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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中——by寒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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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缺被人推搡着紧随墨云华身后,心乱如麻。将才催发昊天镜引出那么大的动静时墨云华却镇定自若,炼缺如今一细想,才恍然大悟。

——师父此前一直反对我偷看昊天镜,怕是早已知晓只要引动昊天镜,昊天镜激发的异象必会惊动门人,根本无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吧……

他想起墨云华之前三番两次的怒斥反对,可是……最后却明知故犯,跟踪自己来到这大殿耗费三十年真元催发了昊天镜,思虑至此,他的一颗心飘零浮荡,起起落落,万般惊愕之下,完全没有一丝思考的能力。

师徒二人被带到了正殿的前坪,掌门玉隐子闻讯已经赶来,怒容满面立在正殿的玉阶之上,见到墨云华,冷哼一声,恶言厉色道,“我与玉源老祖本是知己故交,玉源老祖一心向道,多有美名,你父亲作他首徒,本该扬恩师之名,却故犯色戒,与座下女弟子生了龌龊,闹得是满城风雨,玉源子来我这处撇了脸面多次为你父亲说情,哪知你父亲冥顽不灵,誓死不弃鸳鸯情,这才被送去问心池闭门思过一百多年。你好歹也算是出自玉源老祖一脉,我看着你这些年一心清修,本以为你持身正道,定会替玉源子扳回点脸面,哪知你却如你父亲一般目无法纪,犯下戒条,再朝玉源老祖的面门上抹黑!你父子二人到底将师门放在何处?你难道不知昊天镜只能用来洞察门中气运,还是说你就是明知故犯?!”

炼缺见玉隐子逢面不究原因朝着墨云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急欲替墨云华辩解,却无论如何清顿嗓子也发不出声来,这才回想起先才在后殿被人发现时,墨云华曾抓住他的脉门,往他脉中弹射了一道灵元,那道灵元游移到体内正好封住了他的天突穴,止住了他的声音。情况正是危急,他却只能哑着,纵有千言万语想为墨云华开脱却无法言说,急得满头是汗。

墨云华抓住了欲挣脱上前的炼缺,责躬引咎道,“是弟子的不是,弟子知错,门中有训诫,昊天镜不得靠近,是我擅闯禁地触犯了门规。”

玉隐子冷声道,“你既藐视门规,又自行认过,那便带去执法堂,交由执法堂处理!各位,盗看昊天乃是大事,须得先行理清,授行大典推至未时举行!”说罢,召来执法堂数人将人押至碧霞峰上。

于是,一众人等浩浩荡荡跟随着云隐子上了碧霞峰。管平涛随行在人群之中,见到这师徒二人落马,心里头存了二十多年的郁结终于缓了一缓,面上现出一抹冷笑。

这碧霞峰常年云山雾罩,寒风透体,炼缺被人压着沿途登上去,心中的悲凉竟比这气候还要严寒。他想起前日墨云华特意暗示他的那片行刑的广场——或许那时候,师父就想着为了我做这一切了吧……

他现下无法言语,又不知接下来将要面对怎样的责难,暗自拼劲催动真元,只求能够解开墨云华的封禁好在接下来的审问中替墨云华开脱几句,将罪责揽到自个儿身上。可一路上到山中,他都无力撼动墨云华的封禁术,心知墨云华此回定是要一肩扛下此事了。

这般想来,炼缺恨死了自己的疏忽,他若早知墨云华有心护他,定不会向墨云华征询昊天镜之事。他侧头看过墨云华,见墨云华面色灰白,额间挂着细汗,先才墨云华在大殿被遭反噬,受了伤,衣衫的前襟还沾着血迹,加之内耗巨大,看着十分虚弱。炼缺随墨云华这些年,在他心里,墨云华一直是那个孤高清冷,片尘不染的男子,何时见过墨云华这般惨淡,心不免抽抽的疼,便顾不得旁人眼色,划过衣袖悄悄牵住了墨云华的手,唤出太阴真元欲往墨云华脉门送去,替墨云华治伤。

墨云华当即挣断了炼缺的手,冷着眼警告炼缺莫要轻举妄动。眼下,身旁跟着这么些门中高人,莫说这样明显的举动,哪怕一点小动作也逃不脱众人的法眼,若再不安分守己一点,被人揪住了小辫子,真是实难善了。

炼缺当然明白墨云华的警告,只是看着墨云华为了自己受累,心里痛得厉害,只想尽一份绵薄之力好缓解了墨云华的苦痛。

一纵人等上了碧霞峰顶,广场上已经站了不少人。先才昊天镜被催动,门中许多人都感觉到了,这消息传得飞快,待师徒二人被押上碧霞峰,多数人已经得知了事情的大概。

私自催动昊天镜在门中可是大事,又恰逢玉隐子在场,执法堂为了以儆效尤,便发出堂主令,内门中人皆被召来此处观看执法。

文浩然站在人群前列,心急如焚,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墨云华有什么缘由要去偷看昊天镜,墨云华一向谨守门规,戒情戒欲,向道多年,到底想知道何事?欲看何人?

他百思不得其解——“云华怎就突生妄念动了这等心思,昊天镜好几千年来无人动用,何事值得他损耗三十年修为非要一探究竟?”

文浩然不明就里的朝炼缺望去,急于从炼缺那里探知一点讯息,却见炼缺眼神闪躲,面有愧色,似乎事有蹊跷。他稍加思虑,昔日往事随即从他脑海中呼啸而过,突然横亘出一个念头——云华难道是为了炼缺?

文浩然转而眼神冰冷,咄咄逼人的审视着炼缺。

炼缺哪里敢和文浩然对望,只得把头垂得低低的。

文浩然心下了然,不由得怒火中烧,心一横,大步朝执法堂堂主贺铭冶那处走去。

墨云华见状,厉声喝止道,“文师兄!”

围观的众人原本皆在小声议论,墨云华这一令喝,四下立时安静下来。文浩然收了步子,灼灼逼视着墨云华,誓要墨云华说个清白。墨云华双目清冷,见不着一点浮动,愣死没有多说一字,两人对持一阵,直至贺铭冶循声走到文浩然跟前,问道,“发生何事?”

墨云华目光如电,寒意渗人。

文浩然深深望了眼墨云华,软下身子,叹了口气,道,“无事,我……就是想问问贺长老发生了何事……我师父出门在外,我……怕他老人家记挂……”

“等下听审便知!”贺铭冶抬步离开。

又过了片刻,贺铭冶召集齐了执法堂的三名执法长老,便于执法堂前坪开审了。

三位执法堂长老端坐在前坪的高台上,贺铭冶居中,两侧摆放了数个座位,除了玉隐子坐了东向首座,其余递次坐着门中出窍期的前辈和长老,余下的元婴,金丹弟子则靠站在两侧。

师徒二人被带到中央的开阔地。

贺铭冶俯眼望向两人,冷声道,“跪下!”

二人跪在地上,炼缺悄悄抬头瞟了一眼高台上三名执法长老,皆束着獬豸金冠,身着玄青色法袍,衣襟上满是獬豸绣纹,神情肃穆,刚正不阿。

炼缺心神一凛,獬豸者,小者如羊,状似麒麟,额生一角,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是正大光明,清平公正之表率。此回被押到此处,执法堂若不将事情问个清清白白是不能放过他们的。他心神沉落,瞥向墨云华,见墨云华一脸清正泰然,似乎早已做好了准备。

贺铭冶打破了思虑,沉声问道,“止水峰峰主墨云华及其座下弟子炼缺,你二人于今日巳时被余长老亲见催动了门中至宝昊天镜,我现下代表执法堂审问你二人,你二人为何要不顾禁令偷看昊天镜?!”

炼缺无法出声不能辩言,他的穴位仍被墨云华封禁着,突突的疼。墨云华抬头平视贺铭冶,平静说道,“此回盗用昊天镜是我一人的主意,与徒儿无关,他只是被我勒令从旁替我掩护。”

霎时间,炼缺耳边炸起一道惊雷,他死死拽住墨云华的衣袖,拼死摇头,希望墨云华说了实情,墨云华却是不为所动。

“下面的弟子老实跪好!”高台上,坐在贺铭冶右手边的长老发话了,“墨云华!你既认罪,本尊问你你为何要偷看昊天镜?”

“我催动昊天镜只为探查我母亲魂归何处。”

炼缺万万没料想墨云华竟编了个借口将祸水全部引到自己身上。他顾不得周遭众人的眼光,捉住墨云华的手在墨云华手心点划着,恳乞墨云华施术,好解了禁术让自己开口道出实情,心里悔不当初。

“——原来,师父上万仞峰时就做好了准备要护我周全吗?

——为什么我却没有发觉?

——师父……徒儿真是……不孝……”

墨云华冷的抽回了手,侧过头,神情冷肃,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不要乱动。炼缺与墨云华相伴这些年,哪能不知墨云华眼神里的意思,预感接下来的事情定是朝着最坏的方向走去了,一把瘫坐在地,念及自己当日之誓言,心头泼上一盆冷水,浇得透凉。

“肃静!”贺铭冶见那师徒二人拉拉扯扯,心生不喜,喝道,“墨云华,你母亲当年犯下情戒,与赤松子有了欢好之情,偷偷生下了你,门中顾念她夫妻二人修行不易,她却冥顽不灵,不肯服下化情丹,死在了问心池里,时隔这么多年,你因何动用昊天镜去查知她的下落?”

墨云华抬起头淡声道,“母子情深,心血相连,她虽往世,我却不能割舍,只想借用昊天镜探知她轮回之后过得可好。”

贺铭冶训斥道,“你这便是执念深重,堪不破人伦情缘,现下归墟动乱,攸关苍生,你却在这个当口唆使弟子参加选拔,趁乱混进万仞峰偷看昊天镜,只为一己私欲,实在是可恶至极!你可还有什么话好说?!”

围观众人纷纷点头,深以为然,唯独文浩然一脸怔忡,神采全无。

墨云华应声道,“我既已触犯门规,无话可说,知错了。”

贺铭冶道,“你既认罪,我便代表执法堂在此宣告处罚!依上清门门规第二十四条:昊天镜乃门中至宝,只能用来洞察门派气运劫数,凡因私偷看昊天镜者,一律处笞刑一百!你师徒既承认私自动用昊天镜,便一人杖责一百,现下立时领罚!”

一锤定音,炼缺再欲辩言也是枉然,心里空成一个大洞,不知如何再去面对墨云华的眼睛。

第86章:捌拾陆云华领罚

墨云华阻难道,“慢着!贺长老,我有一事承明!盗看昊天完全是我犯下的过错,我徒儿炼缺只是因为心系于我,不忍我因思母伤神,才随我同去了大殿。请贺长老念在炼儿年纪轻轻,资历尚浅,一切皆因我而起的份上,今日免了他的责罚,既是我教导无方,他那一百杖就由我受了吧!”

炼缺闻言腾的起身,此番波及墨云华已让他悔恨不迭,若是再让墨云华代领自己受罚,他还如何自处?

他喉咙里呼噜作响,挣扎着欲起身说话,却被墨云华一把拉下,冷声喝止,“炼儿,跪下!此处是执法堂,岂容你在这里放肆!”

炼缺回头才觉出墨云华气血翻涌,嘴角渗着血丝,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手心冰凉,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定是伤得不轻。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死告活央的望着墨云华直摇头,只求墨云华道出真相,好让自己受了这刑责。

墨云华却是心意已决,吞下一口鲜血,直逼视着高台上三位长老。

高台上三位长老接耳私谈了一会,贺铭冶又起身征询了玉隐子的意见,斟酌少顷才宣布道,“经本座商议,止水峰座下弟子炼缺,念你天资聪悟,年纪尚轻,被人唆使才动下妄念,又是初犯,本座今日便免了你的杖责,只是你触犯门规,仍需薄惩,这回收了你参加清剿小队的资格,回去面壁思过半年!墨云华,你无视门规,因私偷用镇派之宝,杖责一百,且你身为人师却教导无方,唆使弟子作乱,加责一百,杖两百,即刻行刑!”

贺铭冶言毕,从执法堂的大殿里冲出来四名身穿臧色劲装的执法弟子,分作两两,一面拉开了炼缺用捆仙索将之束缚了起来拖到广场的侧边,另一面两人则押解着墨云华将之推至中央。贺铭冶一招手,从广场中央的地底下慢慢升起一个云英砌成的刑台,那两名执法弟子将墨云华推搡到刑台之上。

炼缺被带到人群之中,两名执法弟子并排站在身后看守。他满心焦灼的盯着刑台上的墨云华。见墨云华气息不稳,脚步虚浮,任由执法弟子推搡,蹒跚着上了刑台,心里难受至极。

事已至此,他纵再多悔恨也来不及改悔了,悲从中生,怔忡之间暗声质问着自己——我……当初忤逆了师父选择寻访爹爹的下落当真是对的吗?既是遵从本心,可我……为何……为何这般心痛?

……

文浩然一脸冰霜的走向东侧,直挺挺站在了炼缺身旁望着刑台,失了往日温文尔雅的气度,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贺铭冶见墨云华已站上刑台,抬起袖袍,从袖袍之中飞出一条金色绳索,他冷喝道,“行刑!上锁灵绳!”

两名执法弟子得令接过锁灵绳,将墨云华扎扎实实的捆绑了推倒在地,这锁灵绳将墨云华体内的灵力封锁得严严实实,接下来便只得以肉身扛过杖责。

这时,一名弟子召出一根黑金刑棍,这刑棍一亮出,在场的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就见那刑棍灵光熠熠,重达百斤,棍头上缀满尖锐锋利的勾刺,散发着森冷的气息。

炼缺一见那根森黑锋利的刑棍,蓦的从头凉到了脚板底。他万万没有料到门中实施笞刑责罚弟子竟是要先封住人的真元,仅靠肉身扛过灵棍的鞭笞。

“师父……师父本就内耗空虚,还如何受得住这两百下?”他心悔欲死,只恨自己当初为何没有好生细读门规,不晓得门中刑罚竟然如此严酷。

——师父,弟子愚笨,弟子该死!我若早先料到,先才在大殿之中时必放断了盗看昊天镜的心念,不敢牵累师父半分……

可说这些,还有何用?

他被捆仙索捆住不得动弹,除了能眼睁睁的一旁看着,还能做什么?

……

那刑台之上,刑罚已经开始,一名记数弟子立在一旁用平板的语调冷漠地宣读着“一”,接着就是“啪”的一声,刑棍鞭打在肉身发出一声巨响,便见那根黑金刑棍重重砸向了墨云华的脊背,身下人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泛白的指节死死扣在刑台的石缝里,硬忍着吞下了哼声。

刑棍上端的勾刺全部砸进墨云华的肉里,带出丝丝血肉,迎着正午的烈日,照亮了勾刺上挂着的鲜红的血珠,灼目得刺眼。炼缺迎着烈日,双目艰涩。这一棍挥下去如同砸在了他的心尖上,他的心跳在落棒的那一瞬几乎停止了,全身血液冷凝,看着墨云华忍不住颤抖的身子,他恨不能立马冲过去抱住墨云华,可他却被捆得死死的,心,撕扯得剧痛。

“二!”平板的声调再次旋绕在广场上,又是一棍,墨云华白色的衣袍上已染上了斑斑血迹,森冷的棍头上又添足了一分血腥。

“三!”

“四!”

“五!”

“六!”

……

“十九!”

“二十!”记数的弟子一遍遍冷漠的报着数字,紧随而来一声声棍棒落地的声响,一冷一热,赶马场似的喧嚣拥挤着在炼缺的耳旁炸开,震得他耳膜发聩嗡嗡作响。他强睁着眼盯着墨云华,只想确认墨云华还……好不好。

墨云华的手指死扣在刑台的石缝之中,因较劲过猛,指甲挤压在石缝中成了乌青色,他性子孤高,不肯在众人面前发出痛哼,只借着手劲忍着。

数字仍在不断增加,棍棒仍旧无情的落下,先才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在这严酷的杖刑面前渐渐冷却了下来,围观之人无不整肃容颜,心有戚戚焉。文浩然呆滞地望着那一起一落的行刑棍,面如死灰。唯有管平涛不痛不痒的扎在人群之中一脸冷漠,面露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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