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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之尘香——by暮夕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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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恬边说边摇头,像在否定自己的判断:“找到你后,我就觉得哪里不对了,我编了好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来试探你。我爹从来不让我抱他,我虽背过他,那也是在他实在走不动的情况下。我和我爹住在山里算是靠山吃山的农夫,可我爹原是书香子弟,因为得罪了恶吏被驱赶出城。他爹娘因身染恶疾先后仙去。我爹在流亡途中遇到奄奄一息的我,他那时候才十五岁,他已经身无长物却还是将我收留了。我们进了山,他用瘦弱的身子,本该握笔的手指开垦了几块野地,就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劳作,养活我。他对我很严厉,他用树枝教我识字,我未满十岁之前他从不允许我下地干活。夜里,他等我睡着后对着油灯挑水泡是怕我看见了心疼,长期在湿地里干活,他的身体哪里受得住,最早出毛病的就是他的腿,有个天晴下雨就胀痛难忍,大夫说他得了老寒腿。可他为了不让我挨饿,连看病都舍不得花钱,每次发作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也忍着不说出来。我的心很痛,我很想替他疼,我想把他抱在怀里安慰,我想帮他减轻痛苦,可他什么都不让我做。我爹这么坚强的人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他。”蔡恬说到这里已经是泪流满面,喉结不停上下翻滚,痛苦的表情连叶栩看了都想流泪。

蔡恬抹了一把脸,有些泣不成声:“一开始我还以为爹是摔到头,所以性子改了一些,我好高兴。背着你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爹以后都这样就好了,只要让我侍候他,亲近他就算天天让我背着抱着我都愿意。可是……你为什么非要打破我的幻想呢?你不说出实情,咱就这样过一辈子不好吗?你……”

蔡恬说不下去了,捂住脸低声抽泣。叶栩也经不住流下泪来。自己也很委屈好不好,不明不白就穿到了这个未知的朝代,还生生阻断了这对父子的恩情,可这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啊。叶栩搜肠刮肚想找话安慰蔡恬,但自己的强项是拿起教鞭训导人,眼下这情况该如何是好。最后,叶栩将蔡恬拥进怀里,给他依靠。

蔡恬的脊背僵直了一下,随后伏在叶栩的肩上嚎啕大哭起来。

等到他哭够了,叶栩才慢慢放开他,替他擦去脸上的泪痕,轻声道:“我知道你们父子感情深厚,但事已至此不是泪水能够挽回的,我何尝不想回到自己的年代,那里还有我的父母兄弟,

还有一帮可爱的学生等着我授课呢。我们不能停滞不前,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在没想到办法送走我找回你爹的时间里,你必须接受我这个游魂,知道吗?”

蔡恬吸吸鼻子,认真地看了叶栩一会儿才点头。

“你刚才说你爹遭了魔道,魂魄离身。是你自己瞎想的还是有什么实例?”叶栩对此很在意,也许能从中得到一些线索。古代人大都迷信,叶栩虽不尽信,但凡事不会空穴来风,至今为止

还有许多科学不能解答的谜题。

“不是,邻村发生过这样的事,那年我和爹去集镇卖菜,到处都在传。说那人溺水获救后像变了个人似的,妻子儿女全不认识,还大呼自己不是这里的人。状况和你很相似。”

“是……真的吗?”难道那人也是穿越来的?叶栩眼放精光,赶紧追问:“那人在什么地方,能带我去看看吗?”

蔡恬摇头:“我也是听说并未眼见,这事是真是假还不得而知,也许只是谣传。”

叶栩忙道:“是不是谣传,虚实一探便知。”

蔡恬指指他的腿:“你的伤还没好呢,有什么事等身体好了再说吧。你虽然不是我爹,但你的身体是我爹的,搞坏了我心疼。”

叶栩白了蔡恬一眼,心道:“身子是你爹的,但疼的却是我啊。没见关心一下,就惦记着这个躯壳。”

叶栩的肚子适时的发出“咕咕声”,叶栩这回没脸红,重要的事说完才发觉饿得顾不上脸红了。叶栩瞅瞅火堆,几条焦黑的长条型物体发出阵阵糊臭。叶栩扶额:“如果我饿死了,你爹也就再回不来了。”

蔡恬这才想起火上还烤着鱼,连忙跳起来,嘴里还嚷嚷:“完了完了,我的鱼。”

蔡恬从火堆里抢救出了两条,撇去焦黑的鱼皮,白嫩的鱼肉便显了出来。他拿了一条递给叶栩:“爹,这条还没糊,能吃。”话音刚落才想起这人已经不是他爹了,于是摸摸鼻子掩饰尴尬。

叶栩哪管那么多,接过鱼,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吃。因为太饥饿吃得过快,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处,上不去下不来,叶栩十分难受。

“爹,你怎么了?”蔡恬叫爹叫习惯了。

叶栩难受地指着自己的喉咙:“卡……卡住了。”

“你别动,让我瞧瞧。”

蔡恬将叶栩的头转到阳光较好的方位,看到一根细小的鱼刺横在叶栩的喉咙处,位置不深,可以用东西夹出来。

蔡恬想了想便将手伸进叶栩的口中,这动作把叶栩吓的节节后退,边咳边摆手:“你要憋死我……?”

“爹,我是想帮你。”

叶栩双手抱拳,连连作揖:“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来。”

叶栩一瘸一拐来到河边,猛灌了几口清冽的河水,那鱼刺微小,已经被冲了下去。叶栩用清水漱了漱口,等他回到原处,见到蔡恬已经把鱼肉和鱼骨分离出来,鱼肉就放在之前盛水的叶子碗里。

叶栩心中淌过一丝暖流,这孩子太细心了。

蔡恬见叶栩回来了,冲他招手:“爹,刺取出来了吗?我把鱼肉剔好了。”

“我吞了。”叶栩端起叶子碗吃了起来。

“吞……吞了?那万一刺破肚子怎么办?”

叶栩心想这孩子也太天真了吧,要是给他说西瓜籽吃进肚里会长棵树出来,他也定会深信不疑。

“胃液就能将将鱼刺软化并腐蚀掉。懂吗?”

蔡恬诚实地摇摇头:“不懂。”

叶栩叹道:“以后不懂的都可以问我,我就是教书先生。”

蔡恬狐疑地看了看叶栩,那眼神像是在说:“我爹才是真正的文人,你算甚。”

叶栩笑笑,不介意蔡恬质疑他,路遥知马力,时间能证明一切。反正会在这里呆多久自己心里完全没谱。现在话都说开了,倒是该问问他家的情况了。这对父子这般穷苦,自己应该想想怎么将这个小家撑起来,让这个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孩子早点过上好日子。

叶栩接过蔡恬递过来的干衣穿上,两人稍作打理便启程了。日头渐西,再不加紧脚程怕是天黑都到不了家。叶栩依旧由蔡恬背着,只要叶栩一开口,蔡恬就用这是他爹的身体为由打回他的话头。叶栩叹了口气,便不在执拗。

归途中,蔡叶二人闲聊着。叶栩从蔡恬的口中大致了解了这对父子的日常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耕秋收,多余的蔬菜粮食便背到市集上去卖,用卖菜得来的钱买些衣物皿具。典型的农家生活。这也是现代许多过劳族向往的田园生活。虽知蔡恬家可能家徒四壁,但叶栩还是想早点回到那里,不知为何有种渴望归家的迫切心情。

山路泥泞难行,少年的步履却稳健,叶栩又一次在蔡恬背上睡着了。

蔡恬想开口询问叶栩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但见他已睡,只好作罢。

05.暧昧

“爹,到了。”蔡恬转过头,轻轻叫醒叶栩。

“唔……”叶栩揉揉眼,道:“到了啊?我又睡着了,放我下来吧,谢谢你。”

“谢啥。”蔡恬走进篱笆圈住的小院内,将叶栩放在地上:“父子不言谢,你这样说让别人听见该有闲话了。”

“呵呵……呵……”叶栩傻笑了两声,这个“父子”听上去着实别扭,“那个……蔡恬啊,我应该向你做个自我介绍,要是没人的时候你就叫我的名字吧,别老爹啊爹的叫,我毕竟还是单身呐。”

蔡恬想了一下,觉得平白管个陌生人叫爹也欠妥当,便点头答应。

叶栩挺直腰板,清清嗓子,开始自我介绍:“我姓叶,树叶的叶;名栩,栩栩如生的栩,这个栩你知道吧?”蔡恬摇头。

“你爹不是有教过你识字吗?”

蔡恬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了几个字:“教过这些。”

叶栩拐过去一看“之乎者也”果然不愧是古代的穷书生,张口就是古汉语的文言文助词。

叶栩从蔡恬手中拿走树枝,在地上写了“叶栩”两个字,一笔一划及其工整,还在上面用拼音加以注释。

蔡恬看不懂,只是觉得拼音看起来有趣,跟鬼画符似的。便道:“这个符号我知道,镇上的张神仙都会画,他画符的时候符号更多呢。”

叶栩听到这话差点气昏过去,老子写的正经汉语拼音,这崽子居然拿这个跟江湖术士的符咒相比。真是孺子不可教。

“罢了罢了,先收拾屋子,好好休息一天。改天我再慢慢教你。”

蔡恬“哦”了一声,推开陈旧的木门。屋子里透光不好,通风倒是挺不错,粗制的木窗还“吱呀吱呀”地来回摇晃,感觉快要寿终就寝了。

蔡恬前脚进屋,叶栩后脚也跟了进去。“啪”地一声,叶栩觉得自己像是一脚踏进了溪里。低头一看,屋里那个积水呀都快没过脚踝了。

“这是啥情况?!”叶栩茫然地看着蔡恬。

蔡恬像是早已习惯了,不以为意,拿起一个木质水瓢,蹲下来往外舀水:“爹……叶栩,这个茅屋是我和爹刚搬来的时候村上人帮忙一起搭建的,过了这些年,茅草已经腐坏,这几年逢大雨必漏,我也添过几回草,但管不了多久。原本打算这次去镇上卖了粮食换些工具回来伐木重新修葺一下,没想到我爹他……”

原来是这样。叶栩怕蔡恬想起伤心事,便向蔡恬要了一只水瓢,也加入到舀水的行列。

等两人把屋中积水清理干净,天色已晚。两人忙得满头大汗,肚子也“咕咕”直叫。下午在河边吃的那些鱼肉早就消化殆尽,叶栩眼巴巴望着蔡恬。

蔡恬看到叶栩饿得眼冒绿光,不由觉得好笑。重来没见过爹露出这种表情,以前的爹再饿再难受也不会表现出来。蔡恬时常惹他爹生气就是想在爹的脸上看到更多的表情。现在爹的魂魄换了个人,虽然很难过,但能见到不一样的爹,蔡恬也算有个安慰。

“叶栩,你喝粥么?”

叶栩猛点头,不管是什么,只要能吃,统统都上吧。

“那你稍等片刻,我去煮。”

叶栩登时像泄气的皮球,现做啊,还得等多久?

蔡恬自然看出了叶栩的心思,他让叶栩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等着,然后去主屋旁边的小屋里拿出几根黄瓜。

“饿的话,先吃这个吧。今年的黄瓜水分特足,我爹最喜欢吃这个了。”

叶栩接过来,翠绿的黄瓜水水嫩嫩,根根都很饱满。咬下一口瓜香立刻盈满口舌,汁水清甜可口。不愧是绿色蔬菜啊,这种纯天然无化肥的蔬菜叶栩好久没吃到了。

看到叶栩满足地吃着黄瓜,蔡恬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根了。做饭的时候还哼起了小曲儿。山里娃天生就有一副好嗓子,叶栩边吃黄瓜边听叶栩的小调,再一次觉得穿越过来是对的。

“爹,可以吃饭了。”蔡恬将土坯碗端到叶栩面前,浓浓的米香扑鼻而来。

“好香,你的手艺不错啊。”土坯碗里的粥不是叶栩想象的那样清稀,反而很浓稠。青绿菜叶、黄豆混着小米熬制出味,格外香浓。

“嘿嘿。”蔡恬抓抓头,傻笑两声。能得到爹的称赞不容易,长这么大爹就夸过两次,一次是完整写出爹所教的汉字,还有就是这次。蔡恬的脸隐隐发烫。

“别光看着,你也吃啊。”

“嗯。”

两人一时无话,都埋头喝粥。此刻夜幕已临,叶栩边吃边想这晚上的睡觉问题这么解决。刚才进屋就看见一个土炕,那炕有点大,还搭了个台阶,叶栩不知那是何意,当时忙着舀水也就没有细问。现在要不要问问他呢?

蔡恬边吃边想,附在爹躯体的这个叶栩,性子温和又心软,对自己僭越的行为并未多加排斥,一会儿睡觉的时候要不要再试探试探他。喜欢爹很久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爹产生悸动的感觉。毛子说那叫喜欢,人到了一定年纪都会这样,毛子就喜欢了镇上一个大户人家的丫头,他说做梦都跟那丫头在一起呢,还做了……蔡恬想到这里觉得身体有点发热,下身绷得紧紧的非常不舒服。

蔡恬撂下碗,冲叶栩说了声:“爹,我吃完了先去洗澡,你慢慢吃。”

“不是说了别叫我爹吗?你……哎……哎……”叶栩话还没说完,蔡恬就跑了没影,这黑灯瞎火的,叶栩突然觉得寂寞和无助。看天色现在应该是晚上七八点吧,在现代这个时候夜生活都还没开始,平常这个时间自己正和父母聊天呢,可现在……黑幕中只有自己和虫鸣声,真是说不出的凄凉。

叶栩将碗摞在一起,想去清洗,可夜色太暗实在看不清楚,只得坐在院里等蔡恬回来。

初春夜寒,坐得久了还有些吃不住,叶栩衣衫单薄还破了好些地方,晚风吹过,瑟瑟发抖。

蔡恬怎么还不回来?叶栩开始惦记他了。

忽然,叶栩被一个温暖的身体搂进怀里。那身体带着淡淡的米香味。

“外面冷,怎么不先进屋?”蔡恬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些,带着温柔。

叶栩将自己缩成一团,真的很冷,他离不开这个怀抱:“等、等你啊。”

“呵呵,好,我来了。我们一起进屋。”蔡恬再次将叶栩打横抱起。叶栩重心不稳,一把揪住蔡恬的前襟,夜色中他看到蔡恬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辰。

“喂,碗还没洗呢。”

“累了,明天洗。”

“那个、我还没洗澡。”

“这几天你都泡在水里还洗什么澡啊,若你非要洗,我帮你,你的腿脚也不方便。”

“……那算了,其实也不是太想洗。”

“哈……嗯,早点上炕休息。”

土炕的位置在茅屋的最里面,也是屋里唯一没有被雨水淋湿的地方。这个位置设计的很是巧妙,土炕地面有一定坡度但人睡在上面却感觉不出,坑的上方茅草密实也又适度的倾斜,这样即使大雨,雨水也会沿坡度滑到檐下,不会沉积在茅草屋顶,这样一来便不会渗漏进屋里。

叶栩被蔡恬轻轻放在炕上。蔡恬从一旁的木柜里拿出一床薄被,被子摸着有点潮湿。蔡恬起初还担心被子会生霉,趁蔡恬不注意,叶栩把被子拉到鼻前嗅了嗅。非但没有霉味反而有种淡淡的香气。

“这被子是我爹盖的,不会有什么异味。”

叶栩听到蔡恬这样说,有些尴尬。自己的行为会被理解成不尊重人吧,叶栩刚想编个借口来解释,蔡恬又说话了。“在路上我就给你说了,我爹虽是农夫但家中却是世代书香,从小养成的儒雅习惯就算变成农夫也不会摒弃。我爹是个很讲究的人,每次被褥衣衫清洗以后都会用花草熏蒸。他不能忍受自己身上有不洁的气味。我不喜花草,我爹便让我用米汤洗澡,他说这样既可去污又可去味。叶栩,你不要在这样做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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