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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生水——by上水无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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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直到庄墨的哈欠里都噙满了眼泪,才从那些人的一大套话中听出些门道:三日后,拜贴访秦府。

庄墨丢掉手里的树枝把这个哈欠打完,然后双手扶着树干跳下树朝邱繁挥挥手:“你要是还听道爷爷我就先走了。”

庄墨不讨厌邱繁,却也不甚喜欢他。

特愿意看他气得冒烟,却又不太想看见他。

其主要原因么,庄墨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几日他过得甚是无聊,还不到武林人士讨伐秦楚的时间,也没什么新鲜事发生。庄墨经常是在街上转悠转悠打着哈欠一幅怎么睡也睡不饱的样子。他倒是去过秦府门前转过几圈,看秦府的威严的朱色大门紧紧的闭着,比少林寺还要少林寺。还有一次是被秦楚滴溜回客栈的,至此庄墨特听话特听话的再也没去秦府门前转过。

其主要原因么,就是他不喜欢和秦楚独处。

自一日洗澡的时候被秦楚潜进来明谈事暗骚扰过后,他就不喜欢与秦楚独处了。

其主要原因么,庄墨是嗤之以鼻的说这还需要原因么。

可是偏偏他现在就不得不与秦楚独处了。

邱繁还在监视那帮武林中人,残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就留秦楚一个人在客栈里闲得没事做来找庄墨排遣。庄墨最头疼的莫过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可偏偏秦楚兴致勃勃的捧着玉做的棋盘玉做的棋子来找庄墨对弈。庄墨看着温暖如玉的棋盘棋子只剩下掉口水的份儿了,拿着枚棋子就爱不释手的舍不得落子。秦楚玉手执着玉子,嘴角钩,风流眼角:“若是你能赢我,这副棋子送你也无妨。”

庄墨瞟他一眼,吞口口水继续盯着玉棋玉子,嘴上还偏偏淡泊道:“你这不是逗我玩儿呢么,你的棋艺高超,我哪里来的赢你的份。”

秦楚的眸子里映着庄墨的影子,小小的人儿全副心神都在棋盘棋子身上,哪还有心思对弈。不禁眼底出现称得上是温柔的神色,食指中指夹着黑玉子落:“庄墨,这一大片白子可都是我的了。”

庄墨介叫个心疼。“秦楚啊秦楚,你何苦与我这么个生手认真呢,你看这里这里……”波光粼粼,“放我一马如何?”

秦楚笑得恶劣,勾勾手指。庄墨凑到前头去,就听见他在耳边说:“不如何。”

庄墨翻个白眼,心里骂一句去你大爷的。

客栈园内有石块围成的池塘,池塘里杵着一个人头大的小水车,撩得水声哗啦哗啦的。池塘里飘着荷叶,荷叶上的露珠直晃人眼。露珠旁边蹲着小蛙。绿皮带花纹的青蛙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呱呱的乱心。小水车吱呀吱呀,小池塘哗啦哗啦,小青蛙呱呱。一只小青蛙,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

两人没走几步,庄墨再失一大片白子。他抓抓头发推掉棋子:“不玩了、不玩了,还没走两局全是你赢了。”

秦楚失笑道:“真的不玩了?”

庄墨捏着手里的棋子看看秦楚再看看棋盘,看看棋盘再看看秦楚,一咬牙一狠心,道:“不玩了。”

“不玩了便不玩了罢,我回房了。”说着收拾好棋子便欲离开,偏偏拎走到门口的时候举着棋盒一晃一晃的晃出声响来然后再摆摆手道:“那我可就走了。”

庄墨听着棋子晃荡着发出清脆的响声,憋不住嗫嚅道:“秦楚啊……”

秦楚道:“何事?”

庄墨拉住他道:“那么着急走做什么,来来我们聊会儿天。”

正在此时,房门被打开,一个持扇的少年立在门口眼里带着水光。这边庄墨正扯着秦楚让他坐。一来一往之间庄墨就尴尬了,心道怎么跟捉奸似的。连忙甩开秦楚的手,招呼门口的少年道:“邱公子,坐、坐。”

邱繁眼里含着水的看看秦楚和庄墨刚松开的手,委屈的“哦”了一声,寻了一个离秦楚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深吸口气道:“主子,他们已经定好麒山派和少林寺打头阵,三日后持拜贴登门,先礼后兵,若是言语不合再唤埋伏在府外头的其他人。”

庄墨仰头看着天花板,上面的鸾凤和鸣画得好,秦楚道:“我知道了。”然后庄墨再看向邱繁,那方他正和秦楚来个眼神交会呢,那个温柔劲儿让庄墨不禁抖了抖道:“邱公子啊,这不是几天前咱俩在树上听到的么,这两天就没说什么新鲜的了?”

邱繁垂着脑袋眼神闪了闪:“墨少爷说的是,是邱繁无用……”

这一句墨少爷,听得庄墨直犯愣。再看看邱繁在秦楚面前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顿时大叫高招啊高招。秦楚火上浇油道:“庄墨,没事你别净捡软柿子捏。”

秦楚这一句,庄墨也不知怎得心里就老大不乐意了,哼哼一句道:“真是自家门向自家开,秦主您护短也不至护成这样吧。”

三千桃花树,万树桃花开。

庄墨这一句话说得秦楚脸上尽是春风,嘴角勾出漂亮的弧度,惊起飞燕绕画梁。他揉揉庄墨的脑袋,一手绕到他的耳旁,道:“墨儿,你见过哪家门是朝里面开的?”

第八章:地八成木

今日正是武林各门各派向秦府递上拜贴之时。紧闭了将近一个月的秦府大门门前人来人往穿梭、车水马龙不息。各式的大刀佩剑银鞭峨嵋刺,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邱繁和残烟趁乱混入秦府内,而留下了庄墨与秦楚一路夹在众多武林人士中。站在头里的少林寺的小沙弥以及麒山派的一道递上拜贴道:“我等受少林方丈所托,前来拜会秦楚秦公子。”

站在门口对着上百名持刀持剑之人赫然而立乃是一名身体微圆的中年男子,他两手互相搓了搓脸上带笑道:“我是这里的管家,姓宋。未曾听说过我们秦主与少林寺的明镜方丈又何往来,拜访一说……宋某着实不敢自己作主。”

小沙弥双手合十,向前一步微鞠躬:“宋管家,此为武林各路豪杰共书的拜贴,还望宋管家能与秦公子通报一二,好让我们一见秦公子。”

庄墨和秦楚挤在人群当中,庄墨左瞧瞧右瞧瞧,身旁之人皆是一番慨然神色,说不出的正义凛然。他摸摸下巴,眼睛弯弯,轻哼一声:“有趣、有趣。”

这一声轻哼引得不少人注意,庄墨干咳两下继续看着前边儿与着百十来人周旋的宋管家。门前的两座石狮子,一左一右立在宋管家旁边守着他。两座石狮子加在一块儿都没有宋管家的身形有看头,圆圆滚滚看上去就让人戒心倏减。“……着实不巧,秦主外出至今已有月余,劳烦各位特意前来,还是改日拜访为好。”

“秦公子可讲过他何时回来?”一个明朗俊俏的翩翩公子,不怕死不要命的杜梓离。

庄墨一直到今儿个才彻底明白,杜梓离的缺心眼儿不是装的。除了挑明自己身上藏药的精光一现,其余时间他确实不像装的。又有哪个装的能装到他这个境界?

宋管家笑眯眯道:“秦主未曾说过。”

“可否让我等先行入府,在府内等着秦公子回来呢?”还是杜梓离。

宋管家脸上有为难:“这怕是不太好……”

杜梓离手上还拿着拜贴,“宋管家,可否通融一下。”

“不是宋某不愿通融,只是府内的规矩颇多,就连宋某也没的权利放各位入府。”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到底是有粗野汉子忍不住了,扯着脖子道:“姓秦的这是什么意思!躲在家里当个缩头乌龟不敢出来?”

蝉叫了半天。

风刮了半天。

这一句话,蝉声变了,风声也变了。

庄墨瞥到身旁的秦楚还是风清依旧云淡。

宋管家的脸色却变了变,笑眯眯的脸上换上严肃道:“各位大侠是什么意思?”

粗野汉子的高声喊叫引得不少人赞同,纷纷举着拳头道:“对、让姓秦的出来!”、“敢做不敢当得缩头乌龟!”、“躲在家里算什么本事,让他麻溜儿的滚出来!”、“把偷来的东西都还回来!”

……

……

好看的脸不动,嘴角嵌起。秦楚摇摇头轻轻咂咂嘴道:“这种骂人的方法,真是不入流。”

庄墨深深点头面带赞许道:“的确、的确。”

圆滚滚的宋管家板着脸,不说话。

少林寺的小沙弥捻着佛珠,不说话。

杜梓离看着那一大票开骂得人,不说话。

阳光晃眼。

骂声不绝。

圆滚滚的宋管家终于忍不住了,沉沉的说:“请各位回吧。”这五个字犹如千斤石坠,猛地落在地上砸出一声巨响,砸得所有人都在一瞬间静下来。静谧如银针落地都可以清晰的辨别出来。和着内力的重语。

庄墨啧啧两声。

吵骂声顿了一瞬,在下一个眨眼的功夫却又比方才还要沸腾。沸腾如铁锅中伴着热水翻滚的石子。

吵嚷声更胜于前。

宋管家的脸色更加不好。

一只手臂揽在庄墨肩膀处,在庄墨耳边声轻如泉:“捂上耳朵。”

与此同时,庄墨才刚刚依言捂住耳朵。耳脉喷张,热血涌到头顶,隔着双掌他听见清晰的一声狮吼。树叶掉落,大地震动。惊天巨响!震的庄墨耳边嗡嗡之声不断。疾风扑面涌来,如刀片一样刮得人面皮生疼。巨响震的骨头发颤!

秦楚宽大的袖子掩住庄墨,一手换住他的腰,踏起轻功向人群之外绝尘而去。

树叶掉落,纷纷如雨下。

庄墨掏着耳朵,自从人群中出来一直耳鸣声不断,扰得他直头疼。耳边似有一只小虫不断的绕着,他皱皱眉头轻声道:“秦楚,你的府上……都是奇人。”哪曾想话刚出口,耳鸣声更响。

秦楚拿开庄墨的手,在他耳廓旁边轻轻按了一圈,也不知按了什么穴位,至少现在庄墨的头不疼了。只是仍然觉得有小虫子绕着它飞,嗡嗡嗡嗡很是恼人。

庄墨嘿嘿朝他一笑道:“估计明天还有的瞧呢。”

“就你这点内力还指望明天去瞧热闹?”

“今日一见,这帮武林正派有趣、着实有趣。”

秦楚一只手仍在他耳侧,趁机在他耳后食指轻轻一画。庄墨只觉得耳后有点异样,秦楚的气息就喷在异样处,“依我看,你才真正有趣。”

庄墨心里头一禀,甩一甩袖子道:“你丫个断袖,离道爷爷远点儿。”

翌日又是一群武林人士齐聚秦府门前,庄墨在客栈里的池塘边儿上两条腿一荡一荡得看着店小二充当着说书先生。水里头波光粼粼,岸上的眼中潋滟弯弯。店小二举着半空的青瓷茶壶,在大堂里鼓鼓的瞪着眼睛见着人就唏嘘一阵子,打听一下去没去过秦府前头,打听一下听没听说过这两日淮阴发生的大事。说听了的,自然是与他再次唏嘘,摇头大叹。庄墨当这两条腿,瞪着老大眼睛道:“我怎么没听说。”店小二立码眼睛一亮。茶叶不倒了,桌子也不抹了,一屁股坐到庄墨旁边。伸出一根手指晃打晃打:“客官,听我细细与你讲来……”

传说从寅时开始便陆陆续续有武林中人等在秦府门前,说是一定要讨个说法。现在午时已过,仍有不少门派坐等在门口未动。这大热的天,秦府门前静得骇人,也冷得骇人。秦府里的人也真是有耐性,一直到现在连个出来应声的人都没有。传说,店小二凑到庄墨耳边上,一只手扣在耳朵上挡住,传说武林中销声匿迹多年的河东狮吼功昨日出现在秦府了,怪不得秦楚有如此胆子赶在少林寺里胡作非为。

庄墨道,他们那么多人,难不成还打不过一个河东狮吼?

店小二道,那些个都是武林当中的顶梁柱,又怎么稀罕以多欺少。

庄墨讪讪的笑了好半天道:“顶梁柱、顶梁柱。”

卯时时分庄墨就从秦府门前看热闹完毕回了客栈,秦楚也不知道有上哪处逍遥去了,留着庄墨闲得没事都和店小二搭起话来。又有的没的闲扯两句,庄墨的小尖牙一露,眼如钩月、钩月似眼的问道:“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寻乐子的好地方没?”

店小二立马了然,同样嘿嘿一笑道:“公子问的是可是淮阴江边上的竹风街?”

“什么是竹风街?”庄墨凑到前头。

店小二深意莫测:“自然是寻乐子的地方喽。那条街要等到申时才开,公子注意身体。”

申时刚到庄墨就兴冲冲的跑到淮阴江边,闻着花红嗅着柳绿,临江而息的庄墨才摇头晃脑的明白那一脸的高深莫测意欲为何。自庄墨出生到现在,这是他见过的最漂亮到不可思议的花街了。满街的脂粉香,不时飘来的咯咯浅笑,衣着华贵的男男女女,临江而建的小竹楼,夕阳西下江中落日余辉。

庄墨迈起四方步,嘴角挂着杜梓离样公子哥般的笑容。寻进整条街最中心的一家烟花地风尘楼。一进门庄墨再次被狠狠的镇住了,这哪里是青楼,比起皇宫当不为过。姑娘个个比得过天仙,吃的菜喝的酒跟从前山上道观中一比,庄墨连忙提提气收起一幅乡巴佬像。

老鸨长得颇有气质,咯咯浅笑一声成功地把庄墨的魂魄勾回来,捻着帕子一作揖道:“公子在我竹楼可有认识的姑娘?”

庄墨打开从邱繁那里骗来的折扇极具风韵道:“劳烦您给我领来个清秀的姑娘,我们就跟大厅坐坐便好。”

老鸨见这位公子生的不错,腰间挂着的玉佩更是惹眼,拿着帕子掩唇笑道:“公子稍等,奴家去去就来。”

庄墨摸了摸特意挂在腰间的玉佩,心道秦楚这厮的东西果然没有不值钱的。随便寻了个地界儿坐定,椅子还没捂热就见着老鸨领着一个真的是长相清秀的姑娘到了庄墨面前。随便应付两句老鸨就走了把姑娘留下了。姑娘说:“奴家给公子弹首曲子可好?”

庄墨道:“好、好。”

于是焚香净手。琴刚弹上,夜色刚至,竹楼里就热闹上了。一天的挫败哪能阻得了那些武林正派来花街柳巷训乐子的心情。庄墨斜靠在软垫上,听着完全听不懂的丝竹之声。清秀的姑娘时不时在弹奏当中瞟一瞟庄墨的脸色,看他并无任何异样才敢放心继续演奏下去。她哪里知道庄墨对着古琴惟有头疼的份儿,忍了半天没好意思跟人家姑娘说别弹了反正我也听不懂。

正堂内带着铁器的人不少,偶尔能从他们口中听得一二今日秦府门前的真况。没有店小二说得那么唾沫横飞、慷慨激昂,“姓秦的忒不是东西,今儿个晒得老子险些脱去一层皮。”

“也怪少林寺和麒山派的人太不知变通,偏偏要等在秦府门口,我们也不好先行回来,这趟折腾得,比开个武林大会还要累。”

清风徐徐琴声袅袅,庄墨在心中点头称是。

少林寺的沙弥好说,自是为了自己方丈。恐怕那麒山派执着的人便是缺心眼儿的杜梓离。

庄墨手里握着酒杯转啊转,继续偷听那两人说话。

先前那人饮一大杯酒搂着身旁娇小的姑娘:“看少林寺的意思,恐怕明日还要如此继续也未可知。”

“直接端了秦府不就痛快了,那帮秃驴要是在有旁言直接让他们自己等着去。”

“话虽这么说,少林寺还是正道之首,不好得罪。”

说这两人叹息一阵,庄墨被身旁弹完琴曲的清秀姑娘挨了挨,“公子、公子?”

庄墨回过神来玩玩笑道:“公子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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