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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生水——by上水无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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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墨的脸色不好,非是一般二去得不好。

回到客栈之内他摆着一张不好的脸色还偏偏笑嘻嘻对秦楚说,秦主好睡。然后一个人回到屋子里,反锁房门之后翻腾出床底下的包裹。小心翼翼的解开包裹,那把从梁笙身上搜出来的银钩就堆在几件破布料当中,荧荧的闪着冷光。庄墨对着月光上看看下看看,终于在银钩底部看见两个还不如米粒大小的字,古体篆字所书特别难认。庄墨这等墨水只有半肚子的人看了老半天才终于敢确认,底部的这两个字,就是传说中的遁月。

遁月钩,钩遁月。

庄墨的脸色五花八门。

红色转成紫的,紫的再变成绿的,绿得转成白的,最后才施施然恢复正常。庄墨不怕惹麻烦捅娄子,更准确一点说,它是骨子里的那份唯恐天下不乱已经根深蒂固衍化为习性。只不过,这次的娄子,好像……他挠挠腮帮子,玩得有点大发了。庄墨提着银钩对着微弱的月光看个没完,喃喃的念了句:“妈的,这个前任武林盟主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先前自己还琢磨着要把这个银钩子给熔了当银子花,还好还没有付诸实施。否则刚把这个钩子拿给铁匠一观,自己就被当作武林中的大祸害给人三下五除二当老鹰捉小鸡给卸了。

庄墨看完了遁月钩,把它收到包袱里,拿布料给裹得严严实实的,再在包袱上打了两个死结。精审一抖擞,甩一甩手里的骨扇打开房门,直奔隔壁秦楚的房间里去。

这边秦楚的房门半掩,庄墨轻轻一推就开了。诺大的房间拐了三个弯才见到秦楚的影子。此人正脱的衣衫半露,还没来得及退到屏风之后跨入冒着热气的木桶之内。庄墨只看见被热气蒸的粉红的他的半个身子,半露半掩的红点点在解成布条条的衣衫下面晃啊晃的。

******

他咣的一下子就定住了。

木桶里有淡淡的清香。

这番景色,这番香气。

秦楚邪邪的挑着眉梢道:“怎么墨儿特意在这个时候闯进来,是想与我共浴么?”

庄墨翻一个白眼,“那我先回了。”

秦楚道:“既然来了必定有事对吧,要是有事求我就过来替我擦擦背。”

庄墨是个识时务的人。二话没说绕到屏风后面拿起桶边的澡巾一幅蓄势待发的姿态,看得秦楚哭笑不得。

“你这等姿势在旁边当个守护神还让我怎么洗得下去。”秦楚道。

庄墨甩一甩澡巾当作店小二的抹布似的甩到肩上道:“你要是不洗咱们就先聊着。”

秦楚莞尔,半解的衣衫也不穿好了,靠在木桶旁边道:“是谁告诉你有这么便宜的事情的,告诉我我去灭了他的祖产。”

庄墨再翻一个白眼,憋着气道:“您洗着,我在旁边候着给您擦背。”

却见秦楚褪掉外层的衣裳穿着半露半掩的亵衣直接下了水。看得庄墨直犯愣,愣道:“秦主喂,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洗澡不脱衣裳的呢!”

秦楚道:“你若想看我脱衣倒也行,你陪我下来同洗。”

庄墨忍了半天,终于是挂出一张笑脸:“您洗、您洗,我在一边儿上伺候就成。”

话还没说出两句,庄墨忽然感觉脖子后边被人勾住,整个人脱力的栽倒在木桶之中,溅起一片水花。大头朝下喝了两口水,过了一会儿庄墨甩着湿透的头发在桶内站稳,眼睛瞪得大大的、指着秦楚的食指直发颤,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秦楚却笑得风轻日朗,得意处小小的吹两声口哨,眼中自是一片烟波浩渺。

木桶里撒了花瓣,淡淡的粉红色与两人都稍稍发红的皮肤相映成辉。

秦楚扶着他坐到桶中,道:“反正都已经湿了,不如坐下来。”

庄墨忍着白眼不言不语。

秦楚的嘴角上挑,凑到庄墨的耳边轻声说道:“你知不知道刚才我为什么没脱光了再洗?此情此景讲究的就是个情趣,若是一上来先脱光了衣服岂不是情趣全无。庄墨,你要是再不做好,我们就来讲讲这情趣二字如何?”

庄墨抖了好几个激灵,立马安安稳稳坐到桶中。

两人坐在木桶之中手脚颇为受束,稍稍一动便能碰到对方,偏偏秦楚最不老实,仅仅说了两句话的功夫也不知动了几番。

庄墨蜷在木桶里心中大吼:庄墨啊庄墨,明天你的庄字必定要倒过来写了。

仍旧是月白风清的好夜晚。庄墨此番潜入秦楚房中,不过就是想打听一点江湖逸事。对、对,就是关于前任武林盟主与那挨千刀的遁月钩的。其实这样的奇事下视整个江湖又有几个不知几个不晓,只不过是庄墨心中泛虚。钩月当前,遁月钩在后,这样可以在武林史册上记上一笔的传奇的一天的末尾梢,哪有不心虚的道理。

两人都蜷在木桶里头,小小的木桶,高高的温度,蒸得庄墨面红耳赤,心里大骂秦楚人模狗样。秦楚现在,勾着嘴角挑着眉梢。庄墨问他就答,问无不问答无不答。

前任盟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前任武林盟主是个江湖中的神秘人物。现身于江湖不过匆匆十载,却已经是妇孺皆知的武林盟主。

遁月钩呢?遁月钩和他有什么关系?

遁月钩啊,遁月钩相传是前任武林盟主这一生最爱的女人留下来的,至于前任武林盟主现身于江湖的这十年之中,并没有人见过这个女人,那些最好旁听小道的百晓生们也没能探听到关于任何这个女人的消息。对于她的唯一了解,也就是前任武林盟主时时不离手不离身的遁月钩罢了。

庄墨听得双眼弯弯犹如钩月,继续问道,这个武林盟主果真传奇,他后来如何,遁月钩又如何?

我听我慢慢讲着什么急。前任武林盟主神秘还在于没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谁,不知道出身、亦不知道他十年过后究竟去了哪里。有人说他到少林寺出家了,也有人说他到一座不知名的小山上修仙去了。如果他还活着,恐怕如今当有六十大寿。十年之期才过一日,他就把那把遁月钩丢到江湖这潭浑水中,留下一句:算是我给你们留下的念想吧。第二日盟主的厢房中就再也找不到他的影子了。整个江湖被江湖人翻了个底朝天,他却像是在人间蒸发一样。很久未有人提过他,要不是遁月钩被盗已经有很久都没有再听过这个销声匿迹二十五载的人了。

遁月钩本来就是被你偷走的吧,只不过恰好半途中不知道为什么又被梁笙盗了,我说的对不对?

我说是我又如何,如今已经有了梁笙替罪,若是路转峰回又说是秦楚盗了遁月,又有几个会真相信?

你说少林寺丢了两个东西,而老秃驴偏偏只说有一个,另一个又是什么?

秦楚忽然憋不住笑出声来,连道,你以后会知道的。

庄墨突发奇想,你今天有多大?

二十过五。

爹娘可健在?

秦楚复杂得看看他,……从未见过。

庄墨一拍手掌,那就对了,说不定你就是那前任武林盟主的儿子,他正是为了妻儿才退隐江湖,既然已经神仙眷侣,自然不用在日日对着遁月钩来解相思,说不定……

话还没说完,耳根处忽的被湿热的东西一卷,引出潮红一片。庄墨“啊——!”的一下子叫出来。在木桶中像是泥鳅似的从秦楚的手中滑开,抖擞一下,然后道:“秦主啊,这个故事庄墨听得颇为爽利,今日便告辞了。您好好洗着澡,当心水太热蒸坏了皮。”

秦楚却嘴角一动,单单一只手就把庄墨又重新拎回桶里,一把搂住庄墨的腰身,两个人贴的极近,气息相互交缠,“庄墨,既然来了,我又怎么能辜负你的一番好意。来、来,把小爪子放下,我们来做些有情趣的事……”

第十二章:木曰岁星

天水切切。冥冥弱光。

木兰格子窗,石榴开花。

庄墨道:“秦主啊秦主,是不是你一定要时不时的折磨我一下才会高兴呢?”

秦楚点头,把庄墨圈在胸前道:“庄墨,你到我的府上常住怎么样?”庄墨听见月光在有节奏的跳跃,亮亮的一晃一晃的,香气环绕。诡秘的弯起钩月似的眼睛,淡淡道:“倒也不是不行……”

如果说庄墨是泥鳅,那就是在大大鄙夷庄墨的能力。趁着空档,庄墨几乎能听见自己的胳膊从秦楚手中抽出的“滋溜”一声,他嘿嘿大笑:“漂亮的秦主,可惜、可惜,你还是没能拦得住我。”

秦楚优雅的掩了个哈欠,嘴角一直勾着,就像是庄墨的眼睛一直弯着。清风过堂,月色与烛光一齐照着他的脸。庄墨在想,他确实好看。秦楚勾勾手指头让他过来,指尖慢慢的缱绻。湿透的衣裳贴着身线,勾勒出有如嘴角的弧度。庄墨又在想,确实有情趣。念及如此,庄墨上前两步,弯下腰。头发上衣服上嘀嗒嘀嗒的水掉在木桶中,描成涟漪,一圈圈散开,直至消失不见。

天上的月亮是弯弯如钩的,地上的眼睛是弯弯如钩的。

庄墨就这么的弯下腰,两弯钩月中的水波渐渐无波无澜,自有自的韶华模样。他俯身,轻轻上前,在桶里那人的唇瓣上微微一点,水滴落,舌尖小小的触及到那人的唇线,再起身,离开,钩月重回潋滟惊涛,他道:“秦楚,这样可算得上是有情趣?这次,也换一换我占你的便宜了。”

之后他匆匆起身向后一跳、跳到门口回头招招手,“好睡。”

这一日过得太刺激了,庄墨又开始在床上翻腾。

捧着手里的包袱琢磨琢磨去,心道自然是个念想,留在谁手里不是个念想,偏偏要寄在老秃驴的少林寺里,善哉善哉,这回玩得可有点大了。庄墨眯着眼睛侧身躺在床上,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一上一下的扔包袱玩。

遁月钩,无疑是个好东西,庄墨想。

庄墨我,无疑是个大善人,他继续想。

于是他抱起脑袋苦恼,怎么这两样好东西碰在一起就没有好事了呢?

苦恼着苦恼着,他就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心道管他呢,反正这把遁月现在在我庄墨手里,那就是我的。想了又想,他把怀里一直揣着的秦楚给他的玉佩掏出来,放在指尖摩挲一遍,顺便还嗅一嗅上面残留的味道,丢到包袱里一起包好。

还不等系好包袱,雕栏木前敲门声起,店小二在门外小声问道:“公子,您还醒着吗?”

庄墨顿了一下,把包袱丢到床底下,开门,道:“怎么了?”

店小二哈着腰肩膀上搭着个毛巾,“公子,有您的信。”

“我的信?”

“是,刚刚加急送来的,还沾着马汗味儿呢。”

庄墨听完嫌弃的接过信,正待关门,却瞧见店小二搓着手站在门口满脸期待,撇撇嘴从怀里拿出几个铜板丢给他,然后关上门。

借着摇摇晃晃的烛光,庄墨拆开信,便拆边想着又会是谁给他的信。瘦金体字,描着金边。墨黑在上面熨出痕迹,小字在烛光下跳跃。

庄墨刚刚看完,冷汗就下来了。

遁月暂时寄放你处,好好保管。

十二个字,庄墨摸了摸额头,手里细细密密全是汗珠。

他猛地转过去招呼还没下到底层的店小二,店小二以为他还有赏钱,屁颠屁颠的跑到他那里,陪笑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庄墨晃了晃手里的信封,“你看没看见送信来的人?”

“没有,小的刚刚正在收拾正堂里的桌子,刚回头就看见这封信躺在掌柜的常常算账的桌上,上面写着送给住在您这个房间姓赵又姓庄的公子。”

后面一句话,庄墨又摸了摸额头,又是一手的汗。

“详细点?”

“公子,您这不是难为小的吗,小的知道也就这么多了。”

庄墨又上上下下打量店小二一眼,拍拍他肩膀上的毛巾:“好伙计,你下去忙吧。”然后“梆”的一声关上房门。

走廊内嗖嗖的穿堂风,黯乡魂,追旅思。

噼噼啪啪的火烛声,燔柴烟断星河曙。

庄墨动一动眉毛,这回算是玩大了。

他看一看手里的信封,再朝床底下的方向望一望,又动动眉毛,叮咣叮咣的小算盘打响。

晴朗度日,夏日悠悠将尽。这个夏天江湖林野极是热闹。纷至沓来的晚蝶盘旋在淮阴的上空。少林寺遁月钩被盗,武林正道豪杰奇聚淮阴,矛头直指江湖第一大奸商秦楚。秦楚却一直避而不见、不见踪影。又一日机缘巧合,武林中豪杰发现遁月非秦楚所道,乃名门正派麒山派的二弟子梁笙为之,群雄怒火皆燃。直至梁笙潜逃

虚掩着最后的蝉声,天气刚刚转白之时,庄墨就在客栈正对面的早点摊子上看见莫让人回首侧目的秦楚。此人依旧姿态优雅,连吃个馄饨都像是在消化宫廷盛宴。弄得早点摊子的老板乐得合不拢嘴。他看见晃晃悠悠出来的庄墨,道:“早啊,”之后停顿很长时间他才继续,“庄墨。”

庄墨打个哈哈,“早啊,天气不错。”

秦楚道:“吃完早点我就该回府了。”

庄墨道:“哦。”

秦楚淡淡的看着庄墨,一边舀着馄饨汤一边道:“你同我一起回去。”

庄墨二话没说,立马回说:“我回去收拾东西。”

庄墨的小算盘啊,铜钱串儿似的叮咣脆响。

一路上秦楚的目光异样,庄墨也不理他,继续着大摇大摆往前走。半撩着前襟,四方步踢得老高。直到朱漆大门下,两座石狮子旁,庄墨才被小小的冲击了一下。朱漆大门遥开,内里亭台楼阁一个不少,小桥流水、半月形的拱门、红色的彩绘灯笼。哪样不是银子堆成的,哪样不是金子垒上的。看着高足有一丈的大门内站着将近有百十来人。看着这百十来人的队伍,庄墨打心眼儿里觉得着一大膀子人要是搁着前些日子和那些武林中人一对一的打,还能有活人在府里闲着。他拽着秦楚道:“这个府邸,不错、不错。”

转而那些公子们纷纷和秦楚续着小离别,说着小相思的时候,果然邱繁正看着他抖着小面皮,好似在说你怎么又跟来了……庄墨“咳咳”干咳两声,甩一甩手中拂尘道:“无量仙尊,各位公子安好。贫道乃是秦楚秦公子请来为这座宅邸转风运水之人,蔽姓庄,单名一个墨字。”憋了小一会儿才忍住没说:你们叫我墨少爷就行了。

秦楚仍旧眼光异样。他们二人自从客栈出来就一直掰斥,庄墨说穿道服怎么了,我就是到你的府上小住两日。秦楚道一会儿走在街上你离我远一点就行。

众公子又纷纷看向他,其中夹着憨态可掬胖乎乎圆滚滚的宋管家。然后等庄墨说完以后,众公子又齐刷刷的回去和秦楚调情。

庄墨看看邱繁,和他一起抖了抖小面皮,在宋管家的带领下游秦府去了。

话说这秦府颇大,简直富比一座城池。转了一整天也不过是管中窥豹。雕栏玉砌汉瓦琉璃,庄墨惟有三呼:有钱就是好啊。唯一让庄墨大为称奇的只有最最最后园的一个小空地方。杂草丛生,各种虫子齐全。杂草和虫子当中有一块石碑,据宋管家说这地方是禁地所有的公子以及客人都不得入内,结果庄墨就浪费了一包药粉。石碑上没有署名没有落款,让庄墨不得不怀疑这是个地界碑。只是绕道石碑后面的时候才看见用石头划拉得几个字:生离莫相忘。酸得庄墨回来时一路捂着腮帮子。

庄墨狠狠地喝一口小酒,怒容布满小脸儿,握着琉璃杯盏不肯撒手,道:“这叫个什么事啊!”

院子里小风荡漾,呼啦呼拉的树叶直往下掉。

邱繁回道:“是啊,这叫个什么事啊,你没有自己的住处吗?”

庄墨咂摸咂摸就的滋味,看着邱繁道:“一个人吃饭多无聊,道爷爷找你来图个乐儿。”一边说一边加一大筷子菜往嘴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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