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回事？
刚刚——那是我的幻听吗？
我怎么又听到了女鬼的声音？
我惊魂未定，维持着跌坐在地上的姿势，久久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身体颤了颤，伸手往颈后一抹——全是汗湿……
看看躺在床上，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林清麟，我咬唇犹豫了下，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决定先去浴室里换身干爽的衣服，再回到床上。
走进浴室，我关好门，把水龙头扭开了一点点，细小的水流，无声地流淌着。
我尽量假装若无其事，仿佛这样，就可以当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双手掬起一捧水，再将水泼到了脸上——刺骨的冰冷，总算让我罢工般的脑神经，重新工作起来！
可这一瞬间，我只感到了无尽的寒冷。
是水，是汗湿的后背，是此时零下的气温……更是我的一颗心脏。
抬起头，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惨白着一张脸，眼中是让人彷徨的茫然——
我心里明白，刚才的那道声音，并非是幻觉。那样撕心裂肺的声音，钻进脑中，让人痛不欲生的感觉——种种，都不可能只是我的错觉。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显然，那只女鬼，已经缠上了我……
这个认知，让我蓦然觉得，置身的狭小浴室，仿佛变成了一座大冰窖——只余彻骨的冰寒。
我的双手一直颤抖着，擦拭身体、穿上干净的睡衣……然后如同逃命一般，逃出了浴室，向着床的方向，向着林清麟，奔过去——
我知道，只有林清麟！这种时候，只有林清麟，能够让我寒彻心扉的身体，重新感到温暖——
差一点点，我就要朝林清麟扑抱过去了。
好在，我仅剩的最后一点理智，及时提醒了我：林清麟正在休息。
是的，他不久前才为了我损耗了气力，眼下，我怎么可以再打扰他休息？
我跪在床上，移动双膝，慢慢爬到林清麟身边。在紧挨着他的地方躺下，却小心地收敛着手脚，不触碰到他，以免惊扰他。只是这样而已，从林清麟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也稍稍温暖了我……
没关系的，林先生在我身边，他在我身边——我拼命地对自己催眠。
但这一夜，我仍是，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翌日早晨，林清麟也醒得比平常晚。
我故意没叫醒他，希望他能多睡一会。
早餐，我已经提前买好了，打包带回了酒店房间。
所以，当林清麟醒过来时，看到的，就是我清清爽爽、精神百倍的模样。
“早，林先生！”我走过去，凑近了观察他的气色……嗯，看起来是好了不少。
林清麟被我莫名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
他这样茫然的表情可是难得一见，此时撞见了，只觉得可爱指数不亚于昨晚那只粉嫩小兔子！
我一个小小地放肆，再凑近一点，侧脸，在他脸颊上偷亲了一口。
事成，赶紧撤退：“林先生，早餐我已经买好了，你快起床刷牙洗脸吧。”说完，我站在他伸手够不着的地方，对着他一个劲地笑。
我的笑容分外灿烂，也因此，成功地让林清麟的那一句“你好点了吗”，烂在了他的肚子里，没有问出来。
是的，只要我笑，只要我和往常一样，我就是没事的，林清麟就不需要担心我——
女鬼的事情，我已经想了一整个晚上。她几次将声音直接传进我脑中，林清麟却丝毫没有察觉——我认为，还是先不要告诉林清麟为好。
而我，只是间歇性地被骚扰，虽然当时非常难受，但过后，我的身体也没出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既然没有实害，我还是先自己偷偷调查一下，能解决的，就自己解决，若是不能——到时候再拜托林清麟帮忙，也无不可吧？
再说，今天应该去医院确认一下那三个女生醒没醒，若是她们都已经没事了，那么，我跟林清麟提出离开b市的要求，他不会不答应的吧？
也许，只要离开了这里，那个女鬼，就纠缠不了我了……
这是趟浑水，而且是尚不知深浅的浑水——我不要林清麟冒险。
只要是为了林清麟好，我做什么都愿意。
吃过早餐后，我向林清麟提出了我的建议：“林先生，今天我们还是去医院走一趟吧？我总觉得有点放不下心。”
林清麟同意了，说他也正是这样打算的。
看着他和平常一样，我一边暗暗觉得放心，同时也更加确定，他对于女鬼的事，真的是丝毫不觉——也因此，坚定了我暂时瞒着他的决心。
我们先去的是李珊住的医院。从电梯出来，我们刚走了两步，就见上次见过的李珊父母，搀扶着李珊，一边和医生道谢，一边提着衣物包从病房里走出来。我和林清麟，这两个李珊的假朋友，赶紧躲到了别的病房里。
偷偷注视着他们离开，我注意到，站在中间的李珊，虽然身体还是有些虚弱的模样，脸上精神却是很好的，那颗一直悬着着不了地的心，总算回落了大半。
我看向林清麟，他感应到我的视线似的，回过头——
互望了两秒，我们在同一时间，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基于谨慎保险起见，我和林清麟还是多跑了一趟另外两个研二女生住院的b大附属第三医院。上次去探望她们时，她们各自躺着的两张病床，现在都空了。我跑去问了护士小姐，护士小姐告诉我，她们俩昨天下午醒过来，今早一大早就出院了。
又获知了一个好消息，我忍不住，朝着林清麟，比个了“v”的手势！
“啊，真是太好了！”走出住院部大门，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嘴里说道：“她们都没事了——这下我们总算能彻底放心了。”
“嗯。”林清麟只应了一声。
我想了想，旋身站定，面对着林清麟，不知不觉中带上了几分严肃，暗藏期待：“林先生，我们在b市已经没什么事了，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出乎我的意料，林清麟竟然沉默了。
我面上看不出来，内心却像被火烤着：“林先生？怎么了？难道，还有什么事……吗？”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问这个问题时，心中是哪般感受。
林清麟的眸光沉了沉，然后开了口：“是还有些事情。”
“这样啊，”我避开了他的视线，怕自己的声音会忍不住颤抖起来：“那，我们就再呆几天……”
微微失神后，我找回理智，问林清麟道：“不知道，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处理？”
“……有个老朋友。”林清麟这么说道。
我没有错过，他的眼神那一瞬间的闪烁。
我不想怀疑他，可我现在，又不是能大肚、能高兴的心情——
“林先生要去见‘老朋友’？”我不自觉加重了那三个字的发音。
林清麟却漠视了我的些微不满：“是。”
我藏在袖中的手，握成拳，再松开，又忍不住握拳——
“这样啊，那我先回酒店吧，林先生你去见‘老朋友’，我就不一起了。”淡淡的酸味，飘在空气中。
谁料，林清麟竟分外干脆地道了一声：“好。”
一夜没睡，我的太阳穴此时开始“突突”跳着折磨人了。
心思转了转，最终，我只说了句：“去见‘老朋友’，林先生你不用急着太早回来了。”
“……好。”
接下来就是无语沉默。
在出租车后座上，我回过头，透过玻璃，看见林清麟搭上了另一辆出租车，然后，扬尘而去……目的地是我不知道的某个地方，去见我不知道的某个人——
“师傅，麻烦前面不直走了，右转，我要去另一个地方。”
林先生，你不用太早回来——
因为，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
第77章
我眼下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先去找一趟小十。
关于b大的第三件怪事，我还有很多疑惑。我希望小十能告诉我更多的情况，而且，我也很在意，为什么女鬼的声音缠上我时，小十能让我脱困，而林清麟却不能？
究竟纠缠上我的那只女鬼，和传闻在游泳馆建筑工地出现的那个白衣女鬼，两者之间有没有关系？
——现在仔细想想，那天小十在告诉我b大几件怪事时，似乎是有意地，岔开我的注意力，对我隐瞒了白衣女鬼这一桩——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想到这里，我拿出手机，拨通了小十的电话。
彩铃的声音响了有一会儿，电话才被接通——“喂？阿卫？”小十的声音传过来，背景有些嘈杂。
“是我……我有点事情想要找你——你现在有时间吗？”
“嗯？我和司空坤在家具店，你和林清麟直接过来找我们吧。”小十爽快地说道。
“不，是我一个人。”我纠正他道。
这下，小十反倒惊讶了：“怎么？你们俩没在一起？林清麟呢？”
“他去见朋友了，”我挑了种平和的说法，“是我自己有点事情想要问你——你能不能，单独和我见一面？”
“……怎么了？”小十的声音略微严肃起来，听背景声音，他貌似走到了相对安静的地方：“是什么事情，连司空坤都不能知道吗？”
“抱歉……不是不能——是我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包括林清麟？”小十突然敏锐地问了一句。
我犹如捱了记闷棍，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小十那边的口气却松了：“阿卫，我不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不过，我想让你知道，我现在不想有什么事，瞒着司空坤——你明白吗？”
我点点头。
意识到小十看不见我的动作，我补上一句：“我明白了，你们在哪？告诉我地址吧，我去找你们。”
小十报了一串地址。
挂了电话，我将地址复述给司机听。
可能司机觉得我这个三番两次更换目的地的乘客有些奇怪，多看了我两眼，但也没说什么。
小十说他们在家具店，到了地方我才发现，那是一个大型的家具商场，两层楼却足有别人的三层楼高，占地坪数也大到离谱。
下了车，我远远就看见，小十和司空坤一起，等在商场入口处。
我朝着他们走过去，走着走着，眼睛一直望着他们俩并肩站在一起，说不出的自然、美好的样子，忽然，眼睛就感到了一阵酸胀。
刹那间掠过心头的身影，有林清麟的，也有张越和吕魏的。
说起来，我真正“见”过吕魏，也就只有两次。后来那一次，他的身影还消失得很快——可我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将他的模样，尤其是他看着张越时的那双眼睛，以及他为了两人的恋情恸哭的模样，刻在了记忆里，磨灭不去。
总有那么些时候，我会忍不住地想，为什么相爱如他们俩，却偏偏没有机会，获得长久的安宁与幸福？
强抑下有些澎湃的心绪，我尽量保持平静地，走到了小十他们面前。
对上小十的视线，我张了张口，应该打招呼地，却不知为何，声音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我瞬间有些尴尬。
小十却永远那么善解人意，他一把拉过我的手臂，一边道：“阿卫，你来的正好，我刚买下了一套新沙发，你来帮我坐看看，够不够舒服？”说着，他不容分说地，拉着我往商场里走。
我由着他拽着我走。
分神去看了眼司空坤，他静静地跟在我们身后。和以前的飞扬跋扈不同，我总觉得，他在想起几世记忆后，气质隐隐地，变得更沉稳了些。
小十拉我去看的沙发在二楼展示厅的东侧，属于暖色系，样式大方中不失精致，抱枕则是可爱的风格——倒是很适合记忆中小十家里的装潢。
不过，他们家不是已经有沙发了吗？
“阿卫，来，坐坐看，舒不舒服？”小十热情地道。
我踌躇了下，想起他说已经将沙发买下了，便不客气地坐了上去——身体犹如陷入了团团棉花中，又像被托在了厚厚的云层之上。
点点头，我老实道：“很舒服……不过小十，你们家不是已经有沙发了吗？是要换新的？”
“不是，”小十脸突然有点红，飞快地看了眼司空坤，他向我解释道：“是司空坤啦……他说现在那套房子有点小，非要买大套的……我不同意，结果，他就瞒着我，把隔壁一户的房子买下来了……现在要打通两套房，所以要多添一些家具。”
小十的口气是埋怨的，但在埋怨的表象下，还是能听出，他欢喜的心情。
小十在混沌的人世中活了那么长的时间，而且还是个拥有无穷法术的妖精，又怎么会缺买一套房子的钱？让他真正感到高兴的，无非是身边那个人，所作所为中，表现出来的对他的爱意……
真真是，羡煞旁人啊。
“恭喜你了。”我笑着，对小十道。
他的脸皮却忽然薄了起来，通红着脸，摆手说道：“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我故意打趣他一句：“新婚、新房！当然值得恭喜啦。”
“阿卫！”
“哈哈哈……”
是值得恭喜的，多一个人能够幸福，总比少一个，要好吧？
看过了新沙发，小十拉我到商场里专门配设的咖啡店，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小十和司空坤一边，我一个人坐对面。
忽然地，我有点想念林清麟了。
“阿卫，你说有事想问我，是什么？”小十早收敛了笑颜，一双大眼睛直直看着我，仿佛要将我看透彻了。
司空坤静静坐在边上，拿起咖啡杯浅啜了一口，一派只听不言的架势。
我定了定心神，开口道：“是关于b大的第三件怪事——你知道的，对不对？”
小十闻言愣了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你从哪听说的？”
“之前和林先生一起调查三个女生昏睡的案子时，曾经听一个b大的女学生说过。”
小十点了下头，示意我继续。
我一边说，一边关注着他的表情变化：“那个女生告诉我，第三件怪事，是有一个匿名的账号，在b大的论坛上发了帖子，说在游泳馆的工地里见到了白衣女鬼，奉劝大家不要接近——是这样吗？”
“没错，是这么一回事。”小十坦言道。
谈话开始进入了正题，我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那，为什么，你当初——故意不告诉我？”我特意加上了“故意”两个字。
“……”
小十没说话，但也没有否定我的说法。
看到他这样，我基本确定了，他的确知道着什么！
小十瞅着我，表情几乎称得上是严厉的：“阿卫，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那一天，我们经过工地时，你，是不是出现了什么特别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