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累，何光耀仰靠在自己的椅子上，眼睛盯着对面空白的墙壁，直到曲庄离开，他都没有再看过他一眼。
今天他算是彻底羞辱了曲庄一回，也知道他自此以后再无颜面对自己，只是从前的那些呢？甜蜜的，心酸的，在他精神即将奔溃，快变成神经病的时候，曲庄可曾在心里泛出过那么一丝的悔意？
何光耀想到这里就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想前世自己死的时候，说不定曲庄还为此狠舒了一口气。
成王败寇，输了的遗臭万年，赢了的那一个，当然会享受众人的赞赏以及拥护，即便他赢得方式非常的不光彩，但那时候谁还会关心这样的事？
这么说起来，自己这样的惩罚方式也太过的便宜他了。
“光耀。”
何光耀回头，看见站在他面前的何予朝，神情淡淡的说：“什么事？”
“曲庄来过？”
“嗯，刚走，你没看见他？”
“看见了。”
何予朝的神情称得上严肃，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光耀，以后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
何予朝脸上欲说还休的表情，顿了顿，他才说：“相信我的没错，那人不好。”
相信，前世自己就是太相信他了才会落入那样的境地，何光耀略显嘲讽的看着何予朝，说：“谢谢，就算你不说，我肯定也不会和他接触的。”
说完话，他又自顾自的转身，依旧盯着那面空白的墙壁发呆。
想着何予朝能以这么快的速度赶到这里，想来这里有很多他安插在身边的眼线，不仅这里，就连云翔的总部，估计都有很多愿意为他卖命的人。
“光耀，如果我离开云翔，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讨厌我？”
听见这种话的瞬间，何光耀的心里划过一丝诧异，只是一想到前世的种种，他又忍不住笑出来，说：“你舍得？”
不管语气或者表情，脸上讽刺的意味都十分的明显，何予朝握紧自己的双手，说：“我为什么舍不得？！”
脸上又是那种受到侮辱般的样子，何光耀迅速收掉脸上的笑意，说：“何予朝，你是那样一种性格，即便你现在对云翔不抱任何的想法，但一旦你动心，就会不顾一切得到它……”
眼见何予朝的上身越过办公桌逐渐的靠近自己，何光耀收住自己想要说的话，说：“你想干什么？”
何予朝的脸上又是那种宠溺略显无奈的笑容，就好像刚刚何光耀的那些长篇大论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在胡乱说话，见何光耀一脸警惕的看着自己，何予朝身上那种始终都在的气势终于在何光耀面前展露无疑，他握着何光耀的领带，将他拉到离自己更近的地方，一脸不屑的说：“何光耀，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是我不顾一切想要得到的，那也只会是你。”
说话间，何予朝已经狠狠的吻向何光耀。
带着一种霸道的气息，何光耀微愣中，他的舌头就肆无忌惮的探了进来，唇舌纠缠，如果面前站着的是另一个人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何光耀大概会惊讶或者紧张，可惜吻他的人是何予朝，一个自己恨不得能将他杀死的人。
因此当他回过神意识到何予朝在吻自己时，他只觉得恶心。
剧烈的挣扎中，何光耀的舌尖被他咬破，唇舌间略显血腥的味道，直到两人的呼吸都不够用了，何予朝才将脸色发白的何光耀放开。
“何光耀，我如果离开云翔，你会不会尝试着接受我？”
垂头狠吸了几口气，再抬头时，何光耀已经恢复成正常的样子，他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何予朝，说：“滚，何予朝，我不想再同你说话。”
何予朝以为他会暴怒到口不择言，却没想到他会是这样一种淡漠的态度，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的开口，说：“光耀，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何光耀冷笑，转动身下的椅子不再去看他。
身后的何予朝还立在那里不肯离开，大概是他身上带着的那种冷峻气息，使得周围的空气都一并凝固冷却了下来。
许久之后，何予朝终究是离开了，身后一声轻微的门被拉上的声音，何光耀依旧看着那片空白的墙壁，想着刚刚何予朝问他的那句话。
是什么事让你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何光耀脸上明显的笑意，想自己也很想知道何予朝当初又是因为什么让他变成了那种样子。
嘴唇里弥漫着一种铁锈的味道，何光耀起身漱口，在将嘴里淡红的血水吐进水槽中时，刚刚脸上出现在他脸上的那丝脆弱已经褪去。
何予朝喜欢自己？难道不是他想出来的另一个诡计？
何光耀冷笑，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依旧拿着自己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出门。
室外有点冷，想着就快过年，何光耀扣紧自己的衣服准备下楼。
“何先生！”
何光耀看着走廊上的那个人，浅笑了一下，说：“是你？”
第13章：合作
“何先生，你认识我？”
“我知道你是设计师，也看过你的合作计划书。”
那个身材娇小，戴着一副厚重黑框眼镜的女孩子凑过来，有些犹豫的说：“那我有没有机会？”
“抱歉，我没打算要将云霄的独家使用在你设计的品牌上。”见许诺神情黯淡的低头，何光耀又耐心的解释，说：“你的知名度不够，设计的品牌太小众，不能大规模的出产，还有，你付不起云霄独家使用权的费用。”
何光耀与许诺上一世就已经认识，因为被曲庄的态度激怒，就答应了看起来态度很温顺诚恳的许诺的提议。
许诺的设计很有特色，带有浓浓的中国风，但她要想出名，那还是几年后的事，那时候国内生产总值不断提高，为了迎合中国的市场，国外的服装界开始大吹中国风。
互相合作，相互融合，在国外的奢侈品牌大举进入内地市场时，国内的设计师也开始在国外崭露头角。
不管是国外的那些有钱人一味的追求时髦，或者那样的品牌根本只有本国的消费者在买，但无论如何，带有浓重中国风的服装也还是红了几年。
许诺设计这样的衣服只是出于自己的兴趣，稀里糊涂的，便顺应了那样一个潮流。
何光耀死之前的那两年，许诺设计的衣服刚开始在国外的时装周上走红，知道云翔破产，还几次打电话过来问何光耀需不需要她帮忙。
那时候许轻宁已经对云翔势在必得，只差签字，再者云翔也不是仅凭许诺一人的力量就能挽回颓势的，因此何光耀便拒绝了她的好意。
身处困境尤其记得别人的恩惠，见许诺有些沮丧的低头，何光耀有些抱歉的说：“对不起，我是生意人……”
“不不不，何先生你已经很好了，至少还同我说了这些话。”
何光耀遇见许诺这会儿是她最为艰难的时刻，学校里才华横溢的学生，因为设计出来的衣服不受大众的青睐，心里落差导致她的性格变得有些畏缩，何光耀想起几年后她出现在镜头前一脸自信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肩，说：“你设计的衣服很有特色，千万别放弃。”
“真的？我现在都在想要不要迎合大众的口味，设计那种能卖出去的衣服……”
“不用。”见许诺抬头，何光耀笑了笑，说：“是你的设计太超前，放心，只要再等几年，你设计的衣服会像vera wang的婚纱般值钱且供不应求的。”
“可能吗？”
“可能，还有，你如果不能坚持到最后，那前面做出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可是……”
“在担心没有好的布料让你设计自己喜欢的衣服？”
许诺有些羞愧的点头，何光耀又说：“你的设计我很喜欢，也很看好你，相比较云霄，云翔有一款更适合你风格的布料。”见许诺眼中划过的一丝惊喜，何光耀笑容更甚，说：“你设计的衣服主打中国风，我们有一种能更加凸显你设计的布料，而且价格比云霄便宜一些。”
“我现在可以看看吗？”
何光耀摇头，说：“不能，样品房的钥匙不在我这里，你只能明天过来。”
“谢谢你！何先生，你真的是个好人！”
何光耀笑，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耐心，眼见时间有些晚，他又说：“你吃过饭了吗？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见许诺涨红了一张脸不停的摆手，何光耀以为她误会，说：“我是gay，只喜欢男人。”
许诺在微愣一下后又继续摆手，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见何光耀笑容满面的看着自己，许诺又把头低下，说：“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最终许诺还是没有应何光耀的邀请去自己家里吃饭，晚上何光耀与难得一见的何宇荣吃饭时，就听见他问起云霄的事。
何予朝不在，何光耀的表情称得上轻松，听见何宇荣问自己想同哪家服装厂合作时，何光耀停下手中的动作，说：“有家瑞典的公司专门派人过来同我谈这件事。”
“什么品牌？”
何光耀说了那个品牌的名字，何宇荣摇头，说：“没听说过。”
“以后它会制造出与那些一线奢侈品牌等同的利润。”
“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何光耀摇头，见何宇荣看向自己，他又说：“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也不过是仗着前世的记忆知道的比别人更多而已，只是那是事实没错，何宇荣看了他一会儿，点头说：“你自己拿主意吧，现在是你在管理那家分厂。”
此次云霄从研制成功到获奖再到何光耀拿到它的专利，何宇荣都只是在一旁看着，在他那个位置，首先学会的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再者何光耀又是他的儿子，本着想要历练他的心情，不管云霄是否能为云翔带来利润，或者雷声雨点小，何宇荣都只会将它视为一个过程，何光耀能从中学会点什么才是最首要的问题。
“对了，光耀，你和予朝闹别扭了？”
何光耀抬头，又想起今天同何予朝发生的那个吻，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冷漠，摇头说：“没有。”
“可是你们以前感情很好，现在都不怎么说话了。”
何光耀笑，说：“大概是我现在太忙了。”
何宇荣还想同他说点什么，何光耀忙在他之前开口，做了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说：“爸，我看见报纸上说妈最近和一个男明星在同游日本。”
何宇荣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第二天中午，当何光耀问起他去了哪里时，老管家脸上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说：“老爷说最近一段时间富士山的风景最好，因此今早就让人订了机票飞去日本。”
富士山最好的风景在七八月和二三月，七八月可以登顶，二三月积雪将融，空气中透着一股冷清，早樱刚好怒放，此时去，倒有些早了。
“那他住的哪家酒店？”
“以前常和太太去的那家。”
何宇荣和何李素蓉如今都是五十多岁的年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学人家离婚，何光耀笑了笑，也不再多说什么。
与瑞典那个品牌公司的签约仪式算得上隆重，分管采购的那个负责人大概有点倔脾气，何光耀在表示很看好他们家公司的前景后，又隐晦的表示有一家公司愿意出更高的价格购买云霄的独家使用权。
两家公司是死对头，虽然那家公司确实和云翔有过洽谈，但只限于邮件来往，态度不及瑞典的这家认真，开出的价格也绝对没有何光耀说的这么高。
只是这样的事算得上商业机密，如果何光耀不说，除了那个与他有过视频会议的人，估计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此时瑞典的那家品牌还不算特别有名，之所以新闻发布会会这般热闹，是因为他们想在香城打开知名度，进而进入内地市场，除此之外，云霄的独家使用权也由两家公司的高层隐秘的表示开出了十分高的价格，使得众人对云霄都怀了一种好奇的心理。
签完字，与对方的公司代表交换合同书并相互握手时，何光耀低声与那人说了一句希望一年后贵公司能在国内大展拳脚。
他说的是英语，那人却用中文回答他谢谢。
直至那人离开，何光耀才知道这个有着卷曲头发，年近四十的微胖男人是那家私有企业的未来继承人。
想着这家一年后正式打开国内市场，以后几年它开始吞并一些历史悠久，即将被市场淘汰的奢侈品牌，最终几乎垄断年轻人喜欢的所有中高档潮牌的公司，何光耀又不由得佩服那人的头脑以及眼光。
合同签订以后，分厂订购的那批纺织机器也由国外送达香城，那段时间何光耀足够的忙碌，又是听那家公司派来的专职人员讲述那些机器的使用方法，又是带人熟悉操作，等到何宇荣一脸沮丧从日本回来，何光耀还处于一种睡眠不足意识模糊的状态。
何宇荣出国近两个星期的时间何予朝已经搬离何家的那栋别墅，离开前的那一天何光耀并没有看见他，以后听到管家说起，也已经是三天后的事。
何光耀对此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或者说他和何予朝的关系迟早有一天会走到一种决裂的地步，对于那些已知的事，他若再做出一脸诧异或者震惊，就实在有点造作了。
只是何宇荣看见他的第一眼，开口问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光耀，你究竟是予朝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自己喜欢女人，何光耀可以说何予朝抢了自己的女朋友，如果何予朝喜欢男人……
想到这里，何光耀的脸上显出一丝犹豫的神色，原本他以为何予朝喜欢的是女人，但联想都那天他同自己说的话还有前世他直到三十多岁一直保持单身，何光耀又有些不肯定。
“光耀？光耀！”
何光耀抬头，说：“爸，我以后要继承云翔。”
何宇荣愣了一下，又笑出来，说：“我原本就打算云翔由你来继承，你在想什么？”
光继承还不行，重要的是自己能守住它。
“光耀，你是因为这件事才和予朝闹别扭的？”
见何光耀不说话，何宇荣又说：“予朝是你大哥，也无心继承云翔，以后让他辅助你不是更好？”
“现在不想继承，以后却不一定这么想。”
“光耀……”
何宇荣的脸上淡淡的震惊与失望，也许在他看来，何光耀原本与世无争的性格比现在这种略显偏执自私的性格更好。
何光耀笑了笑，并不解释。
想他只是想不到何予朝会做出以后的那些事而已。
家破人亡，都是如今一脸沉稳内敛的何予朝一手造成的。
第14章：马场
“光耀，不要在予朝面前说这样的话……”顿了顿，何宇荣又说：“怎么说他都是你哥哥，你说这样的话会让他很寒心。”
人在不同的环境会对同一件事采取不同的态度，比如再过去两年，何宇荣会对何予朝说出你要好好辅助光耀管理好云翔一类的话，再过去三四年，他的身体变差，会有意将何予朝调到一个无关紧要的部门。
这么想起来，何光耀突然有些同情何予朝，他没出生的时候何予朝是何家的宝贝，他精神状态良好的时候，何予朝还不是那般受何予朝的重用。
事情好像总在一个地方做着不停的循环反复，何光耀看着手中的那杯咖啡，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对何宇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