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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梅映芳华 中——by分花拂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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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盒子,明艳的眼望着窗外林木,嘴角一直微微勾着,那抹淡淡的红云还在脸上。魂儿就没随着人回来,还在玲珑斋里,那块水晶罩前,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那时的情景。

恍然回神,

讨厌……树枝上的鸟儿都是一对儿。

第八十九章:清明时节

晚上,子卿拿着本琴谱坐在床边看。

柳乔阳走过去,坐在子卿身边,拉了他另一只手握在自己手心里。

子卿仍旧看向琴谱,不动声色将手抽回,淡淡道:“别打扰我看谱。”

柳乔阳闻言,眉毛顿时扬了扬,调笑道:“哦~原来子卿喜欢反拿着书看呀,这嗜好,以前到没发觉。”

“你!”装不下去了,干脆将书扣在一边,扭过头不理乔阳。

乔阳贴上去,手环着子卿的腰,哄道:“好啦好啦~别生气了,以后当托儿这种事情,不麻烦子卿大少爷了行不行?”

“你卖东西非得那样吗?”语气很柔,却带着几分愠怒。

“那样不是挺好的吗?”这种无伤大雅的小诡计怎么就惹到子卿了?柳乔阳一脸困惑。

子卿眼睛飘向窗外,看那不识趣儿的清风烦扰柳条:“那也不用一直满脸情深地盯着人家姑娘看呐……”

“哈哈”原来吃味儿了呀,乔阳明白过后,嘴就合不拢了:“呐,你要是现在转过头来,保证能看到更深情的凝望,而且是真心的。”将下巴搭在子卿肩上,低声问:“要不要试试?”

子卿没动。

还不知道他,要是此刻转过头去,自己定会陷在他的温柔缱绻里出不来了。

子卿敛了敛心神,清冷道:“你倒是流水无情,就不怕人家落花有意?”

乔阳不以为然,轻笑道:“怎么会?严明堂如今可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想和他结亲的人不知有多少,而且严姑娘生得如花似玉,又知书达理,雍容大度,围着她转的公子贵胄一抓一大把,呵呵,我明天就去玲珑斋数数到底有多少公子哥儿为了她去买紫晶石……那么多追求者,哪会如此轻易就喜欢上我?”说完扬了扬眉毛,自信满满道:“虽然我魅力是挺大。”

“不害臊……”

乔阳偏头吻了吻子卿的面颊,笑道:“我实话实说而已啊,如果我魅力不大,子卿怎么会喜欢我,对吧,神仙哥哥。”

子卿闻言不禁轻笑起来,宛儿那句天真的话倒是被他记到现在。

宛儿……唉……

“乔阳……”

“嗯?”

“清明节快到了,我想去娘的坟前扫墓。”

“好啊,我陪你去。”乔阳心里补到:去拜祭一下岳母大人……

“我们趁傍晚没人的时候去吧。”子卿忽然皱了皱眉,迟疑地说道:“我不想让张南宿知道。”

柳乔阳点头同意,那敢情好,他还不想再给那张南宿当乖侄儿呢。

……

清明节,绵雨知时而至,细如牛毛,轻如飞絮,飘飘扬扬之间,便将四周笼罩在一片半明半暗的朦胧之中。

傍晚之时,路上行人稀稀落落,身影模模糊糊混淆在这晦暗的雨雾中,几分悲戚,几抹断魂。

柳乔阳带着子卿来到城郊张家墓园,于守园的老者只道是婉茹的远房亲戚,与张家并不相熟,却想拜祭。

老者是个须眉善心之人,见两人面容肃穆悲切,便叹气道:“去吧……婉茹之墓便在尽头。”

黄昏的雨雾中,可视范围极其有限,目送两人消失在风雨里,老者摇摇头:“唉……真是苦命之人呐,只怕又是一段孽缘……”

尽头处,断肠台。

朦胧中,却发现已有一人孤立于坟前,雨水润湿了他的衣发,身影落寞凄凉。

“你是?”柳乔阳轻问……这背影,绝不是张南宿。

听到询问,那人缓缓转身看向两人。

当子卿看清他的脸时,一张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霎时更白,眼中不由自主闪过几丝警惕,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柳乔阳细心地伸手握了握子卿的手,皱眉道:“初香,你怎么会在这里?”

初香眼睛滑到两人紧握的手,一丝极淡的笑,带着些轻讽,含着些伤痛,浮上了本来清净悲戚的脸上。转过身去不再看二人,一缕凄清的话语却飘了过来:“这话该由我来问才对吧。二位到底为何会出现在我娘的坟前?”

“你娘?!”来不及理清涌上的杂乱是非,子卿和柳乔阳心中同时一跳:“她怎么会是你娘?”

“她当然是我娘!”初香语气中已略带怨恨,看向墓碑的眼神中浮出几丝嘲讽。那碑上,隶书篆刻着几个大字:爱妻婉茹之墓。以及角落一行小字:张南宿泣刻。

“哼……柳子卿,当日之事我自会以死谢罪。只是……在那之前,我还需了却一事。”初香背对着两人,冷冷地说。

“初香,”子卿眸色漠然:“没错!那日之事我确实未曾原谅你。只是……如果要谢罪的话,我只要你活下去,并且铭记!”

不料,这话却激起初香的愤怒:“哼!这是你廉价的怜悯吗?告诉你!我不需要!自从被傅永斌侮辱之后,我不顾廉耻地活着,只因还有未尽的仇恨!等大仇得报,自会将一切一了百了。”

初香此刻一袭青衣,书生打扮,脸依旧清清净净,而眼里却再不曾闪现他当时在南湘馆中勾出的妩媚和风情,取而代之的,是刚烈的愤怒和清冷。

柳乔阳心思转过几处弯儿,不由皱眉道:“初香,婉茹她是你娘,你爹可是王尘风?你口中的仇又是?”

初香冷哼一声:“不错,家父正是王尘风。我要让那些人面兽心陷害我一家老小的人付出代价!”

子卿面色铁青,初香?真的是哥哥?

柳乔阳紧了紧握住子卿的手,苦笑一声:“初香……你可知,子卿当初也是从王府抱过来寄养的,而他的娘,也并不是王夫人。”

什么?!初香闻言倏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子卿。

子卿垂下眼帘,不知该如何面对。狠狠咬了咬牙,才止住了身子的颤抖。

初香嘴角抽动起来,似错愕,似讥诮,一张清净的脸此刻竟然带上些狰狞。“哈哈哈哈”终于大笑出声,笑到最后都成了哭音,呜咽在这萧瑟昏暗的风雨里。

这是怎样的冤孽啊!痛恨被那个混蛋侮辱的自己,竟然亲手将自己的弟弟送入虎口。为着报仇而忍辱负重的自己,竟然替仇人把自己唯一的亲人给献上。

初香看着自己的手,白皙,颤抖。就像当初在柳乔阳面前看着自己的手那样,困惑,痛苦。报应啊!亲手毁了自己的弟弟,原来终究是自己毁了自己。

清明雨上,

折柳坟前,

相逢不识,

梦断成空,

爱恨难解,

泪拆两行。

柳乔阳站在一旁,看着低头不语的子卿,轻轻叹了口气。

细雨打在婉茹的墓碑上,渐渐汇成一股,自碑前清冷地滑过,滴落,像幽咽凄凉的泪。

第九十章:不堪过往

三人拜祭过婉茹,一同走在城郊的青石陌上。子卿和初香皆是沉默不语,一脚一滑专注地走着。

风,吹面不寒;雨,沾衣欲湿。可这气氛,却凝成了霜,冻成了冰。

柳乔阳只好出言破冰:“初香,前面可是你养父养母的家?这些日子你都住这里?老人家身体安好?”

初香沉吟半刻,才幽幽说道:“我没有养父养母,是跟着贺家老伯老奶长大的,他们前几年已安然辞世,如今,那里只剩我一人而已。子卿,那里留着些娘的遗物,我想你或许想看。”

“嗯。”子卿轻声应了一句。

说着,已行至一家农家小院。此时,天色已晚,只依稀看出院中一栋三间的青石砖瓦的房屋,寂寥在这绵绵暮雨中。

初香推开蓬门,将两人带进堂屋,引了烛台放在桌上,便掀帘进了里屋。

子卿径自坐在桌旁,望着被幽风吹得发颤的烛火,心也跟着微微发颤。

柳乔阳打量着这小小的屋舍,虽是陈旧,却被收拾得一尘不染,简单的家具被摆放得整整齐齐。桌上还放着本书,是本诗词集,书角微微有些破损,似是被经常翻动而留下的痕迹。

柳乔阳不禁想起曾经初香陪自己喝酒之时,时常出口的那些诗词歌赋,是绝不染半分银靡的。自己那时也是喜爱他那份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节,才愿意出钱助他。

唉……还真是世事弄人啊。

此时,初香已抱着一个小木箱出来郑重地放在桌上,将灯花剪亮后,伸手将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些物什。

“这是娘的坠子。”子卿看过去,是一块殷红的玛瑙,像颗凝了胭脂的泪珠,在烛光下泛着幽光。

初香将坠子递给子卿,幽声说道:“贺家老人原受过王府恩惠,所幸王家被满门抄斩时没被牵连,出事后,娘将我偷偷抱过来求老人收养,老人觉得娘可怜,又感怀王府恩情,硬是拖着半残之躯将我拉扯大。”

“小的时候,我只当他们是我的爷爷奶奶,总是问他们爹娘在哪里,每到这个时候贺伯就叹气摇头,贺奶老泪纵横,一边抚摸我,一边指着我脖子上挂的这颗坠子说,你娘就住在里面,等你长大懂事了,就能见着她了。”

子卿沉默不语,只是盯着那颗坠子出神。柳乔阳不愿打断初香,只等着初香继续说下去。窗外暗夜沉沉,风雨凄凄。

“少年未谙世事之时,在屋外玩耍,偶尔会发现一个美妇人远远地看我。可一旦我望向她之时,她就会装作如无其事地欣山看水。可我知道她在看我,非常肯定,孩子最是善于拆穿大人们拙劣的演技。只是那时,我当她是坏人,对她说不出的厌恶,察觉她在看我,我就跑进屋里不让她看。也未曾告诉过贺家老人,只作为隐藏在少年心中的秘辛。如果……那时我知道她是我娘的话,我一定会一直站在外面,让她看,一直让她看啊。”初香的情绪微微有些激动,话语中微微有悲意,转过头来看向子卿,轻问:“娘去看过你吗?”

子卿摇摇头,身子偏向一边,整个人就像缩到了阴影里,似个没人理的孩子似的委屈。

“或许,她知道你在柳家过得非常幸福,所以才放心让你待在那里。亦或许,她去过,只是你没发现罢了。”初香有些踟蹰。

柳乔阳赶紧附和:“对对对,肯定是那样。你娘绝对偷偷来过,看你跟在我身后跑得不亦乐乎,就想安心让你做柳家二公子。”说完,又问初香:“可是她为何不敢与你们相认?你可知道其中缘由。”

这时,初香的脸上浮出怨恨:“都是那个可恶的张南宿!那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娘怕他伤害我,才不敢和我相认。”

子卿眼睫轻颤:“张南宿……似乎很爱娘,我记得宛儿说过,他每年到娘的祭日都会去祭拜,而且将思念化成一首歌,让宛儿经常唱。”

“哈哈哈。”初香闻言顿时嘲笑起来:“你觉得那是爱?将所爱之人禁锢起来,不让她与外界接触,偶尔出来,还寸步不离守在身边。像防囚犯似的防她逃走,虐待她的身体,她的心!”

怎么会是这样?子卿听得心痛不已。柳乔阳则是心惊,他还深刻地记得,那天在玲珑斋客室,谈起婉茹时张南宿悲戚伤痛的表情,便问:“你是如何得知?”

初香的眼神黯淡下去,从箱子中取出一叠信札,悲痛地说:“我十一岁那年,娘怀了张南宿骨肉,绝望之中,偷偷跑到这里来,将这些书信交给了贺家老人,还留下她偷偷积攒的银子让老伯送我上私塾。她在信的最后说,不愿留下孽种,决心饮毒自尽。想必后来被那张南宿发现了,逼着她生下了孩子,她自己却因身心交瘁,血崩而亡。”

将信札递给子卿后,初香黯然道:“可那时,我却什么也不知道。十六岁那年,贺奶已过逝,贺伯自觉命不久矣,才将这些书信给我,告诉了我的身世。那时,我才知道,为何爷爷姓贺,而我却叫王之初。”

子卿深吸一口气,接过书信,那信上,字迹娟秀整洁,可内容却错乱零散。似乎,这写信之人,那时精神状况非常糟糕。

看了这零乱,不知所述的信,子卿已经知道,王之初讲的一切都是真的。娘最后那几年,过得并非幸福,而是凄惨不堪。想到此处,忍了好久的泪水终于溃堤泛滥,信上的字迹渐渐模糊难认。

柳乔阳心中却升起了一团怒气,自然是恨那张南宿的可恶,陷害了王家一家不说,还如此对待子卿的娘。

王之初眼含泪水,悲伤地说:“我将这信反复读,又偷偷向人打听,从别人的只言片语里摸索当初之事的线索,再对照着信里透露的零散信息,加了些自己的推测,才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柳乔阳紧紧握住一旁泪流满面的子卿的手,向王之初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娘姓沈,原是江南沈园最受宠爱的千金。一次爹爹南下江南,那是一年春天,西湖岸边,风和日暖,两人相遇相知。可惜,爹爹已经有了家室,还有了子嗣。沈家在江南富甲一方,怎肯自家的千金嫁与他人做小,更重要的是,娘早与另一豪门有了婚约。”

“爹娘相逢恨晚,奈何情深缘浅,只得分离。后来,爹爹回平阳,半路上,才赫然发现娘亲偷偷躲在他回程的船上,竟跟了来。”

“到了平阳,怕辱没了沈家门楣,娘绝口不提自己的家世,只道是遗孤。王家嫌弃她身世卑微,加上王夫人的阻挠,便不肯让娘进王家家门。爹在外置了一处房屋,让贺伯贺奶照料,娘也不争名分,不明不白地跟了爹,为他生儿育女。可惜,这种事情说出去怎么都是个丑话,所以外人都不知你我的存在。”

“爹爹先因结党之罪入了狱,已是个重罪,性命堪忧。后来杨廷之东窗事发,爹爹罪上加罪,便落了个满门抄斩的命运。幸好,除了王家,没有人知道娘的存在,爹爹嘱咐娘带着孩子回娘家躲难,谁知那时,不知为何,沈家却突遭灭门之灾。而且娘深爱着爹爹,决计不肯离去。将你我各自托付,自己打算随了爹爹而去。”

“没想到却被查办王家的张南宿那厮看上,将娘据为已有,娘多次欲死不成,反被他凌辱。逃不了,死不成,只好日日思念爹,支撑着自己不要疯掉。”

听到此处,柳乔阳沉吟片刻,不禁问道:“那你娘,可在信中透露过王家是如何遭陷害的?张家是当初陷害之人,她在张家这么多年,想必也会知道些始末。”

王之初点点头,继续悲戚地说:

“娘跟了爹后,沈家曾将家传之宝,吴年子的花瓶赠与王家,王家之人只道是沈家想拉拢,却不知,那花瓶是祖父曾许诺给娘的嫁妆。娘那时才知道,原来祖父早已原谅了娘。”

“因为那花瓶上有吴年子的真迹,王家极其珍视,也不知如何走漏的风声,连皇上都知道王家有了一宝。”

“可后来,花瓶突然失踪了,再后来,那花瓶就无缘无故地到了当时羽林军统领秦辉家中,前朝皇帝就因此断定爹爹勾结秦辉。”

“可娘却知道,根本不是这样的。那个失踪的花瓶,根本就是在娘的手上,是爹将花瓶交予娘的,因为爹知道娘对沈园的思念,也因对娘一直以来的愧疚。而那个秦辉家中的花瓶,却是另一个。那花瓶……本是一对,虽然做得一模一样,各自的印章却是对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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