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时，轻旋二人就已经离地而起，两剑未出鞘，人却是像是离弦之箭一样骤出，靠近之下岳然身形急转，点过轻旋剑柄两纵三翻，越过楚怀天后二人一左一右，将其出手含着杀气的招式力道他引，待到场面静止之时，二人收剑拉着楚怀天没敢松手，老大一身气息尚未收止，适才一招凶险暗隐，若是老大真有杀心，那人可就不好过了，现在身边还有戾气未去、大雪远离。
“老子要教训他，你们添什么乱，让开！”楚怀天左右看了一眼怒吼。
“楚怀天，你不要得寸进尺，还真以为小爷接不下怎么着！”穆归走过来皱眉吼道。
“你……”
“好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何苦欺负人家”
几人回头，就看见莫羽停琴起身，看着这边含笑说了一句，然后走进大雪里向这边过来，他一说楚怀天就不吼了，轻旋二人也才敢卸了力道呼一口气，那边穆归也不生气了，就知道这疯子肯定是块自己跑出来的砖头，真正的玉才向这边过来了。
“老子就要欺负他”楚怀天瞪了穆归一眼，上前将莫羽拉过身前，漫天大雪再未有一片落上莫羽肩头。
“你……”
“你想欺负他还得要好好想想方式了，你不要以为适才人家是接不下你那招，这招式就是他们家的，抬手之间就可以化去，人家要是跟你一般见识，现在不好过的可是你了”莫羽看着楚怀天认真道。
“小莫，能不能先给我解释一下”穆归没有笑意，现在这情况他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难不成这中原乱成这样还真就那边的功劳吗，这什么神神鬼鬼的接二连三往下掉真就是被什么人叫下来的了。
“这是你天穆堡的“天洗剑法”，出招必杀、还手的亦是要见红方收的，你想想能将这套剑法练至和轻旋、岳然不相上下的人，会是谁？”莫羽看着穆归道，没有质问或是其他，就像是聊天一样的问，只有轻旋知道那夜自己和岳然遇上的人，就是专门为杀人练剑的，这剑法算是第一次见，长见识了。
“实不相瞒，这样的人不少”穆归眉头都要皱到一起去了，听着就能感觉到他言语是苦的。
“不至于吧？”莫羽摇头一笑，一个就不好玩，这要是来个几十个的，他们真就什么也不用做了，专门对付这些人就是一项不小的工程。
“真的，这种剑法是堡里白魔堂训练剑士的必修剑法，也是最凶狠的一种，分为白、红两套，刚刚这疯子学来是红系里绝杀十招的第一式，我若还手就停不下来，轻旋、岳然现在告诉我，袭击你们的人长什么样子？”穆归急切言语，从遇上到现在首次出现这种表情，认真又着急的样子，从来都是一副事不关己、慵懒随意的人，现在这样子多少有点让人不能忽视。
“红衣长风、身形与我二人相仿，带红纱面具，剑窄而细长、无鞘，目闪红光，意在阻止我二人靠近门主，当时门主与公子身在戏龙台阵法之中，无人可靠近”轻旋简单一说。
“不够”穆归严肃道。
“眉间纹案似乎是红、金两色相间”岳然思索道，现在想起来那夜为何觉着这人眉间纹案似乎和之前见到的南原来人有些不一样，想想才明白是因为那不是一种颜色，两色相间之下闪烁模糊，难以分辨图案。
穆归听完转身一边，背对着几人不说话了，此时大雪已经落满他的肩头，青丝之上也沾满点点雪花，从后面看去，这人身上散发强烈的怨气，夹杂着很多的情绪，第一次这样复杂的摆在大家面前，就算他该是比任何人都复杂的，但是却是一直都想着、做的比任何一个人都简单，就算是这种简单是不一样的、特别的也好，只是此时的大雪里，藏不住的负累全部展现，无法控制一样。
穆归缓步向一边走，白金衣角依旧飞扬，大雪几乎淹没了他的身影，几步之远却像是要走到天边去一样。
“莫小孩，我知道你想去看看他，怎么不去？”楚怀天低头看着怀里的莫羽问道，话语里没了任何情绪，回归之前的平淡，连一直的幽怨都没带上，出奇的好。
“你不是也想吗？”莫羽看着远处的身影，虽然还不清楚其中揪扯，只是看这人的表现就知道，这次不会比要改道三江之水好多少，他们这边还有极乐门，这人若是还想像之前一样，那他，就只有一个人了，甚至是要连身边的近卫都要抛开的。
“我是觉着这家伙挺值得同情的，而且，跟我当年的心情差不多”楚怀天轻声说道，自己当年面对是和他的莫小孩两人逍遥江湖，还是拉起一班兄弟带出可以平定一方的门人而且一定要在一定的时候理理江湖大势这样之间的选择，绝对不比这人现在的心情轻松多少，自己当初的选择到现在，没有后悔的意思，却不是自己的初衷、不是自己要选的，那时他就明白，有些你不想做的事，就算是你可以不去做，也是会去做的，想起来问为什么的时候，已经是将你当初不想做的事情做得还算不错了，这时，接着做下去就是那句为什么的答案了。
站在这样的十字路口，这人的一个选择不仅仅是对他自己的意义不一样，甚至是和自己这极乐一门的动向一样重要。
“他值得的，不是同情，我们都默认他的选择，只是谁也不能表现出一点要求、请求或是逼迫、重压来，就算是会给我们另一个答案，也没有半分责怪的理由，要想的就是如何才能在和他之间的楚河汉界之上用兵不败了”莫羽平静说道，现在他是有几分不忍心看这人为难的样子，从始至终他都是觉得，这人该是肆意猖獗到天地宽大的那种人，甚至可以比自己的疯子还妄为的，任何事情都不该成为他的负累，如果他选择之后真要一台对阵，自己也会高兴并看重的。
“莫小孩，我说的同情，是站在关心他的立场上，不是考虑敌我双方还是谁家谁主的意思，真要与这人一争高下，我就亲自下场，以中原江湖摆台，倒是要看看这人释放到极致是个什么样子，会不会和我莫小孩一样天地都惊的”楚怀天揽着莫羽轻声低语。
“那时你就会知道，他会比我难对付的多”莫羽摇头道。
“那也没什么，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
莫羽不言，离开楚怀天的身前，慢步向穆归那边靠近，楚怀天没有跟过去，站在原地，佟秋看着，觉着老大这小子真的是长大了呢，童心未全泯，却是全都留给他们这些兄弟了，甚至是小莫放松的时候，他都能站在一边给小莫无限的安全，此刻站在大雪里的身影，早已不是飘摇颤抖，已是岿然如山般强大，指点风云。
“小莫，当躲不开一种选择的时候，如果是你会怎么做？”穆归转过身，看着莫羽大声问道。
莫羽停在十步之外，还是看不清穆归脸上的表情，风雪早已吹落他的面纱，倾城的脸上只有寒雪的痕迹，一点心情也看不出来，这句话问得平平淡淡，却是让自己无法回答，躲不开的选择必是一定要的选择，不选的代价通常都是难以承受的，如果自己站在这种境地，是会做出什么决定，不知道。
“只站在你自己的立场，只遵循你自己的心意，其他一切皆无需思量，这样之后，虽不知道选择是不是正确，但是一定不会让你后悔的”莫羽想，不后悔的话，那正确与否就都是可以接受的了。
“那些必须思量的呢？”
“如果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交给我们吧”
莫羽说完穆归就不说话了，并不是在开解或是安慰，是真心的，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会将自己顾虑的照顾到，这人在意的，也会一并带上。
大雪已经落了很厚，四周全是一片银白，还是没有停歇的迹象，大家就这样站在大雪里，安静的只有落雪的声音。
“小莫小心！”
莫羽抬头，听到穆归呼喊的声音之时四周仍旧没有任何气息，看着对面的人向自己冲来的时候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莫小孩！”
转身之际看到那边的疯子也向着自己身边冲过，六哥和轻旋他们也一瞬间变了脸色，未及做出任何回应，就被穆归拉到身前，袍袖飞舞的旋转一圈，定身之时这人的双臂仍旧紧紧的抱着自己，将自己全护在身体之下。
“何方鼠辈，给老子留下！”
“楚怀天你回来！”
穆归的声音很大，大到惊动周围的落雪，楚怀天因这一声喊硬是收住身形，在高台边缘止身，还伸手将佟秋三人全部拦下，抬头之时，方圆可见已没有任何踪迹。
“小莫，你有没有伤到？”穆归说完即回身拥着莫羽问道。
“我没事，你……”
莫羽吃惊的看着穆归，这人还是那一身白金衣纱，此刻却在右胸慢慢晕开血红，开始渲染大片的衣衫，像是在胸前盛开大朵的血莲花一眼妖娆刺眼，眨眼之间便铺满洁白的绸缎。
“穆……”
莫羽吃惊一呼，接下倒地的穆归跪立落雪平台，他现在才看到这人身上替自己挡下的箭，从后背穿体而过，银色的箭身洞穿穆归的右胸。
“小莫，这支箭就是向我来的，这是出自天穆堡司神箭师之手，没有任何气息、动向，离弦也不会带出一点风动，谁也感觉不到……不要在意”
“我明白……你不要说话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莫羽在这一刻甚至忘了出手封穴止血，抱着穆归的手都在轻轻颤抖，抬眼看着奔来的楚怀天手足无措。
“莫小孩别害怕，我来救他”楚怀天拥过，轻声对莫羽说了一句，前不久紫夜重伤的时候，莫小孩也是这样的害怕，现在似乎更严重，连一贯的本能都忘了，他清楚地知道莫小孩不能承受失去，身边的人还是穆归，都一样。
“我……”
“小莫不要怕，相信老大”
佟秋上前，轻轻揽着莫羽，楚怀天接过穆归抱在手上，这人此时的苍白比周边落雪好不了多少，只是这一下轻动就吐血不止，胸前仍可见尖锐的箭尖，在他手上都在间接颤抖着，只是目光里看不到痛苦，最多的还是失望，浓重的失望。
“告诉我，这上面有没有什么特别”楚怀天轻声问道，看着穆归半睁的双目，从来闪烁流彩的眼神此刻却是看不到任何高贵傲气，甚至是没有焦点的流转四周，似乎利箭不是在他身上一样不知疼痛一般，让他都有几分不忍生出，这人如自己一样毫不犹豫的去挡射向莫小孩的利箭，叫他如何还能无视。
“不用管我了，带小莫离开这里，他们很快会再回来”穆归看了一眼旁边看着他的莫羽，唇角摆上一抹笑意，谁都看得出他将这句话说得平顺费了多大力气。
“废什么话，老子说什么也不会丢下你不管的，离开就离开，老子还没欺负够你呢，想跑还没那么容易，你给老子争口气别丢人”
楚怀天说完看了佟秋一眼，即刻拔身而起，佟秋示意轻旋两人左右拉开，抱起莫羽闪身离开，落雪飘洒之下，已看不到踪迹留下，只有梅林之中亭子里的七弦琴上飘满落雪，风起有音，匹自吟唱不止。
第92章：离别
他说的时候公子仍旧没什么反应，凭栏远眺的目光里重新大雪弥漫，带着寒冷的水汽，看不出一点喜怒。
“知道了，看来今天是有人要将他留在这里了”莫羽轻声一叹，摇摇头，这人终究不能跟他们一起的，或许在之前自己还可以毫无顾忌的放他离开，此次此刻，自己却真就犹豫了，很犹豫。
“公子，在担心什么？”轻旋站在莫羽身后，公子身上又出现落寂的感觉了，转头看了一眼身。
“公子，周围已经有人拉网，不少于二十个高手”轻旋走上楼台，对着站在栏边的莫羽轻声言语，后关着的房门，当公子觉得很难抉择的时候就会出现的气息，公子现在是在思量什么抉择，是要不要去管不关本门什么事的天变吗，还是，房间里的人。
“轻旋，正如他说的那样，我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气息，证明有人有意用玄黄隐没箭上戾气，直接对着他的就绝不可能成功，虽然知道这是有意要借我伤他，但是，他也是可以选择不去挡的，完全可以不挡的”莫羽轻声低语，想起那时利箭入体仍旧平静一片的脸，还是轻轻问他有没有伤到，从未在自己面前表现过一点艰难痛苦，就算是那般揪扯，也只是像个孩子一样问自己改怎么解决，就像此时的落雪一样洁白无瑕，人是，那颗心也是。
“既然知道是出自自家的箭，那他就知道这一箭，也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他会为公子去挡那支箭，却是真心的，那时根本没有考虑的时间的，有一瞬间的迟疑都会迟了，老大做出反应是出自感觉，我们是跟着才动的，老大赶不上，我们也不可能”轻旋认真道，无论如何，现在公子安好就是最好的结果，不是不去在乎那个人的生死，只是真切的感谢，他想，自己以后一定会换一种心情对待这个人，不管是敌是友。
“轻旋，这次和他分开，不论是什么选择，或许都不可能再见了，也没有再次并肩一起的时候了，此刻站在这里，我心里就想忽然空了一块一样，我是怕现在真的放下他离开，我与那疯子有一天都会后悔的”莫羽言语含着淡淡感伤，伸手接住落雪融化在掌心，一切的痕迹真的就要掩埋在这场大雪里了吗，什么也不会留下。
“那就带上他一起离开”
“今天，恐怕我们做不到”
“公子是说外面的人？”
莫羽摇头，就算是高手众多，疯子在他身边，还有六哥、轻旋、岳然，想离开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况且这里是中原的中心，四周本门的人马都不会多远，只要一个传讯烟火，只是若真的带他离开就能摆脱这一切，该有多好。
“轻旋，我是不是对不起你们的老大”莫羽转身，看着轻旋认认真真的问着。
轻旋动容抬头，不知所措，公子这一问让他真的无言以对，不是公子问出来自己从来都不会去想，也不需要去想。
“没有”
门开启到人影出现，直至看到公子被门主拥进怀里才看清楚，房门还开着，佟秋站在门里看着，楚怀天直接出来抱着莫羽，紧紧抱着。
“疯子”莫羽颤声一言。
“莫小孩，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不准有”楚怀天抱着莫羽埋怨开口，仍可感觉到他身上的疲惫，气息无力的轻轻喘息着，贴在身上的胸口都有些颤抖，最多的还是埋怨，清晰带着点责备。
“没有没有，我说着玩的，你现在要休息一下”莫羽拥着楚怀天急急开口，手上的疯子软软的，眨着眼睛嘟囔着嘴角。
“我不累，莫小孩你从来都对得起我，太对得起，你有这种想法才是对不起我，叫我怎么活”楚怀天不依不饶的说着，拉着莫羽的手来回摇晃，看的佟秋一个劲的摇头，这小子什么时候在小莫面前都一个样，长多大都改不了。
“我没有，别担心了，快睡一觉”莫羽说时将楚怀天拉到怀里，竟然是出手封了这疯子的睡穴，楚怀天睡在手上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小莫，这天下恐怕只有你一个可以对这小子出手，无论什么时候，都只有你一个可以的”佟秋走出来笑道，莫羽看看怀里的人不言轻笑，满满轻柔。
黄昏的时候大雪开始小了，小楼还是安安静静的，岳然一直在外面没有回来，佟秋吃过饭就拉着轻旋坐在栏前喝酒聊天，这几天真算是够享受的了，除了龙台之上的那一出，一个烦人的都没出现，四下倒像是偃旗息鼓一样，就连离寒清那一路都没什么动作了，离剑祭越近，这安静里多少是有点诡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