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林夕醒过来的时候方知远还没醒，他翻过身看着方知远睡觉的样子。熹微阳光正透过窗户照在方知远的脸上，林夕注视着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觉得自己真是太喜欢他了，怎么能有让自己这么喜欢的人。
林亦推门进来的时候林夕还没回过神来，看见林夕那副样子，林亦皱了皱眉，又装作没事人的样子跟林夕说道：“该出来吃早饭了，把你朋友叫醒吧。”
林夕没注意到林亦的异常，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便点点头叫醒方知远。
吃完早饭林夕送方知远去机场，俩人先是坐了计程车去宾馆拿上行李才去机场登机。
一路上林夕都没说什么话，显然情绪低落，方知远在登机之前揉着他的头发边揉边说：“不要伤心，总会再见的。”
林夕点点头，“下飞机了记得打电话给我。”
“嗯。”
“记得要上游戏。”
“嗯。”
“开学后有时间就去A市xx大学找我。”
“嗯。”
“你赶紧上飞机吧。”
“好。”
方知远就这样转过身离开了。
林夕在方知远登机后又在机场茫然地站了好一会，虽然说好要再见的，但是下次见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想起六世达赖仓央嘉措那首诗里的句子。
“这一去可有悲伤？”
“不久还会重逢。”
第9章
方知远下飞机的时候罗清风已经在机场等了好一会，看他朝自己走过来直接往他左肩捶了下。
“这样的天气还来给你接机，要怎么感谢兄弟我啊。”
方知远笑着回了他一下，“大恩不言谢，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跟你客气个什么劲。”
罗清风哼哼两声：“你不要脸的时候最跟人不客气。”
方知远道：“知我者莫若清风也。”
罗清风揽着他的肩朝机场外走去，边走边说道：“看你这德行，见了媳妇开心吧？”
方知远拍下他的手，“既知我已名草有主，还请罗兄多加注意，莫要举止不端才好。”
罗清风啐他一下，“无耻败类，见色忘义！”
方知远幽幽一句道：“罗兄所言不差矣，怎可为友弃美色？”
说话间俩人已经走到罗清风的车前，方知远自发坐到副驾驶座上去，罗清风刚从另一边坐进主架位里就看见方知远低着头拿着手机在那发短信，打趣道：“这才分开多久呢就如隔三秋？”
方知远看他一眼得意道：“我这是在跟自己的另一半报平安，没人爱的不会懂。”
林夕收到方知远的短信的时候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当然原因不在于短信内容，而是因为喜欢的人跟自己发短信了。
他坐在电脑前拿着手机跟方知远发短信发得开心，林亦连门都没敲就走进他房间。林夕对相处这么多年的哥哥这种行为一点也没有私人领地被入侵的感觉，觉得理所当然。
林亦走近他，看了眼他的电脑屏幕。屏幕上开着两个游戏窗口，一个无日不瞻望，一个无夕不思量，两个角色正组队由林夕一个人控制着在做人物。
林亦又看了眼房间的门确认门已经被自己关好了，才对着林夕开口，“小夕，那个方知远是你什么人？”
林夕最开始反应不过来林亦为什么要问这个，过了几秒才想到林亦这是生疑了。他想了想觉得不应该呀，他跟方知远在有人的时候表现得挺规矩的。
他迟疑了一下，回答道：“他是我在学校的学长，平时挺照顾我的。”
林亦看着他，明白着不行。林亦虽然从小宠着林夕，对他基本上都是和颜悦色有求必应的，实际上对着别人都要正经得多，相貌也不像林夕那样清秀中带点可爱，特别一涉及到重要的事整个人严肃起来都有些吓人。
林夕被他看得犯怵，知道自家哥哥这个问题不是随口问问，干脆向他坦白：“哥，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在游戏里认识的那个……”
他还在纠结怎么介绍方知远的真实身份，林亦直接说出下文：“跟你结婚还跟你网恋的那个？”
林夕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发红，乖乖地点了下头。
林亦深吸一口气，道：“你喜欢上一个男人，把他带到家里，还欺骗家里人？”
“欺骗”两个字让林夕有些急了，他急忙说道：“我本来是想直接跟你们说清楚的，他不让，说对我影响不好。”
林亦听完他的话，心里摇了摇头，自家弟弟居然天真到想着直接把人带到父母面前出柜，还好方知远比他要成熟些，阻止了他。
其实单看俩人在林家人面前的行为举止林亦的确是看不出什么的。只是在方知远出现之前林夕就说过自己的对象春节要来C市，结果女朋友没看见，却来了个男的。说是跟自己关系要好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学长，平时电话里又没见过林夕提起方知远这个名字。
这两点还都只是让林亦心里有些奇怪，真正让他对俩人关系产生怀疑的是昨天他进林夕房间时林夕电脑屏幕上那两个顶着夫妻称号的游戏角色。两个号都在同一台电脑登录着，操纵这两个人物的除了当时呆在一起的林夕跟方知远还能有谁？
今天早上林亦进林夕房间叫他们出去吃早饭的时候，林夕看着方知远睡时容颜那种温柔着迷的眼神，除了对着喜欢的人还能够对谁有？林亦虽然谈恋爱的时候从没怎么认真过，但是这种情人间才会有的眼神他还是看得懂的。
林夕看着林亦一直不说话，闹不清楚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不敢说话。
林亦沉默着，他没对恋爱这种事情伤心过，觉得学生时期的恋爱都不长久，也便是只是样可有可无的东西，因此林夕找个男的女的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差别。只是林夕喜欢上个同性，他不用想都知道爸妈肯定不会认同。
林夕是个单纯的人，从小被家里人宠着也有点没心没肺，只会想到把喜欢的人带到家里，爸妈不答应就磨到他们答应，哪里会想到父母会有多难过多么激烈的反对？退一万步讲，就算到最后他们得到了父母的承认，又有谁能保证爸妈在接受他们后不会在心里留个疙瘩，遗憾自家后继无人？——对恋爱没什么兴趣的林亦直接把自己也能传宗接代这事给忘了。其实他压根从小到大连娶个媳妇生个娃这种事都没想过，在这方面于某种程度来说他也挺单纯的。
过了一会他才开口：“不要让爸妈伤心。”
他思来想去，觉得要说的话总结起来也就这么一句而已。虽然要是哪天林夕出柜的话这句话也就没什么可能实现就对了。
过了几秒他又补充：“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毕竟跟同性在一起不比跟异性在一起轻松。
林夕点头，觉得心口悬着的石头放下了。这么轻松地过了林亦这一关让他觉得有点不真实，又觉得有些理所当然：林亦从小宠着他，成天有求必应的，现在认同他喜欢上一个同性也正常。
林亦离开林夕房间后，林夕又看向电脑屏幕上的那两个人物。想想那两个角色代表的是他跟方知远，再想想出柜革命已经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他就特开心，忍不住发条短信给心里念想着的那个人。
[我哥知道我们的事了！]
[他怎么说？]
方知远回复得这么正经让林夕有点意外，他还以为他会跟平时一样嘻嘻哈哈的。
[他跟我说别让爸妈伤心，还有要我照顾好自己。]
[嗯，我会好好对待娘子，还有咱爸妈的。]
林夕拿着手机笑得眉眼弯弯，感觉光明未来近在眼前。
次日晚上方知远发了个帖子地址给林夕，林夕点进去，是三界的百度贴吧。林夕有时候也会上贴吧去逛逛，看贴吧里的人扒小三扒JP，然后感慨下真是三千世界芸芸众生无奇不有。
方知远给自己发的帖子起了个颇文艺的标题：【表白】情不知所起，但知所向。
虽然方知远把标题起的略文艺，但内容却十分朴实，让人怀疑他身为一个大神写手文字功力是不是都扑街喂了狗作者自己没本事就不要把错都推到角色身上了好吗
一楼的内容只有一句话：献给娘子林夕。
二楼开始就是他在那讲述二人从相遇到现在的点点滴滴，语气轻松诙谐，不见表白该有的严谨，不见与标题相对的文艺，还时不时吐槽几句，每写一段还分别配上往日俩人在游戏里的截图。
到了最后，方知远贴上了逾墙不悔跟浮生若梦成亲时夫妻对拜的截图，还有手机短信的截图，截图上是林夕跟他说林亦发现二人奸情时的那短短的四条短信。
图的下面附了一段话：
我的娘子林夕，是个很可爱的人。
活着二十五年来遇到过的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平时情话说太多，这次就直接一点：
我爱你到天长地久，喜欢你到海枯石烂。
时间地点家庭性别都不是问题，等你毕业我就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帖子下面一堆人跟帖
2楼：lz跟lz娘子好恩爱，祝幸福！
3楼：祝幸福+1
4楼：我也想要有个人八抬大轿娶我啊啊啊啊啊！
……
16楼：没人发现这是逾墙大神吗！？？神隐了一年多最近又重出江湖的逾墙大神啊！！！
17楼：卧槽ls不说都没注意到，这个叫林夕的妹纸好有福气！
18楼：逾墙大神！？球合照！球见林夕妹纸！
……
53楼：卧槽你们都没注意到最后那句话里性别两个字？？有基情！！！！！
57楼：基情！！！难道大神的娘子是个男的？？？这天下都大同了吗？？？
58楼：到底还有哪个好男人不是基佬！！！！！！
59楼：围观基情！
60楼：围观基情！！！写文又有题材了！！
61楼：ls球晒文！！！！！
林夕看着下面各种回复坐在电脑前傻笑了会，然后切换到游戏窗口噼里啪啦打字。
【私聊】无日不瞻望：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特煽情还特频繁？
【私聊】无夕不思量：你喜欢我煽情不？
【私聊】无日不瞻望：喜欢，嘿嘿。
【私聊】无夕不思量：那就好了，来给相公亲个。
【私聊】无日不瞻望：现在你是女号，我才是相公！
【私聊】无夕不思量：我说过了，性别不是问题，所以你还是我娘子的。
【私聊】无日不瞻望：怒了！当初你说我是人妖号我才是娘子，现在来玩区别对待了（╯‵□′）╯︵┻━┻
【私聊】无日不瞻望：鄙视你（#‵′）凸
【私聊】无夕不思量：你是我要八抬大轿娶进门的人，当然要区别对待了，乖。
方知远在电脑前笑着给林夕顺毛。
【私聊】无夕不思量：娘子，等年一过完我就要正式工作了，到时候玩电脑的时间不多。
林夕愣了下，才想起来这厮之前就是个靠在网上写文过活的宅男。
【私聊】无日不瞻望：怎么突然要正式工作了？
【私聊】无夕不思量：不能一辈子靠写网文赚钱啊，何况我还要努力赚钱攒钱养娘子。
【私聊】无日不瞻望：之前没见你提过啊
【私聊】无夕不思量：昨天回家老爷子提起来才决定的，毕竟又过一年都二十六了。
林夕想了，觉得上网时间变少不是问题，平时联系可以用手机，但是方知远找了份正式的工作能来看他的机会就更少了，光是坐飞机都要花一天时间呢。
【私聊】无日不瞻望：那你什么时候能再过来？
【私聊】无夕不思量：我会尽量找时间的。娘子每天早上醒来想一想我就好了，不用太想念的╭（╯3╰）╮
【私聊】无日不瞻望：指不定你出现的少了我就忘了你了，到时候再找第二春！
【私聊】无夕不思量：娘子要找第二春，一定要找个没我好的，这样娘子才能一直记着我的好
林夕心里别扭了下，虽然他是开玩笑的，怎么方知远对他说要找第二春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呢。
【私聊】无日不瞻望：找个比你好的，然后把你彻底忘了。
【私聊】无夕不思量：娘子你这样我就是死也死不瞑目啊/（ㄒoㄒ）/～
这还差不多，林夕略为得瑟地想。
第10章：开始撒狗血
假期结束后方知远真的开始了工作，就在家族企业里，每天朝九晚五。作息也规律起来，晚上都是到了十一点就准时睡觉。每天不忘上游戏跟林夕腻歪下，有时上俩人上逾墙不悔跟浮生若梦这两个号，有时上无日不瞻望跟无夕不思量那两个号。
方知远只有晚上才上游戏，白天林夕也就懒得往游戏上跑，专心学习，宿舍里的苏煌说他这是迷途知返终于从游戏的世界走回来了，林夕直接给他个白眼。
三月的一天方知远没上游戏，林夕当他又把工作带回家，那天晚上方知远没有打电话过来，这是方知远第一次没打电话过来道晚安。林夕等到了十二点多忐忑地打了电话过去，想着问他是怎么回事，又想他会不会这会儿因为工作太累已经睡过去了，结果手机里发出的声音告诉他：您所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林夕只能郁闷地爬到床上去，脑子里胡思乱想等到快两点才睡着。
第二天晚上林夕照例上了游戏，方知远还是没上线。他想找清风徐徐，方知远有跟他说过罗清风是他从小就认识的朋友了，两家是世交，结果清风徐徐那一栏也是暗着的。
第三天早上的时候方知远发过来一条短信：
[这两天工作太忙，娘子想我没有？]
林夕愤怒地回他短信：
[想你，想你去死啊！工作忙干嘛不说声]
[最近公司有大企划，公司上下都忙得晕头转向，手机没电了也没发现，娘子求跪搓衣板求原谅！]
[不准有下次！]
[认错之心天地可鉴，再有下次就换成我被娘子八抬大轿娶进门！]
[被我娶进门你也没损失啊，嘴贫。]
[对着娘子才有如此口才啊。]
[你什么时候才能上游戏？]
[这星期的工作忙完了就能上游戏，娘子不要急。]
[好，到时候见不到你我就去寻找第二春！]
[娘子命令不敢不从！]
[乖。]
虽然方知远的理由里有漏洞，不过林夕还是没发现。
方知远拿着手机感慨了下，要是林夕一直这么单纯就好了啊。
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俩人依旧每天游戏见面，用电话互道晚安。只是有时方知远会因为手头的工作没做完而带回家一整晚都不上游戏，手机也跟着关机。
林夕觉得自己跟方知远还真像是稳定下来了，就像方知远说的，只差等林夕毕业了他把他娶进门。
不过隔着个网络总是有那么点虚无缥缈的感觉，时间久了林夕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偏偏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搞得林夕自己都吐槽自己想太多。
直到六月的时候林夕终于发现哪里出了问题。
——方知远不上游戏手机关机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这有问题，很有问题。
每次方知远都以公司又有新企划或者应酬客户什么的做借口，理由听着挺合理，林夕也秉着对恋人的信任无条件相信了，但有时候方知远一消失就是一整个星期，哪有公司连周日都逼着人工作的？
而这次，方知远已经消失了有半个月。
林夕打开游戏，想找罗清风。
之前一次方知远一星期没上来，他去问过罗清风方知远在干嘛，罗清风也只是含糊地说忙工作，并且打那之后游戏也上来得少了，林夕现在怀疑他知道方知远是怎么了，却不肯跟他说故意躲他。
清风徐徐不在，林夕就把游戏开着，一直等，等了两天终于把罗清风给等到了，敲开他的聊天框直奔主题。
【私聊】浮生若梦：方知远半个月没出现了，手机一直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