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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情假意——by木木木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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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痕帝君低头看他:“还记得这里吗?把你当年的话再说一遍。”

怎么不记得!

就是在这里,他穿着龙凤呈祥的衣,卑微地乞求,一声好不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多么可笑。

哪有人求着别人娶自己的?又有哪个男子愿意放下羞耻穿上新娘的嫁衣?

他只是不甘心就这样和别的女子结为连理,只是想奋力一博看一看在他心里有没有一丝自己的立足之地。

可是他错了,错的一败涂地。

没等来当年的那句话,却发现身边的人面色剧变,牙齿咬的死紧,淡色的唇倏忽之间便失了血色。

茯沉狠狠地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趔趄似的后退,背抵在石柱上,透心的凉意慢慢蔓延到四肢。

“帝君是想再看一次茯沉的笑话?”

夙痕帝君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口气不自觉变柔:“说一遍,好不好?”

只要他说,他便答“好。”

从不知情为何物的夙痕帝君,高傲得非要别人先说出口了才敢言明自己的喜欢,高傲得只能用如此笨拙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情意。

可对面的人却闭上了眼,沉默,再沉默。

再睁眼,那双似琥珀的眸里却衔了一丝恨意。

没人会对没有回应的感情一而再再而三的执迷不悟。再喜欢一个人,也容不得他百般戏弄将难堪痛苦的过往一一揭露,让自己看到当时的自己是如何的挣扎和可笑。

好,他问他是什么感觉他便答,他说自己喜欢他便老老实实地承认,他让自己再说一次那句羞耻的话便说。

没什么大不了,他早已麻木。

“娶我,好不好?”

话是冰凉的,不带一丝感情。

夙痕帝君一震,面前的人艳红艳红的衣,似乎不留意就后融入同样艳红艳红的纱幔里。像百年前的河岸,似乎走上前一步面前的人就会消失。

还没来得及将一句“好”说出口,艳红的身影便越过栏杆,跳入了湖水里。

他急忙冲过去,那人站在湖水中,银发自古簪中垂落,湿嗒嗒地粘在浸满了水的衣襟上,额间还在淌着水,看上去有些狼狈。

却兀自地笑着,一张苍白的脸血色全无,笑得令人周身发凉。

终于停了下来,面如死灰地盯着夙痕,冰凉冰凉的话缓缓从口中吐出:“夙痕帝君,这场戏你看够了吗?“

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番举动,夙痕薄怒的同时不竟带了几分焦急:“你在胡说什么?上来!”

湖水冷的要命,却只会让人神智更加清醒。

“没错,我是喜欢你,可是,早已过去。这场戏本太子现在厌了,倦了,恕不再奉陪。”

话音刚落,一条红色的龙从水中跃起,直向南边飞去,毅然决然,不带一丝留恋,湮没在似血的晚霞里。

暮色四合,晦暗的天色渐渐掩去了湛蓝的身影,只留下凉亭模糊的轮廓,和一句艰涩的“……好”泯灭在风里。

第13章:锁魂戒

第二日攸楼走进寝殿时,夙痕帝君正站在窗前。

如瀑的黑发从镶碧鎏金冠中泻了下来,背依旧挺的笔直的,肃然的,有些落寞的背影。

“帝君,月老来了。”

僵硬了一个晚上的脸才出现了裂缝,抿紧的唇缓缓地张开,暗哑的声音流露出一丝疲惫。

“恩。”

随攸楼来到后花园,青石桌前已坐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月老爽朗地笑着,指着面前已摆好的棋子说道,“来,让我们把上次的那盘棋下完如何?”

这一盘棋是他去人间前未下完的。

黑白错落,风云暗涌,一步错,则满盘皆输。

那时两人僵持在那里,月老便笑言从人间回来后再一决胜负。

细润光洁的棋子在棋盘上悠悠地发着荧光,细细看,棋局果真是上次的,黑子白子,一地一处,分毫不差。

便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冥想如何落子。

月老忽然扯起了往事,他说,“以前在这院子里下棋时,那谁……哦,对了,是那南海的四太子,叫……茯沉来着,总坐在旁边看着,那个小鬼啊,真是有趣,我们下棋一整天,他便看着一整天,明眼人都看出来他对帝君你有意思,也就你自己浑然不知。”

夙痕帝君愣了愣,心思突然就涣散开来。

记忆回到昨日,又去往丹水府,龙宫,人间,再渐渐漫溯到千年前。

是了,那人总是坐在旁边,百无聊赖的样子,兴趣缺缺,一双眉蹙成了一团,却不曾移步半分。

眼睛总是在盯着自己,琥珀色的眸灿然若星。又总是在笑,眉梢上扬,带着些说不出的恣意。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那笑容不像人间时带着一丝苦涩,而是得意的,温暖的,很让人动容。

可他却不曾注意过。

如今想起来心里却触触得发着慌。

再往细处想,却怎么都忆不起来了。脑海里轰轰地停留在昨日最后的一幕里,苍白的脸,黯淡的琥珀,冰凉的。

月老的话又再次响起,打乱了这一丛纷扰的深思。

“那孩子真是个死心眼,后来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自动请缨去降伏那个成魔的神仙,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能活着回来倒真是个奇迹。”末了不忘补上一句,“打斗那天正是他新婚的后一天,帝君可有印象?”

月老捻了捻胡须,见夙痕帝君茫然若失的脸,不竟笑得意味深长,“看来这一盘棋是下不完了,那便下次吧,不急在这一时。”

说着便自顾自地走出后花园。

到了殿前白玉石柱前方却停了下来,对站在那里等候多时的白衣笑道,“神司觉得老头这一番话如何?”

“攸楼在此多谢月老了。”白衣行礼。

湛蓝的衣依旧坐在那里,墨黑墨黑的棋子映入墨黑墨黑的眼,像藏了千万缕细丝,纷纷扰扰,来来往往,硬生生地冲进心里,在心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透不过气。

如今才知当年竟如斯的伤害过一个人,也对,他本只是一块石头,看不懂感情,也不会回应别人的感情。

可是是什么时候起开始留意一个人?

大抵从人间开始。人间那个地方,他整整待了七世,见到了太多的感情,爱的,恨的,甚至又爱又恨。

他说不出来那些是什么感觉,不反感,甚至想要靠近。

回到天界时,想起曾经有个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看着他,他突然想知道那样是什么感觉。

后来他终于弄懂了,也渐渐地动了心,可却再一次伤害了那个人。

那个人也似乎早已收回了心。

没有人会不顾一切停留在原地等你,迟了,便是迟了。

从石桌前起身,路过庭院外围,猛地就听见了那人的名字,脚不由自主地就停了下来。

说话的是一位年纪较大的老天奴,讲的是

几百年前的陈年旧事。周围围了一圈听着的天奴。

说的是凰族的二公主霓裳。这霓裳公主啊,真是一副烈性子,换作别的女子撞见新郎逃婚与别人厮混怕是早已泪眼婆娑哭天抢地,回头定要讨个说法才是。可她却是拂了喜帕,烧了嫁衣,决然离去。

新来的小天奴年纪较小,听得糊里糊涂,忍不住插嘴问道:“那新郎官儿是谁呀?”

一天奴呵呵地笑,“可不是那南海龙宫的四太子嘛~”

又问:“为何?难道是那二公主丑得不能见人所以四太子不愿娶?”

“哪能呢,”老天奴急急摆手,“霓裳公主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小天奴更加糊涂:“那他为何不娶?要是我早娶了!”

话音刚落,就引来了一阵哄笑。

小天奴揉了揉脑袋,没等来想要的答案只听见话题扯到了另一处。

这一回说的是一个魔头。

休说人有贪欲,这神仙啊,也贪心的很。地界上便有一名小仙,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便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魔界,获得了强大的法力,四处祸害苍生。好在后来被人给收进了镇魔塔。

又一拍大腿,哎哟一声,说道,“你们可是没瞧见那魔头的样子,双眼血红,脸上血纹纵横,当真吓人。”

小天奴头一次听说这事,不由得好奇,问:“那仙没成魔之前便是长得这样吓人吗?”

老天奴摇头,“自然不是,仙人入魔之后才会一处一处改变,先是掌心纹路会变成红色,然后是脸上,等到全身都是血色的脉络时,那就已经成魔了。”

夙痕帝君一怔,猛地想起在丹水府外看到的一幕。茯沉的掌心的确是血色的,当时并未往成魔这一方面想,如今想来却有些发凉。

那人是故意不想让自己知晓。

“原来帝君竟有听人墙角的喜好?”

夙痕淡淡将神思收回来,斜晲了一眼不知何时来的流阜,并不理会,径直踏上一旁的岔路,是去正殿的方向。

流阜跟了上去,“上次你对茯大哥做了什么?”

夙痕驻足,混乱的神思更添了几分不耐,冷冷地看过去,“本君的事不需要你插手,你还是先关心你自己。”

“你这话什么意思?”流阜不解。

“神司不会喜欢上你。”

似乎戳中了流阜的痛处,流阜有些动怒:“关你什么事?我的事也用不着你来插手!”

“无知小儿,”夙痕冷哼一声,欲拂袖而去,猛地却想起了什么,“本君可以告诉你原因,但本君要你北海龙宫的一样东西来换。”

“什么东西?”

“锁魂戒。”

流阜面色一变,带了几分急迫:“你可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仙人一旦戴上魂魄就会受到束缚,而且每戴一日修为便折损百年。你要它来干什么?”

夙痕仍是面无表情:“本君自然知道,你只需决定换还是不换?”

流阜苦笑,“你夙痕帝君想要的东西纵然我不给又如何,你自然有办法拿去。我可以给你,但我还要一个条件。”

“好。”

“你就不问问是什么条件?”流阜愕然。

“神司早已断了情根,这便是你要的答案。至于本君答应你的条件,不论什么,本君到时自然应承。”

湛蓝色已成为背影,流阜却仍讷讷地站在原地。

记忆倏忽定格在几个多月前,那时他向攸楼表明了情意,攸楼淡淡地笑了笑,却回绝了。

他说:“三太子别费心了,攸楼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说这句话时,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当时他只道是他拒绝自己的借口,如今却明白他陈述的不过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事实。

的确,没有情根,自然……无法爱人。

夜凉如水。

天边的流云掩去了大半边的月亮,月色更黯淡了几分。

蜿蜒的羊肠小道两侧的暗影婆娑,隐隐显现出一个狭长的人影来。

茯沉顺着人影看过去,素白色的烟纱水裙渐渐落入视野中。

昏黄的月色打在女子身上,露出了一副恨意凛凛的面容。

女子恶狠狠望着茯沉,手中执着的长剑在月光下隐隐生出寒光,似乎下一秒冰冷的剑就会架在他的脖子上。

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面前的女子很美,眉若翠羽,腰如约素,三千青丝挽成流云髻,插着一支镂空展翅的金凤凰。

茯沉这才觉得女子有一些面熟,不竟涌起一丝猜测:“你是霓裳的妹妹白阮?”

女子冷笑,恨意更甚:“你竟然还敢提起我姐姐,就是你害死了我姐姐,我今日便要替姐姐报仇雪恨!”

话音刚落,举剑便刺了过来。

当年他的确对不起霓裳,茯沉心中一直愧疚万分,不愿再伤了白阮,只得且战且退。奈何白阮似乎决意要取他性命,一招一式皆毫不留情。

茯沉暗暗揣测,只守不攻这样下去也撑不了多久。对霓裳之死也尚有疑惑,便认真应战,施了个定身术将白阮定住。

白阮此番动弹不得,目光恨意更深了几分,像一把利刃直直射向茯沉,似乎要把他千刀万剐。

“你刚刚说霓裳死了?”茯沉问。

那一日他从浮腾宫回来之后伤心欲绝寻欢放纵,不料却被霓裳撞见了。

夙痕是伤害了他,可他毁了自己的喜事也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子。

白阮语气更加不善:“自从婚事过后,姐姐就一直郁郁寡欢,一天比一天憔悴,前不久就离世了。”说到这里,女子更加愤愤然,狠狠地看着茯沉,一字一顿地说:“姐姐因你而死,我一定会杀了你替姐姐偿命。”

“好。”

这样说起来的确是他害死了霓裳。杀人自然应当偿命,“茯沉的命三公主想要拿去便是。”

女子一怔,以为他在开玩笑,不竟恼怒起来,恼怒之中还带了些暗藏着的急促。

却见茯沉念动咒语,不一会儿,从口中缓缓飞出一颗发着盈盈白光的珠子。

茯沉解开了白阮定身术,将珠子递给她,平静地说道,“这是我的护体龙珠,你拿着吧。”

白阮有些不可置信,脱口说道:“龙珠一旦离体,你便活不过三日。你……可是当真?”

茯沉点点头,不再多言,沿着原路返回龙宫。

说来好笑,连他自己也想不到,不过从龙宫出来到人间散散步,竟然会丢了命。

罢了,他是真的欠了霓裳,能还一点,便是一点。

白阮怔怔地看着红色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眼角忽然猛地掉下泪来,暗暗握紧手中的珠子,一遍又一遍地喃喃重复三个字。

对不起。

顾不得插去眼泪,急忙将龙珠收入袖中,腾云冲冲往凤凰宫飞去。

第14章:移魂玉

才下祥云,白阮便急急跑进宫中西边的一间寝殿。

寝殿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处处镶嵌着夜明珠,盈盈白光将室内照的亮如白昼。

房内左侧竖了一面巨大的屏风,屏风上细细绣着一团团簇拥的花束,一只金色的凤凰于花丛间展翅,似乎要腾空而起。

屏风旁站着一个穿白衣的男子,脸色苍白,隐约泛着青色,灰白色的发垂落在肩上,发丝枯燥,却打理的很好。

男子似乎有些站不住,半个身子倚着屏风,骨节凸出的手指轻轻地落在那只凤凰上,一点一点地顺着绣纹摩擦着,眼里渐渐流露出柔和宠溺的光。

突然,男子弓下身子,手捂住胸口,开始剧烈地咳嗽,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听得人胆战心惊,一阵又一阵,似乎肺都要咳出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咳嗽声渐渐沉了下去。男子喘着气,扶着屏风用力地站了起来,拖着虚弱的步伐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

白阮赶到寝殿时,便见宸寰大半个身子倚着门站在那里,远远地冲自己笑着。鼻子不竟发酸,快速地冲过去扶住他往里屋里走。

扶着宸寰在床上躺下,又细细地替他捻好被子,紧张的神色这才缓和了几分。

语气里带着责怪,可声音却在微微颤动:“你怎么出来了,好好在床上躺着啊,万一……万一……”

说到后面竟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宸寰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摇了摇头,拢了拢女子垂下来的发,道,“不碍事,我想早一点见到你。”

“……傻瓜。”白阮坐在床沿上眼眶发红。

宸寰动了动身子,想要坐起来,又牵起了一阵咳嗽。白阮脸色一白,立即扶住他,在床栏处垫了个绣枕,让他缓缓靠上去。

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男子苍白的脸都涨出了一丝血色。女子端来温水递至男子嘴边,示意他喝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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