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身体有点累，但精神却异常亢奋，根本不想睡……
所谓的早餐还摆在桌上没动，我一早起来就去跑步，刚刚又——体力消耗太大，肚子却直到现在都粒米未进，这会儿正咕噜咕噜地朝我发出抗议声。
我扭了扭头，看向“完事”后不久，就下床走来走去，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却不知道在干什么的林清麟——
“麟……林先生，”我的脸红了红，“你在做什么？”
林清麟没有回答。
我隐约看见他身形停顿了下，然后下一瞬间，没有预兆地，房内突然灯光大亮，刺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皱了皱眉头，我过了一会，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睁开眼睛：“林先生你干嘛——”
我的问话，说到一半，剩下的，全卡在了喉咙中间。
林清麟已经穿戴整齐，而在他的脚边，地上放着一只眼熟的旅行袋。
我张了张嘴，无比呆蠢的模样：“……你要去哪？”
林清麟的脸上是惯有的面无表情，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看起来比平常更冷酷一些，令人心生几分不安——
“不是我，是你要走。”林清麟咬字清晰，却冰冷地吐出一句话。
我身上还盖着棉被，刚才还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赤裸身体，霎时却像是掉进了冰柜里——
“你说什么？”我明明听清楚了，却又觉得自己一个字都没听明白。
“我说，”林清麟冷硬地重复了一遍，而他这一次，是看着我的眼睛说的：“我要你离开。”
我从床上爬起来，顾不上腰间的酸软，顾不上赤裸的上身被冰冷的空气侵袭，也忽略因为我的大幅度动作，而从我股间缓缓流出来的液体——
我顾不上自己显得有多狼狈，只想再确定一次：“林先生，你到底在说什么？”
否认啊，快点否认，说你刚才都是在开玩笑……只不过是个恶劣的玩笑——
林清麟却摇了摇头，拒绝重复：“尉迟，你已经听得很清楚了。”
我刹时瞠目欲裂，想要跳下床不顾一切地扑向他，可我身上未着半缕，林清麟却穿戴整齐——他用看陌生人一般的目光看着我，好似在我与他之间支起一层隔膜，让我有点胆怯，不敢越过雷池半步……
一想到这个人前一刻还与我亲密无间地在床上翻滚，我就难以制止自己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凄楚的表情：“……我总要知道，这是为什么？”
不、不！我真正想说的是：我不想离开！我想要跟在他身边！
也许我只是打算，林清麟说不出原因的话，我就能说服他让我继续留在他身边了……
可我万万没有料到，他早已想好了完美的说辞——
林清麟面对我，笔直站着，从他形状美好的双唇中，吐出来的每一字却像是一把飞刀，在我身上划出血淋淋的伤口：“因为你会妨碍到我！”
“什——”
不允许我插嘴，林清麟打断我，继续用他冷酷的声音说道：“没错，你招鬼的体质，可能会让我在寻找他们踪迹时省却一些麻烦——但你笨手笨脚，毫无能力，只会给我添更多的麻烦。而因为你的妇人之仁，更是经常让我违背自己的原则，对那些该消灭的鬼魂做出手下留情的事……我是一个驱鬼师，以驱鬼为职业——我不需要像你这样的人，跟在我身边，一直干扰我的判断，阻碍我的驱鬼之途！”
还是那个我爱的人，还是那把我爱听的磁性嗓音——可我直到今天才发现，他们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化作伤人的利器，把我的心掏出来凌虐，不费吹灰之力……
我悲哀地发现自己无法反驳他的每一句话，只能在逐渐模糊的视线中，努力望着他，用我最大的真诚，祈盼换取他再一次的善待：“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
仿佛情感接收器出了问题，林清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吐出一个短音——
“是。”
第97章
我穿好衣服后，呆呆坐在床沿，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等待着什么。
或许，真的是在等着什么吧，等着那个男人走回来，告诉我他离开前说的话都是骗我的——现在看来，我是在等奇迹发生吧？
可惜，没有奇迹。
揉揉发麻的双腿，我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走到床尾，林清麟“好心”替我收拾齐全了的行李，还静静放在地上。
拎起旅行袋，呵，还挺重的。
他也真是费心了，我当初分文未带地来到他身边，如今要离开，又怎么敢拿走他那么多东西呢？
这样想着，我又松开了提着旅行袋的手。
轻轻“啪”地一声，旅行袋掉回地上，被遗弃一般——就像我。
环视四周，房内林清麟的东西都还在，他会回来的，但一定是在我肯离开以后……
只是千篇一律的酒店客房罢了，我竟然生出了几分不舍。
揉了揉发红的眼角，我抬脚欲离开。
忽然想起了什么，我顿住身形，回过身，走到窗边，把两扇厚厚的遮光窗帘拉开——
晚霞橘红色的光芒大片大片地洒了进来，温暖了室内一个人的孤寂。
想着还有这美丽的晚霞陪着林清麟，我总算多了些许安心。
走出客房，在关上门前的那一刻，我最后一次抬起头，看了眼浸氵壬在落日余晖中的房内景象，这一次，终于，泪流满面。
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我在酒店门童“请您慢走，欢迎再来”的声音中，走出了酒店大门。
抬头望望天，我总觉得已经有很久，没有这种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感觉了。
吸吸鼻子，我在寒风中缩了缩脖子，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在此时此刻，我能想到的去处，也只剩下一个了。
按下门铃，听着悦耳的门铃声，我却神思有些恍惚地想着，万一小十他们不在家怎么办？楼下出租车司机还在虎视眈眈地等着车钱呢……
幸好老天爷给了我一条生路，隐约一阵拖鞋声后，门被打开——
“阿卫？你——”小十惊讶地看着我，然后眉头一皱：“你没事吧？”
我还来不及回答，他又紧张地抓住我的双臂，摇了摇我：“是不是林清麟为难你了？因为我早上说的话？”
他愁得五官都挤到了一起：“都怪我——我早上说的都是些胡话，阿卫你别相信啊！”
我哭笑不得地止住了他的话头：“小十……我没事，你先放开我。”
“啊，我抓痛你了？抱歉！”小十赶紧松了手劲。
“我没事……”我再次摇摇头，然后朝他露出略微尴尬的苦笑：“那个，小十，不好意思……能不能借我30块钱？”
“呃？”小十呆了呆。
我唇边的一抹苦笑，更深了。
后来小十跟着我下楼，把车钱付过后，又拉着我上楼——他手一直没松开，生怕我会跑了似的。
我今天一直都没吃过东西，小十把我扯到他们家饭桌边强迫我坐下时，我心里还是蛮感激的。
实在是饿得前胸贴后背，我很快就把一碗饭扒光了，在司空坤提出要替我再盛一碗时，也赧颜没有拒绝。
注意到一旁小十看我的视线，我转过头，正好对上他眼中来不及收回的担忧。
既然被抓了个正着，小十也就不再遮掩，直接摊开来了问我：“阿卫，我走了之后，你和林清麟到底怎么了？你——你真的没事吗？”
他的第一个问题让我呆了一呆，继而阻止住脸红的趋势，我尽量平静地道：“我没事——只不过林先生要我离开他。”
“他要你离开？”小十满脸不可置信：“怎么？不是你自己要逃走吗？”
“逃走？”他的说辞让我有些想笑：“我为什么要逃走？”
小十研究着我脸上的表情，一副想不明白的模样：“你应该也听到我说的了——林清麟不知道对你做了什么手脚，让你具有了吸引鬼怪靠近你的体质……你既然知道了，还不赶快从他身边逃开？”
我的眼神微微一黯，静默了会，回答道：“我不怕那些……是我想继续呆在他身边，他不愿意，所以把我赶走了。”三言两语解释完，我朝他轻笑了下。
小十脸上担忧我的神色更浓重了：“阿卫……”
他像是在想我怎么还能笑得出来，担心我是不是伤心到极点，出现神智错乱了。
看着他的表情，我忍不住又笑了笑：“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数不清是第几次澄清，我正颜道：“我相信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他不是因为讨厌我，才要我离开的。”
我语气中的笃定和自信让小十怔了一怔，忍不住发出质疑：“你怎么那么确定？”
“我感觉得到……”我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颈侧，被衣服领子挡住的地方——在那里面，有林清麟留下来的痕迹——他爱着我的痕迹。
被爱的感觉是如此真切，我宁愿相信之后的一切都是谎言，也不会去质疑在彼此结合的那瞬间，林清麟对待我的那份心意。
所以他赶我离开，虽然让我因为不能继续陪在他身边而伤心……但我并不绝望。
我知道自己还拥有着什么，所以，我并不绝望。
像是明白了我的心情，小十没再多说什么。
而在之后我对他提出，可能要在他家暂时叨扰时，他也二话不说，很爽快地答应了。
当晚我躺在小十家客房柔软的床上，睡不着觉。
对着小十，我把话说得很漂亮，心中却另有隐忧。
我对林清麟对我的那份心意很有信心，但对于他把我赶走的目的，却一点底都没有。甚至于，要说林清麟真的是因为认为我妨碍了他的工作，而把我赶走——我也是觉得有可能的。
毕竟，我在他身边，能帮上的忙，比起制造的麻烦，好像真的少了很多……
我吃不准，个人感情在林清麟的生命中，究竟占有多大的比例？
他看起来，很像是那种会为了拯救别人，而牺牲自己的人——
更何况只是可有可无的爱情……
其实，在离开酒店的那一刻，我的心里就已经有所觉悟了——
自己这一次，恐怕真的是被丢弃了。
林清麟还会不会再朝我招手，我一点把握也没有……
只是，林先生，我不明白——
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要赶我走，为何偏偏要在赶我离开之前，那样强烈地需求、索要我？
简直就是为了衬托，离开你的瞬间，我会有多惨烈。
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小十拧起来的眉头都可以拿去打结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刚才刷牙洗脸时已经照过镜子了，知道自己一夜没睡的双眼有多红肿。
小十一言不发，转身进厨房找什么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猜，他一定是以为我昨晚偷偷哭了……我要是出言澄清，反倒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吧？
可我的眼泪，只在关上酒店房门时流过那仅有的一回——
比起以前，我算是多少有点长进了吧？我自嘲地想。
小十不知从哪翻出了两个盐袋，示意我坐到沙发上，微仰起头，将盐袋敷在我红肿的双眼上。
接着我感觉到，小十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不用直接面对着我的目光，他好像能够更轻易地开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知道他不是在赶我，而是真心地在关心我。
唇角轻轻一扯，我回答道：“我想去酒店找他。”虽然不一定能顺利见到他。
可我总要做点什么的，我不是玩具，被丢掉后，只能远远看着，无声无息。
“嗯……”小十没说赞成，但也不表示反对。
吃早饭时，司空坤突然说：“我载你过去吧。”
“……什么？”意识到他是在跟我说话，我反应慢了一拍。
司空坤抬眼看我：“你不是要过去找林清麟？”
原来他也听到了——
我点了点头：“好，谢谢你。”
看看他，再看看小十，我很庆幸，能有司空坤与小十这样的朋友。
但我也没有忘记，我之所以会与他们结交，全是因为林清麟——
是林清麟，为我打开了通往这个世界的大门，为我展现了生命中的另一道风景。也是他，手把手地带领着我，体验了一回跌宕起伏、恣意精彩的人生——
现在，他想喊停，我又怎么能够甘心？
司空坤开车载我来到酒店，我下车后，见他还坐在驾驶座上不动，奇道：“怎么不下车？”
司空坤朝我示意性地将下巴往前一扬，然后道：“你一个人上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明白他其中的好意，我不再说什么，朝他轻点了下头，转身，如同壮士断腕一般，带着有些凝重的表情，向着靠近林清麟的方向进发。
我熟门熟路地回到了曾经是我和林清麟两人共用的酒店客房，却意外发现客房大门洞开，门外放着酒店清洁工常用的扫除推车。
我愣了下，快步走进房中，却见一个酒店员工打扮的大婶正在换大床的床单——
而林清麟，自然是不见踪影了。
我的心脏顿时闷闷地疼，打扫房间的大婶还很亲切的问我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我机械地摇了摇头，问她：“这个房间的客人——已经退房了？”
“是啊，客人退房后，我们才会来打扫的。”
张嘴顺势就想问她林清麟去了哪里……可转念一想，她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我昨天傍晚才离开的房间，此刻看起来却是，半点熟悉的痕迹都没有了——
那个人，也走了。
彻底地，不留痕迹地，离开了……
我回到地下停车场，远远便看见司空坤背倚着车门站着，而他手中夹着的一只香烟，都还没有燃尽。
见我有些失魂落魄地走近，司空坤碾熄了烟头，淡淡问一句：“没见着？”听语气，倒像是早料到了三分。
“嗯……”
其实，我又何尝没有料到呢？
知道林清麟定是不愿意见我……可我没想到，他竟然那么雷厉风行地直接退房了——
他去了哪里？还在b市吗？还是这里的事情已经办完，出发去下一个城市了？
他的行踪飘忽不定，天下之大，我要到那里去找他？
我的心冰凉冰凉的，好似没有了温度。
我知道要失去一个人很容易，但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也会如此轻易地失去林清麟……
彻底地，失去他。
第98章
司空坤载着我又回到了他和小十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