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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成双上——by苏黎世的早安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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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卿颜跪在地上没有动,连声音都平静如昔,“皇上折杀臣了,臣乃是皇上的臣子,皇上要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臣必定倒履相迎。”

羽帝似乎听不惯墨卿颜满口的官话,皱了皱眉,冷冷吐出两个字,“起吧。”

墨卿颜缓缓起身,刚站起来,却对上羽帝忽然扭头的视线。

那目光中蕴满了冷冽的笑意,轻笑着开口道,“那韩彻似乎是置于墨相这里吧,朕倒是很想见识见识冀国的将星究竟有如何厉害呢。”

墨卿颜定在原地,目光直直的看进羽帝的眼眸中。

而羽帝却仿佛心情大好一般,笑吟吟的再次道,“墨相,带路吧?”

二十三

羽帝兴致大好的走在前面,自以为稳操胜券的时候,却是听得背后众人的惊呼——

“丞相!丞相你怎么了!”

羽帝猛地回头,只看见墨卿颜被一群宫人围在中间,眼眸紧紧的闭着,已是倒了下去。羽帝的脸色瞬间煞白,眸中尽是戾气,“慌什么!杨公公,去把沈太医请来!”

皇帝下了令,杨公公便点头下去办了,一群宫人在老管家的示意下,将墨卿颜抬进了卧室。因着皇帝也在,老管家只能干站在旁边,眼瞧着在床榻之上昏迷不醒的相爷,急得满头热汗。

羽帝站在床边,神色阴郁,盯着墨卿颜的眼睛里全然是怒意。

屋里的气氛就这般诡异的沉默了许久,门外才终于传来杨公公拉扯着沈太医匆匆忙忙赶来的脚步声。

“皇上!皇上——老奴把沈太医请来了!”

羽帝也不说话,默然坐到一旁。被拉来的沈太医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又跑了几条街赶来,兀自喘了好几口气,才打开随身带来的药箱,拿出腕枕,坐在墨卿颜床边,将墨卿颜的手拿了出来。

一屋子静默得连心跳都能听见,沈太医半眯着眼睛把着脉,眉间的皱褶渐渐加深。

半晌,才将墨卿颜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站起来朝着羽帝躬身一礼道,“皇上……丞相这是……”

羽帝眸间阴郁难解,冷冷道,“有什么就说!”

沈太医被惊得双膝一软,啪一声跪了下来,急道,“皇上,丞相这是郁结成疾,加之近来操劳许久不曾休养,身子早就空虚,所以二症齐发,才变成如今这样。”

羽帝的眸中似凝起一层薄冰,语气凉薄,“郁结成疾?”

沈太医跪在地上,窥测不到龙颜,只得老老实实道,“是,臣观丞相的脉象,发现丞相忧思太重,此乃心病,而且只怕……不是一天两天了……”

羽帝沉吟半晌道,“行了,你去开方子抓药吧。”

沈太医听到这句松了口气,刚要起身,又想起什么,忙道,“皇上,微臣开的药方虽然能缓解丞相的疲劳之症,但这心病还要心药……”

“够了!”羽帝突然一拍座椅,眸色阴冷,“朕让你去抓药就去抓药,啰嗦什么!丞相的脉象以后就由你来负责,朕给你三个月,治不好也得给朕治好!否则……”

羽帝缓缓站起身来,逼近已经在地上簌簌发抖的沈太医,低沉而迟缓的声音仿佛凌迟——

“在朕这里,没有这个否则。”

沈太医早就三魂吓走了七魄,唯有拼命的磕头应允。一屋子的人大气儿都不敢出,只怕龙颜震怒会牵连到自己。

羽帝冷眼环视屋子一圈,忽然沉声道,“你们都下去。”

屋子里服侍的小丫鬟们面面相觑,一边忧心的看着床上的相爷,一边窥测着羽帝的脸色。老管家更是一脸心急如焚,这个时候要是离了人,相爷可怎么办。

哪知这一犹豫,换来的是羽帝近乎咆哮的怒吼,“下去!全都给朕下去——!”

杨公公见皇帝动了真怒,忙招呼着一屋子的下人退下,最后识趣的关了门,屋内便只剩下羽帝和躺在床上的墨卿颜。

羽帝神色阴晴不定,缓步走到墨卿颜床边,却见墨卿颜已经坐起身,靠在了床边。

看见他也不过是唇边淡淡一笑,“臣让皇上看笑话了。”

羽帝愣了一下,眉目间狠厉之色更甚,“原来你早就醒了。”

墨卿颜苍白的面容下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平静,凝着羽帝的眸子浅淡道,“皇上误会了,臣不过刚刚醒来。”

“哼,墨相,好一招苦肉计。”羽帝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盯着墨卿颜,“就这么不想让朕见到那个冀国大将军么?”

“皇上,此话从何说起?”墨卿颜仰着头,眸中还带着些许无辜,“臣御前失仪,是臣的过错,却从来不敢欺瞒皇上。”

“不敢欺瞒?”羽帝眯了眼睛,阴测测的俯下身来,伸手扣住了墨卿颜的脖颈,压低的声线中有种逼人的怒意,“那墨相敢不敢告诉朕,你郁结成疾的原因?太医说你忧思过重,你忧的是什么?思的,又是什么?你的心药究竟是什么?”

墨卿颜看着羽帝的眼睛,虽然羽帝的手掐在他的脖子上,他却依旧平静如昔,“皇上问了臣这么多,臣是该先回答哪一个?”

羽帝手中稍稍用力,发狠道,“墨卿颜!在朕面前,你最好收起你的有恃无恐!”

墨卿颜强忍着窒息的感觉,直直的看着羽帝,唇角甚至绽开一抹浅笑,“皇上……第一次……在臣面前如此失态……”

羽帝紧咬的牙关咯吱作响,最后还是一甩手放开了墨卿颜,面容阴冷,“墨相,你最好不要忘了,朕永远是你的君。而你!永远是朕的臣!”

墨卿颜暗自顺了好几口气,听到这一句却忽然笑了,“皇上,那您最好也不要忘了,臣不是羽国人,如果您继续做一个明君,那么臣自然是愿意辅佐皇上。不然,我就算今时今日撂下这丞相的担子,怕也是没人拦得住我,不过后果嘛……”

羽帝有一瞬的怔忡,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下来。

墨卿颜理了理衣襟接着笑道,“但是,臣一直相信皇上是爱才惜才之人,断断不会因一时意气而至家国不顾的。皇上此乃明君之举,卿颜仰慕皇上圣明,遂愿效犬马之劳。”

羽帝站在原地没有说话,看着墨卿颜的眼中却反而冷静下来。静默片刻,羽帝才缓缓露出一抹不明喜怒的笑意,“没错,既然如此,卿最好把丞相这个位置坐稳一些,不然,卿最后一定会后悔的。”

羽帝说完这话,便拂袖离去,再不看墨卿颜一眼。

墨卿颜闭着眼睛靠在床沿,听得耳边的脚步声渐渐听不见了,这才身子一软,倒了下去,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老管家看皇上带着一群宫人怒意冲冲的出了门,不敢怠慢,送到门口,才急急忙忙折返回来。一开门,便见墨卿颜单手搁在额上,显然是疲倦到了极致。

“相爷……”老管家垂着手,轻叹一声,“一会沈太医熬了药给您送来,您就先歇一歇吧。”

墨卿颜沉默半晌,却忽然坐起身来,沙哑的声线里满是疲惫,“歇?如何歇?你也听见了吧?刚才皇上说,让我最好把丞相的位置坐稳一些呢。”他一边掀开棉被,一边作势就要下床,嘴里满是自嘲的笑意,“去把这几天我不在时积攒的公务拿来给我批吧,若再不勤奋些,只怕朝堂上谁参我一本,他便会将我革了职去了。”

老管家默然听完,只觉得酸楚莫名,却也只得点头应下,叹息着去取各处送来的公文。

然而刚走到门口,却是被一个小丫鬟撞个满怀,嘴里忙喝道,“是谁这么忙忙慌慌的!在相府做事,难道不懂规矩吗?”

小丫鬟心头一跳,忙跪下来,语气里都带上了哭腔,“顾总管,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错!可……可奴婢是有事要禀告相爷,这才……”

老管家本就心疼自家相爷,这会子听见一个小丫鬟都有事要烦劳相爷,不由得怒从心起,“什么芝麻绿豆的小事都要过问相爷!相爷日理万机,哪里管得了你们后院的小事!”

老管家刚骂完,却听见屋内墨卿颜的声音淡淡传来,“是什么事?”

跪在屋外的小丫鬟听见墨卿颜的声音,眼中都放出了光彩,忙道,“相爷!是韩将军!韩将军刚才突然发起高烧,昏迷不醒了!”

老管家一皱眉,“韩将军发烧,该去找大夫,你却来找相爷哭诉……”

他话还未说完,墨卿颜却已是整理好了衣衫,抬手打断了他,“不必多言,跟我去一趟偏厢房。”

“相爷!”老管家重重的叹了口气,看着墨卿颜愈发削瘦的背影,只能跟了上去。

二十四

墨卿颜一路赶到偏厢房,自屋外就能听见屋子里压抑的喘息。

在屋里的小丫头自然不敢怠慢,忙退到一边。

墨卿颜坐到床边,看着床上的韩彻紧闭着眼睛,面色涨红,额头却是密密麻麻的渗出不少冷汗,不禁眉头一皱,撩了袖子就要去擦——

“啪”的一声,昏迷中的韩彻居然用右手挥开了墨卿颜的手。

完全是习武之人的本能反应。

退到一旁的小丫头见自家相爷面色渐渐沉了下去,慌忙跪下来请罪道,“相爷,韩将军自刚才就忽然这样了,奴婢不论用什么方法,都制不住韩将军……”

墨卿颜摆了摆手,止住了小丫头的话。

兀自在昏迷中的韩彻只觉得昏昏沉沉,身上更是忽冷忽热,似乎是哪里都在痛,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痛。意识像是不由自主的回到那天被俘的山拗口,漫天漫天的血红铺天盖地的涌进眼中,他只有不停的挥开所有的敌军,不能被抓住,他还有那么多将士在等着他回去。

忽然之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沉重得让他无法反抗,连日虚脱的身子早就经不住折腾,如今更是混沌不清的渐渐平静下来,唯剩下口中无意识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墨卿颜用手制着韩彻的右手,全身都压在了韩彻身上,韩彻挣扎了一会,才慢慢平复。

他自己本就是劳累之体,如今随着韩彻挣扎一番,也出了一身虚汗。

老管家站在一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知道自家相爷对这韩将军上心,可怎么也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如今之计也只有——

“相爷,沈太医如今还在府上,不如请沈太医来为韩将军看看吧?”

墨卿颜撑起身子,用棉被细细将韩彻盖好,掖好了被角。旁边的小丫头识趣的端来了热水热毛巾,墨卿颜也不多言,扭了毛巾就给韩彻擦面,直到将面上的冷汗都擦干净了,这才轻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如今我与皇上闹了嫌隙,沈太医又是宫里的人,若是让沈太医来看,传出去只怕不好收拾。”

老管家想了想,也只好点头。

墨卿颜静静看着韩彻依旧苍白的脸颊,还有兀自陷在梦中拧紧的眉头,沉吟半晌道,“去剑门将麟儿请来吧。”

老管家愣了愣,之前因着韩彻的死相爷颓然下去,那位小爷可是一赌气就回了剑门,还信誓旦旦的说再也不要理相爷了,如今相爷要去请,怕是……

墨卿颜似乎看出他的顾虑,抿唇一笑道,“你就跟他说,韩彻还活着,之前是卿颜对不住他,还请他大人有大量,移步相府。”

老管家跟着墨卿颜这么久,还没听墨卿颜为着谁这么求过人,不禁心下一惊,面上也应了,悄悄退下了。

而墨卿颜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只静静坐在床头盯着韩彻的睡颜发呆。

这一坐便坐到晚饭时分,下人们依旧将饭菜端到偏厢房来,墨卿颜用了饭,又将韩彻扶起来,耐心的喂了韩彻喝下一些参汤,稀粥却是再灌不进去了。

韩彻期间一直昏迷着,身上高烧不退,时不时的说些胡话,手脚还不安分。

墨卿颜在一边守着,或是起来为韩彻擦身,或是将韩彻掀开的被角再细细掖好。就这样一直忙碌到半夜,韩彻才算是终于安分下来,沉沉的睡了过去。

屋内一灯如豆,墨卿颜靠在床头,把玩着韩彻散落下来的长发。

明明平时一副倔强坚强的模样,如今却这般孱弱无力,苍白的侧脸在烛火的照耀下带上了些许柔和的光芒。墨卿颜伸出手,轻轻描摹着韩彻的轮廓,从飞斜入鬓的眉,到高挺的鼻梁,再到饱满却苍白的唇。

墨卿颜其实是一个十分冷静而自持的人,但凡事只要遇上韩彻,他所有的理智都会不翼而飞。从一开始剑门相遇,到最后两人走向背道而驰的方向,都只是因为想要在这个人的心里留下一席不同于别人的位置。

可如今这个人就这样以一种极其脆弱的姿态出现在他身边,他只觉得满心的疼痛。

墨卿颜叹息一声,脱掉了鞋子和外衣,掀开被子躺到了韩彻身边。

盯着韩彻的睡颜半晌,终是张开手臂将韩彻圈进怀中,一只手还握着韩彻的右手。

他们少年时,也曾这般抵足而眠,如今再这般,却是恍如隔世。

后来,墨卿颜就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到他们又回到了剑门,依旧是春江水暖桃红柳绿的日子。韩彻在屋舍外练枪法,看见他,竟是绽出一抹爽朗的笑意,奔到他身边拉了他的手,欣喜的告诉他相思错已经酿好了。

然后他们拉着手朝着太阳的方向奔跑,温暖的光线铺洒了一路。

他们躺在后山的草地上,有青草的味道萦绕,有落英缤纷,他们天南地北的说着话,说着过去往昔。

韩彻会说,师兄,北边树上的小鸟今日孵出来了,有三只,都很健康。

韩彻会说,等来年师父种的青梅再长好,还要摘来酿酒,到时候师兄你要帮我。

韩彻会说,初春夜里还有些凉,师兄你要记得多穿些衣裳。

墨卿颜记得自己在笑,韩彻说这些的时候,他一直笑着。明明都是一些十分繁琐的小事,他却觉得比任何事情听上去都美妙无比。

这些似乎都是他盼了很久很久的,朝夕相伴,只有彼此,直到终老。

他只希望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来。

清晨,安眠了一夜的韩彻最先悠悠醒来。

朦胧的视线中墨卿颜的睡颜渐渐清晰,韩彻心中一惊,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子被牢牢的抱在怀中,一只手还被轻轻握着,令人安心的姿势。

他脑子里一团乱,只记得昨天似乎是发起了高烧,有人不离不弃的照顾他,擦身,喂药,只觉得熟悉无比。

如今墨卿颜就躺在他身边,如此没有警觉的安睡着。

韩彻凝着那张似乎很久没有见过的睡颜,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反应。

半晌,墨卿颜的眼中似有泪缓缓落下,韩彻只觉得如遭雷击,颤颤的伸出手去,泪滴在碰到他指尖的瞬间便顺着他的手指滑下,冰凉彻骨。

韩彻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震动,而墨卿颜却是因为他的小动作,嗯了两声,像是要醒来。

韩彻连忙闭上眼睛,屏着气息。

墨卿颜做了个好梦心情不错,睁眼便看见韩彻似乎依旧在睡。

梦中的韩彻与眼前的人渐渐重合在一起,墨卿颜心神一动,缓缓靠了过去。

两唇相接之时,韩彻猛然睁开了眼。

墨卿颜凝着他的眼睛,却并不打算撤回去,而是轻柔辗转的轻吮着韩彻柔软的唇,不过片刻,便离开。

“看来你的烧稍微退了些了。”

墨卿颜掀开被子下了床去,拉过一旁的外衣开始穿。

韩彻此刻内心动荡,各种情绪五味陈杂,对刚才的一切还未曾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看着墨卿颜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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