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朝，你让我很失望。”
终于还是将这句话说出口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何予朝最怕听见何宇荣或者何李素蓉当着他的面将这句话说出口。
为了能让他们开心，为自己感到骄傲，他其实一直在强迫自己努力，成绩也好，工作也罢，到了最后，他所做的一切已经变得和自己无关。
“一直以来，我以为你是那种活的很理智的人，这种事……你明知道不把它说出来对我们都有好处。”
听他的语气，好像是之前就已经察觉到自己对何光耀的感情，顾及到他的心情，在进入这间书房快半个小时后，何予朝第一次抬头看向对面的何宇荣。
眼里悲沧的神情，看的何予朝不忍心的将头撇到一侧。
“予朝，你有没有想过做这件事的后果？不仅你和光耀会被人用一种异样的眼神对待，就连我和你妈妈，到时候别人又会怎样谈论我们？”
“对不起。”
“今晚你说了多少次对不起？如果真的感到抱歉，你为什么又要将这些话说出口？”
语气中渐渐有种讽刺的意味，何予朝依旧不看他，只说：“爸，离了光耀，我不觉得自己以后还有喜欢上别人的可能，还有，这些话现在不说，我怕自己将来会后悔……”
“够了，何予朝！”
何宇荣手中原本握着一个茶杯，听到这里，他因为太过生气将杯子狠砸在中间镶了大理石的书桌上，杯子砸碎，弄得他一手的血。
“爸……”
见何予朝准备走过来，何宇荣忙挥手，说：“你走！如果你还认我这个爸爸，以后不要再同我说要和何家断绝关系的话，还有……这件事不要告诉光耀，你已经看见他对你的态度，不要做这种无用的事。”
何予朝的嘴唇抿的紧紧的，但最终，他只说了一句对不起就拉开门自己走了出去。
手心上的口子还在流血，何宇荣烦躁的扯过旁边的一张卫生纸，想以何予朝刚刚的态度，是他根本不会考虑自己的意见吧？
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他按紧手心的伤口，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何李素蓉见上一面。
何光耀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家里的气氛诡异，等到他看见为他布菜的一个佣人，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佣人在何家做了十几年，对何光耀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听到他这么问了以后，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犹豫。
“说吧，我不会告诉我爸的。”
“刚刚大少爷和老爷吵了一架，说……”
“说什么？”
“他要和何家断绝关系。”
何光耀吃饭的动作顿住，有些不敢置信的又问了一次。
“是真的，老爷因为这件事砸坏了杯子还伤到了自己的手。”
何光耀点头，示意她离开。
何予朝是真心的？是他原本就有这样的打算，还是受了自己言语上的刺激？
想起自己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何光耀突然有种食不下咽的感觉。
何宇荣的手确实受了伤，但等到第二天何光耀在吃早饭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问起时，何宇荣一脸的镇定，只说是自己不小心，至于昨晚发生的事，他也没有任何要同何光耀说明的迹象。
有的事假装自己不知道可能更好，何光耀低头，也不再说话。
发生了这样的事，何光耀想过何予朝会来找自己，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想着几天前发生的事，还有过去被何予朝背叛的经历，何光耀看着他，只觉得头痛的厉害。
此时已经是深夜，办公室只剩了何光耀一人。
丢掉手中的笔，何光耀向后仰靠在那张椅子上，说：“何予朝，不管你做什么，那都出于你的意愿，虽然你有权这么做，但如果对方不喜欢，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非常的让人反感？”
“我知道。”
好像是从那晚自己喝醉酒直白的表示出对他的厌恶，何予朝此后看见自己都变得很客气，此刻听见何光耀这么说，他也是一脸心平气和的样子。
“那为什么还要不停的出现在我面前？”
何予朝不回答，只坐在何光耀对面的那张椅子上说：“光耀，你大概不相信，那晚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说话间，何予朝已经低头，彷佛自己也不能承受那个梦境所带来的沉重感觉。
“我梦到自己为了得到你联合外人使得云翔破产，爸妈枉死，就连你，最后也当着我的面自杀。”
见何光耀一脸震惊的朝自己看过来，何予朝嘴唇绷得更紧，说：“你开着一部从王子荣那里借来的跑车将它驶进一部大货车的轮胎下，我抱着你的时候，你已经变成一具残破不堪的尸体。”
想到过去的一切，何光耀的身体开始轻微颤抖，过了一会儿，他才强作镇定的说：“然后呢？”
何予朝脸上扬起一个恍惚的笑容，说：“我抱着你的尸体呆呆的坐了很久，几天后将云翔以及名下的全部财产捐给一家慈善机构，再然后……我抱着你的尸体一同从你最喜欢的那艘游艇上跳进了海里……”说完何予朝又看一眼面前的何光耀，说：“不管生或者死，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何光耀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苍白。
他其实很想问何予朝是否和自己一样重生，但考虑到何予朝之前的所有表现，他相信何予朝没有，察觉到何予朝落在自己身上的深沉目光，何光耀不由得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说：“你想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前几天我听到一首歌，歌词很像我现在的心情，何光耀，命我都愿意给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同你说的话？”
何光耀冷笑，说：“你不是还没把它给我吗？”
“如果给你了呢？”
说的话太过怪异深沉，何光耀摇头，说：“不必。”顿了顿，他又说：“何予朝……你有没有发现你的性格很偏执？”
“可能因为我出身孤儿院又因为我被父母抛弃，何光耀，你大概永远不会明白，像我这样的人，一旦想得到某样东西，或者已经靠近离它很近的地方，那我一定会尽全力。”
今晚的何予朝看起来很不正常，何光耀摇头，说：“你弄错了一个地方，喜欢不喜欢是你的事，但决定权在我。”
“我没有要求你一定接受，我只是希望你能相信我同你说的话。”
“有意义？”
“我心里会感到满足，而后以此为动力，我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打动你。”
何光耀不说话，沉默了片刻，何予朝已经站了起来，他将手中提着的那袋东西放在何光耀的面前，说：“我听说你最近一段时间时常呆在办公室很晚归家，尽心工作是好事，但也不能为此不顾自己的身体健康。”
何光耀很早就有胃病，看着袋子中的那些热菜，他也不知道此刻心里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真糟糕，我来晚一步！”
周嘉麒的声音很有特点，何光耀抬头，看见他提了一些东西进来，右手两杯咖啡，左手一块黑森林的蛋糕。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周嘉麒，就算是电话，在那天两人沉默不语的吃完那顿饭以后，周嘉麒都没有同他打过。
何光耀始终看不透这个人，但他也不愿去多想，看着周嘉麒手中的那块蛋糕，他说：“我不吃甜食。”
“刚刚那个是你哥哥？”
见何光耀猛然抬头，周嘉麒又笑，说：“他好像很喜欢你。”
虽然脸上是抗拒的表情，但周嘉麒在门口还是看到了何光耀眼神中的波动，想到这里，周嘉麒又说：“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向大家宣布一件事？”
“什么？”
“我们已经正式在一起了。”
偷听过后还能说出这般莫名其妙的话，何光耀笑，说：“为什么？”
“因为你看起来很烦恼的样子。”
第27章：私事
周嘉麒下巴枕在手臂上看向何光耀的样子无比的慵懒，他的眼底幽深漆黑的一片，但因为其中的笑意，使得有些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何光耀不说话，只沉默的拿过面前的那杯咖啡。
“你喜欢他？”
“那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
两人间只隔了一张桌子，周嘉麒趴在那里的举动使得他们的距离更近，那样的距离会使人紧张，何光耀为了避免与他对视，忙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看向窗外。
“何光耀，为什么总不相信我同你说的话？”
“为什么我要相信？”
“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何光耀闻言笑出声，说：“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不知道，至少在同你接触的过程中，我丝毫感觉不到你的真心。”
何光耀其实很容易对别人动心，就好像何予朝从前同他说过的那般，他太心软，但凡感觉到有个人对他全心全意的付出，他就会深受感动，进而加倍付出。
就好比前世挖好陷阱专门等他跳下去的楚乔生。
这是他最致命的一个弱点，想起刚刚何予朝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何光耀喝咖啡的动作不由得顿住。
“命都愿意给你了，为什么还是不肯相信我说的话？”
如果有一天何予朝真的因为自己而死，他会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大概会怅然的怀念他一辈子，但如果他活着呢？
活的的话恐怕不行。
想到这里，何光耀又喝下手中的一杯咖啡，想他们以后的关系只会是那种最熟悉的陌生人，就像那句谚语，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何光耀，能不能告诉我此刻你在想什么？”
见何光耀回头，周嘉麒依旧维持先前的那个姿势，说：“你的面部表情很丰富。”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你特意来看我，我却把你丢在一边不理。”
“如果真觉得抱歉，那你不如告诉我你刚刚正在想的事？”
见何光耀一脸歉意的摇头，周嘉麒将自己握成拳的双手放在下巴下，说：“何光耀，你真的很过分。”
“过分什么？”
“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我面前，莫名其妙的同我说话，原本我没准备这么快投入下一场恋爱中，而且你一身的麻烦。”
不管两人谈话的内容是什么，或者周嘉麒是否是那种质问的语气，自始至终，他都保持着那种姿势，彷佛一只正在阳光下打盹的猫。
质问的语气因此得到很好的中和，也使何光耀感受不到任何的压力和不舒服的地方。
想着时间已晚，何光耀改变话题，说：“你还不回去吗？已经很晚了。”
“如果我回去，你会不会要送我吗？”
“你没有开车？”
“不，楼下有司机。”
“那就是了，你不能让他白跑一趟。”见周嘉麒变得有些隐晦的笑容，何光耀又说：“这样很浪费油钱。”
“好了好了，这么多借口，我先回去了。”走到门口了，他又转身说：“你呢？你什么时候回去？”
身上穿着一件深色的衬衣和浅色牛仔裤，只手腕上一块昂贵的腕表，这样的周嘉麒，即便不看他那张脸，也一样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何光耀笑，说：“我等一下再回去。”
周嘉麒点头，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每次出现都是来无影去无踪，何光耀喝下那杯已经冷掉的咖啡，继续低头看报表。
外面有点热，周嘉麒伸手解开自己衬衣扣子的时候司机已经把车开了过来，想起总是一脸心事的何光耀，周嘉麒的眉头不由得蹙在一起。
“周嘉麒，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你根本不懂爱？”
想起从前那人同自己说过的话，周嘉麒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讽刺。
要怎样的爱才算是爱？已经对他好到这种地步，最终他的真心也抵不过别人给他开出的一张支票而已。
想到这里，周嘉麒不由得狠砸了旁边的一下车门。
王子荣对万昱霖的看法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就得到了改变，知道万昱霖即将出院，那天前去探病的何光耀在看见王子荣对待他的态度以后，下巴几乎惊落在地上。
他的表情被何光耀敏锐的察觉到，以至于后来何光耀提出两人一起吃饭，他在车上依旧是一脸尴尬的模样。
何光耀很少看见他这样，将车驶进前面的车流，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对他这般好？”
王子荣干咳两声，说：“没什么。”
察觉到何光耀不停落在他脸上的视线，他最终受不了了，说：“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何光耀点头，王子荣酝酿了好一会儿的情绪，才说：“你知道万昱霖他爸一直很不喜欢他吧？”
万昱霖这一家子算是香城名流圈的一朵奇葩，他妈妈有多疼爱他，他爸爸就有多不待见他，而且厌恶写在脸上，何光耀记得曾经有一次何李素蓉带他去参加一个慈善拍卖会，万昱霖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惹怒他父亲，就被那个脸部线条完全紧绷的中年男人一耳光打在脸上。
参加宴会的人少说也上百，何光耀当时看着一脸苍白，双手握紧的万昱霖，想他难怪会这么变态了。
“他曾经有一个比他大五岁的哥哥。”
“这件事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你当然没听说过，他哥哥十多岁就死了。”
“和他有什么关系？”
“听他的意思，他哥哥好像是被他害死的，溺水还是别的什么，而且他哥哥特别优秀，被他爸爸当做继承人在培养，自那以后，他爸爸就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然后他妈妈就更加的宠他了……”
“是因为这样他的性格才这么怪异？”
“我猜是。”
王子荣的语气有些低落，何光耀回头看着他，说：“子荣，你对他并不完全了解，不要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你觉得他在骗我？！”
何光耀有些无语的看着突然将自己双眼瞪大的王子荣，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万昱霖的性格已经定型，太危险，这件事结束以后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危险？”
“你自己不是深有体会吗？正常人哪有吸食这么多违禁药还要别人开车撞他的？”
这件事让王子荣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想到这里，他也忍不住点头说好。
“也不要想着去拯救他，你根本没有这样的力量。”
王子荣大概是何光耀所接触的人中最单纯的一个，人生除了吃喝玩乐，就剩了如何讨他父母开心，经过前世的事，何光耀一点也不想看到他遇见什么危险或者不开心的事。
察觉王子荣一直不说话，何光耀又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眼神中怎么说都有点审视的味道，王子荣不服气，说：“有这么危险吗？周嘉麒不是也和他玩在一起？”
想到周嘉麒，何光耀皱眉，说：“他和你不同。”
“有什么不同的？”
“简单的来说，他对一切胜券在握，你却是个再单纯不过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