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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之尘香——by暮夕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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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栩看着木匣猜测着蔡恬爹的家境,若是没有家道中落,指不定现在已是一方才子了,真是造化弄人。

叶栩小心打开木匣,《东琅国史》和一本淡蓝色书封的《尘香赋》静卧在匣子最上层。叶栩轻轻拿起那本曾被自己忽略的古书,这应该就是蔡恬所说的他爹的制香书籍了。

这本《尘香赋》不知存放了多少年,书脊已被磨得发白,纸页有些粗糙,细看能看出造纸的成分里一定有稻草,纸质虽不如现代工艺制造的细腻光滑,但隽秀洒脱的字迹不难看出撰书之人定是风流雅士。古代人十分讲究书法,字如其人,科举应试阅卷官首先看字,若字不好文章亦不可取,这种方式虽有些草率,但由此可见写得一手好字在古代是很必要的。

书中字迹结构严谨,运笔潇洒自如,字体错落有致,还细心地标注了疑难点,花草绘画寥寥几笔却让生命立现于纸上,叶栩看得入了迷。

叶栩搜看过多本香料书籍,知道香道肇始于春秋,成长于秦汉,完备鼎盛于唐宋,而且一直是奢侈皇室贵族所使用,根据古书记载许多香熏燃料因其复杂繁琐的制作工艺而使香料成品的价钱高涨,普通百姓没有购买能力,久而久之这种能调动心智灵性安神怡情的好物变成了皇室贵族专用,普通百姓只能望香兴叹,但民间不乏一些爱香之士,他们经过长年探寻摸索出了简易制香工艺,虽不能和皇室制香相比,但因其缩减制香工序使得成本降低了很多,于是民间就开始用这种方法自制香料。这些简易制香法起源于文人雅士,有人便用墨宝记载了下来,叶栩现在手中拿着的便是当年的制香手抄本。

叶栩粗略浏览了一遍,书中不仅列落出上百种可制香的原料,还将香的种类分得很细:名士儒雅熏清香,达官富贵焚芳香,驱邪避秽点药香,供佛诵经燃禅香。但书中提及的简易制香法甚少,有一种隔火熏香法:集齐所需香材,用火焙干或者放置在阴凉处风干,再将其研磨成粉,放在铜盆里中间加上烧红的木炭,用香粉将木炭盖住,在铜盆上放上熏笼即可。这种方式大多用来熏炙衣被,若想随身携带缝制布袋将阴干的花草放在里面,即成香囊。

叶栩一边看书一边想,此书记载的花草香料生动精细和医用药书不相上下,但制香工艺确实太过粗糙,只留住香味却失了精髓。叶栩回想起自己穿越前做的放松水疗,一小滴的精油中蕴含了数种天然香料,将植物精华全部浓缩进了小玻瓶里,叶栩就琢磨若能将现代提炼精油的方式融入香料制作,也许能开拓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但想归想,这里没有提炼精油的机器,人工提炼不大现实,香味这种抓不住摸不到的官能感受极易挥发,要将它提炼出来并保存并非易事。

叶栩合上书籍,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异想天开了,什么都没调查清楚就开始幻想成功的美好,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必须脚踏实地,窘迫的家境不容许自己行差踏错,钱力人力都太有限了。

该想个什么法子呢?叶栩闭上眼进入冥想。

“叶栩,吃饭了。” 蔡恬端着粥走进来,看到叶栩拿着书在假寐就喊了他一声。“困了也要先吃饭哦,吃完饭再睡吧。”蔡恬将粥放在桌子上,见叶栩半眯着眼呆傻地样子,觉得他好可爱。蔡恬最喜欢叶栩将醒未醒的样子,眼神没有焦点茫茫然的懵懂,喊他跟他说话,他也是含糊地“嗯嗯”应声,这时候的他最好欺负了。

蔡恬走过去,叶栩还没回神,蔡恬趁机在他额头上轻啄了一下,随后温柔地托起叶栩的后背,连哄带骗地弄醒他:“叶夫子,叶大人,吃饭了,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我煎了两张饼,你还没吃过呢,快起来了。”

叶栩刚才迷迷糊糊睡着了,就这么一小会儿时间还做了个短梦,他梦到自己来到一座宅邸前,青砖碧瓦古色古香的园林建筑,门口的匾额上“陈府”二字苍劲有力,两尊威武石狮体格雄健,镇守府门。叶栩知道古代的府邸有石狮看守定是非富即贵,但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里,叶栩站在大宅门前观望,不知为何叶栩觉得宅内有股神秘力量在牵引自己。想进去看看,叶栩一步步朝朱漆大门走去,手放在椒图门扣上心中竟产生莫名的悸动,一种期待却又害怕的矛盾感让叶栩迟迟不敢推门。就在叶栩下定决心要进入宅院的时候,叶栩听到有人喊他,一声声轻柔的呼唤将叶栩拉回了现实。

“唔……”叶栩睁开眼,觉得头部隐隐作痛,刚才的梦境如同真实经历,叶栩的心还“咚咚”跳个不停。那个梦是在暗示什么吗?

蔡恬看到叶栩表情异常,很少皱眉的他现在眉头紧蹙,蔡恬在叶栩身边坐下眼中充满担忧:“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我不是故意吵醒你,要不你吃完饭再睡?”

叶栩揉了揉太阳穴,困倦地说道:“没什么大碍,可能是早上晨跑完口渴喝了凉水,一冷一热间有点伤风。”

“那我去给你倒碗热水来。”蔡恬说完话就跑了出去,叶栩拉都拉不住。

“热水来了。”蔡恬的大嗓门没进屋就听到了,他小心翼翼端着热水来到炕前。古代没有保温壶饮水机,平常喝水都装在一个瓦罐里,瓦罐保温效果不好经过一夜放置早就成了凉水。

叶栩捧着温热的土坯碗,手心的温度一直传到心里,这种碗水应该是蔡恬现烧的,怕太烫还专门放在井水中浸温了才端来的,因为碗底的温度和碗沿的温度完全不一样。

叶栩慢慢喝着温水,一小口一小口品味,要将蔡恬的情意一点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自己被这个大男孩照顾得无微不至,一颗心已在他的温柔攻势下融成了一汪春水。

“吃完饭再睡啊。”蔡恬一刻不忘提醒叶栩吃饭,早晨这顿饭很重要,一日的精力全在这顿饭里,虽说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但蔡恬已经尽力了。

叶栩边喝水边点头差点呛着,蔡恬“扑哧”一声笑出来,叶栩有时候真像个孩子。

吃过饭,蔡恬让叶栩再睡会儿,可叶栩却说要去田里看看,若是加料的草木灰有效,今日便可初见成效。

等蔡恬收拾好厨房,两人一起去田地,远远地就看见几个农夫站在蔡家麦田旁的土埂上,比手画脚在说着什么。

24.灌溉

莫不是麦田出了问题?叶栩心中打起小鼓。要说理论知识叶栩自认懂得很多,却没有实践的机会。乡下虽去过几次但祖奶奶家的田地早就转租给别人,农家小院的后院很大,祖奶奶便在屋后开垦了一小块土地种些青菜,叶栩只在那巴掌大的土地里鼓捣了几下。现在面对这么大片麦田,叶栩并无十足的把握,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书中的办法有效,当初自己还信誓旦旦许下承诺,若是此法不灵,真是无颜面对蔡恬。

叶栩心中忐忑,却不露声色。蔡恬扯扯他的袖子,问:“他们在干啥?难道是草木灰发挥了功效?不过这也太快了吧,才一夜就能看出名堂吗?”

“一夜时间太短,只能看出杀虫的效果,麦苗恢复起码得半月,我也不知他们在看什么。”叶栩心中没底,生怕草木灰混合比例不对,这种混合物极易产生化学反映,若是比例失调会腐蚀植物根茎,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

“那就是杀虫有效了,我们快过去看看。”蔡恬有点兴奋,牵起叶栩的手朝前急行,全然忘了现在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叶栩急忙甩开蔡恬的手,压低声音道:“喂,你好歹看一下场合,众目睽睽之下你收敛一点。”

蔡恬抓抓头嘿嘿笑了:“我差点忘了,不过也没啥,以前我经常扶着我爹去看病,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是叶栩不是你爹。”叶栩一听蔡恬提以前心中就莫名烦躁,往常不怎么介意的事,现在听到就觉得很不舒服,这么久了蔡恬还没将自己和他爹完全区分开,叶栩一想到这些就很窝火。

叶栩脸色一变,蔡恬就察觉出了,赶紧岔开话题:“那个……我意思是他们的注意力没在咱们身上不会看见的。我错了,今晚我给你倒洗脚水。”

叶栩瞪了蔡恬一眼,撇过头去,半响才道:“我有手脚,为何你倒。”

“我自愿给你倒,要是洗澡水也让我一并倒了那更好。”蔡恬戏谑地说道。

叶栩皱眉深吸了一口气,最后中气十足地吐出一个字:“滚!”

“晚上滚炕头,嘿嘿。”年纪小的优势在于能装傻充愣,能厚颜无耻。蔡恬将这两点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叶栩哪能不知蔡恬的滑头,但他已经习惯了,若是蔡恬一天不贴在身边说说情话,叶栩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有农夫看见叶栩和蔡恬来了,便朝他俩挥手,还用手拍拍身旁的几个,示意他们蔡恬父子来了。另外几个农夫停住话头,转身回望。

“大伙早啊。”叶栩也朝农夫挥手,并向他们道早。

农夫有些受宠若惊,心道:“蔡恬爹也变得太多了,换着以前能点下头已经不错了,哪像现在还主动和人打招呼。性格突变不说,还想到治理农田虫害的好方法,并许诺要教授给大家,难不成是菩萨附体了?”

叶栩自然不知道在农夫心中他已经成为神人,他心中所想是麦田千万不能出事。

“大伙都围在这里看什么?莫不是麦田有了变化?”越接近麦田叶栩的步子迈得越慢,他想先从农夫口中得知麦田的情况好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

“嗯呐!”农夫粗犷的声音中带着喜悦:“蔡兄弟你快来看,早上我们路过这里,看到地里有好多青色小飞虫,仔细一看原来是都死的。麦秆子上附着的虫卵也掉了好多,你快来看。”

叶栩听到这话,心中大石才落了下来。照这样说来,应该是草木灰挥发会了功效,但起效怎会这么快?叶栩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莽草用得多杀虫的功效是达到了但会影响农作物自身的生长,虫分益虫、害虫。要是药效过甚连益虫一块杀死了,对农作物也是一种伤害。

叶栩快步走到田间,蹲在地上查看飞虫尸体和草木灰的渗透情况。

青色小飞虫,双翅透明,触角长于体长,腹管长于腹末。叶栩认得这就是小麦的天敌麦蚜虫,这种害虫耐高温,喜干怕湿,照理说不应出现在湿润的山间梯田里。叶栩用手翻开地上的黑土,土质有些发干,和前几日看时完全不同,叶栩这才想明白,这种依山而建的梯田每块田地里都有一处引水的缺口,口子上插有排水的大竹筒,是为了避免雨水过多淤积在田里,遇到大雨天这种设置能保护农田不被水淹,可遇到晴天朗日久不落雨的天气,这根排水的大竹筒就成了泄走农田基础水分的罪魁祸首。

“前面那口泉眼能否出水?”叶栩拍拍手站起来,当下必须引水灌田,一是麦田出现干涸的征兆;二是要除麦蚜虫害田间湿度必须够;三是草木灰中添加的莽草过多,药效太强了怕损伤小麦根茎。

蔡恬闻言跑过去查看。那口老井是以前村民自发打出来的,就怕遇到干旱天,这下终于派上用场。

蔡恬伏在井边看了一下,转过头来高声喊话:“有水。”

叶栩朝他点点头,随后对在场的农夫说:“可否劳烦大家帮个忙。”

农夫们不解叶栩的意思,但也没拒绝:“需要我们做什么?”

“去山脚下砍四根粗竹,用来灌田,该如何做我想大家都清楚吧?草木灰中莽草用得太多,我怕会伤到麦根,等下我和蔡恬会将多余的草木灰清除。这次就辛苦大家了。”

农夫们古道热肠,二话不说就抗起家伙砍竹子去了。叶栩唤来蔡恬,让他按照自己的方式将浮在土面的多余草木灰清理掉。

田间开始忙活起来,农夫们很快扛回四根壮汉手臂粗细的竹子,剖开两半后用韧性强的藤蔓将其断口处叠起捆绑住,蔡恬站在井边手里拿着个葫芦勺,看着叶栩,只等他一声令下就往竹筒里灌水。

四根粗竹的长度刚好够到田里,农夫们心想叶栩真会蒙,殊不知叶栩计算过田间到井边的距离和竹子的长度。

“可以灌水了。”叶栩一声令下,蔡恬将打上来的井水一勺一勺慢慢灌入竹筒里,清润的井水沿着竹筒缓缓流入田里,最后一段竹筒两侧均开有小口,井水一来,两边小口慢慢往田里泄水,左右麦苗都得到了滋润。

“蔡兄弟,为啥要灌田?”农夫忍不住心中好奇便问了起来。

叶栩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农夫们才恍然大悟。

叶栩问农夫蔬菜的种子在哪里买的,农夫说集镇上只有一家出售绿蔬种子的店铺,就在进山的村口上。

叶栩心中盘算明日一早再来麦田看一下,若是没有问题当天就下山,买种子和卖降真香。麦田和香料的事都耽误不得,叶栩只能双管齐下。

******

第二日天刚亮,叶栩和蔡恬再次来到田间,麦田状况良好,土壤潮润,麦蚜基本匿迹,草木灰渗入地下成了黑肥。刨开一处黑土,麦苗根茎深深扎进土里,麦叶上的锈迹也没有扩散的趋势,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叶栩总算松了一口气。

叶栩向农夫们说明要下山两日,请他们代为照看一下麦田,农夫拍着胸口保证一定看管好。蔡恬撇撇嘴,叶栩跟农夫混得比他还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现在又要下山去,叶栩那种性子不知会不会招来闹心的人。

总之,得把他看紧了。

25.集镇

叶栩和蔡恬走走歇歇花了几个时辰终于看到县城城门。山中生活规律一般五更就起床,下山虽花了不少时间,但两人到达集镇的时候,正好赶上热闹的早市。

早市开在商贩云集的长街上,道路两旁商铺鳞次栉比,布行、米行、当铺、药铺……除了商铺尚有酒肆、茶坊、客栈,各行各业,应有尽有。贯穿古老县城的长街是出城进山的必经之路,商贩们便将店址选在此处。

颢帝刚登基那会儿,下令封城闭县,阻断了清流县与外界的往来,商贾豪户多数迁往大城。当政局稳定下来,一道重新开放边陲的文书送到清流县衙的案桌上,至此孤陲边境的闭塞小县城终于盼来曙光。但清流县封闭多年,城中百姓大多弃商务农,文化和发展早已停滞不前,县太爷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振兴清流县的经济。官文虽说开放边境,不再阻止外域人入城。但禁令解除以后,清流县仍是萧条,和外域断了十几年往来,就算现在敞开城门也没几个外域人肯踏足。县太爷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新文书颁布还有一层隐晦的含义,那就是增加赋税。一穷二白的地方钱从何处来?这时新来的师爷萧昱修支了个招:“如果我们主动招揽外域商人进城做买卖,尽可能多的给出优惠条件,只要外域人肯入驻清流县就不愁经济不复苏。” 县太爷考虑了一夜,最终采纳了萧昱修的建议。

出主意的师爷萧昱修原是汴京人士,自幼勤奋好学,二十岁中举人,二十二岁中进士,当他胸有宏图,壮志满怀的时候,却听闻了一场官场冤案,那时灏帝刚登基,东琅国基尚且不稳,灏帝恐身边留下旧朝隐患便下令彻查每一位旧朝官员,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事实却非如此,前朝一位文官因与当朝丞相有些过节,就在这次彻查中遭了冤狱,不但家族清誉毁于一旦,连妻儿老小都受了牵连,原本判定全家抄斩,却有数位官员为他求情这才改了轻判,罢去功名,家财全数充公,一家老小全部流放到边陲蛮荒之地。

官场功名,瞬息万变,是飞上枝头变凤凰还是剥去锦袍沦为阶下囚,刀下魂,全凭圣上一句话。被流放的那名文官,曾是萧昱修仰慕的老师,从小就看他编撰的文籍,也是萧昱修一直想超越的对象,就这样蒙受不白之冤,虽有百官求情保住老小性命,但文人的气节受辱,活着也是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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