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鑫源大厦。”赵云涛对大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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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市最高的大楼。
楼顶的寒风呼啸着。
一个单薄的身影坐在围栏上，双腿悬在外面，远远看去，似乎只要风再稍微大点，这个身影便会被吹下去。
“小影！”洛喻的心像一根绷紧了的弦，随时会断。他也不敢大声喊，怕吓到莫影，只是温柔了语调轻唤。
“还差十分钟。”清悦的声音幽幽叹道，语调里说不清是失望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莫影抬手看着表，并没有回头去看洛喻。
“什么十分钟？”洛喻问道，并缓缓向莫影靠近，“怎么突然跑到楼顶上来了，如果想看日出的话，下次大哥带你去泰山或者黄山看。”
“只是想吹吹风，大哥要不要一起？”莫影突然回过头来，笑道，黑色的眸璀璨透亮，仿佛装着漫天的星辰。
“好啊，小影想干什么大哥都陪着。你看大哥让人搬两把椅子，再拿些酒菜上来，我们一边聊天一边吹风好不好？”见莫影并不抗拒他的靠近，洛喻几个大跨步走近莫影，嘴里说着话吸引莫影的注意力，然后猛地扑上去把人拦腰抱下来。
随即结实有力的大手连着在莫影屁股上落下，他下手的力道很重，隔着衣服声音都很响。
“大哥，你干嘛！”莫影用手去护，却被洛喻单手牢牢压制住了，那双异色的眸此时是冰蓝色的，里面出了怒火，毫不掩饰地装着浓重的担忧和后怕，这样厚重的情绪让他不敢用力挣扎，只能出声抗议道。
“干嘛？！我还没问你想干嘛呢！”洛喻又拍了两下才停了手，盯着莫影的眼睛，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没听见。”莫影有些心虚，明明觉得是自己受委屈了，嗓门硬是不敢提高。
第四十七章
“恩？”洛喻用鼻音哼出一个危险的声调。
莫影神色一紧，连忙双手护臀，可惜手被洛喻抓着根本动不了，黑葡萄般晶亮的眼睛转了转，反正大哥也不知道他是故意不接听的，这么想着声音变得理直气壮起来：“就是没听见……嘛。”感觉到对方的手抬起，似乎只要他再敢多狡辩一个字便要落下，顿时又气弱了，拖了一个长长的尾调，像是在撒娇示弱一样。
这么大被人打屁股已经很丢人了，竟然还很自然地撒娇了，莫影的脸霎时羞得通红。
洛喻的心一颤，故意板着的脸也差点维持不住。“撒娇也没用。”虽这么说，声音却没有开始严肃，“没听见？响了两下就挂断，你自己说说挂了我几个电话？我这边担心的要命，你倒好干脆关机了。”
莫影一怔，大哥怎么知道他挂断电话的？
对于手机，除了接电话打电话的功能，其它的莫影从没研究也没注意过，所以并不知道电话自己挂断和响了几声后手动挂断，手机里的提示音是不同的。
“我没关机！”莫影道，气势顿时找回来了，他掏出手机，“你看……”呃，屏幕漆黑一片，怎么按也不亮，似乎因为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了。
“是它自己关掉的。”莫影的声音再次弱下来，随即试图转移话题，“大哥怎么知道我在这？”莫非又是什么他不知道的高科技？
“先回答我的问题。”洛喻的声音不怒自威。
莫影静默。当时的他被各种纷杂的思绪弄得烦躁不堪，前世的，今生的，九皇子、慕容皓、赵云涛、大哥，和他们相处之间的记忆像是开了闸的水库，全部倾泻而出，而随着记忆的清晰展现，那张冷硬坚毅，仿佛镶嵌着整个天空的脸再也挥散不去。心脏的剧烈鼓动为谁，他也早已明了，只是记忆里第一次付出却惨烈收场的爱情，让他犹豫，却步不前，生怕再多一步，前面又是万丈深渊。所以当看见洛喻的来电时，他想也没想便挂断了。看着立马亮起的屏幕，莫影想着是不是要接，却鬼使神差的又挂断了。心随着再次亮起的屏幕似乎稍稍安定了一点，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点了挂断。
具体挂断了几次他没有去数，只是再不曾响起的手机让他变得失落和忧伤起来。
远远的看见这幢高楼，他便朝着这方向过来了。在无人的房顶上独自一人吹着夜风，是他用来消解心中烦闷的办法。虽然这里的房顶没有前世的屋顶上坐着舒适，但是从这里俯瞰的高度却是前世无法到达的。
心再次安定起来。原来并不是大哥不耐烦再打，而是手机关机打不通。这样的话，刚刚给自己定的约定就履行吧。手机不再响起，莫影在楼顶吹着风，气愤难耐地想着若是大哥八点之前没有来找他，那么便断了自己的念想，以后不再沾染情爱，如果大哥在八点之前到了，他便再相信爱情一次。
虽然独自定下这样的约定有些小孩子气，对不知情的大哥来说也不公平，但是他就是突然想随心所欲地任性一回。在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莫影自己都弄不懂自己的心，是高兴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他只知道它跳动的频率易于平常。
“大哥。”仿佛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莫影看着洛喻，严肃地喊道。
“怎么了？是不是很疼。下次可不要这么任性了，你知不知道大哥有多担心。”打过之后洛喻的气消散不少，随之而来的便是心疼，他松开对莫影的钳制，语气也松软下来，边说着边帮莫影揉被打的地方。
“我不是莫影，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不管你以前是谁，你占了小影的身体便只是莫影。”洛喻英气的剑眉微挑了一下，手下的动作却没停，不是莫影本人的事情他早就猜到也已经确定了，只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却不曾想到过。想起出院后笨拙地学习着的莫影，洛喻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怪不得一开始把他和齐叔都蒙骗过去了，还真以为他失忆了，现在想来应该是他生活的世界和这个世界很不相同。
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是不是原来的莫影又有什么重要呢，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爱上的是眼前的这人就可以了。
“我喜欢你。”
“以后想吹风的话，不要坐在那么危险的地方。若是再被我发现……”虽然决定饶过莫影，但是必要的安全意识还是需要灌输的，要不然他的心脏迟早得出问题。洛喻轻轻拍了拍莫影的双臀，未尽的话不言而喻。
“你刚刚说什么？”楼顶的风好像有点大，吹得他都出现幻听了，要不然他怎么会听到那句只有梦中才能听见的话。洛喻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莫影，眼底是惊喜不定的光芒。
“我说——”莫影拉长了语调，看着洛喻，黑珍珠般漂亮的眼睛闪过狡黠的光，“你越来越像齐叔，啰嗦起来没个完。”
刚说完还没来得及欣赏洛喻被气黑的脸，嘴巴便被堵住了。对方的唇较他的稍硬一些，像是要把他吞入肚腹一般，热烈强势地啃噬着他的。热烫的呼吸洒在他的脸上，引得身体一阵颤栗，仿佛血液都燃烧起来了。莫影不由得抬起手，缓缓地回拥洛喻。这个动作引得对方的吻更加浓烈起来，呼吸也越来越滚烫。
隐约间莫影好像听到楼梯口有些响动。
“有人上来了。”莫影推开洛喻，紧盯着楼梯口的方向道。
洛喻回头看了楼梯口一眼：“这个时间不会有人上来的。”随即再次吻住莫影，这一次不若刚刚那般急切粗暴，而是轻柔的，缠绵的，让两人的呼吸纠缠得越来越深。
“老大，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大毛正吃着刚从便利店买来的面包，见赵云涛去了没一会就回来了，看了眼对方身后没见到莫影，不解地问道，“大嫂不在上面吗？”
“回去。”
“回哪？是大嫂家吗？”大毛放下面包，启动车子。
“回帮里。”赵云涛冷冷道。
大毛这时才注意到赵云涛的脸色很是不好，脸上没了一贯的温润笑容，眼神深沉冰冷，闪烁着暴戾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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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好，莫影给您拜年了。祝您身体健康。”
齐叔在旁边乐呵呵地看着莫影，见他突然不说了，连忙挤眼示意他继续。还有好长一段呢，这可是他精心准备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莫影给洛老爷子留个好印象。上一次见洛老爷子的时候，小影可把对方气得够呛，这次怎么着也得增加点印象分。毕竟是大少爷的亲人，关系弄得太僵硬，大少爷夹在中间也不好过。
“天天吃得香。”莫影干巴巴地又接了一句。
齐叔急得瞪眼，这孩子，让他多说一点他就只多说一句，还是最后一句。不过有开头有结尾，这也算是说完了，算是完成了他出门时的叮嘱，还真是会偷懒，齐叔无奈地笑了一下。
“好好，新年好。小影比以前懂事了，也沉稳了很多。”洛老爷子乐呵呵地笑道，虽然以前莫影跟着女婿来的时候没给过他好脸，还打碎过他最喜欢的紫砂壶，但是他一个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的人了，哪能和小孩子计较啊。
“爷爷，我给您带了大红袍。是今年的新茶。”洛喻道，然后把手中拎着的礼品盒放到茶几上。
“又是茶，每年都没个新意。”洛老爷子嘴里埋怨着，脸上却满挂着笑容，“都坐下说话吧。”
“那明年送酒。”洛喻道。
“皮痒了是吧，明知道爷爷不喜欢喝酒。”洛老爷子气鼓鼓地瞪眼，随即迫不及待地打开礼盒包装查看了一下，“品相色泽都不错，算你小子有点心。”
看着年纪越大性子越向小孩子发展的洛老爷子，洛喻唇角冷硬的线条舒缓开来。
“小影今年多大了，找对象了吗？”洛老爷子放下茶叶，转向莫影问道。
莫影淡然的脸上有一丝不自然，看了身侧坐着的洛喻一眼，不知道怎么接话，便低垂着脑袋没有吭声。
“过完年就二十整了。这孩子脸皮子薄，容易害羞。”齐叔笑着接话道，“刚从国外回来便进了星耀娱乐公司，我们家小影现在是大明星啦，每天可忙了，根本没时间谈女朋友。”
“那还小，不急。明星？就是电视里每天都弄得花里胡哨，唱起歌来不是摇头晃脑，就是发癫一样乱扭乱抖的人？”
察觉到莫影忐忑不安的心情，洛喻揉了揉他的脑袋，给了一个安抚和宽心的笑。
“老首长，你这话说的可就带了偏见了，人家那是现代舞，现在都年轻人都喜欢这个。”
“喜欢什么？喜欢发羊癫疯？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没个样子了，想当年……”
“现在是21世纪。”虽然很尊重洛老爷子，但是齐叔还是更护短一些，根本容忍不了被他引以为豪的小少爷这样子被人说，没好气地打断洛老爷子的话。
洛老爷子被呛了一下，自持年长也不好和晚辈计较，便转移了炮火。
“洛喻啊，人家小影年纪小还没找就算了，你过个年都二十八的人了，什么时候带我孙媳妇来看看我这老头子啊。”
“爷爷，您已经见过了。”洛喻唇角上扬，口气中不自觉地带着些许幸福和满足的味道。
“见过了？”洛老爷子仔细回想，然后便想起江凡曾经和他汇报过的内容：和娄师白状态亲密，似情侣。“你说的是娄一喜家的孩子？”如果洛老爷子留了胡子的话，现在那胡子一定气得乱颤了。
“我告诉你，洛喻！对于你喜欢男人的事，爷爷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劝也劝过，你听不进去，爷爷已经没话可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但是那孩子长得和狐狸精一样，眼睛总是喜欢到处勾人，一点都没有他父亲的正直样，爷爷不喜欢！”洛老爷子气哼哼地道。
莫影眼神微暗，他竟然忘了娄大哥的存在。
洛喻捏捏莫影的手，待莫影看过来后，用眼神告诉莫影：待会再和你解释。
怕自己话太硬容易引起反弹，洛老爷子缓和了表情，又开始语重心长地劝：“听说他以前还和一个外国兵纠缠不清，要死要活的，现在又和你在一起，这一看就不是个能安稳过日子的。你要是真只喜欢男人，江凡这孩子看起来就不错，人正直又上进，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男人，改明儿个爷爷找人替你问问。”
“爷爷，您越说越没谱了。”洛喻好气又好笑地打断洛老爷子还想继续的话语，亲昵地环住莫影的腰身，“我说的人，就在您眼前。”
“这话我听不太明白……”洛老爷子惊疑不定地看着洛喻环在莫影腰间的手，脑子里金星乱蹿。
“爷爷。齐叔。”洛喻唤道，语气无比认真，“我今天想和你们说一件事。”
莫影隐隐猜到洛喻将要出口的话，看了眼齐叔，对方的眼中带着犹疑和不敢置信，手微微发着颤，似乎接受不了自己看到的，他有些不安地拽了拽洛喻的袖子。
“吴嫂，点心和水果准备好了吗？好了就快点端上来，孩子们都饿晕了开始说胡话了。”洛老爷子对着厨房的方向喊道，随即一把从洛喻怀里拉出莫影，按在自己身边坐下，语气和蔼亲昵地道，“我们爷俩好些年没见了，你坐爷爷旁边，和爷爷说说你这几年在国外的事情。”
国外的事？他根本不是以前的莫影，自来到这个异世界之后也还没去过别国，那知道说些什么呀。
“爷爷，不是和你说过小影回国当天飞机出事，医生判定他失忆，智力和行为能力只有六岁的事吗，您就忘了？”洛喻道。
“我是怕你忘了！”洛老爷子立时吹胡子瞪眼地看着洛喻，“你还知道小影现在智力只有六岁啊？！小影他现在根本不懂得什么是情爱，就算他现在喜欢你，也只是把你当成大哥哥喜欢，等他恢复记忆之后呢，你有没有想过？”
六岁？莫影白了洛喻一眼，睁着眼说瞎话，现在好了，被爷爷抓着话不放了吧。他这时候总不能说自己不是原来的莫影，只是一缕来自他乡的幽魂吧？这还不得把两位老人家吓坏了。
“我会让他再次爱上我。”洛喻眼神深邃地看着莫影，语气无比坚定地道。
“你！”洛老爷子气结，粗喘了口气才继续道，“那你想没想过你莫爸爸，你是要让他们莫家断子绝孙吗！”
这句话说得太过沉重，洛喻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接话。莫爸爸是他心中亦父亦师亦友的存在，地位一点都不低于爷爷和妈妈。
“洛喻同志，自己去操场上跑圈。”洛老爷子端坐着，摆出上级训话的架势，语气严厉地道，“把脑子跑清楚了再回来。”
“是。”
莫影有些担心地看着洛喻，对方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动作迅速地脱了外套和毛衣，只穿着薄衬衫便小跑着出去了。
吴嫂这时候正好端着水果和点心上来。
“来，小影，吃水果。小齐，你也吃，别愣着。”洛老爷子对着莫影和齐叔道，他努力想缓和面部表情，脸色却仍是不好。
齐叔根本没来得及说一句话，洛老爷子便雷厉风行地解决了，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齐叔敬佩地看了洛老爷子一眼，随即静默无语地吃起了水果。大少爷和小少爷的事情，他还真不知道该持什么样的态度。赞同吧，莫家就要绝后了，不赞同吧，这两个孩子又是真心相爱的。两人的脾气他都是清楚的，既然决定在一起便不会后悔，说再多也是无用，除非是他们自己能够想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