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苏漓淡淡地应了一句便不再说话，他本来也只是抱着一丝希望。
斯汀娜还想说什么，她顿了顿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今天就先这样吧，我有事会再通知你。”
“不用了，你多把时间放在家族事务上吧。你是教父手下最好的律师，不应该浪费在我这儿。”苏漓叫住了正要离开的斯汀娜，语气十分平淡，就好像说得不是自己的事一样。
斯汀娜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被带回囚房后苏漓累得直接就倒在了床上，他没有去想同室的人会不会再次作弄于他。反正就算弄也弄不死他就对了。极度疲倦的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事到如今他对自己已经没所谓了，怎么样都好，只要能保伊凡诺周全他就算是死刑又怎么样呢？
苏漓就么睡了过去，睡得十分的香甜。睡梦中的他没有发现这一夜他睡得竟是从未有过的安稳，没有狱友的吵闹，也没有狱警的找茬。
经过囚房门口西装革履的男人看着熟睡的苏漓，嘴角微微向上抬起：是时候了。
七十六、守护的秘密
直到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苏漓才发现这一夜他竟睡得从未有过的安稳。有些奇怪地打量了一下周围，苏漓并不认为这是警方出于好心放过了他，那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好在苏漓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便有人来给了他答案。照例被狱警带到了审讯室，出现在苏漓眼前的却不是迪诺，而是一个没见过的西装革履的男人。
“昨晚睡得好吗？”男人略显轻佻得问，言语举止间流露出一股让人讨厌的自大却又不失优雅。
托昨晚安眠的福，苏漓现在十分有精神。他观察着男人的举止，这种从上层社会带出来的优越感绝不会是一个FBI该有的，这个男人的来历不简单。
“如此越俎代庖的审讯真的不要紧吗？能让你这种人屈尊到这种地方，我还真是有面子。”苏漓冷冷地回了一句，并不打算老实回答男人的问题。
“这次谈话名义上是不存在的。”男人敲了敲桌子，脸上露出轻松得意的笑容。
苏漓没有说话，他在等着男人继续说下去。他本来还以为这种程度的私下交易会做得更加隐秘一点才对，看来这个男人有足够自大的资本。
“你是聪明人，我想我们可以直接进入正题。”男人双手交握放在桌上，身体略略朝苏漓的一侧靠了靠，“你可以叫我彼得，我来是给你提供一个选择的，让你可以脱离现下困境的选择。”
彼得？这种烂大街的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假名。
“这些天似乎每个人都在和我说这句话，如果你的选项没有什么不同的话，我想这场谈话就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苏漓轻笑了一下不屑地说。
虽知道这个自称彼得的男人不会如警察一般无聊，但苏漓任然用言语相激不让谈话的节奏被对方所掌握。
“当然不一样，我可以直接撤销这个案子，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所以的我的选项并不是让你去指证伊凡诺。而是要一个你们家族所守护的秘密。”
一瞬间苏漓似乎有些明白了男人的意思，却又并不十分的明白。家族所守护的秘密，当然不会是指吉诺维斯家族，而是指苏漓的家族，神秘的东方家族。可是守护的秘密什么的，苏漓完全没有听父亲提过。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苏漓说得是真心话，却说得一点儿都不真诚
“为什么你们一家会被追杀来美国？天野又为什么要杀了你们全家灭口？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如果你肯说出这个秘密，那么现在所有的事我们都可以揭过。如果你不说，那么我们就会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你会被判死刑，伊凡诺虽然不会被抓但吉诺维斯家族也一定会元气大伤。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强者一旦从顶峰衰落会变得怎么样不用我提醒你吧。”
苏漓看着男人的眼睛，思索着没有马上回答。他不知道什么秘密，可他只要让男人认为他知道他便拥有了一张谈判的底牌。
“你的条件不够诱人。这是我父母拼死守护的秘密，你以为我就会这么交给你？没有足够的好处，我不介意带着它一起下地狱。”
“要求你可以提。不过我也提醒你，为了这么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东西不值得送上自己和情人的性命。”男人显然也是个谈判高手，话语中退一进三，尺度掌握得十分巧妙。
苏漓知道对方不是个好忽悠的人。单从对方能把事情搞得那么大，并忍到现在才来找自己就可以看出对方有的是耐心，而且对这个秘密志在必得。
在脑中迅速搜索着任何一点儿有关秘密的说辞，苏漓希望能找到一些转机。毕竟无论是他还是伊凡诺都比希望看到如此困境再持续下去。
“有些事我不提，只是不想靠着它来兴风作浪。既然你们非要把它挖出来就不要怪我宁为玉碎了。”
“不要动肝火么，没什么不能谈的。只是你的案子近期就要送检开庭了，我希望你能在那之前做出决定，毕竟一旦开庭有些事想处理也不好处理了。你放心，只要是合理的要求我们都会满足的。”
“等到这个时候才来和我谈判，你们根本没打算给我选择吧。”苏漓用凌厉的眼神看着对方，眼里射出的意思分明是好走不送。他现在的筹码太少，走到这一步对方积累的牌比他多，现在的他似乎无论怎么打都只有一个输。
七十七、威廉的怒火
“教父，这次警方盯得太紧，我们手上没有更多的资料可以交换，弃单保帅是我们能做的最好的选择。”斯汀娜一丝不苟地向伊凡诺汇报，完全公式化的语气让人觉得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伊凡诺又何尝不清楚现在的情况？树大招风，现在外面巴望着他倒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而他们这边却连幕后主使都还没找到。
这个决定是身为上位者必须要做的，但他却一直都狠不下心。最近的他只要一闭上眼，脑中就会浮现出苏漓的样子。
苏漓一直都是那么默默地，从来不为自己要求什么。床上的苏漓敏感而诱人，不论做多少次都摆脱不了骨子里的那股青涩。生活中的苏漓总会用一种安静的方式追随着他，不会给他添麻烦，却让他知道他一直在那里。
苏漓的笑不张扬却很动人。他从不会发火，不快时只会微微皱眉。他亦很少会要求什么，可当他的嘴唇微微抿起时你就该知道他无声的渴望过了。
这样的苏漓一直萦绕在伊凡诺心头挥之不去，就好像着了魔一般。
他知道自己不该陷下去，可他已经陷下去了，从一开始。
“就按你说得做吧。”伊凡诺拿着笔在纸上划出了深深地一道，作决定的声音显得有些寂寥。
他不愿，可是他不得不。即使心如刀绞，他也有不得不做的事。
斯汀娜得到回复，稍稍行了个礼便退出了书房。她又何尝想做这个拆散鸳鸯的坏人，可她清楚自己的职责和自己的位置。她必须逼伊凡诺做出决定。
清醒，也许人生中最痛苦的事。
烦躁地将面前的文件推到地上，伊凡诺觉得自己就犹如一个快要爆炸的气球一般需要发泄。
“伊凡诺！你给我出来！”楼下隐约传来了吵闹声，伊凡诺一皱眉，直接内线打到了门卫询问怎么回事。
“是威廉少爷。”看门小弟回答得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前阵子威廉对苏漓的追求，在伊凡诺的默许下门卫都不会拦他。可现在的情况明显不一样了，他们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放这个小少爷进来。谁知道才一犹豫这个小少爷就大吵了起来，还引来了教父的关注。
“让他上来！”伊凡诺的语气里已经带着隐隐的怒气，守门小弟知道某人要倒霉了。
把威廉带到伊凡诺的书房，守门小弟很贴心地带上了门。就算眼神再不麻利，他也可以看出正在气头上的两个人必有一场争吵。
“你是不是准备放弃苏漓了！”门一关上，威廉就盯着伊凡诺质问，同样是一嘴的火药味。
“这事恐怕还轮不到你管。”伊凡诺嘴角勾起冷笑，一脸的不屑。平日里的他也许还不会做得那么明显，可偏偏今天他正在气头上。
“我是没资格管！但要是你准备放弃他的话你就比我更没资格！”
“是说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懂什么！”伊凡诺的语气已经不仅仅是愤怒了，还带着一丝阴冷的危险。威廉的一句话正好戳在他的软肋上，这些天他一直在问自己这样放弃苏漓的他是不是还有资格去爱苏漓。
“我是不懂。但我知道如果苏漓选择的是我的话，我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去为我顶罪，也绝不会就这么放弃。我哪怕拼上性命也会救他出来。”威廉丝毫不畏惧伊凡诺那简直要压死人的气势，没有停顿地把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啪！”一向自制力极好的伊凡诺竟然没控制住一个巴掌挥到了威廉的脸上。盛怒之下的他没控制好力道，威廉脸上立马浮现出了五根指印不说，嘴角也留下了丝丝鲜血。
威廉的话音停顿了一下，他慢慢地转过头，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表现出完全不似于他的坚毅：“你可以打我，但这也改变不了事实。你，配，不，上，苏漓。”
威廉说得一字一顿十分认真，嘴角未擦净的鲜血让他看起来比往日更具有了一份野性，一份属于男人的野性：“苏漓能为了你抛弃一切，你呢？你却从来都畏首畏尾，连一个承诺都不敢给他，你又有什么资格爱他！”
“你懂什么！”伊凡诺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只知道躲在家族羽翼之下什么都不明白的小少爷，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评判苏漓？！当你也承担起一个家族的责任的时候再来跟我说话。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因为一己私欲让无数的人为你去死，让你父辈的基业毁在你手里！”
“是，我是不懂，什么都不明白。但我知道在我求过所有可以求的人，用过所有可以用的办法之前我是绝不会放弃的。伊凡诺，你真的是山穷水尽了吗？还是因为你那该死的矜持，你漏过了那一丝的可能性呢？你真的找过了所有的渠道了吗？”
面对威廉的质问，伊凡诺这次再也喊不出有力的反击，他不能问心无愧地说“是”
他不习惯求人，更不习惯示弱，所以当现有的资源和谈判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他会选择壮士断腕。他一辈子都没对谁用过求这个字。
那么为了苏漓他可以吗？
他必须可以。
七十八、第一个承诺
伊凡诺冷静地很快，在胸口几个起伏之后他便收住了火气。他看着威廉，脑中有数个方案飞快地闪过。
只要能救苏漓面子又算什么？而且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只要他之后能屹立不倒又有谁敢说三道四？之前是他太狭隘了，他能做的事还有很多。
这个威廉虽然天真了一点，但对苏漓的确是一心一意的，如果找他帮忙的话……
“你真的想帮苏漓？”冷静下来的伊凡诺声音里都带着一股摄人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想跟随。
“当然。”听出伊凡诺语气的转变，威廉回答地急切。
“我需要国会的资料。详细的那种，从你父亲那里偷来给我。”伊凡诺国会里不是没人，但有一两个议员并不足以掌控全局，他需要更详细的资料来确定对手的身份。菲勒家族是石油巨头，不用说国会，连总统都要忌惮他们三分。
“这个……”威廉有些犹豫，父亲从没让他碰过家族事务，更不用说这种机密资料了。
“怎么？不敢？是谁刚刚拍着胸脯说为了苏漓可以不惜一切的？”伊凡诺语带讽刺，开始激将。
“谁不敢！”威廉果然中招，“你什么时候要，我一定给你。但你必需保证救出苏漓。”
“越快越好。”说这句话的时候伊凡诺的语气里已经恢复了属于王者的自信。是的，他可以。只要他想做就没什么不可以！
“教父。”才送走了威廉，斯蒂娜又敲响了伊凡诺的门，“苏漓他说有事要当面见您。”
事发后伊凡诺没去见过苏漓，两人间一直是由斯汀娜传递消息的。苏漓也明白现阶段伊凡诺并不适合见他，所以一直都没有说什么，但现在苏漓那么直接地说要见面一定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
“安排时间见面。”伊凡诺没有多想便吩咐了下去，现在的他不能再畏首畏尾了，他要救苏漓。
“可是……”斯汀娜并不很放心，虽说律师和当事人之间的谈话是不可以做为证据的，也不可以被摄录的。但警方万一偷偷做手脚录音的话于他们也是不利的，伊凡诺亲自去太冒险了。
“苏漓不是会无理取闹的人，他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安排就对了。”伊凡诺做了个手势，示意这件事不用再讨论了。
“是，教父。”斯汀娜识趣的退下。她说到底也只是个跑腿的，不能代替上位者做决定。
即使在这种时候，但要见到苏漓也并不是那么困难。毕竟伊凡诺是律师，而美国的法律决定了要审一个案子怎么都不能绕开律师。
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伊凡诺尽全力压抑着自己要扑过去抱住苏漓的冲动。他不确定这里有没有监控。
“还好吗？”纠结了半天伊凡诺也只能以这种不痛不痒的话做开头。他担心苏漓，但在这里却又不能太过表现，这种要而不得的心情实在太痛苦了。
“都还好。倒是教父，比起我清闲地躲在里面应该很忙才对吧。”苏漓看着伊凡诺，眼里虽也透着千言万语，但出口的也只不过一句简单的话。
“只不过是例行公事，没所谓的。说吧，找我来什么事？”伊凡诺露出一个轻笑道。
是啊，他们间又何必那么客套？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以足够让他们了解对方的心情。而且他们又有谁会真正叫苦呢？
苦又怎么样？不苦又怎么样？每个人都是心甘情愿的，既不会拿来炫耀，更不会想要邀功。
“教父，有人找过我，自称彼得。事情闹那么大，他们要的只不过是一个秘密。”苏漓也顾不得有没有监听了，反正就算有也拿不到法庭上作证据。
“秘密？”伊凡诺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下这个词，一切迷雾似乎都被这个词拨开了一个角，变得清晰起来。
“说是我们家族守护的秘密，也是我父母逃亡来美国，最终被杀的原因。”苏漓知道也许对方在某个地方装了录音设备，就等着他现在告诉伊凡诺详情。可不管怎么样，有些事他必须让伊凡诺知道。
“你是说……”伊凡诺敲了敲手指已然明白了苏漓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去调查的。”
有些事苏漓是不得不告诉伊凡诺，可这并不代表他一定要明说。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有一种东西叫：默契。
无言的默契，只属于他们间的默契。只要有这个他们就还没有输，就依然有赢的希望。
苏漓看着伊凡诺目光流转，眼中已然带上了一种不深不浅的笑意。
“你放心，我会救你出来的。”伊凡诺看着苏漓的眼睛认真的说。这是第一次他给了苏漓一个完整的承诺，没有加“尽力”，没有加“如果”，而是完完全全一句没有余地的承诺。事在人为，若是他连拯救爱人都做不到的话，又怎么能在这纷乱的尘世中掌管一个家族？
“我等着，教父。”苏漓温润地笑着。他终于等到了伊凡诺的承诺，只是这么一句话他已满足，不论伊凡诺守不守得住这个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