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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纹 上——by水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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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传说,春秋时期,鬼才欧冶子为越王铸成绝世五剑。

湛卢:无坚不摧,谁与争锋,仁道之剑。

纯均:虽覆倾城仍不能得,高贵之剑。

胜邪:亦正亦邪,其心难测,邪恶之剑。

鱼肠:士为知己者死,勇绝之剑。

巨阙:非神力者无法驾驭,至尊之剑。

秦统一天下后,这五剑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销声匿迹,而五剑背后隐藏的千年之谜也不为世人所知。

两千多年后,一个左掌断纹的茶馆小老板遇见了几个奇怪的人,从此被牵扯进了一个又一个的谜团。上古的神话,千年的承诺,现世的阴谋,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却一一发生。是否真如传说那般,掌有断纹的人注定要承受一场浩劫。

楔子

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是,当亲身经历了那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后,除了把它们归咎为宿命,或是一种未知的神秘力量,我不知道还可以怎样解释……

——霍真

二十年前,苏南一个小村庄。

那年夏天特别热,八十年代还没有空调,在这种农村里,连电扇都是奢侈品。对村里的孩子来说,最好的避暑方法,就是去村口那条大河里游泳。河水在烈日的烘烤下也是热浪滚滚的,但是潜到水下三四米处,还是很阴凉的。

于是那些水性好的大孩子就有了夸口的本钱,“二狗子,敢不敢跟我下去?下面可凉快了!”

而水性不好的孩子就只有干瞪眼羡慕的份儿了,咬着牙回上一句,“小癞痢,我阿奶说那水底下可有水鬼!小心把你拖了去!”

“哈哈,”那叫小癞痢的孩子大笑,“骗谁呢?你阿奶的话你也信?我告诉你,水底下没鬼!那儿才有鬼呢!”说着,手指向河对岸,那里是一片阴郁茂盛的树林,透过绿叶枝头隐约可见一片连绵的黑瓦屋顶,看样子是一处大户人家的宅邸。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鬼?难道你去过?”二狗子不信。

“切,老子才不告诉你!”小癞痢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激起一片水花。

白天日头越烈,晚上的星空似乎就越来的明亮。密密麻麻的星星爬满了夜空,真就像棋盘一样。一轮月牙儿静静地挂在树梢,透着有些惨白的光。

小男孩儿从雕花黄花梨大床上醒来,揉了揉眼睛,窗户开着,月光映在屋内的青砖上,像淌了一地的水。

一个中年女人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靠着床柱睡着了,脑袋随着呼噜声上下一颠一颠地,手里还不自觉地打着扇子。

“阿福嫂,阿福嫂。”男孩儿推推奶妈,哪儿知道她睡得太熟,怎么叫都不醒。

男孩儿自己爬下床,这大床对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来说实在太大了点儿,甚至于爬上爬下都有些费力。

和内间连着的是一个小花厅,桌上就有茶壶,夏天佣人总是会将茶壶里装满凉开水,方便主人随时有水喝。男孩儿走到桌边,踮起脚倒了一杯水,杯口的水面上忽然闪过一道白色的光。

哪儿来的光?男孩儿左右瞧瞧,房间里洒满了月光,家具上都蒙上了一层白色,像撒了银屑。

原来是月光!

男孩儿抚了抚胸口,刚才吓了一跳呢!

刚想低头喝水,突然脑中浮起一种异样的感觉。男孩儿缓缓地抬起头,头顶是交错的房梁。

那房梁上,一张惨白的女人脸,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种惊恐来得太突然,男孩儿甚至忘了喊叫和逃跑,竟呆呆地和她对视着。

女人慢慢俯下身子,她的脸越来越近,男孩儿甚至能看清她的眼睛,没有一点儿眼白,乌漆漆的,黑得像两个深洞,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女人朝他伸出手来,她的手指又细又长,指甲也是苍白的,没有血色。

眼看着她的手已经伸到自己的头顶,男孩儿这才醒悟过来,想拔腿就跑,可突然间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根本迈不开来。情急之下,男孩儿举起手中的茶杯,用力向房梁上扔了过去,随即害怕地闭上眼。

只听“哐当”一声,紧跟着是奶妈的叫声:“出啥事了?出啥事了?”

男孩儿睁开眼,再向屋顶看去,房梁上空空如也。

阿福嫂跑过来搂紧他,看看他身上没事儿,这才唠叨起来:“怎么自己爬起来了?把杯子都打碎了!要喝水怎么不叫我?”说着,低头去收拾地上的茶杯碎片。

男孩儿有些发楞,他看着阿福嫂跪在地上,小心地将碎片一片片捡起。

“小少爷,快去睡吧,这儿我来收拾。”阿福嫂说。

男孩儿往内间走去,走到一半时,不放心地再次回头看看房梁,还好,上面什么都没有。

男孩儿稍稍松了口气,视线下移时,却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不知何时,阿福嫂的背上,正趴着一个白色的影子。

那个影子转过头来,正是他刚才看到的房梁上的女人脸。

女人黑洞似的眼睛看着他,缓缓地,笑了。

“啊!啊!”男孩儿惊恐地大叫道。

“怎么了?怎么了?”阿福嫂站起身向他走来,一脸的关切。

男孩儿恐惧地望着她背后,突然用力推开她,向外跑去。不停地跑,不停地跑,穿过长长的回廊,最后脚下一踩空,只觉得头上一阵刺痛,便没了意识。

第一篇:缘起

1.

二十年后,苏州。

霍真在躺椅上醒来,明明是在看账本,竟然睡着了,而且还梦到了小时候的事。可见最近实在是太闲了,人都变懒了。茶馆门口两只麻雀在争抢地上的食物碎屑,霍真叹道:真应了那句老话了,门可罗雀啊!除了上午来过两桌品茶的客人,一个人影也没进来过。再这样下去,非关门大吉不可。

霍真在苏州的山塘街上经营一家茶馆,通俗点说,就是一个小老板。在山塘街上开一家茶馆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尤其是这里被论坛上的那些小资文青们炒热后,房租就像中国的油价,蹭蹭往上跑,只见涨不见跌。不过好在够悠闲,每天泡壶好茶,打打瞌睡,听听评弹,调戏一下小伙计,算是偷得浮生日日闲。

小伙计保全坐在窗边的桌子前,背对着他在往壶里装茶,不过,从半小时前就保持着一手握壶一手抓茶的动作,一动不动。

霍真无奈地叹了口气,随手抄起一块抹布,砸在保全的头顶。只见他身体晃了一下,“哎哟”一声摔下椅子,捂着头抱怨:“老板,你这是干煞呀,好端端地打人……”他刚从老家出来,有些口音还没纠正过来。

“打瞌睡还装模作样的,你累不累啊?”霍真道。

保全被人揭穿,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傻笑:“俺不累,反正也没客人,现着也是现着(闲着也是闲着)……”

保全既不能干也不机灵,脑子还经常短路。初来乍到时,在这条街上挨家挨户地问雇不雇人,没有一家茶楼肯请他,只有霍真心肠软,收留了他当伙计,这一干就是三年。虽然这个有些小气但是心肠好的小老板从来没给伙计涨过工资,但憨厚的忠心的笨伙计还是三年如一日地伺候着小老板。

“保全,你说咱家茶楼是不是也请个唱评弹的,或者唱昆曲的比较好?”霍真问道。对门那家鸿运茶楼就是去年请了一个昆曲班子坐镇,生意像坐了嫦娥一号似地往上跑。这年头啊,传统艺术就是红火。鸿运茶楼老板就是看准了这点,赚的人民币连起来,能绕地球好几周了。

“请唱戏的?那可好咧!”保全乐的眉开眼笑的,“对门唱红娘的那个小姑娘,唱的可好咧!”

霍真叹气,如果告诉保全那小青衣的工资,比他们茶馆一个月的营业额还高,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老板,对门好像有人打架!”保全突然指着对面的鸿运茶楼叫道。

“打架?哪儿?”霍真一下从账台里窜了出来,跑到门口张望,心里有些阴暗地窃喜,打吧,打吧,最好把客人都打到我家来!

鸿运茶楼门口围了一大圈人,闹哄哄的。

霍真拉住一个路人,问:“那里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也是个吃饱了撑的爱管闲事的货,听他一问,眉飞色舞地描述起来:“听说是老板办公室进贼了!幸好被老板发现,那贼便从三楼嗖地跳了下来,三楼啊!六米多高,好家伙,当自己蜘蛛侠了!”那人说的太激动,唾沫横飞,边说边伸手擦了擦嘴角。

霍真心想,好口才,不说评书可惜了。

“那后来呢?抓到他了吗?”霍真问。

“追的人不少,可惜连袖子都没摸着!所以说牛人年年有,神人不多见!那人就是一神人中的神人啊!”

“你当拍好莱坞大片吗?”霍真有些不屑,这人说的太夸张。事情充其量就是:鸿运茶楼老板的办公室白天进贼,不幸中的不幸,还让贼跑了。就这么简单,哪儿有那么玄乎!

“我可是亲眼瞧见的!不然我也不信!”那人还固执地强调。

这时,保全在身后叫道:“老板,快回来吧,有客人!”

霍真听见有生意,便不再和那人费唇舌,回头进了自家茶馆。只见保全说的客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穿一件双排扣黑色大衣,灰色暗条纹衬衫,水洗牛仔裤,混搭的很雅痞。不过一副遮住半张的脸的黑超太阳镜,让人感觉很装。又不是什么大明星,大冬天的戴什么太阳镜!

“先生,请随便坐!”霍真露出标准的迎客笑容。

“坐?坐哪儿?”那人左右看看,问道。

敢情你看不见到处都是空座吗?霍真心里嘀咕,难道是个瞎子?怪不得要戴墨镜!

霍真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口中啧啧叹道:“可惜了……”

那人被他的动作逗乐了,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手摘下自己的太阳镜,露出一双明亮带笑的眼睛,“可惜啥?你当我是瞎子啊?”

霍真接口道:“可惜了,残疾人有半价优惠的。”

那人笑道:“你这小老板还真有意思。”说着,在靠窗的桌前坐下。

保全拿着菜单上前,恭敬地问:“先生,你喝点什么?”

“拿铁。”那人顺口道,同时手伸进口袋摸出一支烟。

“煞?”保全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客人点了烟,笑眯眯地看着保全道:“拿铁。”

“你要铁做煞?”保全奇怪地道:“俺们开茶馆,不卖铁!”

“咳咳咳”那客人呛了口烟,边咳边笑的喘不过气来。“哎哟,真是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伙计,笑死我了!”

霍真一向护短,看不得别人欺负自家伙计,冷冷道:“先生,我们是茶馆,你要喝咖啡的话,出门左转左转再左转,穿过一个公厕,就是星巴克。”

“行行行”那客人终于止了笑,摸着眼角笑出的眼泪,说:“随便什么茶,来一壶就是了。”

“好嘞!”保全乐呵呵地往回走,被霍真一把拉住,在他耳边低声交待:“上最贵的!”碰到这种不招人待见的客人,不宰白不宰。

霍真继续趴在账台算烂账,感觉有道视线一直注视着自己,抬头一看,却见那客人双手托腮,笑眯眯地打量着自己。不由心里一毛,暗道:喂,大哥,你超龄了,别卖萌了,我要吐了!

“你为什么只有一只手戴手套?”那人指了指霍真的左手,笑着问道。

霍真下意识地将左手缩到桌面下,回道:“没什么。怎么了?有问题吗?”

“哦,没问题!我只是觉得……很有个性!”那人笑的有些暧昧,让人有种想揍他的冲动。

“先生,茶来了!”保全给那人端上茶具,认真地沏好茶。

那人端起茶抿了一口,道:“这茶是苦的。”

“先生,绿茶刚入口都会有点苦,但好茶是会有回甘的。”霍真耐着性子解释。

那人再喝了一口,立刻皱起眉头地往外吐,“这茶是不是发霉了?太难喝了!不信你喝!”说着,把茶杯递到霍真面前。

霍真拿过他的杯子,狐疑地尝了一口,道:“先生,这是我们店最好的龙井,龙井就是这个味儿。”真是白糟蹋了那么好的茶。

“哦。”那人又恢复笑容,道:“也许是因为和我平时喝的茶味道不太一样。”

“你平时喝的是什么茶?”

“珍珠奶茶。”

霍真吐血,这人不是来喝茶,而是来找茬的!

“先生,还有别的问题吗?”霍真努力克制着不一拳揍扁那张笑脸。

“呵呵,没了。”那人笑道:“买单吧,我看我还是喝不惯绿茶。”

霍真让保全去算账,一百八的茶资,那人给了保全两张一百,说了句“不用找了。”临走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又看了一眼霍真的左手。

保全乐呵呵地收了钱,对霍真说:“老板,那客人真大方。”

霍真骂了句:“你可真没出息!”接过钱对着阳光照了照,确认不是假币才放进收银机里。

2.

那晚,霍真又梦到了二十年前的老宅子。

头发花白的爷爷将一个长方形的黑色木盒塞到二叔手上,“走吧,带着孩子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小男孩儿眼含泪光,抱紧爷爷的大腿,“我不走!不走!”

爷爷把孩子拥在怀中,用力地抱了一下,随即把他推到二婶怀里,“这孩子从小没了爹妈,

你们要好好待他!还有,不要让他知道那些事!也不要让他见到那些人!永远,不要!”

“知道了,阿爹!”二叔一手拉着男孩儿,一手拉着二婶,往外走去,那里等着他们的,是一辆苏联产的小汽车。

“我要爷爷!我要爷爷!”男孩儿不停地哭喊着,死活不肯走。

二叔没办法,一把抱起他,将他塞进车子后座。

男孩儿挣扎着趴在后车窗上,眼睁睁地看着爷爷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车开出村子,在村外的山路上颠簸着。男孩儿看见山下冒起一片红光,不是平时看到的日出时的红光,而是火光!大火!熊熊燃烧的大火,照亮了半片天空!大火燃起的地方,就是爷爷的大宅子。

“爷爷!爷爷!”

突然,红光不见了!眼前一片漆黑,夹杂着一些柔和的白光。霍真揉了揉眼睛,眼前正是熟悉的自己房间的景象。他正好好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只是满头大汗。

霍真剧烈地喘息,从床上坐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心脏才恢复了正常的跳动。

好久没去想小时候的事情了,可今天却梦见了两次!那些悲伤的、恐惧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又涌了回来。

霍真看了看床边的闹钟,刚好五点。再没了睡意,索性起床洗漱,反正平日六点就起来晨跑的,今天早点出门也没关系,还可以在巷子口喝碗热豆腐花,吃两个花卷馒头。

霍真换上深蓝的粗绒卫衣、黑色运动裤和慢跑鞋,戴上耳机,和往常一样出门。

3.

天刚蒙蒙亮,由于是冬天,这个城市的人大多都还待在家中,赖在被窝中。

江南的冷,是潮湿的冷,能冷到骨头里去。那一层清晨的薄雾都透着寒冷的颜色,街道、小巷,静悄悄的,笼罩在那层薄薄的晨雾中。这一带是老城区,时不时能看到白墙黑瓦的传统民居,流露出姑苏人家的古典和秀雅。

霍真住的离山塘街不远,因此每天慢跑的路线就是从家到山塘街的茶馆,然后再慢跑回家,洗澡换衣,在巷子口吃早饭,然后开车去茶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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