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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的十八岁——by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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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确定自己在哪里,我是回到了十多年之后呢,还是没有死,仍旧在大一那年?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我没有又回到宾馆的那张床上。往向窗外,努力辨识这里的位置,直到见到“日月管理学院”六个金字,我才确定了,这里是校医院吧。

“你醒啦?”

一个熟悉的声音俄然响起,我转过头去一看,竟然是顾恺,站在我的床头上。他还好好的,没有在酒吧发过疯,没有辍学也没有把那一头头发剃光,我忽然松了一口气,刚要脱口而出一声“顾恺师兄”,幸好记起来,他现在应该也还没有来得及认识我。

果不其然,他接下来便作了自我介绍:“我叫顾恺,中文系今年的大四生了,在校医院作志愿者,被派来看护你了。”说着,他低下头去,看了看手里的本子,然后又抬起头来,带着他特有的温和的微笑,说,“城环大一的秦恒,是吧?”

我点了点头,把眼前这个顾恺当做陌生人来看,打招呼道:“顾师兄,你好。”

他眼神里似乎带了狐疑,仔细打量了一遍我微笑的嘴角,弄得我有些绷不住这个笑了,反复在想,自己是哪里有些奇怪吗?简直想找面镜子来看看了。还没等我真的去找镜子,顾恺像是松了一口气,语气轻快了不少:“送你来的那个学生说你跳湖自杀,刚刚医生走的时候还在犹豫要不要找个心理医生守在你这里呢。看你的样子,不是自杀吧?”

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实际上就是自杀,又怕被询问理由,还有接下来接二连三的心理咨询什么的。记起了小我两届有一个数学学院的学弟,据说是有道题不会做一时想不开在宿舍里上吊了,被救下来之后接连一学期都被迫要定时去看心理医生,倒弄得他恨不得当初干脆死了算了。我们把这事当笑话笑了好久,眼看要轮到我自己了,哪里敢承认我真的是自杀呢?只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顾恺说:“没有……我只是不小心掉下去了,不会游泳……”

“要小心啊!”他大笑起来,亲昵地敲了敲我的头。

确认了我安全无恙之后,校医院终于放我离开了。被校方通知了家长,妈妈还没在家里坐稳呢,又急匆匆地跑来了帝都,被她关切地训斥了一番之后,开学前的第0周已经过去了。又是一轮大一的课,我有些心灰意懒,心想自己大概就是在大一这一年里不断轮回了吧,高数的考题答案都快背下来了,选课的时候也便没再规规矩矩地找着章程选,倒是找了些我一直感兴趣的,因为这与别人都不一样的课程表,大一新生之间相互熟悉的最佳途径——上共同的大课,我也有些错过了。

只能独来独往,不免觉得孤独了些。新的一轮百团大战开始,我从宿舍走去教室,一个人经过百年讲堂前的三角地,忽然听见一旁有人弹着吉他在唱歌:“无名湖是个海洋,诗人都躺在水底。灵魂若是一条鱼,也能在水面跃起。”

不知道谁写的歌,在B大校园里的传唱度却极高。只是歌词实在是有点儿灵异,我每次听的时候都要打个哆嗦,何况昨天我差点儿变成无名湖底的一条鱼。不免向歌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别人家都是大红色横幅,唯独这家是竖着挂的,左边写着“加入吉协”右边写着“全家平安”。不由得哈哈大笑了出来,每年社团招新的横幅都很有趣,吉他协会则一直是这种神棍的状态。也许是我对着吉协笑了太久,两个正在发传单的学姐过来,拉扯我到了吉协招新的小木桌前:“来嘛学弟!不报个名吗?”

我笑了太久,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反正还没报什么社团,干脆便加入了吉协。

“我们吉协美女多哟!加入吉协,立刻脱光!”在我填报名表的时候,刚刚弹吉他的师兄凑过来,挤眉弄眼地揶揄了一句。

我对这些倒是没什么兴趣,只笑了笑便作了回应。师兄却又接了一句:“可比去啥新生舞会管用多了!真的!舞会上那绝对是男多女少啊,哪有我们吉协好!”

“得啦,老郭,咱也是男多女少好么?”旁边的学姐白了师兄一眼。

等我回过头去才知道为什么师兄会突然冒出这么句话来,原来对面的大树上便挂着新生舞会的宣传横幅,被湮没在一堆横幅之中,一点也不起眼。我却被带起很多记忆来,叹了口气,突然想去舞会上看看了。

在场的人那么多呢,我应该不会正巧同肖栩碰见的,是吧?

自我安慰了一番后,我下定了决心要参加第二天晚上的校新生舞会。都是些刚入大一的孩子,高中的时候拼命地学习,有几个真的会跳交际舞?女孩子们怕有不少是第一次穿舞裙吧,她们羞涩地拉着裙角挤在一起,组织舞会的师兄师姐们则都在拼命地喊:“有谁会跳?来做个示范嘛!”

上一次等我赶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所以我不知道,原来肖栩跟林玥玥是在这里认识的。两个人都毛遂自荐,作为示范,舞台上没有别人,音乐声响起,灯光打在他们身上,将两个人的身影柔和地氤氲出一圈温暖的光来。肖栩的舞步优雅而迷人,我跟大家一样,眼睛都落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了,完全离不开了。

他们看上去就像是一对金童玉女,难怪两个人仅用了两个月便完成从恋爱到结婚的步骤却没有人产生什么疑虑。他们从外表上来看真的是天生的一对,可惜上帝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偏偏肖栩是个纯Gay。

我憋笑憋得有点肚子痛,只好缩在了角落里,摁压着腹部。示范结束,讲解完成,舞会正式开始。大胆的男生们已然跃跃欲试,去邀请看上的女孩子,很快舞会上便有一双双男女迈着青涩的步法旋转了,男孩子还剩下很多,女生已经寥寥无几,不少没被邀请的女孩找了女伴上场。我忽然见到了林玥玥蝴蝶一样的身影,没想到陪她的竟然是个女孩子,肖栩呢?

“可以跟我一起跳个舞吗?”忽然有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陌生而熟悉。

肖栩就站在我的眼前,原来兜兜转转,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男生都是好面子的生物,尤其是这些刚考入全国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带着些骄傲的大一新生。很少有男生跟男生一起跳舞,我跟肖栩的组合看上去便有些扎眼。尤其是经过林玥玥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眼中闪过的一丝讶异,女生咬住了自己精巧的下唇。

我跟肖栩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那一串我背得滚瓜烂熟的电话号码,又一次记录在了我的手机当中。我对着那串号码,有些不知所措,恰好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把那串号码遮掩了过去,竟然是顾恺的电话:“秦恒,上次那个救了你的人,你不是要见见他吗?”

章3、我你

没想到救了我的人居然是肖栩。

从校医院离开时,我便拜托顾恺师兄,希望能向那个把我从水里救起来的人当面致谢。不过师兄说他接手我时那个人已经离开了,只答应帮我打听一下。我先谢过顾恺,直到今天才听到答案,顾恺帮忙跟我同那个人约见。没想到在约定的地方见到了肖栩,我都不知道该感慨B大太小,还是我们太有缘分了。

他见我来眼睛一亮,熟悉他所有表情的我,猜得到他大概是再一次喜欢上了我。我犹豫了一番,还是当做普通的朋友熬过了这一次的晚餐,临走时他说要送我,我开了个玩笑:“不用吧,我又不是女生。你还是留着这种温柔来应付女孩子吧。”

那时候他看我的眼神带了些奇怪,我则慌张地逃离了这里。

说起来肖栩这个人,每次喜欢上谁的时候,似乎都是一见钟情,无论是对我,还是之前对顾恺。一见钟情之后,他的心便极为坚定,我还没有见过他真真实实地变心,即便是当初离开我跟林玥玥结婚,我也知道,他爱的还是我,只是被现实吓怕了。

那次跳湖没能死成,我倒是对死有些惧怕了,甚至想干脆随遇而安算了,不就是不断重复着十八岁么,也许我把学校里的课都念完了,还可以出去旅游,或者做其他我想做的事,或许……还可以再跟肖栩谈一次恋爱,亦或者是换个别人,试一试其他的爱情的方式。我规划了许多,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或许我也算是得到永生了——尽管这并非什么能让人高兴得起来的事情。

每周最忙碌的一天,接连有八节课要上,晚上还要参加吉协的练习。我倒曾经学过弹吉他,只不过高中便放下了,之后再也没有练过,等到了现在,已经手生得不行了。

倒是没想到顾恺也坐在人堆里,同吉协的一个副社长打打闹闹,很是亲昵。听两个人对话,竟然还是同宿舍的同学。他见我抱着借来的吉他胡乱播着琴弦,一脸放空的模样,便挪到我身边来坐着,戳了戳我的手肘。

我被下了一跳,手中也蹦出一个乱音来。他哈哈大笑,拍了拍我的肩膀:“秦恒,给师兄来一个?”

刚刚一圈自我介绍进行完毕,高年级的正热火朝天地谈天说地,低年级的不少羞涩地抱着吉他缩在一边,有的人连拿琴的手势都不正确。顾恺的提议被一帮爱热闹的学长学姐用户,眼看这情形也推辞不掉了,我干脆答应了下来。唱的是校园民谣,好多年没再听过歌的我,能记得的还是小时候传唱的那些经典旋律。

一曲终结,却又算作一个开端,大一的新生们终于被纳入了圈子里。我则是跟顾恺选了个清静些的地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忽然他对我说:“我那个叫肖栩的学弟……他昨天还跟我提起你来着。”

想起肖栩来,我不由得哑然失笑。认识他十多年了,只知道他这个人倔强起来要命,这还是我头一回意识到原来他还这么能缠人,大概是因为他第一次追求我时,我们太快地陷入了热恋之中吧。

现下里的情况,我有些像那些矜持过分了的小姑娘,把心上的男生高高地吊起来,舍不得离开太远却又惧怕太过靠近。这种状况弄得我自己都有些唾弃自己了,却仍旧狠不下心来,真的拒绝肖栩。我爱他,这毋庸置疑。

转眼入学已经一个月了。十一长假一过,学院里开始准备129合唱比赛。每周又有三个晚上被占用了去,日子便忙碌了起来。肖栩也是同样,我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他在我眼前晃了,每天只是手机短信或者QQ留言,虽然没对他说过,我还是很想他的。

我很喜欢唱歌,可惜我实在是欣赏不来合唱,并非每一个人都能找准音调,明明只分了四个声部,唱起来却好像是几十个声部的重唱一般。每次合唱练习结束,我都习惯掏出MP3来,听上几首歌洗洗耳朵。我走得稍微晚了些,已经十一点多了,急着睡觉的人用小跑的冲回了宿舍,没想到竟然会在半路上遇到肖栩,当他从背后拍了我的肩膀的时候,我瞬间想到的竟然是那些怪谈奇闻,汗毛都一下子竖起来了。

他笑出了声:“秦恒?在听什么呢?”

听到了肖栩的声音我悬着的一颗心便放了下来,惯性地要摘下一边耳机递给他,才想起现如今我们哪里能做这种亲昵的动作。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该申好还是该收好,他倒是半分也不见外,很干脆地伸过手来,握住了我的手。

我像是触电了一般把手收了回去,向着他尴尬地笑了笑:“肖栩,你别……”

又是那种狐疑的眼神,大概他终于憋不住了,问了出来:“秦恒……我的感觉应该不会错吧,你应该也……”

想也知道他要问我什么,我应该也喜欢同性,对吧?只是他终究还是没有那种勇气把这无法公布在日光之下的话给吐出口里,话到了嘴边生硬地切了一半下去,我心知肚明地点了点头,便看到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忽然想起曾经肖栩跟我说过,我是他第一个接近的“同道人”,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以外第二个知晓他这个秘密的人,忽然起了一个念头,如果当初肖栩遇到的不是我,甚至不是好心的顾恺,而是一个把他当成笑话恣意散播的人,这个骄傲的大男孩会怎么样呢?

他是害怕的吧?站在我的面前表现出亲昵来,他也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的吧?想到这里,我心中的某一处柔软了下来,忽然想拥抱他一下,让我们起伏的心肺紧紧地贴在一起,就站在这条随时都可能有人经过的马路之上。

细细数下来,我们相爱已经多少年了?从来没有在阳光下拥抱亲吻过,从来没能牵着手慢慢悠悠地晃在湖边。不免觉得遗憾,大概是我看向他的神色温柔了起来,我从他倒映着月亮与霓虹灯的眼睛里看到了闪烁出的喜悦。他把一直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终于伸了出来,竟然递过来一张卡片:“下周是我的生日,你来我家好吗?大概还有些我的同学,人不多……”

“……好。”我犹豫了几秒钟,点了点头,把卡片接过了手里。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这张卡片了,手制的,外面是肖栩随手画的一朵兰花,里面记着聚会的时间以及肖栩家里的地址,还有“我爱你”三个字。作为彼此的初恋,当时的我们,还羞于把这三个字说出口,那是他第一次对我说,就记录在这张卡片上。

我还记得卡片被我收在了一个小盒子中,就藏在我们一起租的那间小公寓里的床头柜里。自从我与肖栩分手之后,已经有三年了,我完全没有勇气打开那个盒子,不知道那张卡片是否泛黄。

细细摩挲着那朵简笔却精致的兰花,刚要打开卡片,却被肖栩慌忙阻止。“你……你回去再看。”他神色中带了些躲避与慌张,有点可笑又有点可爱,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答应下来。

直到在我的宿舍楼下分手,我目送他离开之后,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周一至周五的晚上十一点时宿舍便会拉下电闸,此时整片的宿舍区只剩下路灯忽明忽灭了,我在黑夜中摸上自己的床,掏出手机来,借屏幕微弱的光亮,眯着眼睛去辨识卡片上的文字。地址和时间没有变,肖栩的字潇洒而飘逸,这张卡片却看得出是他用心书写的,规整漂亮。唯独那个应该写上“我爱你”的地方,此时“我”字和“你”字之间却有一个犹疑的空格没有填写。不大不小,刚好一个字的间距。

在黑夜之中我憋不住迸发出一声笑来,被上铺敲了敲床才停下。摸过一支笔,我就着手机昏暗的亮光,填补上了那个空缺。

章3、生日歌

等生日一过,肖栩就要满十九岁了。

准备好生日礼物,把卡片藏在里面,计算好时间,我登上公交车,向着肖栩家出发。肖妈妈很和蔼可亲,给我开门之后,向她问了声好,她便笑着应了下来,带我去客厅。肖妈妈也比我记忆中的要年轻上许多,没有那么多抬头纹,眼睛中也没有那么多疲惫。我已经来过这里多次了,还是装作不认路的模样,亦步亦趋地跟在肖妈妈身后。

我来的不早不晚,还没来齐但是客厅里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聊天了,肖栩原本在陪着林玥玥说话,见到我过来,立刻站起来迎接了上来。我把手中的礼物递了过去,挑挑眉扫一眼目光粘在他身上的林玥玥,嘴角挂上个带着分嘲意的微笑,却说着客套话:“肖栩,生日快乐。”

这笑只有我们两个能看懂,他略带无奈地回视,接过礼物来:“谢谢。”

毕竟大一刚开学不久,今天来参加肖栩的生日宴会的更多还是他初、高中的好友。肖栩带着我认了一圈人之后,便陪在了我的身旁。明显小聚会上分成了三个圈,初中同学凑在一起,高中同学凑在一起,大学中文系的也松松散散地聚成一堆,唯独我是城环的,在场中没有除了肖栩之外熟识的人。

大概是我独占肖栩太久了,林玥玥同女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半天之后,竟然向我这里凑了过来:“你叫秦恒,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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