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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日——by银色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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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这时,外头突然进来个身着甲胄的将领,在龙君跟前轻声说了几句。龙君挥手让他出去,回头深深地望了我们几个一眼。我被他看得寒毛倒竖,知道他心里怕是已经存了杀意。

只听龙君发出一声冷哼:“那逆子已然认罪,说他看望母亲的时候,在背后和那贱人说起本君对他的不公,因此那贱人才勃然大怒,引了寒潭之水倒灌。如今他见冻死了百万鳞族百姓,心中懊悔,愿以死谢罪。好!好!好得很!他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本君偏偏不叫他如愿!那贱人既然已经被本君格毙,天下就只有他才能镇守那处。传令下去,大王子赑屃意欲谋反,填冰练寒潭潭眼,压万斤之石,永世不得翻身!”

“至于你……”龙君的目光落在毕方身上,“既然你那么喜欢乱走,就让人锯掉你一条腿,让你知道如何才能老实。行刑之时让宫中所有羽族之人在一旁看着。另外本君怀疑孔雀也与谋反之事有关,叫睚眦将他好好审一审。就这样,本君乏了,散了吧!”

龙君站起身,像是要走。我心中焦急万分,毕方虽去了一条腿毕竟没有性命之忧,可孔雀得罪过睚眦多次,那七王爷又是天性残忍弑杀的主,孔雀此时重伤未愈,去了睚眦那里哪还有命在?

刚想说话,毕方却对我摇了摇头,低声道:“保住有用之身。”

我虽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却还是有些不忍。

毕方却用口型对我道:“如今能救凤君的唯有你了。”

我瞪大眼睛,紧紧咬住嘴唇,看着龙君俯身将凤君抱走。

毕方说的对,凤君还生死未卜,我决不能就这么轻易死了!

25

毕方行刑之日宫中所有的羽族都被“请”去观看。

生生用锯子从大腿根处锯下一条腿来,饶是毕方也惨叫着疼晕过去三次。青鸟从一开始便厥了过去,我侧着头闭着眼睛,还是拦不住咔咔的锯骨之声清清楚楚传入耳中。

龙君这一招实在太狠,叫人心底寒气直冒。

自从回到龙渊城,龙君的面色较之以往更加阴晴不定,却不知为什么突然对我极好。宫中之人都说我因为身怀龙嗣得龙君宠爱,一个个冒出来巴结我。我心中明白龙君怕是有别的什么企图,暗暗戒备,不敢踏错半步。此刻却是顾不了这么多了,行刑完毕后立即让人抬毕方回景阳宫,好歹也要先保下毕方一条命来。

我将毕方安置好,一面为他止血,一面命人去请太医。先前那个老太医居丰早已销声匿迹,来的是个生面孔,不是蚌族人。我看他诊治的时候倒也认真,不由松了口气。

终于处理完伤势,我坐在榻上,好半天没能动弹。此时我身形已显,腰肢比从前粗出一圈,这一整日心情激荡,劳心劳力,倒真有些受不住了。我按住小腹,看毕方在睡梦中也是一脸痛苦,不由叹了口气。

凤君自被龙君带走之后便再没有消息了。听说龙君最近异常暴躁,我猜想凤君大约还是昏迷未醒。这可怎么办才好?

毕方的伤养了约莫半个月才渐渐好起来。青鸟日日来看他,除了第一次哭晕过去之外,后来竟一次也没哭过。他脸上也不再有过去的稚气,倒显出几分坚毅来。

我心中明白,因为一贯替他挡风遮雨的兄长遭了重创,才让青鸟日渐成熟,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又过了几日,毕方精神好了些,我便命人给毕方做了一架轮椅,好让他在景阳宫里活动。

龙君极少来看我,但恩赏极隆,一件件天材地宝像是流水一般送进景阳宫来,让周围的鳞族又对我看高一筹。

一个月后,冰练寒潭倒灌、龙渊城死伤百万、龙后伏诛、大王爷赑屃永镇潭底,这一系列变故的影响终于还是渐渐过去了。

唯一我没想到的是,那个我曾贿赂过的宦官乣鳌竟不知从哪里寻来了龙后尸身,跃入冰练寒潭为龙后殉了葬。

我寻了个机会问起毕方。我对他有些愧疚,隐晦地说了他此次未能成功大约是我的过错。

毕方何等聪明,略一想便明白了我的话。他脸上却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只是长叹一声说了句造化弄人,想了想,又问我知不知道龙后的出身。

我通晓天下事,只是龙后久居潭底,从前也不常露面,加上没怎么在意,倒还真不知道龙后的出身。

毕方叹息道:“龙后一脉原是四爪冰蟒。”

原来冰练寒潭得天独厚,对鳞族的修炼有莫大好处,四爪冰蟒一族便是冰练寒潭的守卫,历来在鳞族中地位极高,甚至不受龙君管辖。

冰练寒潭是天下至宝,除冰蟒一族外只有少数天资极为优秀的鳞族可以在里面修炼上几日。因此冰蟒一族高手倍出,可谓一族上下尽是精锐。

上一代龙君爱惜儿子,便和冰蟒一族约好,龙君成年后娶冰蟒一族的嫡长女为妻,因而龙君年少时才有机会在冰练寒潭中修炼。上一代龙君为表信赖,还将鳞族两块兵符之一交给冰蟒一族,封冰蟒一族中青年一代的翘楚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那人便是乣鳌。

如此龙君渐渐长大成人,大约是因为龙族天赋在四爪冰蟒之上,到龙君一百二十岁的时候,冰蟒一族中便没有一人是他的对手了。好在他如约娶了龙后,冰蟒一族倒是没怎么担忧。

等上一代龙君病故,龙君继位回到龙渊城。刚巧龙后有孕,龙君便封了乣鳌为太子太傅,虽然没有明旨,鳞族中人却都猜测大皇子诞生估计就是太子。

哪知龙后怀胎十月竟生下了个丑陋至极的男胎,龙君失望之下便渐渐对她失了宠爱。

又过几年,朝中冰蟒一族的人越来越少,加上龙后病逝,大元帅留下兵符请命自去,渐渐的就没什么人知道冰蟒一族了。

听毕方所述,我心中明白,怕是冰蟒一族久不受龙君制约,引起了龙君的不满,当年娶龙后不过是权宜之计,等他功力大成,便暗暗拿冰蟒一族开了刀。以龙君的性子,能饶龙后不死,大约是需要冰蟒一族的血脉去镇守寒潭。只是不知道为何乣鳌后来会入宫做了宦官。大王爷出身尴尬,怪不得不受龙君喜欢,我甚至怀疑他天生丑陋可能是龙君做的手脚。

听我说起大王爷,毕方不由长叹一声:“我负他良多,如今他在寒潭潭底,身上又压了万钧巨石,也不知他恨不恨我。”

我瞧毕方神色竟是痛苦之极,毕方极少表情外露,想来他和大王爷的交情并非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毕方顿了顿,又道:“当时他见龙君不肯开城门放灾民出去,便已经有了自裁之意,被我死死拦下,如今他虽留下一条命,却要受一世的苦,我也不知自己到底是错是对。”

我有些疑惑,低声问道:“他为何愿意帮你?”

毕方凝神看了一眼四周,才道:“他与父亲政见不合,觉得父亲从前励精图治,如今却喜怒不定,对天下百姓采用高压的手段,加上他母亲的事,心中对我王有些怨愤倒是真的。”

我心中了然。龙君自击败兽、羽两族之后便是天下之主,他的性子日渐乖僻,鳞族中多有凤君祸国之说,大王爷大约是因此有了让凤君离开的心思。毕方何等聪明,自然知道利用大王爷的这份心。若没有毕方从旁影响,料想大王爷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引寒潭水倒灌这样的事来。到事情败露,毕方原本没有想过会活下来,大王爷一人顶下所有的罪名,自然是让他愧疚之极。

又听毕方叹息道:“等有朝一日……我便下寒潭去陪他罢。”

我不由一惊,毕方身负木精火精,俱是至燃之物,下去寒潭必死无疑,如此竟是要赔给大王爷一条命了。

我知道毕方此时心系羽族断断不会寻死,便安慰了他几句,结束了谈话。

一转眼到了夏至之日。我这几天都没什么胃口,腹中胎儿胎动的厉害,站着也不舒服,坐着也不舒服,躺着也不舒服。

正和毕方说话,外头突然慌慌张张进来一个小太监,是御书房的管事启临。他指挥几个人将一副担架抬进景阳宫,我看见担架上的人,不由一惊。

是孔雀!

“王上说了,你救一个也是救,救两个也是救,今日七王爷审讯完毕,王上叫我把人送到你这里来。”

我猜不出龙君的用意,却不能不管孔雀。孔雀身上鲜血淋漓,伤势着实吓人。他被七王爷睚眦折磨了这些日子,睚眦又是出了名的不好相与,我担心极了,眼巴巴请来太医给孔雀看诊。

那太医搭了搭孔雀的一只手,又换了另一只,眉头深锁,像是有些疑惑,思索再三才开出药方,对我说了一句此人七日便能痊愈。

我一呆,暗赞太医手段了得,这么重的伤势竟然七天就能好?

过了一日我才知道,孔雀身上的伤看着严重,其实都是皮外伤,就连他之前被龙君打的那一掌也已经好了。

我不明就里,问起孔雀,孔雀却是脸色变了变,怎么都不肯回答。

我救了他两次,他对我的眼神比从前柔和得多,因为没回答我的问题,脸上便露出了几分愧色。直到听说毕方失了一条腿,登时连滚带爬地冲去看毕方。

我本想跟进去,却听里面突然传来哭声,脚步顿时停住了。

我本以为以孔雀骄傲的性子,急怒攻心是有可能,却绝不会哭,哪知他这一哭竟然还收不住了,哭了足足半个时辰声音才渐渐小下去。我想起孔雀和毕方一文一武,坚守羽族多年,当年凤君北嫁,鹏鸟、毒鹫先后叛乱,都是他们二人联手镇压下去的,可见两人交情的确非比寻常。这二人铁骨铮铮,之前救凤君虽未能成事,依旧教人佩服万分。

我等孔雀哭完才推门进去,他见是我脸色有些尴尬,我和他说了几句,这才略微好了些。

孔雀的伤果然只七日就好了。他像是为了掩饰什么,生生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我担心太医会把孔雀的伤势说出去,不过看龙君那里没什么反应,倒不像是要追究的样子。

期间青鸟他们几个日日来景阳宫报道,倒让我的心情略微开朗了一些。我看出龙君大约是想让我们几个聚在一起,翻出点什么花样好让他惩处。毕方也猜到龙君的意思,他深谙敌不动我不动的道理,每日只和孔雀下棋解闷。

我心中担忧凤君,问了毕方和孔雀几次,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毕方原本好容易建立起的眼线因冰练寒潭之事去了十之八九,如今剩下的也不能传进来多少消息。

今年的夏天像是特别炎热,太阳依旧不咸不淡地挂在空中,宫中的燥热却能教人一大早就汗流浃背。毕方疑心这热得有些不正常,派了人去打探,不过还没有什么结果。

我懒于走动,每天昏昏欲睡,小太监启临却突然来传旨让我去一趟御书房。

这还是龙君两个月来第一次想起要见我,我虽然有些担忧,却还是立即换了衣服,坐上宫轿,跟启临去了。

26

御书房里站着大大小小一堆鳞族官员,我吃了一惊,看出龙君在议事,却不知道他为何会在这时候将我找来。

龙君见到我微微一笑:“宵儿,坐到本君这里来!”

这称呼好不亲切,我犹豫一下,一个老宦官在龙君下首摆了一张椅子,我只好走过去坐下。

余下众人不明就里,却不能停下不议,只得又将之前的话题再次挑起。

我听了一会儿才明白竟是虎君在虎跳峡反了。虽说鳞、兽两族本来就不对付,虎君藏身山中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但像这样公开举起战旗,誓师要杀上龙渊城为父报仇却是头一遭。

兽族精锐犹如猛虎下山,只七日就占了三座城池,因为之前龙渊城受灾一事从其余地方调拨来物资无数,边军那头便有些吃紧。我听那些大小官员大约是分成了两派,一派畏惧兽族之势,主张调鳞族精锐将之一举围杀,另一派则认为兽族不成气候,反倒是羽族多年休养生息,有渐渐崛起的样子,应当尽早防备。

“宵儿,你怎么看?”

我料到龙君会有此一问,想了想道:“虎君既然举旗谋反必然有所倚仗,决不可轻敌。至于归云城那边,我族与鳞族素来和睦,连大将军孔雀都在龙渊城做客,又怎么会有反心?”

此言一出,下面倒有一多半人指责我胡言乱语。一则无论哪一派都认为剿灭兽族并不困难,只是对派谁去有些争执,我这么说有些灭鳞族威风的嫌疑。二则如今我坐在龙君边上,高出他们一头,想来这些官员心中有些不忿。

龙君听后却哈哈大笑起来:“宵儿说得有理,便派螭吻统帅边军剿灭兽族余孽,至于禁卫统领一职就由睚眦暂代吧!”

龙君向来独断专行,他既发了话,众人只好唯唯诺诺遵从。我心中明白,龙君之前生生挖出真元仙子的内丹,恐怕心中对三王爷螭吻也有了嫌隙,就算此次三王爷获胜归来,怕也不能再统领禁卫了。

龙君又道:“宵儿再有三个月便要临盆,既是太子生母,没有封号到底不好,拟旨封妃吧!”

我微微吃惊。龙君自与凤君大婚之后便清理内宫,再也没有封什么人位份,此时下旨的用意颇令人玩味。不过他当年都能对龙后极尽荣宠以麻痹冰蟒一族,如今假借抬举我来打别的主意倒也不奇怪。只是这种事本应由凤君来做,龙君却亲自下旨,可见凤君此刻依旧还在昏迷。

众大臣在御书房中定下了对兽族的策略以及我的封号,这才一一散去。

龙君瞥一眼我:“宵儿最近身子可还好?”

我恭顺道:“多谢龙君挂念,除了有些嗜睡之外,其余一切都好。”

“好……”龙君点了点头,又道,“那就随我去看看凤儿吧!”

我心中猛地一跳,死死忍住不敢露出丝毫异色,低头道:“是。”

龙君也不乘辇轿,径自带着我在宫里走。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大约是被人事先清了场。

走了一会儿我觉得有些热,不由举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哪知再走下去周围竟是越来越热。我心中惊疑不定,见龙君没有止步的意思,只好咬咬牙跟上。

走了约莫有一炷香的功夫,我才终于看到热气的来源。那是一座建在湖边的水阁,端的是炎热非常,就连周围的湖水都在往外冒氤氲的热气。凛牙宫向来以清冷着称,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地方?

正思量间龙君已经走过九曲桥进了水阁。

我亦步亦趋地跟上。水阁里头比外面更加燥热难当,我才一进去就出汗如浆,不一会儿浑身上下就已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龙君倒是没甚么异常,想来是功力深厚的缘故。

我一瞧见躺在水阁中央的人便挪不动脚步了,心口怦怦直跳,一下子激动得不能自已。

凤君一身披红躺在那里,犹如穿了嫁衣一般。他神色平静,只是眉心隐约有火焰涌动,身上倒是没了上一回见他时的寒气。

“凤、凤君他怎么了?”

“寒气入体,涅盘在即。”

我张大了嘴,一跤跌在地上,下意识按上小腹。

不可能,凤君怎么会涅盘?

凤凰三千年一涅盘,如今时日尚早,他……他如何会涅盘?

这不可能!

龙君不耐道:“怕什么?还不快过来,把手搭在凤儿身上。”

我吃力地爬起来,走到凤君身边。他周身热力惊人,真正把手放上去时却并不灼热。也不知是不是我眼花,我一碰到凤君的手臂,凤君眉心的火焰似乎比之前平静了些。

龙君脸上登时露出喜色:“果然如此,如今也只有你才能阻止凤儿涅盘了。”

我不由一呆:“墨宵能阻止凤君涅盘?”

“凤凰一旦躯体受到重创就要涅盘,他此刻尚在挣扎准备之中,再有七日便无法阻止了。本君查遍天下典籍,终于被我找到一个延缓涅盘的方法。小东西,你可知道鸦族的始祖是谁?”

我心念电转,隐约想到一桩事,点头道:“我族始祖原是天上的三足金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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