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硬的抬头看了一眼依旧半敞着的门，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做些什么，脑袋里一片混乱，辛陈会想见到自己么？可是自己却很担心他。
接下去，完全是跟着本能而动，柯越推开那扇门，看见辛陈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他把脑袋埋进膝盖里，双手交环，像是在用这种蜷缩的姿势保护自己。
柯越在他身边坐下，轻声的喊着他的名字。
辛陈的手指动了动，墨黑的头发随着抬头的动作落下小小的划痕。他看着柯越，勉强笑了笑。
柯越看见他额头上被蹭破的伤口，红红的一块，有着点点血珠。
“真是糟糕，被你看到这种事情．．．”他的声音低的柯越几乎听不清，整个人显得疲惫又脆弱。
不想被人发现的事，不愿提起的事，仿佛在黑暗中小心翼翼活着，却突然被暴露在了阳光下，措手不及、狼狈不堪。
柯越握住他的手，看着他额头上的伤痕，心口的疼痛感隐秘而又持续着，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说出任何安慰的话，焦急的感觉让他更加难受。
手指想要去抚摸那块伤口，然而它却微微的颤抖，什么都做不了。
“柯越？”辛陈的声音中有着茫然，表情就像快要溺水而亡的人拼命寻找一线生机时的绝望和挣扎。他如同一枚贝壳，被人强行打开，露出柔软又易受伤的内里，以及那颗丑陋而又让他痛苦的沙粒。
想要让他脱离深水的恐惧，想要帮他驱赶那颗折磨人的沙粒。
柯越慢慢的抱住他，“我在这里。”他轻声的说着。
第二十五章
本来想带辛陈到医院检查一下伤口，可是他怎么都不愿意去。
柯越说不动他，也不想逼迫他，只能先简单的帮他处理包扎。因为酒精的接触，阵阵刺痛感让辛陈皱了皱眉，身体也往后躲了躲。
“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柯越停下手里的动作，询问着对方。
“没事，”辛陈握着他手腕，示意他继续，“只是蹭破了一点而已，以前伤的比这厉害的多也都是我自己弄好的。”
你到底是受过多少伤，过着怎样的日子？柯越看着辛陈，他的情绪依旧很低落，坐在沙发上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喜欢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周身弥漫的沉郁让自己也变得难过起来，柯越伸手捏了捏辛陈的脸。
辛陈安静的望向柯越，然后浅浅的叹了口气，就像放了下一个隐形的包袱，又像是长途跋涉了很久，终于可以休息了一样。他的脑袋靠在沙发背上，肩膀也垮了下来。
“为什么叹气。”柯越也靠在沙发上，和辛陈对面对，目光交接。
辛陈的眸子黑沉沉的，没有任何情绪，只是一直看着柯越。
“为什么不说话。”柯越慢慢靠近他，感受着他温暖的呼吸。
“为什么不去反抗一下。”对方偶尔颤动的睫毛近在咫尺，眸子中映出自己的身影。
柯越听到辛陈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情绪，“不可以那样对她。”
两人的距离很近，嘴唇几乎碰到嘴唇，没人躲开，也没有人上前。
这样的亲密让人安心而不反感，辛陈慢慢闭上眼睛，像是要睡着一般。
“去房间睡陈陈，这里会冷到。”
辛陈嗯了一声，想要站起来，柯越在沙发前微微弯下身子对他说道，“来来，我背你进去。”
对方听到柯越这句话，也没有之前那样惊讶，只是跪在沙发上，仰头对柯越说道，“这是第二次了。”
柯越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笑着催他，“快过来。”
辛陈看着他的背部和修长的脖子，突然伸手揽住他肩膀，把人往自己身上带。
柯越被他这个动作弄的反应不能，身子无法保持平衡，跌落在辛陈怀里，两个人一起撞进了沙发。
“你好歹打个招呼啊。”柯越就着在辛陈怀中的姿势，转头去看他。
“我们就在沙发上睡吧。”辛陈的气息落在柯越左耳耳侧，痒痒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打了个颤。
“．．．随你了。”
找到辛陈的房间之后，柯越去把被子抱了出来，他的房间很简单，几乎没有什么个人摆设，整洁的就像是暂住的酒店而不像一个家。
柯越在那呆了一会，然后走出来把被子给辛陈盖好。辛陈拉他手腕，“你也一起。”
沙发毕竟不如床那么宽敞，所以两个人几乎是紧紧贴在一块，柯越怕碰到辛陈的伤口，又怕他睡在外面会掉下去，只能一只手搂着他，确保他翻身不会滚到地上去。
两个人把被子拉的高高的，盖住了大半个脑袋，只余一双眼睛在外面，辛陈突然说道，“我现在很想念学校。”他的声音在被子里显得闷闷的。
的确，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只怕每天都很压抑。柯越突然想到栩栩，她年纪还那么小，难道每天都要忍受这些事？那辛陈是不是也从她这个年纪开始就不断遭到暴力和冷遇，柯越问辛陈，“你为什么选一中？”
“我根本没有选择权，”辛陈的表情有些黯淡，“是席叔叔建议的，可能是我和他无法自在相处。有时候也希望自己像栩栩那样，能讨大人欢心，但就是做不到。”他的语气中透着沮丧。
直到这一刻，柯越才真正明白了他的心思。不是厌烦、不是逃避，而是努力想去融入这个家，却失望的发现自己始终徘徊在门外，焦急和渴望被接纳的想法不能传递给对方，于是最终被人所放弃，一道门隔断了他本就不多的勇气。
不是不想和家人在一起，而是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流放了太久。所以距离越来越远，太多的想法越藏越深。
“陈陈，”柯越喊着他的名字，“以后我们考一个大学吧，继续住一起。毕业了也继续住一起，我既是你哥们也是你家人。”
辛陈默默看了他一会，眼睛里开始有了点笑意。
“说起来我比你大一岁，你应该喊我哥才对。”
“你这个心理年龄超级幼稚的家伙喊我哥才差不多。”辛陈堵了他一句，片刻自己先笑了起来。
看见他的笑容，柯越心里也莫名的轻快了起来，之前的沉重烟消云散。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慢慢聊着天，窗外灰蒙蒙的，房间里的暖气让人变得昏昏欲睡起来，柯越本来只是打算陪辛陈躺一会，结果居然真的睡过去了，再睁开眼睛，周围已经暗了下来，辛陈还没醒。
因为暖气和被子的关系，他的脸颊红红的，长长的睫毛安静的垂下，显得格外温顺，嘴巴微微的嘟着，像个小孩子。
柯越看了他一会，伸手碰碰他的脸，烫烫的，又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嘴唇，最后去拨了拨他的睫毛，辛陈终于不堪其扰，醒了过来，只是整个人还有点迷迷糊糊的。
柯越又把他往自己怀里搂了搂，然后玩着他柔软的短发，手感真好。
“是不是天黑了？”辛陈的声音从柯越脖颈处传了过来。
“是啊猪，你该起来了。”
脑袋在柯越颈窝处蹭了蹭，软软的头发让柯越觉得很痒。“小心你伤口。”
他坐了起来，又把柯越拉起来，“都说没事了，你晚上和我一起吃么？”
柯越倒是无所谓，只是担心辛陈会不会不方便，毕竟他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于是迟疑的问道，“栩栩和你妈妈．．．”
“她带栩栩去别人家玩了，不到十点回不来。”辛陈弯腰把之前被他妈妈摔掉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柯越也一起来帮他。
“那行啊，我一会给家里打个电话。”柯越问他，“我一直都没记你号码，告诉一下我。”
辛陈愣了愣，“我没有手机，因为很少用所以之前那个都不知道放哪去了．．．”
柯越也愣了，“这也能随便乱扔？”
“拿着手机也没什么用处，我就没多在意。”辛陈揉揉脑袋，“我等会去找找看好了。”
最后柯越还是阻止了他，不见了就不见了吧，别费神去找了。
于是两个人在考虑吃什么，柯越想着是叫外卖呢还是到外面吃，结果就看见辛陈朝厨房走过去了。
好奇心作祟的他也跟过去看了看，“别告诉我你还会烧饭啊。”
辛陈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烧饭我们怎么吃？”
柯越彻底傻了，不是吧，自己真的有认真做着出去吃的打算，他是完全不懂厨房里的事，所以不自觉就把辛陈也代入了。
不过当辛陈打开冰箱门的时候，柯越发现他为难的皱起了眉头。
两个番茄，几个鸡蛋。
辛陈说道，“我去超市买点菜回来，你在家等着。”
柯越赶紧拦他，“这么冷的天你别折腾了，看看家里有没有面之类的，直接吃好了，我又不挑。”
“可是．．．”
“没什么可是，”柯越不让他出门，“煮面我还能显显身手，烧菜的话我就太惭愧了，而且等你回来我要饿死了。”
一旦涉及到柯越同学的人身安全问题，辛陈就很容易妥协。终于两个人在找到食材之后，就动手开始切西红柿、搅拌鸡蛋。
柯越看着案板上圆溜溜的西红柿，拿着菜刀有点迷茫，但是他又不想让辛陈看出来自己其实很迷茫，举着刀比划了半天决心下手了，结果西红柿没切到，反而让它滴溜了一圈，从案板上滚了下去。
赶紧瞄了瞄辛陈，发现他正在装水打算烧开，没注意到这边。柯越手忙脚乱的把西红柿捞上来。这回终于捏稳了，切的时候没再到处滚了，只是切出来的形状实在不忍直视。
就在和西红柿较劲的时候，辛陈的声音在他右手边响起，“看来你真的一点都不懂做菜啊。”
柯越难得脸红一次，“一回生二回熟嘛，多切几次就好了。”
“还是我切吧，你到旁边来。”说着，辛陈就准备去接他手里的菜刀。
柯越不给，“你在旁边指导就好了，我总得学吧，以后也用的上啊。”
辛陈拗不过他，只好站一边看着，柯越虽然在其他方面厉害非常，但是做菜实在没什么天分。
“我手把手教你好了，”辛陈叹气，走到柯越身后，环住他的身体，一手握住他拿着菜刀的手，另一只手握住他捏着西红柿的手，“其实可以先把它一分为二，这样就不会乱动了。”辛陈下巴抵着柯越的肩膀，手上动作放慢，让柯越更仔细的看清楚。
背后传来的温暖热源体让柯越有些走神，只要稍稍侧头就能亲到辛陈的头发，他身上熟悉又好闻的味道浅淡的萦绕在周遭。柯越觉得照这种教法自己更学不会了。
好不容易把这顿晚餐做好，柯越非常感慨，太不容易了，自己有必要多发展发展这方面，这就叫知难而上。不过辛陈的厨艺真是赞，煮个面而已，也觉得格外好吃。忍不住多夸了他几句，辛陈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晚饭过后，又休息了会，柯越就和辛陈道别了，虽然还想和他多呆一下，但时间也不早了，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辛陈他妈妈回来后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了吧？
辛陈安慰柯越，“没事的，她回来也差不多要睡了。我也在自己房间，不会惹她生气。倒是你，天这么黑，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开玩笑，让他送自己回家，然后一个人再返回？自己会很不放心的好么。再说了，大男人一个的，哪需要什么护送。
虽然不让辛陈送自己到家，但是辛陈还是送了他很长一段路。夜晚空气变得更加阴冷，风仿佛能把寒意吹到骨子里，路边行人也稀少起来，柯越怎么都没法看着辛陈一个人再走回去，于是又把他送到了小区楼梯口，辛陈有些哭笑不得。
柯越也对自己无奈，“你也别送了，再来一次估计我还得先把你送回来。”
辛陈笑着说道，“不折腾了，你赶紧回去吧，再晚一点我也不放心。”
“那我先看你上楼。”
“我都已经到家门口了，你先走，我看着你走了我再上楼。”
两个人谁都不肯先走，再见的话说了好几遍就是没人动。
最后柯越没办法，笑着摇头说道，“陈陈你还真是．．．那么明天学校见。”
“明天见。”
“我真的走啰。”柯越看着他，慢慢迈开步子往后退着。
眼前的身影渐渐融入昏暗的路灯下，辛陈对着那人的方向走了几步，喊道，“柯越。”
柯越停了下来。
“晚安。”辛陈眼中带着点点笑意，声音在夜风中显得轻而温柔。
第二十六章
周一的到来加快了圣诞的脚步，因为平安夜那天正好是周六，学校将借此举办一次校园活动，一方面是为了给学生们放松放松，同时这也是高三学生们在一中度过的最后一次校园大型活动，大家都格外期待。
学生会和各社团得到通知后全部忙碌了起来，林墨安每天除了教室就是呆在学生会办公室策划活动方案，李航一看她忙的团团转，温璟却很闲的样子，就觉得奇怪了，“你俩不都学生会的么？可是你好轻松啊。”
“怎么，别人忙我还得陪着？”温璟边说边看了他一眼。
李航一兴冲冲的和她提建议：正好放学了，不如大家一起帮林墨安的忙。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温璟一脸阴沉的打断了。
看着对方头也不回的背影，李航一非常郁闷，他摇摇柯越的肩膀，“以前她对我不是这个态度啊，现在为什么这么凶。”
“你没事就让别人去看你和女神秀恩／爱，要换我，我也不乐意。”柯越背起书包就打算走。
“可她这样让我情绪好低落。”李航一跟了上去，“对了，辛陈和徐齐骏去哪了？”
“辛陈他们社团也忙，老大在班主任那边。”柯越鄙视他，“你有多久没和我们一起回寝室了，重／色／轻友。”
李航一哼了一声，“哥们我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当然和你们不一样。”感叹了一下，又小声说道，“和女神在一起之后，我越来越佩服她了。”
说起来，李航一和林墨安交往的这段日子倒是风平浪静，看见李二货同学每天都笑容满满，柯越也就渐渐放下了心。没想到二货傻不兮兮的，在这方面居然意外的认真和执着。柯越坏笑一下，问他，“你和女神发展到哪一步了？”
李航一脸红了，“那可是女神啊，能和她近距离走在一起都很激动了好么。”
他们该不会连手都没牵过吧，这么纯／情？柯越有些纠结的看着他，“你确定你真的喜欢女神，而不是单纯的仰／慕？”
困惑的皱了皱眉，李航一转头说道，“喜欢吧，不过我也没法定义什么叫喜欢，你知道么？”
“这个．．．”柯越有点伤脑筋，“大概是．．．会经常想念他，总想亲近他，看见他就很愉快，不愿他受一点委屈，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轻松惬意，相处起来像朋友像家人。”
李航一听得目瞪口呆，“你哪来这么多感触？”
柯越也为自己说出的这些话惊了一下，简直是自然而然，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不让自己的表情露出什么破绽。
然而李航一却没这么容易放过他，搂着柯越的肩，贱／贱／的说道，“哎哟不得了，有情况啊同学，是不是喜欢上哪家姑娘了？”
“不是姑娘，是公子啊，大爷。”柯越故作羞涩的低头，把李航一逗的直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