。”

他轻声唤了一句,搁了笔说,“我们这就去吧,总不能让刘叔久等。”

话音刚落,恒越正从后院而来,一手里提着两坛好酒,一手竟还拎着满满一网的螃蟹,“不能空着手去,就吩咐了外城河里的龙王给我送些来。那龙王倒是客气,还多带了两条白丝鱼和不少鲜虾来,我养在盆里,等明日清蒸了。”

长陵淡淡笑说,“谁能不卖你北海三殿下的面子。”

两个人关了铺子你一言我一语慢悠悠走到刘叔那时,小小的店内已经满座,油灯照着一室的亮堂,扑面就是菜香。

刘叔倒是没说错,巴掌大的店里坐的全是街头行乞的人,恒越也见过其中三两个,平日也给过些施舍。他们见了恒越和长陵来,情不自禁挪了位置,拿袖子把椅子擦得干净,非要两桌人挤成一桌人的空出来位子,“两位这样干净又端正的人,竟也来与我们吃这粗茶淡饭的,不该是坐一桌……”

长陵忙说,“不必这样,我们也不过是来吃顿饭罢了。”

还是恒越拉了他们回坐到原位,“这样客套做什么,赶紧的,再不落座,刘叔的菜可都凉了。”

堂堂的北海龙宫三殿下与街头席地而坐的乞丐本是云泥之别,如今坐到了一起,竟也没嫌弃,反倒是催促着刘叔赶紧蒸了螃蟹招呼客人。长陵挨着他坐,饮着清淡无味的茶,不由感慨了一句,“三殿下如此尊贵的人,也能与乞丐同桌言笑,真是难得。”

恒越不以为然,“我跟敖锦不一样,他素来的以貌取人,端着风范与气度,那是因着他迟早是东海的龙王,不能丢了面子。我不过是北海里游手好闲的一条混龙罢了,说什么谁比谁尊贵些。”

正说着,刘叔拿了大碗来,将酒坛搬上桌,“来来——都倒酒,把酒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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