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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信可期 上——by妙颂九方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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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振中被师徒俩的逗笑说的哈哈大笑,替吴筱梅敬了祁思源一杯酒。颇为感触道:“敬璋是我看着长大的,曾经顽皮到让他妈妈很操心。可我心里明镜似的,这孩子仁义,谁是真正对他好的人,心里明白着呢。”

共饮了一杯酒之后,宋振中并没有如祁思源所料的,回忆他与吴家祖孙三代的曾经过往,而是讲起了他下乡插队时的一段遇险经历。

那一年宋振中随着“有志青年上山下乡”的革命大潮,插队到了南方小镇,被分派在生产队牲口棚,和老把式学着照料牲口、套车赶车。所在的生产队有一座瓷窑,专门负责烧制领袖瓷像。出窑后的成品由牲口大车送进公宣直属单位。

和老把式原来搭帮干活的伙计,性子冲好喝几口。因为喝完酒之后,被临时叫醒了套车送“领袖神像”,没留神把大车赶进了路边水田。一车瓷像至少碎了半车。到了地方就被工宣队的人,当成现行反革命抓起来了,罪名是阴谋加害伟大领袖。在那个年代里,领袖形象是受到顶礼膜拜,不容许被丝毫轻慢亵渎的。结果革命群众一千一万个不答应,那个车把式就被红卫兵绑到瓷窑前,活活打死,尸体扔进窑炉,淹没在造反革命的熊熊烈火中。驾车的牲口算是受反革命坏分子胁迫,造反小将们在生产队吃了一顿山珍之后,就宽大处理了。

老把式告诉宋振中,那次弄碎半车瓷像、一直把牲口把式送进鬼门关,驾辕牲口是一批大青马。这匹马体型大能干活,就是有个玩闹性子,经常冷不防动动闹闹,把牲口把式搞得心烦意乱。被打死的牲口把式生前,经常为此打、饿大青马,以致后来这匹马拉最重的车,却因为克扣饲料骨瘦如柴。老把式说:牲口也都是通人性的,虽然不会说话,可在实际干活时全能看得出分寸来。

宋振中一直牢记着老爷子的话,平日里仔细照料所有牲口;和老把式搭帮干活没多久,棚里牲口就被两人侍弄的膘肥体壮。每晚加夜草他都会格外给大青马多加草料。他很快悟到,大青马其实就是淘气,谁对它好,它心里一清二楚。但干活从不偷懒,尤其在他手上,异常听话配合肯干。它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人的亲近。

有一年冬天宋振中赶着大青马驾辕的大车,从窑厂运一批献礼瓷像去镇上直属单位。走到途中宋振中把手搭在大青马屁股上,不自主的瞌睡起来。

万不成想大车即将下破时,宋振中容身的坐板狭窄,直接就被颠下了大车。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必死无疑。

“那一车瓷器加上包装封藏少说有一两吨,加上大车自身份量,直接碾在人身上,绝对是肉烂骨碎必死无疑。可就那一刹那,大青马回头一口咬住我的棉袄后襟儿,一头叼着把我拖在大车轱辘前,一头后错着腿下的步子,顶着大车下坡惯性的力量。我就那么被大青马拖着,吆喝着赶车号子,一直到几百米外的平道上,才把车刹住。等我坐在地上定住神再看,大青马浑身是汗,四条腿不住的哆嗦。等把瓷像送到镇上,那批瓷像完好无损。工宣队干部说任务完成出色要奖励我,我直接朝他要了一麻袋的黑豆,全都犒劳了大青马。因为我这条命是大青马一口叼回来的。”

宋振中用手背蹭掉眼角的泪,抬手拍拍蒋敬璋的肩,对众人笑道:“把式老爷子知道这段惊险后,说我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畜尤如此况乎是人!这话我始终坚信。那么苦的时候都过来了,后来的磕磕绊绊算得了什么!现如今我有个像样儿的家,家里有老人和这娘儿俩,心里安稳踏实,日子完完整整;动脑子挣钱也有个明确目标。”

祁思源亲自为宋振中满了一杯酒,双手敬给他:“由衷感谢宋总今晚给我们师徒俩上了一课;实在令思源受益匪浅。既令我反思之前诸多失误,也对敬璋日后行动有着极好的警醒。在家时,我家老爷子时常教训:交友务必与仁孝之士为伍;良朋益友受益终生。这些年下来,深知古训诚不我欺。敬璋有了您这样一位家长,我这个做师父的也为他高兴。”

又喝了一轮,聊了几段蒋敬璋幼年时的顽皮经历后,一场别样家宴尽欢而散。吴筱梅看着蒋敬璋签单结账后,才和宋振中双双起身回家。程喜燕得到消息从淮扬厅出来,想迎上去和吴筱梅、宋振中见个面说句话,看到黑桃K在旁,急忙着在领位处刹住脚步。

祁思源坚决把夫妇俩送到大门,又安排了酒店司机负责代驾,将两人妥善送走。直到看那部座驾远去拐出视线,祁思源突然出手把徒弟捏在手里,一直提进室内电梯。然后背对室内视线咬牙切齿的质问道:“都说二十三窜一窜,你这一窜反倒矮了一辈。看着你妈妈和宋叔的面子,我不能让你下不来台;你还好意思跟我这儿臭得瑟什么!才几天不打,又用小狐尾想问题了?!从今以后,你妈妈是宋家的人了。对他们你只有尽孝照顾的义务,没有索取的权力。他们给你的,你才可以要;不给的,你就没资格过问。懂吗!”破师父说罢又是一记飘铲,刚好电梯开门,小狐狸直接被铲出电梯。

蒋敬璋把做完的方案存进优盘,收拾着笔记本、电源线,听着师父给司机班打电话,让值班司机胖杨把他的车送到住处小区地下车库。他和徒弟要先去某处办事开不了车。和师父面对面换衣服时,蒋敬璋向师父请示,元旦之后能否准他几天假,陪姥姥一起出去参加宋叔和妈妈的婚礼。

祁思源用斑马纹围巾挂住徒弟的脖子勾到眼前,啼笑皆非的笑道:“哎呦喂我这傻孩子哟,怎么一阵阵的尽犯二呢?你姥姥去参加婚礼,那是娘家妈聘闺女;无论是里子面子都应当应分。你去算哪门子的事儿,当儿子的往外嫁娘;说出来多难听啊!你真有心祝福的话,为师帮你拍段视频发过去,又有理儿又有面儿的,趁早别去添堵!”

祁思源原想调侃两句,不料偏就踩了狐狸痛脚,蒋敬璋一把打开了他的手,声音一下高了两个八度:“您就别再恶心我了行吗!我今晚已经够难受的了。要按您刚才说的这样,以后连亲娘都不要我了!”嚷完了转过身呼哧呼哧的喘粗气。

祁思源瞬间反应过来,吴老太太在秋天的茶文化节时,明白告诉过他:璋璋在内心里最怕被亲人抛弃。而他刚才只顾嘴上痛快,却把一个事实很残酷的摆在他眼前。他连忙将徒弟搂在怀里,也不管他赌气挣扎,不迭声的哄劝道:“师父要你!一声‘师父’不是白让你叫的,为师到任何时候都不会丢下你。”终于徒弟缓缓抬起手,把住了横在身前的环抱,祁思源感觉得到,有滚烫的泪滴在他的手背上。“过了阳历年,给你妈妈和宋叔准备一段欢欢喜喜的祝福语,师父给你拍段喜庆的视频传过去。然后你就和为师回家见公婆去,好不好?”

衣袋中手机震动,很好的岔开了蒋敬璋的情绪。他拿出电话发现是程喜燕的手机号码,与此同时身后的祁思源也看到了屏幕显示,径直伸手按了扩音对讲。得到应答后,程喜燕略显惶恐的探问:她马上也下班了,如果蒋sir还没离开酒店,是否同路一起回家?

随着程喜燕的提问,祁思源稍一歪头,张嘴叼住了蒋敬璋的耳朵,咬得他差点喊出疼来。“抱歉,燕姐。我今晚回不了姥姥那边,要去朋友那里找些资料。我……要赶时间,先挂了啊!您别咬了行吗!”收线同时蒋敬璋挣开师父的控制,揉着耳朵嚷起来。“幸亏没有绿芥末和豉油,不然我这两只耳朵都能被您生嚼了。”

祁思源等徒弟换了衣服,故意拉着他从前厅走处酒店,伸手招过出租车把徒弟顺进后座,接着自己也挤进去。

“程喜燕对你有心思吧?我劝你别若即若离的拖着,成与不成的,给人家一个明确答复。这种事起先搞得越模糊,到后来结愁越深。”——“那我就……”蒋敬璋转头对上了师父横眉立目的表情,于是话到嘴边拐了弯儿。“跟她说,我在我妈她们京剧团找了一个……这么说行吗?”

“绕那个圈子呢,直接说师父不让你在单位内部找朋友。”祁思源转头看向车窗外,心中暗自计较。从周围人评论得知,程喜燕是个心高的女人。现在看来心眼儿也很活,居然往蒋敬璋身上动起心思了。算计借这孩子在老总眼前的地位,把他当垫脚石往上爬?

祁思源带徒弟去了老顾的综合娱乐中心,那里除了食宿玩乐浴一条龙项目,还有室内马术教授场地。

今天顾家小俊也在,并约来了几位中青年医生同事。在休闲环境中没人还愿意故意端着范儿,更何况祁蒋二人原就是公关正功,费不了几句话就和一群医生混熟了。

祁思源看着泳池浅水区,小徒弟在教练牵引下,白鱼一样扑腾来扑腾去玩得正欢,便转身去暖玉保健床找顾家小俊,顺便问下之前送医少年的后续情形。

顾家小俊撇撇嘴答道:“外肛直肠撕裂,身体大部分软组织损伤,因捆绑导致双臂脱臼……咱不谈这事儿了行吗?我现在想着都反胃。您不怕那小徒弟游过来听了之后呛水。下次再有这类送诊手术,我直接叫你们过去看,岂不更直接?!”

老顾拖着水杯叉着腰站在暖玉床边,提醒小俊和祁思源把浴巾铺好再躺下,免得被烫伤。随后对祁思源笑道:“老祁,我看你这次终于能算得上是睁开眼睛了。”——“你意思是说,我之前的婚姻从根本就是个错误。”祁思源坐起身盘着腿看向老顾问道。

老顾把手中水杯递给祁思源,随手拉过条浴巾叠了几叠点着坐在床沿上。“当初你结婚时,我问你明知自己喜欢男的,何必还要这么做?你回答说:想正经建个家。婚后没多久,你们就都开始忙着酒店的事。后来你要买房时,我就说过,与其搭个窝给别人看,谁都没把心思往那个屋里放,倒不如和媳妇直接住在你们酒店客房。我知道每个人都有不得已而为之的情形;但我觉得奇怪的是,小蒋的眼神儿里早表露一清二楚了,怎么你这个当师父的,反倒还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呢。”

老顾说着挥手叫来一个服务员,让他取一块湿浴巾过来;随后催着昏昏欲睡的小俊起身换躺到湿浴巾上。“那年我家老太太没了,老爷子跟我说了一段肺腑之言,让我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居家过日子’。他说:我心安处即为家。若能使心安,无分明堂寒窑,无分庙堂江湖。”

祁思源顿悟的点点头,抓住老顾的一只手使劲攥了攥。“谢了老兄。改天请你和小俊去我家喝酒。”

老顾刚笑开还未等开口,游泳池深水区就想起一阵溺水呼救的骚动。近处两个救生员反应着实迅速,纵身跳进泳池,几下游到近处。只听有声音慌乱的喊:“快放开……让那人放手……”接着有人跪在岸边,伸手从池中拉出了溺水者。

祁思源下意识的往人群中扫了一眼,没有那个特定花色的泳裤,脱口骂了声:操!甩开浴巾拔腿跑向近前。老顾看他突然变脸,情知不妙,挺身而起追了上去。

等他们分开人群钻进内层时,蒋敬璋已经脸色苍白的坐起身,向救生员和教练连声道谢。一幅水淋淋白生生的小模样儿,不知招起了多少关爱之心,不住探问他是否还有不适。甚至有报了身份的医生上前,捏过脉搏又探颈动脉的查看心跳。

蒋敬璋抬头看见师父和老顾阴着脸过来,先对跟前的医生道了谢,随后才故作轻松的解说:是不小心滑落到了深水区,接着又没能配合好过来施救人的动作;搅得救生员出动了才算顺利脱困。

老顾将一件干净浴袍塞给祁思源,遂即回头询问周遭服务员和救生员。有女服务员怯生生的说:“好像看见有人把这小伙子抓在水里……真不敢肯定!刚才都顾着救人,也没注意那人去哪了。”老顾听罢抬头寻找摄像头,发现最近的摄像头此时正朝向这个区域。

祁思源用浴袍包住小徒弟,半搂半架着站起身。蒋敬璋此时已经活泛了很多,动作利索的系好浴袍,又向周遭人等包括教练、救生员道过一圈谢意,才和祁思源走去一旁水吧坐下。倾身向前取棉签时,蒋敬璋目光闪烁的看着师父道:“师父,当初因为藏毒被捕的朱安,后来判刑是正当量刑还是又替人背黑锅重判了?”

祁思源一愣示意他把座位挪近,假装帮他擦头发低声问:“听邵明远说过,他自己犯傻把罪名全担下来,结果判了死刑。说是上家许诺,要他把事情应下来,就花钱把他保出来。等他把事情认下来,就找不着上家了。按他认下的罪名,事情证据都充分,量刑也算得当。怎么想起问这个?”——“我刚才在服务员之中看到了朱安的女友。开始还不敢肯定,可后来我被人拖下深水池又按在水里;就确定了是她。不知道姓什么,只听朱安叫她‘阿静’。您先别声张,我想顾老板会下去查的。咱们接着玩下去,否则顾老板会颜面扫地的。”

那一刹那,祁思源绝对是克制不住的,将徒弟的头抱在手中;心底不住的庆幸,幸亏是在熟人的地盘上,不然小狐狸又将不明不白的遭了歹人毒手。

确实不出徒弟的预料,一小时后阿静就被带进保安监控室,锁在一把铁椅子上看录像。

未等看完整个过程,阿静就挣扎不停的晃动铁椅子嚎叫起来:“刚好有这机会,我就是要杀了他为我老公报仇!他明明可以救我老公的,也不过是跟保卫部说句话,缓几个小时的再带走人;可他却让查毒的当天夜里就把人抓走了。我老公说了,他就是报复曾经被下药的那个事儿。可那次他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抱负人也不能把人往死路上赶吧?!落井下石的小人,他就该死!这次没淹死他,下次遇见我照样拿刀捅他!”

祁思源和老顾并排靠在沙发上做足底,时不时的看下坐在小鱼池里的徒弟。蒋敬璋和小俊一起坐在硕大水池里,正被鱼咬着。比起水里的鱼,他俩扭得更像两条活鱼。终于是小俊呀的叫了一声,蹿出水池;紧接着蒋敬璋也哎呦一声蹦了出来。快步赶上架住小俊,小俊则单腿蹦着,一直蹦到了祁顾两人跟前。

小俊翘着大脚趾把腿伸到老顾眼前,“这池里的鱼有多久没挑选过了?肯定有长大的,瞧,都给我咬破了。你是打算养到两尺长,对机会一口把我做成太监吧?”

一旁有服务员不等老板发话,快步跑去鱼池边,申斥着专管人迅速举着抄子捞鱼。

老顾忍俊不禁的一面查看着小俊的脚趾头,一面关照蒋敬璋是否被鱼咬疼了。蒋敬璋被师父落在靠椅边上,回答说:没事儿,就是比较痒。

“小蒋,今天泳池这档子事儿,算是顾大哥欠你一个情。往后有难处了,不必等你师父从中垫话,你只管朝顾大哥开口说话。我和你师父是发小,既然他领你来见面儿,以后就不用跟大哥走那虚套。即便是市面上有人要为难你,跟他提我顾三元的名字,都得给你面子的。”老顾抬手往祁思源胳膊上捎了一下。“嗨,老祁。你该收收心了。这是个懂事的孩子,养好了能陪你终老。”

蒋敬璋跟着师父在顾三元的娱乐中心,连吃带玩的‘腐败’一天两夜,算是把肚子那点糟心释放干净了。第三天一大早上班,餐饮部小经理捂着据说是泰式松骨揉过劲儿的腰,轻移莲步的挪近酒店大门。在他之前十分钟,黑桃k神采奕奕风风火火的进了酒店室内电梯。蒋敬璋心里默念着“禽兽破师傅”,蹭着步子到打卡室按了指纹,决定去员工宿舍找个床先撂平一会儿。

走到宿舍楼下时,却看到黑桃k和邵明远一路急赤白脸的过来。心中不免暗道:我这又是要撞上什么鬼?硬着头皮打过招呼,才听邵明远解说,是员工宿舍又出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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