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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的十八岁——by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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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墨麒麟”那扇厚重的大门时,门内的喧嚣便如同一阵热风一般扑面而来。我皱了皱眉头,这里比我想象的还要昏暗,混乱,以及嘈杂。鼓膜有些受不了,我叹了口气,还是得要往里走。也许是因为我是张新面孔,也许是因为我长得太年轻,不少人把目光投向了我,内涵着情色。甚至有一个站在门口的光着上身的男人吹了个口哨:“哟,这嫩嫩的小玩意儿,你成年了没?要不要你妈妈陪你来啊?”

我没有理会,径直走了进去。四下里搜索顾恺和肖栩的身影,无奈周边实在是太暗了,无果。没办法我只能找了一个服务生问他是否见过两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问:“你找顾恺?”

没想到他会叫出顾恺的名字来,看样子顾恺倒是这里的常客似的。我被吓了一跳,过了几秒才点头。于是服务生抬起他的下巴来,点了点一个角落,努努嘴说:“呶,顾恺就在那边,跟威哥在一起。”

我循着服务生的目光看去,眼光甚至滑过一对在沙发上便做了起来的情侣(或者只是419对象?),这才看到肖栩。即便是所有人的身影都是模糊的,我仍旧一眼便认出了肖栩的背影来。他正在跟什么人对峙,有另一个身影烂成一滩泥似的倚靠在他的身上。难道那是顾恺?我不敢相信,向服务生致谢了之后,快步走了过去。

果然是顾恺,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喝酒,却没想到他会在这里醉成这个样子。他没了力气,仅靠着肖栩的手臂撑着才没有滑倒在地上。此时咕哝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肖栩则一脸怒气,一只手紧紧攥成拳头压抑着什么,另一只手扶起顾恺来,怒瞪着对面坐着的家伙。

而坐在肖栩对面沙发上的那人,目测年纪同顾恺差不多,气质却完全像是在社会的阴暗面里浸泡多年的家伙。他手里揽着一个妖娆的男孩子,嘴角挂着一丝坏笑,挑逗地看着肖栩。两人中间的桌子上则倒着七八个空酒杯,不会是都被顾恺一个人喝下去的吧?

“肖栩?”我走上前去,拍了拍肖栩的肩膀,这才让他瞬间放松了下来。剑拔弩张的气氛走空,坐在对面的男人嗤笑了一声,打量了我一眼,不屑地说:“你也是顾恺相好?看他一副假正经的模样的,上个大学相好倒是不少。”

这人一开口,便是不标准的普通话,带着浓浓的口音,甚至能从口音来听出他的老家。正是顾恺老家那一带,我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却被肖栩拉住了胳膊制止住了。

肖栩摆出平静的口气来,对那人说:“我们现在就付账,可以走了吧?”

这下子我倒是从那人眼里看出了一丝恼火,他把怀里那个妖艳的男孩子推开,拍了桌子,对肖栩吼:“走啊!你把顾恺那家伙带走啊!记得跟他说,他今天走出了这扇大门,以后就别来找我了!”

“本来师兄也不会稀罕见你这种小混混的!”肖栩冷哼一声,把我递给他的五百块钱拍在了桌子上,费力地撑起瘫软在沙发上的顾恺,就要往外走。我伸手去帮一把忙,没想到顾恺居然在这个时候找回了几分神思,挣扎了起来,嘴里咕哝着:“我不走……不走……”

这时候,我从沙发对面那家伙的眼睛里竟似乎看到了一丝得意。他高兴起来,高高地扬起了头,用眼角余光看着奋力挣扎着的顾恺。直到肖栩发了狠下了力气,而后见到顾恺吃痛,一时心软松了手,才让顾恺成功挣脱。顾恺踉踉跄跄地步向前去,甚至没注意脚下有一张摆满了空杯子的矮桌,绊倒在桌子上之后,便趴在了那家伙的眼前。

有几只高脚杯被他扑弄到了地上,好在地上铺了一层地毯,杯子只发出咕噜咕噜滚远的声音来,被湮没在了酒吧的鼎沸人声之中。顾恺抓住了那个小混混的衣摆,简直要带了哭腔了,求着:“阿阳,阿阳,十杯我喝下了,喝下了……你别再混了……回家……回家好吗……”

“你不是还洒了半杯吗?我是让你喝十整杯!”这人得意洋洋,把顾恺用余光看扁了,打开他拽着自己衣摆的手,又重新坐回了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听他这么说,我才看到桌子上的确有一小滩酒,他也扫了一眼那一滩酒,忽然眼光里闪了什么坏主意来,“哎”地唤了一声顾恺,下巴点了点那滩酒,说:“要不你舔干净了它?你舔干净了,我就走。”

顾恺瘫坐在了地上,用了半天才消化了这句话的意思来。这种侮辱人的主意,我心里头都蹿出一团怒火来了,正想叫顾恺跟我们走了算了,没想到他竟然说:“我舔……”说着,双手撑着桌子,努力让那双打颤的腿站起来跪好,竟然就要趴在桌子上,真的去舔那小滩的酒!

肖栩跟我都忍无可忍了,干脆一人拖了顾恺一只胳膊,把他拽出了墨麒麟。直到出了酒吧那个狂热得使人头疼欲裂的气氛,一推开墨麒麟的大门,秋日的冷风便侵袭了过来。我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头冷水一样,头脑冷静了下来,而顾恺挣扎了一路,则渐渐没了力气,此时已经睡着了。我看了看表,新的一天悄然而至,地铁、公交也早便不运行了,叹了口气,我对肖栩说:“我身上还有些钱,出了前海,打个车回学校吧。”

肖栩点了点头,我们把顾恺的两只手臂分别搭载两人的肩膀上,扶着他慢慢地沿着前海河沿走。什刹海的荷花败了,只剩下残破的荷叶萎靡着,周边的酒吧都紧闭着大门,偶尔有人推开来,传来里面震耳欲聋的歌声。肖栩似乎是给顾恺的一个室友打了电话,等我们终于走到马路上,却接连拦截了三辆出租车都没人停下来。

夜间的的哥没有几个乐意去拉一个喝醉了酒的人,这个时代的人,大多都只为自己考虑。我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还得接着去拦车。

许下了双倍车费,才终于有人肯载我们回校。肖栩扶着顾恺坐上了后座,顾恺的头靠在肖栩的肩膀上。等我们把他送回宿舍,有舍友在楼下接应时,我才见到,肖栩肩膀上已经被濡湿了一大块。

被我的目光盯得有几分尴尬,肖栩耸了耸肩,故作轻松,笑笑说:“师兄睡觉原来流口水啊,哈哈!”

摆明了那地方该是眼泪,我没再多问,点了点头,就算是认同了肖栩的说辞。肖栩松了一口气,然后说:“明天中午约一下吧,我把钱还给你。”

“好的。”我答应了下来,此时正好走到了我的宿舍楼下,便跟肖栩挥了挥手,我上楼去,蹑手蹑脚地溜进宿舍里去。忽然想起了以前,半夜三更,我跟肖栩溜去无名湖,在湖畔某长长椅上肩并肩坐着,偶尔偷偷亲吻彼此的时光。那时我们也是这样,在我的宿舍楼下分手,我会目送他的背影在路灯下忽明忽暗直至离去,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告别十几次。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忽然觉得眼角痒痒的,有什么东西冰冰凉凉,贴着我的皮肤流进了我的耳朵。伸手一摸,原来我也流泪了啊。

章3、旧时光

第二天约了我的是肖栩,到那里一看,顾恺竟然也在。

显然是刚刚睡醒,头都没有疏过,衣服也是皱巴巴的。顾恺大概是还在宿酒的头疼之中,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隐忍。他见我过来,故作轻松地摆出微笑的表情,招了招手:“秦恒!昨晚上麻烦你了。”

我跟顾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昨晚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不过显然肖栩有些焦躁。我来之前想必他已经问了不少问题了,我到了之后,他还是时不时地向顾恺提问。只不过顾恺无心回答,不是打了个哈哈便过去了,就是干脆闭嘴。眼看着肖栩的暴躁愈甚,顾恺从口袋里掏出七张一百元人民币来,递给我:“呶,酒钱和打的的钱,差不多吧?肖栩还说要替我还,你们两个大一的小屁孩,还花着爹妈的辛苦钱呢,我好歹自己打工了,存了不少私房钱,哪能让你们替我破费——咱们走吧,下午5、6节我还有课呢。”

“师兄!”看着顾恺竟然要离开了,肖栩慌忙拽住了他,急促地大叫了一声。顾恺一双神色却如同将死的平静,这次的微笑真心实意:“肖栩,谢谢你,不过真的不用再麻烦了。”

第二周,就传来了顾恺离开了的消息。

大四的人了,眼看着再熬半年多就可以毕业,谁都没想到,顾恺居然会在这种时候选择退学。不是因为成绩,也没有受什么伤,家里似乎也没出什么急事,他只是放弃了保研的机会,不顾辅导员的苦劝,硬是拿了肄业证便离开了帝都。众众网、QQ号什么的都再也没有见过他登录,耕读社则被拜托到了肖栩手里。

我又一次参加了耕读社,绿色的草坪渐渐被染黄了,枯草坐上去的时候会发出细微的绝望的声响。顾恺走的时候,《诗经》的诵读刚刚结束了小雅。肖栩把他做好了笔记的《诗经》小心放好,却拿起了《论语》来。那本诗经,我再也没有见到有谁翻阅过他。

直到这一学年的结束,没有谁再收到来自顾恺的任何消息。大一的暑假还差一天即将结束了,我忽然想起来,第二天便是我的生日。已经接连两年了,每到生日这一天,等我睁开眼睛,我便会回到大一刚开学的时光。

我只能在心底里暗自祈祷着明天清醒一切如常,趴在家里的床上,无聊地上着网。QQ窗口一个接一个地弹出,大家都祝我19岁生日快乐,突然闪现了一个提示,我收到了一个新的漂流瓶。

QQ这个漂流瓶的功能,刚出来的时候,我的确觉得新鲜,玩了十分钟便觉得无趣了,再也没管过。这一天却不知是否有鬼使神差,我竟然点开了。

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瓶子,在这个网络里游荡了多久才飘到我的电脑中,头像却是顾恺师兄,他的神色看上去愈发温和而成熟,脑袋上却没了头发。里面只写了一句话:总有几个人,到老了也不会忘记。

我忍不住扑哧地笑了一声,难道师兄真的去出家了?把图截给肖栩看,他接二连三地蹦出了不少的信息来,要我回复那个漂流瓶,追问顾恺现在的下落。我干脆把自己的QQ密码给了肖栩,自己下了线,盯着耕读社合照做的桌面发呆。这是这一世我跟肖栩唯一的合影,尽管中间隔了五六个人,隔了千山万水,隔了无数颗心。

23:59,秒针不紧不慢地跳着,我想着该到什么时候才能跳到0:00呢,然后祝福自己一生19岁生日快乐,还没熬到那一秒,我却闭上了眼睛……

我的思绪愈发繁乱,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根本没有入睡。我的脑海里冒出了肖栩熬着一双泛红的眼睛盯着那个漂流瓶等待回音的模样,我在想那边真的是顾恺吗?顾恺会回信吗?他们会联系上吗?肖栩会不会义无反顾地奔去找顾恺呢?他们最终会怎么样呢?

我又想起上一次来,顾恺回了老家去教书,那么肖栩毕业之后呢?他还会留在帝都吗?还是分开的三年时光已经足够那个幼稚的他遗忘了对肖栩幼稚的“爱情”呢?

我想起顾恺口中的那个“阿阳”来,那个跟他来自同一个地方,他和顾恺之间,又藏着一段怎么样的故事呢?

在别人之间,站在一个心急的参与者的角度上,把一切的思绪的线绕成一团乱麻之后,我才想起我自己来。我又是仰仗着什么,一次又一次地轮回在18岁这一年中呢?这是谁在跟我开的玩笑?或许对“它”而言,这只是一个用来取乐的小花招吗?可是对我自己呢?我是否会在这一年中无限地轮回,永远走不出这个怪圈?还是说这只是一个过长的梦,等一切梦醒了之后,我还是一个人,而肖栩,还是那个三十岁的抱着孩子的不幸福的胆小鬼呢?

一团乱麻一样的思绪,绞杀了我的每一个脑细胞,紧紧地勒住了神经束,要生生切断它们。这甚至比被酒精浸泡过还要可怕,等我好不容易找回了对肢体的控制,我受不住地抽搐了一下,从床上掉了下来。

脑袋磕在硬硬的地板上,我呻吟了一声,刚要爬起来,一双温暖而柔软的手却覆盖上了我跟地板“亲吻”过的额头,温柔地帮我揉了揉。是妈妈,她关切地问:“小恒,没事吧?”

我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已经是第四次出现在这里了,错不了,果然我又回到了大一开学的那一天,在B大周边的一间旅馆中醒了过来。不禁苦笑,我回了一句“没事”安抚母亲,自己坐了起来。

“都十八了,今天开始就是大学生了,能不能不要这么毛毛躁躁地啊?”妈妈嗔怪了我一句。

“妈,没事了。趁着人还少,咱们走吧?”我拉着母亲赶紧离开了这旅馆,第四次给自己办入学手续了,这一回跑得流利无比。等把父母送上了回老家的火车,我一个人跌坐在床上,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究竟是谁跟我开了这么个玩笑?我自忖活了前后有三十五年,虽然不是个值得万人夸耀的好人,也没坐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只不过是个湮没在人海中的普通人而已。唯一一点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便是没在肖栩跟林玥玥结婚之前告诉林玥玥她明恋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其实是个Gay。我不敬鬼神,但现在的事已经很难用科学来解释了,心底里默默问着,究竟是哪个家伙,要这么来来回回地折腾我?

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无名湖边,忽然想起了昨天来,我原本想看看如果我进入19岁还保持清醒会不会打破这个诅咒却睡了过去,现在对着这一潭湖水,我又想,如果我还没到19便死了,会不会彻底地死去呢?

这个念头一旦发了芽,便不断在心底里滋生,不多时便占满了整个心肺。我甚至觉得被这个想法压抑得有些无法呼吸了,无论如何都想要去尝试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情知周边刚入学慕名来看这潭水的人有些多,先且压制了这想法,坐在一旁的一张长椅上,等着人渐渐散去,我才站起来,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悄悄地滑了下去……

我不会游泳。肖栩几乎是运动全能,他教了我不少的运动项目,唯独游泳,我们在这上面浪费了很多时间,我仍旧没有学会。没想到现在是盛夏,这潭水却仍旧这么冷,我半边身子侵入了水中便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咬紧了牙根,双手推开了扶着的石头,噗通一声,我终于落入了水中。

两米多深的潭水,没过了我的头顶,我整个人被水包裹,如同被上好的冰凉的丝绸一层一层卷了起来似的,而后悬吊了起来。我并非对生命绝望而是不愿陷入这种不断的轮回,而真正面临了死亡的时候,巨大的恐惧却向我席卷而来。我睁大了双眼,张开嘴要呼救,却有大量冰冷而带着水藻咸腥味道的水灌进了嘴里。我本能地开始挣扎,却终究没能浮上水面。

失去意识之前,我似乎听到了另一声落水的声音……

章3、轮转回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在学校的游泳馆里,一米二的浅水区,肖栩拉着我的手,低声说:“放轻松,肌肉不要紧绷着,双腿自然后飘……很容易的,你看旁边那个小女孩,她才五六岁大,就游得好好地了,正在消化你呢。”说着,他捏起了嗓子,装成小女孩的嗓音来鄙视我,“大哥哥,笨笨!”

我不由得笑了出来,双腿原本正僵硬地努力向后蹬,头埋在水中,此时一笑,便不小心呛了一大口水进口腔。据说游泳池里的水就好比万人洗澡的泡澡水,加上有消毒水那古怪的味道,我被自己的想象恶心得不行了,挣扎着起来,在水池旁干呕了起来。肖栩忙拍着我的后背,一下,两下……

这种带着节奏,温柔而舒缓的拍打简直要让人昏昏欲眠,我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识,沉沉地睡了过去,有些不管不顾今夕何夕的感觉了。等我好不容易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陌生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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