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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大送小上——by千里孤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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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人忙忙碌碌,要在浅滩当中沾不到水的地方布置出一块营地,虽只是随时暂住,但因为有燕承锦在,几人都想着尽可能地布置得舒适一些。

燕承锦回过味来,觉得这全都是因为自己一时兴起,害得众人为之兴师动众,讪讪地想要去帮一把手。那边天麻在砍倒的芦苇上铺了厚厚一层毛毯,小跑着过来扶他去坐,一边着急上火地小声抱怨:“主子你就消停些吧,别再添乱了。这地方不好走,你仔细别摔了。”

燕承锦想起日前的事,却也不敢轻忽大意,于是顺从地老老实实去旁边坐着,看着他们来来回回地从船上往下搬东西。虽然也知道自己给大家找了件麻烦事,但终于摆脱了晕船的痛苦,眼前又有想见的人在身边,看着他和旁人一道忙忙碌碌地张罗这张罗那,觉得十分惬意和满足,眼前的情景又让他琢磨出点春游踏青的意境来,不由得心怀舒畅,嘴角不知不觉就挂上了笑。

卫彻从芦苇丛里钻出来,手里还拎了两只野鸭,看到的就是燕承锦将下巴搁在支起的膝盖上,脸上是孜孜的笑意,眼睛则追着林景生身影打转。他看起来高兴得很,卫彻就站在他不远久满头黑线地看了半天,燕承锦也没有回过神来。

他们人多手快,东西又准备得十分齐全,手脚利落地收集了柴火,在沙地上铺上一层芦苇毛毡等物。很快收拾布置出一小块可以过夜的地方来了。

晚上吃的便全是野味,几名侍卫身手不凡,打几只野鸭野兔自是不成问题,此外采了野芹山蕨,也算得上是山珍。一群人三三两两聚成堆边吃边聊,着实与郊游一般无二,燕承锦兴致甚好,还让人从船上搬了两坛酒下来,自然他自己是不喝的。

林景生见多识广,识得不少能用来调味的植物,此时很是露了一番手艺,他亲自动手调制配料,烤出来的野鸭喷香扑鼻,焦嫩适中,滋味恰到好处,竟能把擅长此道的府中厨子比下去。

燕承锦上了岸之后又休息了一两个时辰晕船的症状好了许多,此时只是有点儿精力不济地坐在上风处避着油烟。他嫌那肉食还是太腥膻,林景生竟不知从哪儿弄来些鸟蛋,特意转门生了一堆火,将鸟蛋坦到灰烬里慢慢地烤。此时正从灰堆里将鸟蛋扒拉出来,仔仔细细地吹尽了灰又剥了壳用箬叶托着递到他面前。两人低声说着话,时不时还轻轻地笑两声。

林承锦烤肉的手艺让向来冷静自持的卫统领也不由得暗暗赞叹,多拿了一只兔腿在手里不舍得放。

许维见这河滩总共就那么点儿大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到头,觉得自己离远也无妨一早已经同另外三名侍卫一同躲得远远的,再不来燕承锦跟前找嫌。而天麻在林景生走过来之后,被燕承锦捎了几眼,也只好不情不愿地过去和杜仲冬青两人坐在了一处。

但卫彻身负皇命,总不能放任这两人右无人地挨在一起,眼看使唤不动许维,迫不得已只有强作镇定地隔着火堆坐到两人对面,看着自家王爷对着别人言笑宴宴,一转头看见自己时不时就要嫌弃地捎上那么一眼,很是感受了一回平时许维所经历的水深火热。看着一旁两人越坐越近,卫彻又是习武之人,虽然他们说话的声音极低,奈何他功夫太好,还是能听得轻轻楚楚,虽然他两人也就是东南西北地随意闲聊,却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要说他两人都见多识广言辞爽利,所谈内容倒也能让人听得津津有味,但卫彻却觉得眼角直跳,只因他两人要只是说话还好,可说话的同时越挨越近,眼看着都要头靠头了。卫彻咳了几次提醒也没用,觉得自己还是非得说两句不可。

于是卫彻干咳了两声,打断那几近旁若无人的二人,他朝着林景生僵硬地笑了笑:“林先生,我们家主子暂时不打算去泾北了,不过当时雇船时说好是要去泾北的,你既然有急事要去泾北,等我们到了浜洲之后,你不妨仍坐着他们船去吧。船钱我们会先付掉的。”

燕承锦愣了一愣,他这两天吐得头晕眼花心绪烦乱,难免有考虑不周的时候,只想到能够不必再坐船,便是在那儿都好,却一时没想到林景生的说辞是有事要办才与他们一道同行的。此时燕承锦改了目的地,这顺道的说辞就没用了。

燕承锦心下一惊,立即转眼去瞅林景生。

他眼睛黑而柔润,此时那里头的神情紧巴巴的,瞧着就让人觉得揪心。

林景生看在眼里,心里突然就有种牵肠挂肚似的柔软,对着他微微笑了笑,转头向卫彻道:“多谢卫总管想得周到,不过我那朋友在浜洲附近也有种庄子,他喜好游历,平时里也不拘在那一处,先寻到庄上托人去送个信也更方便些,纵然找不着他,我在泾岭还有不少朋友,去寻别人也是一样,同去浜洲也是顺路。”说着朝卫彻拱了拱手,弯着眼睛笑道:“还得再打扰卫总管再一路照顾些个。”

卫彻见他改口改得十分顺理成章毫无凝滞,而且满脸笑容面不改色,也是十分佩服他的脸皮的收放自如。虽然心里郁闷,却也一时没法回拒。顿了顿道:“如此,便顺道先送林先生到朋友的庄上也无妨。”

他想林景生大约是随口开河,把朋友的庄上咬得很重,到要看看他到时变不出所谓朋友的庄子来又如何。

燕承锦放下了手中箬叶,插话道:“我想喝水。”

林景生立即便丢下了卫彻不再,走到一旁拿了水囊到江边去寻干净的水眼。

等他稍一走远,燕承锦恶狠狠地看向卫彻,他扫了一眼卫彻手中还剩一半的兔腿,压着声音恨恨埋怨:“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还吃着人家烤的兔子呢,居然就好意思开口赶人。”

卫彻将手往背后一藏,木着脸轻声回道:“兔子是我自己打的。”

“那你倒是吃生的呀!”燕承锦撇撇嘴,将声音压得更低地威胁:“我要扣你俸碌!”

卫彻并不怎么在意,只是无奈地抬手朝上指了指:“这是那位的意思,我只是依令行事。”

燕承锦一窒,不过转念想到皇兄又不在这儿,怕什么!依旧狠狠道:“那也要扣。再多嘴,扣你俩月!”

卫彻倒不怕这个,再者他这是给皇帝办事,真要能把林景生打发走,就算燕承锦扣他个一年半载,自有皇上那儿会翻着倍儿地补回来。不过看燕承锦这老大不情愿的样子,卫彻心里叹口气,抿抿嘴不再说话。

燕承锦十分警惕地又看了看,见他已然是哑口无言的模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正好这时林景生拿着水囊走了过来。他一转头见了,便又是笑脸盈盈,伸手接了过来。

只是这么一来,燕承锦碍着生了根似地坐着就是不挪地儿的卫彻,也不好再细问若是卫彻真要送他到地儿,林景生到时候打算怎么应付。第54章

林景生回答卫彻时虽然十分顺畅,连半占停顿的时间也没有。但这种说法也太过巧合,别说卫彻起疑他不过是信口开河,就连燕承锦也不信他朋友当真在浜洲附近有产业。

卫彻捉住了这个把柄,眼看是非要把林景生‘顺路’一直送到地儿去。

燕承锦只怕林景生找不到这么个地方出来,圆不回自己说过的话,难免有些替他忧心。再接下来说话时就时不时有点儿心不在焉。

那位当事人倒是镇定自如,见到燕承锦极细微地蹙了眉心,一转念就明白他居心什么。再一看卫彻四平八稳地坐着不动,目光与自己对视了一眼,仍旧木着脸慢悠悠地啃骨头,摆明一付我就是不让开的意思。

林景生微微一笑,想了想索性向燕承锦道:“王爷,咱们去走一走吧,山脚那边有眼小泉,要不要去看看?”他口中说着,一伸手便拉住了燕承锦,一边向着卫彻笑道:“卫统领,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我同你家王爷只是随便走走,去的地方也不远,你在这儿也看得到,保证过会儿定然完好无缺地将人还回来,还请你在这儿慢用,就不必跟来了。水边蚊虫多,那里有可以驱虫的艾草,我们顺便采些回来。”

燕承锦在他明目张胆地伸手拉自己的时候就愣了一愣,再听林景生让卫彻不必跟来,就有点儿做贼心虚的感觉,眼光稍稍一扫,就觉得杜仲冬青他们连同几名侍卫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朝自己两人看过来。而那边许维看样子都已经想要起身跟着了。

他心下大窘,下意识就想把被握住的手给抽回来。但林景生却紧紧握着,不让他抽回去。燕承锦用力有些大,他便回头看了燕承锦一眼,温和地笑了一笑,手却一直没有松开,他的温度从手掌一点点地传了过来……

燕承锦动作微微一顿,再看着他坚定而坦率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心里也就跟着释然了不少——自己就是愿意和他在一起,这想法并没有妨害到别人什么,怎么就得藏着掖着活像见不得人似的。皇兄又不在这里,就算让别人知道了,除了自己脸上羞赧一些,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实在没必要怕这怕那的。

这样一想,燕承锦也就坦然了很多,他被林景生握住的手也不再试图抽回来,他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大方一些。轻咳一声,对着卫彻道:“你坐着吧。我们就是在近处散散步。”

见卫彻想要张口说点什么,燕承锦作了个口形,不出声地威胁:俸碌……

卫彻倒不是怕这个,只是看他态度甚是坚决,情知自己想要横加干涉也得先考虑考虑有没有效果,当下也没说什么,对着已经站起来的许维微微摇了摇头。

许维没觉得气氛有什么异样,倒是如释重负地又坐了回去。

天麻面色古怪,半晌也只是吞吞吐吐地道:“主子,这地方路不好走,你仔细些。”

林景生笑着接过话道:“我知道了,会小心的。”说着牵着燕承锦走开,一路上当真走得小心翼翼。

燕承锦虽然鼓起勇气当着众人没有挣开他的手,骨子里的矜持却始终还在,到底做不到像他那样磊落自得,脸上虽然不动声色的,面色却已是绯红一片,自己觉得连耳根带脖颈都滚烫了起来。

卫彻瞧着他两人并肩走在一处的背影,想想他们相谈甚欢的情形,倒也觉得这实在称得上玉子金童一双璧人,比起与陆郡马貌和神离相敬如宾,更难得人家这是你情我愿,皇帝未免有些棒打鸳鸯的意思。

当然他也就是那么一想,倒也没有就此要帮着燕承锦和他皇帝兄长作对的打算,只不过他他也知道若是燕承锦决定了要如何,自己也决没有劝得动他的能耐。因此皇帝的吩咐他还是舅父,但有什么样的效果就不是他能保证的了。只要林燕两人别做得太出格,他也就准备顶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

这般想着,那两人已经走远了一些,似乎是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说话。山脚离这儿顶多也不超过百丈,碧绿的芦苇将两人掩去大半,不过卫彻坐在这儿确实是一直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身影。但若要听清两人说些什么,那就得长了对顺风耳才行。

卫彻也就不去多费那个心思猜他们说什么,除了时不时瞄两眼确定人还在那儿坐着,也就低下头来继续津津有味地啃兔子了。

燕承锦却是脸红了一路,一边忍不住回想自己方才的举动是不是大过大胆了些,一会儿又安慰自己这没什么,如此患得患失地想了许多,就连林景生什么时候安置他在泉边大石上坐下来也没有发觉。

林景生看他无意识地一手捂着脸颊,另外没捂住的那半边脸蛋粉红粉红的,夕阳映照下当真灿如桃李。林景生也跟着微微失神了片刻,回过神来见燕承锦还怔怔地捂着脸,不禁有些好笑,去一旁泉水里浸湿了帕子,拿来替他擦脸。

泉水不算太凉,只是他脸上滚烫,帕子碰到他的脸便打了个激灵,抬眼看向林景生。他虽不再木呆呆地出神,却也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只定定地看着林景生的动作,也没有避开他的手,只到林景生擦完一边,要来拉开他捂着脸的那只手,他才手忙脚乱地朝旁边让了让,慌慌张张道:“我来,我自己来。”

林景生笑了笑,重新浸了帕子。绞了绞水递给他,就坐到一旁微笑着看他自己收拾。

虽然叫了燕承锦过来是有些话要说,但此时看着他带些小尴尬地收拾自己,却又觉得这般看着他也十分美好,懒洋洋的不太想开口了。

倒是燕承锦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匆匆忙忙擦了两把脸就将帕子还给他。稍稍镇定了一下情绪,回想起方才的事,不由得低声抱怨道:“你干什么和卫彻胡说?明天他非要顺路送你一程,你到那里去找出个朋友的庄子?”

他却也知道光埋怨解决不了问题,也就是那么随口一句,顿了顿又思忖着道:“我之前在负责过此地的工程,多少还有些人脉在,要不要我事先替你找一处卫彻不知道的田庄暂时冒充一二?”

林景生听得有趣,但看他眉心一直扰着,知道他倒是真在为这事忧心,也不忍心再看他着急,拍了拍他的手背,款款笑道:“怎么你和卫彻都觉得我主真没有朋友在本地?我确实有朋友在浜洲,田庄也确实是有的。你别担心,也不用替我安排什么。”

他看着燕承锦如黛的眉目上拢着淡淡轻愁,不知怎么地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道:“其余这庄子我也有份,也不全算是我朋友的……”

燕承锦转过眼来他细地瞧着他,半晌才轻轻‘哦’了一声。

林景生话出口就知道坏了,他在日常用度上一向很朴素,倒也表现出答合他身份的一穷二白,虽然没人问起,可他自己也没提过自己还有这么一份家业。可一想到他瞒下来的一些事早晚有一日是要让燕承锦知道的,虽不能一下子就全摆到他面前,但已经说出来了的却不必再遮掩。

当下轻轻道:“浜洲这地方山贫地瘠,那庄子实在小得可怜,也就是住了十五六户人家,平时种些茶叶药村之类,说出来都让人见笑了。”林景生在九五至尊之前都能镇定自若,可眼下被燕承锦乌黑的眸子不动声色地看着,言词之间难得有点讪讪,又补充道:“我与朋友合伙做了点买卖,我也就是当初出了个主意,便在其中占了二成干股,平时那些生意都是朋友在照看,所以知道的人也少。这个庄子也不值多少钱……”

燕承锦心里着实震惊不小,面上不动声色地看了他半晌,方才垂下眼去,不咸不淡地道:“这些事怎么就从来没听你说过呢?”

林景生听他话里隐隐约约的埋怨之意,反倒松了口气。连忙再解释道:“……每年我也就只管拿那么一两次钱,这庄子我总共也没来过几次,就一直没说,我这几天本来想告诉你的,可一直连和你多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这才一直拖到如今……”

燕承锦撇了撇嘴,想到他若真有心要说,那之前两个月难道也没有机会么?但想到林景生可能的身世,这庄子或者就是他为自己安排的一步退路,他两人虽然情投意合,便毕竟相识只不过短短两月,换作是谁,只怕要将自己老底毫无保留地交代出来只怕也会有诸多顾虑,可如今他毕竟琮是说了,且说出来的原因归根道底也不过是不放心任自己一人独行,否则他大可能不必暴露出来。这样一想,恼意也就跟着消散了不少,

当下淡淡道:“罢了,你不肯说,想必也有你的苦衷和顾虑。我就是随口问问,并非怪你隐瞒。”纵然是这样说着,到底心里还是有点不痛快。

林景生也是个人精,那里瞧不出来,平时从容自若仿佛泰山崩于前也可以谈笑风生的人意难得有点失措,小心翼翼地看着燕承锦,一时也不说话。

燕承锦恼了片刻抬起头来,正好捕捉到林景生闪闪烁烁打量自己的目光,总觉得有那里奇怪,当下道:“……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瞒我?”

第55章

他只不过是随口这么一句,可林景生没有立即回答,他稍稍考量了片刻,最后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看着燕承锦轻声道:“有些事我确实还没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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