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正不阿的大队长倾身上前说：「珍爱生命，远离毒赌。」
「我们谢谢大队长，谢谢这群英勇的开阳特警，为人民群众除去了社会的毒瘤！」靓姐微笑的带头鼓掌，下头也响起如雷的掌声，还有人吹口哨叫好。
「我说这是综艺节目吧。」谭烈啧啧的伸手一摸，空的，他转过头把两个盒子翻过来又倒过去，似乎是不信他才没吃几个就见底了。「老李，你的新男友也太不给力了，就这麽一点喂小鸡呢！」
「搬满汉全席给你也不够吃。」李约书实话实说的吞下最後一口肉卷包饭，端起饭後咖啡细细品嚐。
「下次叫他做多一点，跟他说有四个同事要吃。」谭烈很不要脸的说道。
「你、小清、石头，我好像只有三个同事。」李约书喝了半杯咖啡，才想收拾饭盒，贾石同已经先一步揽下这活。
「我要两人份啊！」谭烈十分理直气壮的回道。
「再说吧，他不是每天都有空。」李约书没有半点诚意的敷衍谭烈，有人这麽脑弱的告诉帮你带饭的情人说：不好意思，请准备一个军队的量，因为我同事也要吃？
「他不是中学老师吗，老师都很闲的！」谭烈不依不挠的纠缠，老李和每一个男友的的关系都维持不久，最长的记录也只有一年，这段期间他当然能凹就凹，结束後就没得吃了，诶，不对，这次的基友是他弟，老李的性格是就算分了也会好聚好散，这代表他以後还有机会吃李弟弟的饭？
「你才闲！」李约书果断的想截断这个烂话题。「吃饱就干活了。」
「老李老李，李弟弟…你那继弟叫什麽名字？在哪儿高就？在餐厅打工吗？」
「你想干嘛。」李约书头也不抬到整理手边的资料。
「就问问，他做的便当这麽好吃，有机会我也去外带一下。」老李之前也有一个男友是厨师，好像是米其林大厨，他也给老李带过便当，什麽迷迭香小羊排、橙汁蜂蜜鸭胸、法式田鸡奶油烩饭他都吃过，可感觉就是没这次的好吃。
「他没在外打工，你不要脸的话可以去北大路的教堂排队，他二四六的晚上会在那里施粥。」李约书话出口就觉得不妥，谭烈不就是个为了吃不要脸的，果然抬起头就看到那吃货两眼发光。「你弟是教徒啊。」发心施粥，有爱心的男人果然都是老李的菜。
「他在北大教堂附设的孤儿院当义务课辅，不是教徒，因为教堂的牧师拜托，他才去煮义餐的。好了，收起你氵壬荡的表情！」李约书瞪了吃货烈一眼，把这几天汇整出来的情报透过投影机放出来，他们办公室实在塞太多东西了，匀不出一面墙来投影，只好把档卷箱没字的一面叠成墙来用，除了背景自动变成纸箱色倒也没什麽不便。
09.
「根据这几天打听的结果，以及小清提供的线索，八九不离十可以肯定石头的学长就是足球赌盘的联络人。」纸箱墙上投影出来一名穿着警专制服的清秀男子，外表俊雅，眼尾却多了一分灵活的妖异。「本名韩金贝，绰号阿贝、狐狸贝，现就职於开阳特警局。」
「阿贝学长是我们警局的人！？可我从来没在这看到他！」贾石同非常吃惊。
「特警局上千号的人你每个都认识？」谭烈怪声怪气质问，石头兄老实摇头。
「那就闭嘴，不要乱插话。」
「对不起…」
「小清查了人事系统，阿贝确实是特警局的警察，隶属刑侦二队，二队专门处理组织犯罪，阿贝的警员资料被人特别加密过，而只有一个科会干这种事。」
「特别搜查科，俗称卧底的。」谭烈不用看编制图都知道答案。「卧底警察的人事资料一定会被清得乾乾净净，小鬼，这你都挖得出来。」到处乱黑，活该被抓，啧啧。
「哼，小爷不跟兽讲话。」小不点兀自低头玩他的电脑，谭烈却硬是要闹人家，凑过去哥俩好似的勾他脖子。
李约书当没看到两人的嬉闹，继续说道：「我昨天私下联系了阿贝，问他有关赌盘的事，如果这事是刑侦二队正在办，我们就不好插手，但阿贝却回给我一个奇怪的讯息。」
他当然不是一表明身份，阿贝就愿意对他开口，事实上这个人非常的谨慎，李约书可以断定电话里听到的只是变声，而且对方在接到电话的同时立刻追踪了自己的位置，经过多重确认，对方才稍卸心房，但也没多说什麽，只叫他别管这事，结束通话之後30分钟，一则简讯传到他的手机里。
「X--85。」李约书将简讯投影出来。
袁长清抬头看一眼，立刻把这串字输入他的樱桃平板。「X--85，有1520万相关解释，过滤掉杂讯、无意义资料、冷僻专有名词、化学符号………最後最有可能代表的意思有……」
「小爷认为不需要猜了，一定是这个意思。」小不点骄傲的昂着下巴准备宣布答案。
「看起来像是巨蛋的座位编号。」谭烈撑着下巴插了话，当场噎住小不点的伟大宣言。
「我查过了巨蛋足球场的售票系统，座位编号只到R而已，没有字母X。」李约书第一时间也想过了这个可能。
「这你们就不懂了，求小爷，小爷就告诉你。」刚刚被噎住的袁长清瞬间扬眉吐气，小手抱胸高高站在椅子上。
「小清清，求您老给个话。」谭烈对於瞬间摆出伏低做小的姿态没有任何障碍，小不点立刻被取悦了，得意的翻过他的樱桃平板，上面是他黑进建设局取得的巨蛋平面图。
「找不到是因为X--85不是观众席，它代表的是球员休息区！」
李约书闻言眉头一锁，谭烈也眯起了眼睛，就只有贾石同不明所以，见两人无端端突然沉默，问：「怎麽了吗？」
「X--85是开阳体大的休息区。」先回答的是谭烈，他抢过樱桃平板仔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K5到K18，我们是第一次锁定的枪手位置就在X--85的上方扇形范围。」
「大口径的狙击用子弹，伤口周围会有小范围撕裂，弹道鉴定的误差值约在+--5度。」李约书熟知各种类枪械，对於特殊子弹造成的伤口一眼就能辨认。
「如果X--85代表的是枪手位置，那张盛名就不是凶手而是一个陷阱，有人故意引导警方走向误区。」
「如果凶手是在X--85开枪，那凶手就是开阳体大自己的人！？只有同队的队友及随行人员才可以进入休息区。」
「如果凶手是开阳体大的人，他怎麽能在休息区大拉拉的射杀球场上的赵永勇？」
「休息区是开放的，没有任何遮蔽物，没有可能伸出一把枪，全场观众15万人视而不见吧？」
李约书顿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什麽事，说：「记得有一年圣诞节大卫在视讯上变的魔术吗？」
谭烈当然记得。「他在那头隔空抓物，我俩的皮夹就飞到他手里了。」那时他俩跟傻瓜似的猛瞪电脑。「但最後证实小清是凶手，大卫手里的是他事前准备好的同款皮夹和伪造证件。」
「大卫说魔术的重点就在吸引观众的目光在想要吸引的那一点上，然後在其他地方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耍花招，我们都在看大卫，所以没察觉小清扒了皮夹，你说在球赛最高朝的时刻，有人会注意到休息区伸出了一把枪吗？」
谭烈猛一击掌。「对啊，那时正是进球与否的关键，连直播摄影机都是紧盯着球场上的，大家都在看赵永勇和他脚下的球！」所以在场15万人没人看到凶手，因为凶手站在所有人的盲点上，灯下黑。
「不对，观众没看到，但不可能没听到，休息区里的球员更不可能没注意，这麽大一声枪响就在耳边碰一声呢！」听到声音再回神应该也有人看到谁开枪了，在哪儿开的！
「二个解释，第一，真正嫌犯的枪击是无声的，我们都知道SUPERX21可以装消音器，那一声明亮的枪响可能是从播音室里放出来的，巨蛋足球场的环音装置号称已经做到全场各个位置如临在耳，所以每个人都觉得枪声离自己很近，第一时间也就特别慌乱。」
「第二，要能实现满足以上所有假设的杀人行为，必须……」李约书凝着一张脸，突然很难说会出这个明明也只是假设的结论。
「必须什麽？」贾石同不懂前辈的沉闷，他一路听了一场犯罪分析大戏正津津有味着呢。
谭烈直接替李约书说道：「即使枪响无声，同在一个开放休息空间的其他球员也不可能完全没人察觉，最有可能的解释是―――开阳体大每个球员，场上的场外的，包括教练、防护员都是…共犯。」
这会儿饶是再少根筋的贾石同都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李约书没有否认这个惊悚的结论，但他的凝重却是因为他想得更远……阿贝的暗示，他卧底所在的地下签赌集团，Stonewall所揭露仅是冰山一角的庞大赌金，全国知名的开阳体大全员都是共犯，播音室里的内鬼，能为了利益在众目睽睽下的谋杀，刚好持有同款枪械的替罪羊，警方快速无比的破案，完美划下了事件的句点……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如果真有一个人在幕後操控这一切……
「那个人简直是无冕之王。」李约书喃喃念道。
M-10.
「老李，这些都还只是假设。」只是凭X--85推测出一系列假设，再说那个阿贝的情报可不可信也需要验证。
「那我们就去验证。」李约书俐落的套上外套挂上警枪。「老烈，你搜查巨蛋球员休息室，依照验尸报告和弹道比对的资料，确认枪手的真正位置。」
「小清，这是地下赌博集团的其中一个帐号，也许再从阿贝和球员那里下下手，找出赌金到底流往何方，进了谁的口袋。不过要小心，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没问题，小爷最喜欢这种找大BOSS的工作了！」小不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那你呢，老李？」不是自己揽了最有趣的活吧？
「我去见见开阳体大的教练。」开阳体大的足球队是全国顶尖的大学足球队，训练号称比特种部队还严格，球员全部采军事化管理，如果这样的队伍都是共犯，教练绝对是共犯中的主嫌要角。
「切，我就知道。」谭烈鄙视的瞪了李约书一眼，把外套甩上背准备出门。
「等等！学长那我呢！？」贾石同欲哭无泪的大喊，念了半天就是没他的任务，他被华丽丽的无视了。
「啊，石头你跟…」还不等李约书说完，谭烈立刻脚底抹油跑了，开什麽玩笑，他才不要带拖油瓶！李约书只好硬生生改口：「你跟我一起来吧。」
「是。」贾石同兴奋的立正敬礼。
开阳市的大学城是在西区边缘，从特警局开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尖峰时刻塞车就更慢了，一共花了二个半小时才到开阳体大的门口，今天是星期五，足球队正在场上训练，跟门口警卫说明来意後，李约书很容易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开阳体大足球队的教练是一名六十岁的花白老人，虽说是老人，但只有那头苍苍白发及手边的拐杖符合这个形象，其馀的怎麽看都不像是老人，他背脊直挺，目光炬炬，连皱纹都透着一股刚毅，宛如久历沙场的将军。
李约书打量着他，雷立也打量着李约书，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挺鼻鹰眉，眼底透着一股执着的正气，却没有半分单纯不解世事的天真。
这是名经历过黑暗的年轻人。
「雷教练，久仰大名，我是开阳特警局李约书，这是我的名片。」李约书恭恭敬敬的双手递上名片。
「呵呵，李警官，不知道找我老头子有什麽事，如果是为了赵小子的案件，我已经不想多说了，为了配合调查，队上的训练都落下了。」雷立没有邀请李约书进办公室的意思，两人就坐在球场边的板凳上。
「教练，要不要换里面坐，这儿太阳大。」一名汗流满面的球员见雷立坐在大太阳底下，主动跑过来劝道。
「不用！老夫没那麽娇气，谁准你停下来的，继续折返跑！」雷立不领情的拿起拐杖抽了那球员一腿，球员连忙又跑回去，但还是大喊：「教练不要逞强啊！」
「臭小子！」雷立嘴上这样骂，眼底却柔软的多，只不过还是柔软之外还是罩着一层顽固。
「雷教练领导有方，看得出来球员们都很尊敬你。」球场上确实弥漫着军事化管理会有的紧绷，但也处处流露着纪律及信任，在球员与球员之间，球员与教练之间。
「一群没脑袋的臭小子而已。」雷立冷哼了一声。
「杀害一个亲如儿子的臭小子，您就不会舍不得？」李约书突如其来问道，双眼紧盯着雷立的任何一丝表情。「我打听过了，你曾不只一次在私下场合说过，足球场就是你的家，开阳体大的球员就是你亲儿子。」
「赵永勇是哪里得罪了你，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雷立表情未变，似笑非笑的看向李约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李警官。」
手机响起简讯声，李约书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把照片亮在雷立面前。「我的同事在巨蛋X--85球员休息区的位置上发现了硝烟反应，你事後一定派人清理了射击点的座位，但你漏掉了天花板，SUPERX21和其他狙击枪不同的地方之一就是子弹填入口在正上方，那里有一个1cm的凹槽，射击时的後座力足以让硝烟喷到1米高的位置。」
「请教雷教练，为什麽贵球员休息室会有枪击後的硝烟反应，是你杀了赵永勇，还是你指使其他球员杀了赵永勇，如果你不配合，很抱歉我必须请你和所有队员都到警局做客。」李约书收起手机，淡淡的逼问。
「……李警官，你很了不起，一个人能追查到这种程度。」雷立的目光投向在草地上洒汗奔驰的球员，夕阳的馀辉洒在一个个年轻飞扬的躯体上宛如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光。
「雷教练，不管你有什麽理由，我都会好好听你说完，但万不可一错再错，你若即时回头，将案情老老实实交代出来，帮助警方追缉幕後的签赌集团，我会建议检察官向法院请求从轻从宽处置，这样这些球员也可以趁着年轻另谋发展。」再回去踢球是不可能的，一旦与赌挂钩，被证实踢黑球，足协将永不登录，球员生涯立刻划下句点。
至於帮助杀人面临的刑期会依涉案程度及情节轻重分别量刑，关个二三年倒是还好，若是关上十来年，出来之後已过四十，与社会脱节，身无一技之长，人生基本上就算毁了一大半。
雷立笑了笑。「我膝下无子，老婆早就死了，这些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做父亲的，哪有不为孩子打算的，李警官，不要为难他们。」
「你若真是为他们打算，就不该带他们走入歧途！」李约书打从心底厌恶这种以爱为名，掩盖见不得人的龌龊私心，口口声声为谁为谁好，心里却是算计着自己的利益。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没有带他们走入歧途，我把他们交给了唯一正确的人。」实话说雷立并不讨厌这名正气凛然的年轻人，即使对方给他的儿子们造成了不小的威胁。「既然要去警局做客，不介意老头子换身体面的衣服吧。」
「请便，石头，跟着他。」李约书相信当雷立到了警局之後，会看清情势的，跟地下赌博集团合作是与虎谋皮，当开阳体大被调查的消息传出後，幕後主使者第一个舍弃的就是雷立和这批球员。
就在雷立走进去後10分钟，贾石同忽然惊慌失措地跑出来。
「李哥，他、他死了！？」
M-11.
雷立既不是上吊也不是吞枪自尽，他西装笔挺的坐在他的教练席位上，微微垂着头，神情安宁的就像睡着了一般。但确实没有呼吸，心脏也停止跳动了。
听到消息从球场上冲过来的球员围着雷教练，慌乱的、哀戚的、怒吼的、不敢置信的、痛哭失声的…
「为什麽跟你讲完话，教练就死了！！！」几名气盛的球员赤红着眼揪住李约书要他给个交代。
「我也不清楚，当务之急应该是送雷老先生去医院。」李约书勉强沉着气回答道，但他眉峰深锁，心情明显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不用了，教练有心脏病，本来多陪我们一天都是老天爷的恩典。」队长跪在雷立脚边默默抹去眼泪。「开阳体大足球队不欢迎你！请你立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