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蔚静静地躺在床上，正在挂水。旁边坐着楚凝，眼睛红肿，正一动不动地盯着程蔚。
宸寰走到另一边，看着他。
楚凝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接起电话，发现是陈珏。
“程蔚的情况如何？”
“他现在还没醒，在挂水呢。医生说他劳累过度，长期熬夜，有点低血糖。”
“嗯，我知道了，麻烦你了，你也知道他家里……哎，让你在旁边看着。”
“没关系，我们是好朋友嘛。老师你放心吧，我会看着他的。”
楚凝挂了电话，看着程蔚鼻子又酸了起来。
“要是我能多提醒你一点就好了，你一个人生活，这么辛苦……”她哽咽道，“我……我应该多照顾你……还说什么好朋友，你明明这么需要照顾……”
她小声哭了起来。
宸寰看着她哭的样子，突然觉得很烦躁。偏过头看着程蔚，心像是被什么捏住了似的，有些压抑。
程蔚这时缓缓地睁开眼，偏过头看见了床边正在哭的人。
“……楚凝？”
楚凝惊了一下，擦了擦眼睛，惊喜地凑上去，轻声问道：“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是觉得有点累吧，不过头不晕了——宸……！”程蔚看见了另一边的宸寰，差点叫出名字来，赶紧住了口。
宸寰看着他，微点了点头。
“怎么了？”她问道。
“没、没什么，我就是还没缓过来。哎，还麻烦你来看着，真是不好意思啊……天都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也不方便，还是早点回去吧？”
楚凝喉头一哽，眼睛又红了起来。
“哎——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我惹到你了……”
“程蔚，”楚凝抹掉眼泪，眼神认真语气郑重，“程蔚，我来这里看着你并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我觉得我们是好朋友，我应该多照顾你。”
“嗯……谢谢你。”程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挠到了绷带。
“程蔚……我有话想对你说，你认真听。”
程蔚坐直了身体，点了点头。
楚凝深吸一口气，“程蔚，我喜欢你。”
一下子时间静止了。程蔚的脸慢慢地烧了起来，一直烧到了脖梗。他嘴巴微张着看向楚凝，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她真的说出来了……
宸寰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不知怎地很想让这个女人马上消失。
静默了一阵子，程蔚终于开口道：“我……”
楚凝漫着水汽的眼睛看着他。
宸寰眼神冰冷地盯着他。
“对不起。”
楚凝呼出一口气——果然是这个结果，没有感到失望，反而觉得身上一阵轻松。
宸寰眉尖微挑，握紧的拳头也放松了下来。
“没关系，”楚凝轻松地微笑，“我也没抱多大期待。我觉得我们还是做好朋友比较好，你说呢？”
程蔚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宸寰看着他们两个的互动，眯了眯眼，抿紧了嘴唇。
“那个，楚凝啊，你还是回去吧，现在也不早了吧？”
楚凝看了看手表，“嗯，快8点了，不过你真的还好吗？要不要我帮你叫医生？”
“嗨，我哪有那么娇弱，没事啦，你还是早点回去吧，让家里担心就不好了。”
“那你要是有事就给我或者陈老师打电话吧，”楚凝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背起书包，“我走了啊，你注意身体。”
“嗯，再见。”“再见。”
楚凝走了以后，病房里一阵诡异的沉默。
程蔚觉得气氛怪怪的，难受地开口：“你怎么会在这儿？”
宸寰不答，反而道：“真是让人另眼相看。”
程蔚脸一黑，“你什么意思，我怎么了哪里差了吗，有女生喜欢不正常？”
宸寰轻哼一声，“所以让人另眼相看啊。”
程蔚突然说道：“你们蛇山有美女吗？有美女追你吗？”
宸寰不屑道：“我一族是统治之神，他们如此低贱，也配攀上我们？”
“那就说说你们一家子吧，你有什么表妹表姐什么的喜欢你不？”
“我的感情与你无关。”
“那你没事儿酸我干嘛，真是受不了，”程蔚白了他一眼，“我这么优秀的男人，有女生喜欢是很正常的事情，你酸个什么劲儿？”
宸寰选择回避这个话题，问道：“身体如何？”
“我哪知道，刚才一直睡着。明天问问楚凝吧。”
“她好像说了‘低血糖’。”宸寰立刻接话。
“低血糖？我吃的不少啊……”
“哼，怕是休息不足吧。”
程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仰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宸寰。
“何事？”宸寰挑眉。
“你这么关心我干嘛？”程蔚不解地问道。
宸寰一愣，随即背过身去，凛声道：“明早我再来看你。”然后就化作白光消失了。
程蔚看着他消失的地方，低低地笑出声。
章九：宸珏
第二天。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倾洒进病房里，为地砖镀上一层薄金。
程蔚缓缓地睁开眼，撑起身子靠在枕头上，呆呆地望着窗外。
病房里除了他，空无一人。
好像才刚刚日出吧？程蔚拿过桌子上的手机，开了机以后，发现才6点半。现在去学校，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想到这里，程蔚索性把早已挂完的药水针头拔下来，随便擦了擦手背上插针的地方，套上外套就准备去学校。
“去何处？”
一个冷冷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过来，程蔚奇怪地环视周围，没看见人影。
“宸寰？”他试探性地问道。
“躺回去。”
“我说你人呢？捉迷藏？童心未泯？”程蔚在房间里走了一圈，走到窗户旁边，突然一道白光，宸寰出现在他身后。
程蔚无语地转过身，无奈地看着宸寰道：“你是召唤兽么总是一下子出现……”
宸寰本能地无视“召唤兽”三个字，问道：“病好了？”
“不就是低血糖么，哪能算上病啊，睡一觉多吃点就行了，再在医院住下去我就要破产了！你可是不知道啊，天朝的医疗费高的吓死人！”
宸寰瞥了他一眼，“那若是你又晕倒了该如何？”
“放心吧，我快晕倒的时候一定会召唤你把我拖回家的，住院费我可花不起。”
宸寰听罢，神色稍缓，又道：“我一人也是无事，不如和你一起去学校。”
“啊？”程蔚吃了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宸寰，“你……你不会发烧了吧？我怎么觉得你神志不清呢？”
宸寰的脸色又冷了下来，斜了他一眼。程蔚收回胆子，小声道：“万一你被人家看见怎么办？”
“无妨，我可设法只能让你一人看见。”
“这么厉害！”程蔚穿上鞋子，胡乱拨了拨头发，“你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吧？”
宸寰沉默了一阵，微微地嗯了一声。
“哎，那你也快回去了吧？啊，你不是说要找姐姐的？情况怎么样了？”程蔚说着打开房间走了出去，找了一个走廊上的护士问怎么退病房。
等到他问清楚了，宸寰才道：“目前尚无眉目。”
程蔚停下脚步，转过身抬头看着宸寰，神色状若不经意，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那也就是说，你暂时还不会走？”
宸寰看着他的眼睛，微微点头。
“看来我还要多养你几天啊！”程蔚不知怎地，心里很开心，整个人看上去轻松了许多。
宸寰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也莫名轻松了起来。
——
退病房的时候，得知住院的费用是陈老师垫付的，程蔚心里一阵感动，决定先回家取钱再去学校，把钱给还了。
宸寰跟着程蔚一路来到学校，然后到了数学组办公室的门口。
程蔚站在门口，踮起脚尖往门窗里望了望，发现陈老师不在办公室。
郁格正巧从办公室走出来，看见他站在门口鬼头鬼脑，上前拍拍他的肩。
程蔚吓了一跳侧过身来，一看是郁格，赶紧问好说道：“老师好。”
郁格却目瞪口呆地看着程蔚身后，半天没说话。
“老师？老师你怎么了老师？”程蔚拿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中邪了？中风了？想陈老师了？”
郁格一下子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啊……程蔚啊。你、你身体怎么样了？”
程蔚疑惑，答道：“没什么大问题。老师，你知道陈老师在哪吗？我找她有点事。”
“陈老师她去行政处了，办点事情。”郁格一听到陈老师三个字，脸又红了。
“哦，这样啊。”程蔚从口袋里拿出钱放到郁格面前，“老师，我昨天的住院费是陈老师给我垫的，既然她不在，能不能麻烦老师帮我转交一下？”
“没、没问题。”郁格接过钱，往后退了好几步，“那……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多注意身体啊。”说罢，快步走开了。
“郁老师今天好奇怪，”程蔚嘟囔，“怎么像看见怪物似的。”
宸寰若有所思地看着郁格离去的方向，冷笑道：“他看得见我。”
“啊？不会吧？”程蔚惊讶看着宸寰，“你不是说只有我才能看得见你吗？”
“那是因为，我以为这学校里只有凡人。”
“你的意思是……？”程蔚仔细回想了下郁格平时老实又正直的样子，打了个冷战，“我实在没法想象他当神仙会是什么模样！”
“不是神仙，”宸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凶戾，“是鬼差。”
——
程蔚回到班上继续上课。楚凝看到他回来了，担忧地问道：“身体没事了？”
“嗯，没事了，”程蔚微笑道，“昨天真是要谢谢你。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食堂吧？”
“啊……”楚凝一怔，随即笑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果然，还是做朋友来得自在。
宸寰看着他们两个，脸慢慢地冷了下来。
中午放学，程蔚和楚凝来到食堂。程蔚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只打了一个素菜和一个小荤，而楚凝则是正经的两素一大荤。
“程蔚，你就吃这些，连个正儿八经的荤菜都没有，难怪低血糖啊！”楚凝看看他的餐盘，又看看自己的，突然觉得自己太能吃了……
“能吃饱就行了，”程蔚不在意地挥挥筷子，“我一直都是这么吃的，觉得也挺好。倒是你，不怕发胖？”
楚凝尴尬地撇撇嘴，“可是我不想饿着嘛……饿着会很难受的。还会多吃零食，反而长的更胖。”
“我觉得你多锻炼比较好啊，这样提高身体素质还能保持身材。”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仿佛昨天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而宸寰则坐在旁边，看着吃得兴高采烈的程蔚，不住地冷笑。
心里烦躁得不得了，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得程蔚看着这个女人笑的时候很碍眼。
宸寰握紧了拳头，又放开，按下内心的不耐烦，沉默着坐在旁边。
像是感受到了来自身旁的低气压冷空气，程蔚心里一跳，往旁边看去，只见宸寰盯着他的眼神非常得不友善，脸黑的像锅底。
“程蔚，看什么呢？”楚凝好奇地问。
“没、没什么，”程蔚快速地扒完最后几口，一口气咽下去，“楚凝啊，这个，我还有点事，要不你就先回去吧？”
“哦，好吧。”楚凝微笑，“谢谢你请客啊，那我先走了。”
两人道了别。程蔚拘谨地坐着，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恭敬地开口道：“……大爷想吃啥小的这就给您去弄！”
宸寰挑了挑眉，抱臂看着他。
“呃，那就和平常一样吧？我马上去……”
“程蔚，”宸寰叫住他，眼睛瞧了瞧他那干净的餐盘，“真饱了？”
“真饱了真饱了。”程蔚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到底还吃不吃饭啊时间紧迫啊他还要回去午自习啊！
“那我和你吃一样的，因为能吃饱，嗯？”
程蔚冷汗直冒，飞奔到打饭窗口打了份一样的，又额外打了两份排骨，全部打包拿回桌子上。
“我们去湖边吃吧，那边没人。”
两人来到校园里的小湖旁边，找了个干净的石椅坐了。程蔚把餐盒一个一个拿出来打开，整整齐齐地放到宸寰面前，“少爷，请用膳！”
宸寰盯着排骨，轻笑道：“这是何意？”
“小的发现小的没吃饱，怕少爷也吃不饱，所以给加餐了。”
宸寰心里的不快去了大半，拿起筷子开始吃饭。程蔚也啃起排骨来，津津有味。
宸寰看着程蔚哼哧哼哧啃排骨的样子，啃的嘴边一圈全是油，在阳光的照耀下还晶晶亮，不禁轻笑出声。
“笑什么？”程蔚放下排骨奇怪地看着他，嘴角还沾了肉末。
宸寰敛了神色，凛声道：“擦擦嘴。”
程蔚摸了摸口袋，撇撇嘴，“没带面纸。”
宸寰突然抬起手，用拇指抹了下他的嘴角。
程蔚愣住了。
宸寰也愣住了。
他们互相愣着，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
一阵微风吹来，吹落了几片树叶，悠悠地飘下来。
程蔚内心百感交集情绪十分复杂，他悠悠地开口：“神仙病了有地方治吗？”
宸寰回过神来，立刻镇定，甩了甩手，一言不发继续吃饭。
程蔚也默默地继续啃着排骨。
过了一会儿。吃完了也啃完了。
两个人的气氛还是很尴尬。
程蔚又忍不住开口道：“是不是我把感冒传染给你了？”
宸寰强作镇定道：“忘了它。”
程蔚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虽然他给自己擦嘴角是一件很惊悚的事情，但是还没惊悚到这个地步吧？
嘴角仿佛还残留着他拇指的余温。程蔚呆呆地想。
拇指上他嘴角的触感好像还没散去。宸寰不禁来回摩挲了两下自己的拇指。
“嗯……这顿饭我们吃的很愉快。”程蔚干笑道，“我要回去上午自习了，你可能没有地方坐。”
两人一路沉默着回到班上。程蔚坐回自己的座位，他的座位正好靠着窗。
宸寰一个纵身坐到窗沿上，面朝教室，一条腿垂下来，另一条腿屈着踏在窗框上，手腕轻放在膝盖上，另一边胳膊自然地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