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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成双上——by苏黎世的早安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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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霖身边的程景逸已是牙根紧咬,握着剑的手指隐隐发白。隋霖睨了他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知墨先生执意要将韩彻带走,是想如何处置?”

“隋将军,有些话,还是少问为好。今天这件事,你若允了我,那往后衍国与羽国依旧交好,可你若是一意孤行,衍国的陛下想必今后会头疼一番了。”

隋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道,“墨先生一身气魄,隋霖佩服。若是墨先生真的想带走韩彻,我隋霖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他朝身旁的亲兵招了招手,“将韩彻带下去,再为墨先生备一辆马车。”

墨卿颜勾起唇角,“卿颜多谢隋将军。”

隋霖亦笑,“墨先生,我既然答应了你,那墨先生是不是也要拿出点诚意,免得隋霖回国之后,不好跟圣上交代。”

墨卿颜冷笑一声,“这有何难,取笔墨来!”

冬末,一辆蓝绒顶的马车从苍州的侧门悄悄驶出。

隐掩在夕阳下的余晖将马车的影子静静的拉长,拖曳在苍茫的苍冀原上。

【珠胎暗结流波涌】

二十一

昌元元年,一封急报划破了泯城的宁静。

手捧着染血急报的小太监亦步亦趋,繁琐的下摆让他几欲跌倒。

重重宫闱掩在一片浓重的铅灰之下,显得压抑而窒息。

“启……启禀皇上!”小太监终于连滚带爬的走到养心殿门口,“从灵州送来的急报!”

染血的急报被一层层的往上递,终于是送到了楚言的手中。

楚言稳稳的坐在龙位上,沉着脸翻开卷轴,脸色却是随着每阅一个子而寒上一分,最后将卷轴狠狠的捏在手心,“又是墨卿颜……”

身旁服侍多年的李公公微微弯了腰,小心的问,“皇上?”

楚言这才收起一身的煞气,轻轻叹息一声道,“此事先瞒着安阳王。”末了忽然又想起什么,摆了摆手,揉了揉额角,“将安阳王找来。”

白初被宣觐见的时候,还正在吃晚饭,听到李公公传的口讯也不过是愣了愣,随即放下吃了一半的饭碗,让下人们选了一件素色绣白梅的外袍,匆匆理了理鬓发,便随着李公公一起进宫去了。

泯城的夜空晦涩无比,朱红色的宫墙宛如隔绝了人情冷暖,白初坐在轿中,伸手掀开轿帘的时候,正巧过景阳门,一切喧闹与尘嚣都被一道宫门隔开,只剩下一片恍然如梦的荒芜。

觐见的地方并不在养心殿,而在养心殿旁边的一个小花园里。

皇宫里的花园很多,并不只是御花园一个。而这个小花园,便是为了皇上操劳之时散散心而设的。

此时正值冬末,一束束明艳的梅花也即将走到花期的尽头,楚言背着手望着凋零的梅花发呆。白初跟着李公公走近时,楚言都未曾发觉。

白初瞧着楚言的样子,便将李公公屏退了,自己缓步走到楚言身边,轻声道,“皇上,微臣来了。”

楚言敛了眸子,“芷旭……”

他唤了白初的表字,却很久很久,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白初也不打搅,只是在身边陪着,这样一待就是半个时辰。

花园里只剩下他二人,此时纷纷扬扬的落了一点雪,轻轻柔柔的落在凋败的梅花花蕊上,竟有种颓然的凄清。

过了一会,楚言终于转过身来,静静的看着白初,然后极轻的叹了口气,“芷旭,好像很久没有叫过朕的名字了。”

白初依旧知礼的撤了视线,“皇上的名讳,臣又怎敢……”

“芷旭……”楚言忽然打断他,“朕让你叫。”

白初顿了顿,这才轻轻的唤出口,“瑾羲。”

出口的瞬间,指尖被捉住了,一惊之下想要收回,却是被更紧的捏在手心。下一刻,身体被环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肩膀上是额头压下来的重量。

“别怕,朕只是想这样抱一会。”楚言的额头抵在白初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像是一只疲惫的兽,他拉着白初僵直的指尖,轻轻揉捏着,半晌才道,“都说十指连心,芷旭的心,是不是也像你的手指一样柔软?”

“皇上……”

“是瑾羲。”

“……瑾羲。”

楚言满足的闭上眼睛,轻叹一声,“芷旭,你说,我这样做,错了吗?”

白初微微错愕,完全不明白楚言在说什么。而楚言似乎也根本不待他回答,忽然低低的笑起来,“芷旭,我要是做错了,你可会恨我?”

意气风发的帝王像是在忽然间收起了所有的骄傲,那低沉而苦闷的笑声里隐藏着多少懊恼与自嘲。

温热的鼻息就氤氲在颈畔,依稀还能听得出些许哽咽……

就像当年那个做错事会来找他哭诉的七皇子又回来了一样。

白初轻笑着抬起手环住了楚言的背脊,还能感觉得到青年微微一惊的颤抖,随即环住他的手臂更加的收紧。

“从古至今的帝王,有几位能做到杀伐决断不出丝毫差池?帝王之路一步不偏?”白初尽量放温了声音,轻拍着楚言的背缓缓道,“打仗或者不打,需要松弛有度。太过急功近利不好,会让人觉得你穷兵黩武好大喜功;然而一味只知退让也不行,会让人觉得我国绵软无力人人可欺。这张弛之间最难把握,你初初登位,把握得不稳,也是情有可原,我又如何谈得上恨你?”

白初话语之间,早已回复到当初二人还是王爷与皇子身份时的口气。

楚言静静听完,静静的闭了眸,静静的点了点头,静静的将白初的身子揽得更紧。

白初身上淡雅清幽的白梅香缓缓沁入心脾,让楚言舍不得放手,也根本放不了手。

这就是他喜欢的人,一直住在他心里的那个人……

丑时三刻。

相府偏厢房的门的被谁推开。

在屋内服侍的丫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待看清来人之后浑身的睡意都被激回了身体里,只剩下唯唯诺诺的低语,“相爷……”

墨卿颜的表情隐在黑夜之中,看不真切,只听得见依旧清冽的嗓音兀自缓缓蕴开,“他怎样了?”

“回相爷的话,韩将军午时醒过一次,……嗯,然后一直睡到现在,许是……许是身上的伤太重了……”

“下去吧。”

墨卿颜挥了挥手,小丫鬟便如蒙大赦,微微一福,关了门出去了。

轻柔的月光从窗棂轻巧的洒在床前,墨卿颜缓缓走到床边,坐了下去。

黑夜之中,他的目力极好,还能看见韩彻紧闭的双眸,不安颤动的眼睫。——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过他师弟的睡颜了。

身逢乱世,不敢也不能将感情轻易的说出口。

所谓的承诺,在战火与硝烟中,都显得太过廉价了。

无论多么刻骨激烈的情感,最后都会变成一把锋利的武器,伤人,伤己。

睡梦中的韩彻似乎是梦到了什么,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的抬起,像是要抓紧什么,只是无意识的轻轻张着。

墨卿颜垂着眸,将韩彻的手指包裹进掌心,前一刻还不安颤抖的手忽然间安静了下来,契合的扣在墨卿颜的指尖,仿佛他们生来就该如此一般。

常年握着长枪的手指结了一层薄薄的细茧,却让人莫名的感到安心和眷恋。

即便那么多年不曾再握过这双手,墨卿颜仍旧能细数出这掌心的每一个茧子,每一条伤痕。

床上的韩彻忽然挣扎了一下,却没有醒来,模糊的意识让他喃喃的低吟着,沙哑的声线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然而墨卿颜只是望着他的唇,便明白了——

师兄。

师兄,师兄。他在喊他。

皱着的眉间隐约沁出一些薄汗,墨卿颜轻轻伸出手指,将那些细小的纹路挨个抹平。

韩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

他还依稀记得似乎有谁来过,握过他的指尖,抚过他的眉头,最后静静的离去。

旁边伺候的丫鬟见他醒了,欣喜的围过来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

身上的伤口痛得厉害,尤其是左臂断掉的地方。

韩彻闭上眼叹了口气,启口问道,“你们相爷呢?”

小丫鬟看了看天色,“这个时辰,相爷是去上朝了。”

“是吗……”韩彻动了动手指,想要坐起身来却是不能,还是身旁的小丫鬟扶着他,才能勉强靠在床头。

自从在战场上与墨卿颜相遇,自己就一直处于下风。

一次次的落败,一次次狼狈不堪,仿佛印证了出师之前师父说的话一般——

心有牵挂,乱局难解。

是自己没有将自己控制好,才会变成今日这样的局面。

如今的棋局已是一片晦涩,又要如何,才能解得开……

二十二

“皇上!此等大好机会,绝对不能留下活口!养虎为患呐皇上!”

老枢密使左甯左大人已经是不知道几次痛呼出声,泪眼涟涟。羽帝斜靠在龙座上,懒洋洋的支着下巴,手中把玩着一方玉握。

神策军参将孙广邈也踏出一步,抱拳道,“皇上,韩彻乃是冀国的将星,若是趁此机会将他除去,冀国必定是羽翼大折,不足为惧了!”

羽帝抬起眼皮看了孙广邈一眼,忽然轻笑道,“爱卿这话说的,好像他冀国有了韩彻,我羽国就怕了他一样。”、

羽帝说这话的时候虽然笑着,眼睛里却没有了笑意,话语里的温度明显低了好几度。孙广邈一噎,有涔涔的冷汗冒出额头。

“臣……不是这个意思。”

孙广邈缩了缩脖子又站了回去,底下的大臣们忽然一时间都没了主意,你看我我看你,偶尔小声商量两句,很快就都收了声。

墨卿颜一直站在最前面,垂着眸,神色泰然,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羽帝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墨相,今儿怎么这般沉默?”

墨卿颜微微拜了拜道,“微臣在等各位大人抒发感想。”

“哈哈哈哈——”羽帝忽然站起身来,眉梢都是狡黠的笑意,“那如今墨相听了这么多,可有什么见解?”

墨卿颜缓缓抬起瞳眸,凝进羽帝桀骜的目光中,轻轻一笑道,“皇上,今日若是易地而处,臣被冀国抓去,当场处死,不知皇上会如何做?”

羽帝眯起眼睛,勾了勾唇角,“朕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墨卿颜继续道,“若是他们用臣来要挟皇上呢?”

羽帝眼中有凌厉的神色,却意外的没有接话。

墨卿颜似乎很满意羽帝的反应,复而收回了视线,依旧垂着眸子,声线平稳,“既然皇上已经明白了,那臣就不多加赘言了。”

羽帝握紧了手中的玉握,忽然转过身,背对着殿上,声音冷冽,“韩彻之事,押后处置,暂时就置于丞相府中。”缓了缓,才又叹息一声,“散了吧。”

墨卿颜回府的时候,有小丫鬟来报说,韩彻辰时便醒了,一直坐着等他回去。

墨卿颜微微皱了眉,连官服都没有换便朝着偏厢房的方向行去。

冬末的羽国已经不大冷了,还有微醺的暖阳从窗楣熨帖进来,斜斜的跳跃在韩彻棱角分明的侧脸。微微闭上的眸子沉静得犹如冬日的睡莲,眼睫在下眼睑上投射出一圈扇形的阴影,随着鼻息缓缓起伏。

他睡着了。

墨卿颜屏退了丫鬟,轻轻推开门,缓步走到床边。

他轻悄悄的坐下来,目光落在韩彻布满了伤痕的胸口,新的旧的,纵横交错。

然后他伸出了手,指尖轻轻滑过胸口的伤疤。犹自在睡梦中的人被这样轻柔的触碰惊醒,疲惫的睁开眼睛,迷蒙中对上了墨卿颜的眼。

四目相交。

韩彻清浅的眸中有疑惑有愤懑有不甘亦有许多无法看透的情愫。

终是墨卿颜先撤了目光,探出手背贴到韩彻的额头上,确定温度已经降下来,才站起身向屋外唤道,“将午膳端到房里来。”

极新鲜的山芋炖野鸽,四菜一汤,已是算得上丰富的菜色。

韩彻因为左臂刚刚接上断骨无法自己用饭,因而是由小丫鬟端着稀粥,立在床边作势要喂。

墨卿颜不动声色的夹着菜,瞧也不瞧韩彻一眼。

韩彻面色苍白,垂着眸咬着牙关与小丫鬟对峙着。

小丫鬟如临大敌,为难的用眼角瞟向自家相爷,墨卿颜吃了两口饭,这才抬起眼睛看她。最后看了一眼韩彻,才放下筷子,亲手接过小丫鬟手中的青花瓷碗,坐到床边。

山药与当归混着上好的香米煮出来的粥,香气四溢。墨卿颜亲自执羹,微微吹凉,送到韩彻唇边。

而对方依旧倔强的看着他,似乎只要他不开口解释,便不会吃下一口一般。

墨卿颜冷眼睨了小丫鬟一眼,小丫鬟识趣的关门退下了。

房间内静默下来,墨卿颜依旧用调羹轻轻搅着稀粥,“你以为,我就带了你一个回来?你的旧部似乎跟你交情很深,我实在不忍心得很。不过……”

优美的薄唇开始吐出一个个名字,故意放缓的声线中,有一种莫名的残忍。

韩彻眼中盛满了怒意,每听到一个名字脸色便白上一分,无法置信的看着墨卿颜。

墨卿颜对韩彻的视线视若无睹,轻笑一声,再次将调羹递到韩彻嘴边。

这一次,韩彻终于乖乖的张开了嘴。

整个过程静谧而缓慢,韩彻虽然一直安静的配合,但是墨卿颜感觉得到,那些强自压下的怒意仿佛蓄势待发,让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喂完粥又喂了药,等墨卿颜起身,韩彻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们打算把我怎么样?”

墨卿颜顿住了脚步,背过去的身子让人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把你如何,不是我一句话就能定论。你且先养着吧,你这个样子,让我连对付你的心思都提不起。”他顿了顿,依旧保持着背对的姿势,静静道,“这方小院就供你静养,可是如果想要逃走,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掂量掂量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再行动。”

背后意料之中的没有传来任何回答,墨卿颜望着窗外已经渐渐融得所剩无几的积雪,露出一个浅淡而自嘲的笑意,抬脚踏出了偏厢房。

久候在门外的老管家识趣的凑上来,递上一方沁过开水的手帕,墨卿颜默然的接下,轻轻捂在面上。

“相爷……”老管家眉头皱得很深,“您连日从苍州赶回来,都未曾歇息就去上朝,如今还要劳心劳力的照顾韩将军,这、这就是铁打的人也吃不消啊!相爷,好歹您也歇息歇息吧!”

墨卿颜轻叹一声,刚才的狡黠凌厉仿佛全然崩塌,眉眼间终是显出了疲态。

然而还未开口答话,门外却传来一声高呼——

“圣上驾到!丞相墨卿颜接驾!”

墨卿颜将手里的帕子递还给老管家,苦笑一声,“如今,我就算是想歇,也歇不了。走吧,随我接驾去。”

老管家叹息一声,却也不敢多言,跟着墨卿颜来到前院。

明黄的玉辇已经到了门口,吱悠悠的停在了相府门前,墨卿颜快步走上前,恭敬的跪拜。

“臣,墨卿颜,恭迎圣驾。”

羽帝由太监扶着,已经走下玉辇,此刻居高临下的看着墨卿颜,见他依旧官服加身,不禁挑眉一笑,“看来朕来得不是时候,爱卿好像很忙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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