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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渝+番外篇——by花柒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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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越起身掀了泥封,捧着酒坛在一个个碗里的倒酒,“喝酒这茬不需与我客气,若不尽兴,我将酒窖里的酒都搬来也无妨!”

17.万丈红尘(4)

敖锦和恒越两个人坐在刘叔的店里,跟着一干乞丐喝酒吃蟹,本是不伦不类。偏偏是难得一聚,又是佳节,几碗酒喝下去,气氛倒热闹起来了。也不知是谁起了头,说起了嫦娥,自然又说了些其他仙神奇谈什么的。本都是说书人翻来覆去街知巷闻的传说了,只惹的一堂哄笑,没人愿意再听了。

可说故事的乞丐忿忿不平,“我要再说一个事,你们肯定没听过。这还是个真事,就发生在我们这城里,要是有上年纪的估计还记得呢。城东汪家的坟去过吧?早年也是这城里有名的富户,开了好几间绸缎庄呢。这汪家有个女儿,生得天姿国色,刚过十六岁,提亲的人就踏破了门槛。汪老爷当这女儿是掌上明珠,非要替她寻个人中之龙才肯把女儿嫁出去。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汪小姐十七岁那年忽而生了一场怪病。可真是怪啊,见不得一点光不说,脾气也变了,整日关在屋里,谁也不肯见。眼里又冷又凶,谁跟她说话也不理,城里的名医都请遍了,也没瞧出个名堂来。”

乞丐里有听得津津有味的说,“这怕是撞邪了,得找个得道的高僧或者道士来。”

“那可不是!”说故事的乞丐忙灌了一大口酒,拿了袖子擦了又赶紧说,“汪老爷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请了城里层安寺的高僧来做法。可高僧刚入了门,就低头念了句阿弥陀佛,说这是厉鬼寻仇,他修行低微,实在降不住。”

恒越正掰着蟹壳,作势说了一句,“这回汪小姐可真没救了。”

“所以人才说峰回路转!那日啊,正巧有世外高人路过汪宅,叩门说了一句,这宅里有凶煞作乱,不可久留。下人打量着来人不一般,白衣长发的,像个隐世的仙人。要说嘛,我估计打扮跟这个小哥不差。”说着,拿手指了指长陵,又继续说,“汪老爷一听,赶紧把人请进屋来,好茶伺候着,把汪小姐的病症一五一十说了说。高人听了就说,不难对付,茶叶不喝一口就去了汪小姐闺阁外。只念了一段咒文,就看整个院子里骤现了一片黑云,乌压压的把太阳都挡住了。下人们都禁不住抬头看,只见一个天雷劈下来,屋子里传出一声尖叫——众人忙推了门去看,只见汪小姐已经躺在地上,等转醒时,病就没了。汪老爷再出来看时,那高人化成青烟就不见了,也不知是哪位下凡的神仙。”

“你们听他瞎扯。”刘叔冷不丁说了一句,夹了口菜说,“汪家这个事是真的,可没那么玄乎。哪有什么黑云天雷,那高人啊,当着汪小姐的面念了两句咒,人就没事了。末了也没化成青烟就走了,反倒是在城里住上了一阵。说来啊,这故事还没完呢。”

说故事的不服气,“你就清楚?”

刘叔笑笑,“我爷爷曾是汪家的下人,要说这事,总比旁人知道的多些。”

话音刚落,已经有人央着刘叔继续说,刘叔环视了四周,继续说道,“这高人于汪家有恩,汪老爷自然是千恩万谢,亲自带了重礼前去酬谢。那高人自然婉言谢绝,汪老爷也知道他不是能为钱财所动的人,就提了一句,说小女也是青春年华,生得相貌端正,高人若不嫌弃,理当以身相许。”

恒越听了就笑了,“这也是一桩佳话了。”

“佳话?”刘叔摇了摇头,“当这世上的故事都是佳话呢!”

长陵听着,眉头轻轻一蹙。

刘叔叹了口气,“那高人左一句抬爱,右一句攀不上,硬是折了汪老爷的面子推了这门亲事。可汪老爷心里却难办,这亲事可不是他随口一提,是汪小姐那日醒来第一眼见那人仙风道骨,剑眉星目,暗暗就喜欢上了,茶饭不思呢。汪老爷从来顺着女儿,这才来说了亲事。可既然亲事已经让高人回绝了,也只能就此作罢。可人汪小姐死活不愿意,横了心就要嫁他不可,一个没出阁的姑娘,也不要脸面了,日日就在那高人屋外守着。又是绣了帕子,又是做了汤羹,脸画的漂亮,衣服穿得也鲜亮——不然得说那人是隐世的仙人,这样的佳人都不动心。”

众人哄笑,“放刘叔这,不要说是俊俏的小姐了,就是卖菜的婶子这样巴着,他也要动心的。”

唯有恒越好似听出了什么苗头,问,“那后来呢?”

刘叔笑了一声,“后来啊,那高人干脆闭门不见,可汪小姐还是死活不肯罢手,仍是整日候在门外不说,每夜都哭成个泪人。汪老爷见女儿这样,也顾不上什么了,喊了人夜里把高人绑回了汪宅,锁在房里,每日只给三餐,怎么也要逼他认下这亲事。”

“啧,这真是,只听过强娶的,没听过强嫁的。这不恩将仇报吗?”

“那一日啊,汪老爷把高人请上厅里,好酒好菜招呼着,瞅着就是恩威并施的手段。汪老爷看他已经被软禁了数日,还是那般不肯的模样,不禁就摔了杯子,说你不过一个江湖道士,还端什么架子,我女儿才貌双全真就配不上你了?那高人呢,倒还是那样,面上淡淡的说不出什么神色,就说了一句什么来着……”刘叔寻思了半天,才一把敲了桌子,“好像是这样说的,非是令千金配不,而是我无意人世情爱,配不上她的深情。”

众人都感慨起来,“这大约真是天上下凡的神仙了。”

“汪老爷当然还是气的不行,重新将他软禁起来。结果当天夜里下人去送饭,就发现屋里的人没了,怎么也找不到。问了宅里上上下下,硬是没一个人见过,又把房锁查了一次,确实没有问题。派了人在城里找了十来天,这个人就好似重来没出现过。汪老爷没办法了,这下就真的只能作罢了。可怜了汪小姐,好像钻进牛角尖似得,竟然跑去山上剪了头发做尼姑。”刘叔又喝了口酒,不禁长叹了一口气,“汪夫人把这女儿宠得跟什么似得,说什么也不舍得,生了大病,没两年就过世了。汪老爷受了这样大挫折,铺子也经营不下去了,亏了本欠了债,不单单是卖了宅子,还让追债的主打死在街头。我爷爷那会念着主仆一场,还去汪老爷坟头上了香,都说汪家是冲撞了神仙才有此报啊……”

故事听完,众人都是不禁唏嘘。长陵难得端了酒碗,笑说,“今夜中秋,不该说这晦气的事。”这才把气氛又转了回来。恒越忍不住多看了长陵两眼,见他没什么异色,这酒反倒喝不出滋味来了。

又哄闹了一阵,时辰也都晚了,因是喝了酒,夜风吹得人更不舒服,这就散了。回去的路上,恒越还是按捺不住心里好奇,问,“刘叔那故事,说的就是你吧?”

长陵也没否认,“都是旧事。”

“怪不得你之前说,怕乱了凡人的命数。”恒越沉吟一番,又问,“按理,你是该知道那小姐会为你落发为尼的,何不就从了她的意,演一出与她白头偕老的戏,耽误的也不过是数十年罢了。”

恒越当然是做过这种事的,北海三殿下素来有花当折,理所应当。长陵却为他这句话诧异,停下脚步,“若我当真欺瞒她一世,他日三生石前,她难道不会怨我?”

“我不是她,我也不知她要的是什么。可要我说,她有削发的决心,能舍弃了这万丈红尘,竟甘心就此罢手……”

长陵定定的望着恒越,垂眸问了句,“若换了是你,你要什么?”

恒越站在他面前,皎月清辉尽敛眼中,他笑,信手揽过了长陵的腰肢。不等怀中的人反应,就将双唇紧贴,对上的那双眼里全无慌乱,他便得寸进尺,将舌尖抵了进去。

长陵让他纠缠了好一会,才忙寻到了喘息的空隙,说,“这大街上,你也不怕让人看见。”

恒越一双手将他箍的更牢了,“这都什么时辰了?何况今夜中秋,就是打更的也过节去了,还怕什么人看见?”

长陵不理他,仍是问,“你还没说,若换了是你,你要什么?”

恒越握着长陵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笑意仍是那般玩味,“若有一日你不肯看我一眼,我便拿命去换你心下怜悯;若有一日你不见踪影,我就穷尽一生寻你千山万水;若有一日三生石前得知仙凡有别,我就泼了那盏孟婆汤,来世潜心修道也要见你一面。”

长陵听着,惊在当下,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18.万丈红尘(5)

天越加冷了,恒越不喜欢晚上还做生意,所以等日落就早早关门。

长陵一个人坐在屋里,稍稍伸出头去,就能看见厨房内亮着的灯,和那个忙里忙外的身影。按理恒越是北海里锦衣玉食的三殿下,做饭的差事怎么也轮不上他,可自来了人间第一日,他就揽下了这厨房里的活。不单是揽下,长陵曾想过要帮忙,却反倒让恒越嫌弃他添乱——可尝过了他的手艺,实在不得不说一句人间难得此美味。

长陵不禁想,恒越其实是很好很好一个人,于这天地间,难得这样好的一个人。不怪人都说,越是平日里好似什么都不会在意的人,越是有一颗不死不休的心。他转头,窗台前放了一面铜镜,倒映着自己那张不喜不悲的脸。

这一天清晨,长陵刚推门就只觉一股冷风迎面吹来,真是到了腊月,大约再不过几天就要下雪了吧。前一晚泼出去的水在院子里都结上了薄薄一层冰,恒越慢悠悠捧着暖炉走出屋子,瞅了瞅长陵说,“掌柜,这天这么冷,索性不开铺了吧。”

又说,“今日城西的梅园可热闹,一夜冷风吹得梅花开,正是赏梅的好时候,掌柜不去看看?”

既是他要去,长陵自然是陪着的。时辰尚早,街上来往的都是商贩走卒,大冬天里呵着手跺脚,缩在屋檐下张罗今天的生意。两个人买了肉包,不急不慢,边吃边往城西走,一路惹人注目。可不是,气度非凡的人物,锦衣华服轻裘加身,怎么看也像是宦官子弟,出行该是有人左右伺候、鞍前马后才是。

长陵忍不住问,“怎么非要穿这样?”

恒越把闲置许久的折扇把玩在手,说道,“那梅园是处私人的置地,城西李大富商的园子,平日里外人都是进不去的。三天前他特意放了话出来,说于今日广邀城内才子于梅园作画,附庸风雅——去那种有钱人的地方,穿的太寒酸随便,容易惹麻烦。”

到梅园时不料有不少人比他们更早些,李大富商大手笔,布了桌案与笔墨,园里还有专人奉茶。恒越他们走在人群里张望,园里布置的精巧,一看就知是主人花了心思。梅花也开得正好,静谧素雅,暗香浮动。

正要往里头走,就看园里的奴仆把几个衣着朴素的小哥挡在门外,几句为难话就让面子薄的读书人红了脸,扭头就走。长陵见了,不由说了一句,“你还真料见了。”

“即便附庸风雅也有高低贵贱,本不过是梅花罢了,还要讲究这赏花的人配不配进来看一眼。”恒越也念叨着,却也不甚在意,“反正我们是来观花,不管这些。”

碎石铺的小路,亭台回廊无一不雅致,因着是寒冬,别有一番清清冷冷的味道。恒越说,“这梅园论格调,与你无尘阁倒是差不多。”

长陵却摇头,“无尘阁怎么比得过这里四季轮换,一派生机。”

有机灵的奴仆忙迎上来,“看二位公子面生的很,衣着气度却与众不同,既然是来赏梅的,不如趁着良辰美景留些墨宝,也不枉费来这一趟。”

恒越想也不想就应下了,却又说,“我一贯是个不懂风雅的粗人,可没有写诗作画的本事,不如掌柜来试试?”

说着就推长陵走到了陈设的好好的案台前,画笔颜料一应俱全,正对的便是一株开得正艳的红梅。想来主人对这园里景致都了然于心,布置案台的位置也恰到好处。恒越立在边上,接了小厮递来的热茶暖着手,一面看长陵端正悉心的作画。

啧啧,画倒还是其次。

这雪白的轻裘一裹,倒更显得这个人身形纤瘦,那晚抱在他手里的时候才真是觉得他瘦,半点赘肉没有的腰。这些天相处的平平静静,倒好似那晚的事从没发生过,北海三殿下是什么人?万花丛中过,既然他不曾提起,自当照旧的过。奇的是,偶尔就这样隔着距离静静看他,就有股心情按捺不住——是什么呢?恒越扪心自问,不知。

待一盏茶凉,长陵就搁了笔。

恒越凑上去看,眼底景致尽在纸上,栩栩如生不说,何况他只用了这样短的时间。

长陵问,“如何?”

恒越看了看,笑说,“少了些什么。”

说着就往前上了两步,一把揽过长陵的腰,胸口贴着后背不留一丝间隙。又牵着长陵的手去执笔,把着长陵的手蘸着白色的颜料一点点落在这画上。

人声喧嚣,天地寂静。

长陵不说什么,悄然隐去了两人的身形。

不过须臾,画上红梅已覆上白色,石阶曲径素白一片。

有路过的人好奇围观,“这是谁留下的画?画的是好,可今日本无雪,不是画蛇添足吗?”

长陵让人扣在怀里,挣了两下,正要说什么,又让恒越封了口。

顷刻间,大雪纷纷。

施法回了铺子不过眨眼间的事,恒越一把抱起了长陵往自己的屋子里去。其实论起情欲的事,他自问可谓得心应手,即便是众人口中命无七情的长陵,让他稍稍纠缠了一阵,两个人也就只留一件里衣在床上相对。

火盆烧得“毕剥”作响,恒越却只觉得自己吻过长陵的那双唇发着烫,说不出什么缘由,只觉得脑海里突然一片空白。像烧了一场极旺盛的火,把他所有思绪情感都烧成了废墟,半点冲动也没残存下来。一双眼怔怔的看着长陵,好似非要将自己映入那双淡然清澈的眸子里,懵懵地拿长陵的手去碰自己的脸——微凉的指尖熨帖在唇上,说不出的感觉,仿佛混魄都出了窍,他只留了一具躯壳罢了。

他突然如同一只凶狠的猛兽将长陵压下,细细的啃咬在长陵精致凸起的锁骨上。摩挲着衣衫,交缠的发丝,心口贴着心口——停在这个姿势,恒越突然停下了。手指拂过长陵的发鬓、唇角、眼角、眉梢,继而用小心翼翼到近乎虔诚的方式落下轻吻。

不曾有半点的逾越,仅不过是这样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交叠缠绵。

一夜听雪。

19.万丈红尘(6)

自那日雪晴,恒越就愈发的懒了,整日与长陵厮混在床上,店铺也不愿打理。还说是北海叱咤风云的一条龙呢,活像个缩在穴里冬眠的大长虫。

这天难得是肯出门了,照旧是去刘叔那吃馄饨,刚刚落座拿眼一瞥,就见对街处款款走来个风情旖旎的姑娘,眉梢带笑,引得路人都忍不住侧目。刘叔端了两碗馄饨来,忍不住打趣他,“漂亮吧?叫落月,胭红楼掌柜新买回来的,指不准过两天就当上花魁了。”

正说着,挑看着摊上珠花的女子对上了恒越的目光,视线相交时忍不住巧笑嫣然,又悄然低头拂发,不着痕迹。刘叔忍不住啧啧,“瞅她这眼神,八成是看上你长得俊俏了。”

恒越但笑,却见长陵唇带笑意,看得他无端端的心里一紧。

胭红楼的落月姑娘是真的有了心,第二日就带着侍女上门来酒肆打酒,话说的是恩客对公子的酒赞不绝口,她买酒只为讨恩客欢心。可一双眼就婉转在恒越身上,就是几枚铜板都是从丫鬟手里拿过来,亲自递给的恒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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