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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心师 上——by文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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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后,她问了好几次,卢圆圆是不是杜春梅杀的。萧然打打官腔就把这事蒙混过去了,出门时见卢森脸色很不好,估计回家后将是一场严重的家庭风波。

“难办,”萧然说,“顶多延长几天搜查时间,再找不到杜春梅杀卢圆圆的证据,就要给吴斌开庭定罪了。”

“你觉得,”我想了想,说,“把真相告诉吴斌怎么样?跟他说杜春梅打掉了他的孩子什么的。”

“你之前不也说过吗,吴斌不是那种人。”

也是,以吴斌的性格,说不定听完杜春梅的故事反倒会同情她,原谅她所做的一切。还不如让他一直蒙在鼓里,完成自己为爱情付出的梦想。

一周后,萧然打电话告诉我,搜查没有进展,吴斌故意杀人罪情节恶劣,被判处死刑。青城的媒体又把这事炒得沸沸扬扬,连带着雪榕路婴儿尸骨案都翻了出来,做一些乱七八糟的联想性报道。我去见了一次杜春梅,她神色如常,眼神中带着些许愧疚感,但坚毅的面部肌肉说明她完全不打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直到吴斌被处死,杜春梅也没去看过他一次。执行当天我去看了吴斌,发现他的脸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我知道这种变化,跟邓林那时一样,灰败、呆滞、绝望。

吴斌死后的一天,我约了杜春梅在校外的榕树咖啡厅见面。我仍然坐在最里面的小包间,见她来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打开手机,把审周童时录的供词放给她听。听到周童亲口说出掐死了自己的孩子时,杜春梅的嘴唇颤抖起来,情绪开始失控。

“你什么意思,”她瞪着我说,“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对于雪榕路的那件案子,你有权知道真相。”我淡淡地说,“你是受害者,周童杀了你的孩子。不过已经过了追述的时效,周童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乖乖招了。”

杜春梅的表情变得怨毒,她深吸了几口气,逐渐平静下来。

“所以我是对的。”

她没说明,可能是怕被我录音。不过意思我都懂,她在说,周童的确杀了她的孩子,所以她杀周童的孩子是对的。

我把那段录音删掉,说,“你搞错对象了。杀人偿命指的是行为者,也就是犯人本身,而不是她那个什么也没做甚至不知情的女儿。”

“失去孩子的痛苦,只有母亲才能体会。二十年前我体会过一次,现在轮到她了。”

“是吗,不过我也不是来指责你什么,只是来提醒你一件事的。”

“哦?”

“二十年前的案子已经完成了它自己的因果报应,这是你该得到的补偿。不过,”我笑了,“请你记住,你身上背负的两条人命,已经形成了新的因。我想,收获这颗果的时日,可能不远了。”

杜春梅没再说话,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就走了。她走后,我拿出口袋里的录音笔,拿手机拨了周童的电话。电话接通后我没说话,只是将刚才的对话重放了一遍,放完后便按掉了手机。

拿起包准备走,打开包间的门时,我吓了一跳。萧然站在外面,一把将我重新推了进去,关好了门。

我没说话,等着他开口。

“上次你让我打听的事有结果了。”萧然依然是一脸淡淡的表情,看不太出他在想什么,“陈安杀的那个女孩,和24号晚上在滨江路发现的溺水女孩,她们身上的衣服都不属于她们自己。”

果然如此。

“另外,她们身上穿的白裙子,从材质、款式和做工来看,都完全一样。”

“这还真是巧啊……”

“还有一件很巧的事,”萧然盯着我说,“郑凯死前见了一个人。”

我手指抖了一下,蜷起来缩回掌心。

“暂时称那个人为A吧。郑凯经常在大都会旁边的肯德基吃早饭,吃完后才去上班,那天也就是在从肯德基到大都会的那一小段路上被杀的。从肯德基调的当天的监控录像显示,A比郑凯早些来到肯德基,坐在摄像头边缘几乎照不到的位置,脸也被帽子挡住。郑凯端着餐盘找座位的时候坐到了A的对面,当然,从录像中看起来,郑凯事先也不知道A在此,A没有主动招呼郑凯,而是郑凯无意间看到A后坐过去的。所以A应该是郑凯认识,并要主动结识的人。”

“郑凯坐在那里开始吃早餐,看起来是和A在聊天,但他的早餐却只吃了一半。后来他丢下没吃完的早餐走了,行为看起来很慌张。A则继续坐在原位上,几分钟后,肯德基内靠窗的客人们都纷纷往外望,但A却像一点兴趣也没有一样,根本没有转头去看热闹,又过了大约十分钟左右,A才起身离开肯德基。”

“虽然从录像中完全看不清A的相貌特征,但我却觉得A是我认识的人。今天我又发现那个疑似A的人约了另一件案子的嫌疑犯出来,不过这地方不错,没有摄像头,包间门外也听不到里面的说话声。”

说完后他沉默了一会儿,见我不吱声,又说,“你觉得那个A在肯德基对郑凯说了些什么呢?”

我继续沉默,他倒是挺在耐心的,点上烟边抽边盯着我。

实在受不了他这种眼神,于是我开口说,“你觉得陈安案的女孩和滨江路那女孩,两个案子间有什么关联性吗?”

“我倒是觉得郑凯案和下一件案子间可能会有关联性。”

“下一件案子?”我笑笑,“没想到萧队还是预言帝啊,已经知道有下一件案子了?”

“不出一周。”

“这么有信心啊。”

“是啊,要不要来赌点什么?”

“赌什么?”

“赌下一件案子会不会发生。”

我笑道,“这好像没什么可赌性。”

“看来坚信下一件案子会发生的是你。”

“拭目以待吧。”

接下来的一周我一直关注新闻,但这一周的青城却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不过周末的时候,宁雪在QQ上告诉我,杜春梅从地铁的阶梯上摔了下去,话剧社的人组织去看过她了,到现在一直在昏迷,医生说很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两周后沈情那边又传来消息,说卢森和周童离婚了,离婚没几天,周童精神变得有点不正常,被娘家人送到乐岭第一精神病院去了。

我给萧然发了条短信,说:看来我们都没猜对。

这也许是另一种形式的因果吧。

【尸体留言案】

37.红衣女尸

红衣服的女人趴在银杏小道上。

秋天的银杏树变得金黄,在这条银杏小道的一侧排成一列,洒下的细碎叶子偶尔会飘到小道另一侧的教室窗户里,但更多的则是洒在这条银杏小道上,洒在秋雨的水洼上,洒在红衣女人湿漉漉的尸体上。

那具尸体就像是横在有些浪漫的银杏小道上的大型垃圾,应景的是,离她不远处,还扔着一把扫帚。

她穿着一件老式的红色手织毛衣,略显些旧了,被雨水打湿后软粑粑地盖在她身上,看起来并不合身。

特别是有些起球的毛线料与杂乱的黑发交织在一起的肩部,就像是下水道中堵塞的污物。头发看起来似乎先在脑后用皮筋绑成了一团,不过随后又散乱开,被雨水冲湿了,无力地搭在肩部的红毛衣上。

女人下半身穿着黑色运动裤和布鞋,腿把原本宽松的裤子崩得紧紧的,裤腿和鞋子之间露出的一小截肌肤已经变成了灰紫的颜色。

她的体态略显臃肿,看起来像是个发福的中年妇女,但弯在身体一侧的左手腕上露出的一条手链,却又是一看就挺时尚的年轻人们喜欢的蓝水晶银镯。

女人面朝下看不见脸,黑色的乱发把整个面部都遮住了。乱发下有一团面积不太大的血污,顺着雨水向小道上地势较低的一侧流去,混在小道边污黑的泥洼里。

拨开乱发,将头侧了过来,这才看见那张变得灰败的脸。右边脸已经摔碎了,嘴巴微合,唇角诡秘地微微翘起。仅余的那只左眼球大瞪着,像颗黑透了的玻璃珠子一样,在清晨微弱的晨光下透出不祥的神采。

疯癫,怨恨,还有诅咒。这就是最后一刻的思维印在她脸上的东西。

“喂!不要乱碰尸体啊!”

我抬起头来,在银杏小道尽头,一个身着警服的中年男人正怒气冲冲地向我跑来。他的身后跟着一男一女,女的穿着保洁服,结合离尸体不远处扔着的那把扫帚来看,应该就是她在打扫银杏小道时发现了尸体,另外一个男的穿着保安的制服,不过滑稽的是脚上却踩着双拖鞋。

我站起身来,微微活动着因久蹲而有些麻木的腿。中年警察跑过来后指着我便骂了一通,“你是什么人?大清早在这里干嘛?案发现场在未经勘查之前不能随便动的你知道不?!赶紧走开!刚才你发现尸体的时候这个人也在旁边吗?”

最后一句话是对穿保洁服的清洁阿姨说的。清洁阿姨急忙摇摇头,“没有没有,刚才这里就我一个,一看有死人,吓得我马上就去找保安了。这大礼拜天的,又这么早,除了扫地的,学校里哪还能有人啊!”

听完她的话,中年警察看我的眼神更不对了,“你是学校的学生吗?大清早在这干什么?

“只是路上刚好有一具尸体,顺便瞧两眼,”我对中年警察说,“不用这么紧张,百分百的自杀案而已。”

“你怎么知道她就是自杀的,你看见她跳下来的?”

“不会有人看见她跳下来,死亡时间在今天凌晨两点以后,这条路上那时候连个鬼都没有。”

中年警察脸都气歪了,“怎么说话的?我是警察还是你是警察?”

然后我就被保安扣下不准走,中年警察站在原地看了几眼,就开始打电话联系乐岭片区的刑警队。挂了电话没多久,路那边又来了个穿警服的人,仔细一瞧居然是赵天成。

“嘿,”他看到我惊讶了一下,“接到电话说教学校后面死了个人,怎么把你抓起来了?你杀的?”

“自杀的,死亡时间昨天凌晨两点以后,自杀原因大概是感情纠纷吧。”

赵天成摸出他的小本子记下来,中年警察见状问赵天成,“你熟人?”

“何止啊,”赵天成指着我说,“萧队吩咐了要重点培养的未来同行呢。”

中年警察哼了一声,“难怪啊,这么拽。”

我没理他,问赵天成,“我可以走了吗?”

“不等萧队来?说不定他又要拿你当警犬用了呢。”

“他才不会来,”我翻出手机短信给他,“老狐狸在江边等我呢。”

我睡眠浅,大清早就被短信铃声惊醒。是萧然发的,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滨江路南国水乡小区二期C栋1806,速来。

我边在肚子里骂娘边收拾好出门,你让我速来我就速来?真拿人当警犬了啊。没想到更倒霉的是在出校的必经路上居然还碰见具自杀的尸体,今天真是背到家了。要换了平时我哪敢跟警察斗嘴,刚才火一上来,就嘲讽了这个中年警察两句。要不是刚好碰到赵天成,我估计得被扣到学校领导过来。

南国水乡小区是前几年建起来的中档住宅,二期建得比较早,住的大多是3-5口家庭,还有一部分业主将房子租了出去,租房的也多为在附近上班的白领。南国水乡小区的保全系统算得上是非常完善了,连盗窃都很少发生。不过萧然会在那里就说明肯定有大案子,八成是死了人。

C栋楼下停着两辆警车,往车那边瞄一眼,居然看到了熟人。白海云一脸吸血鬼白天见光了的半死模样蹲在车后面的阴影里,拿着盒牛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我见就一个警察坐在车里半眯着眼打瞌睡,于是绕过车子来到白海云面前,弯下腰跟他打招呼。

“哟,恋尸癖。”

白海云手一抖,半盒牛奶都挤到了脸上。看见我后,那双无神的眼睛居然一下子亮起来,当然不能是高兴,他脸上的表情即震惊又恼怒,眼角余光还往旁边看,担心有人听到。

“你在这干嘛?”他擦擦嘴站起来,见周围没人,刚才还挺正常的声音就开始变得阴阳怪气,“又是萧队叫你来的?真受宠啊小朋友。”

“不敢当,”我眼神往楼上指指,“今天这货新鲜吗?”

白海云嘴角一抽,脸上的肌肉顿时开始纠结起来。

“挺合你胃口啊,是个女人吧,还是美女,有捆绑迹象……嗯……死一个星期了?”

“你……”他一脸看妖怪的表情,“谁告诉你的?”

“你的脸。”

我也不是真心想戏弄白海云,毕竟作为一个为了满足自己癖好而放弃大好前途,甘心当个法医的变态来说,他活得也够不容易的。不过想想之前萧然的劣行,等我上去了肯定又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告诉我,就让我充当警犬的角色。提前从白海云这里打听点情报对我还是有好处的——虽然这情报也不是他主动告诉我的。

一出电梯就看到萧然站在外面抽烟,见我来了跟旁边的人打个招呼就直接带进了现场。看样子技术科的人都收拾完了,就等着把尸体抬走。

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看见屋里的状况后,我仍感觉到脑袋发出嗡地一声。一具穿着夏季白吊带裙的女尸双手被缚躺在地板上,身后的青色墙纸上用粉笔画着只小白兔。窗户已经被打开通风,不过屋里弥漫着的尸臭仍未散尽。好在是在冬天,要换了夏天还不知道是怎样一幅惨状。

“怎么样,眼熟吧?”

大概元素要点跟三年前那件震惊全市的案子差不多,我之前有找萧然打听过市内一些有相同元素的案子,受害者都是身穿白裙,且死前有捆绑痕迹的十几岁的少女,所以他才把我叫到这里来。说实话初见时我真是吓了一跳,但这个现场却明显充斥着违合感。

死者有一头黑色长发,垂下来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尸体的两只手被尼龙绳捆在身后,我伸手撩开蓬乱的头发,这才看清死者的相貌和表情。

面颊肌肉向外撕扯,嘴唇半张,是一个由惨叫逐渐转变为呜咽的过程。眼睛半闭,眼球却较为突出,看起来有些金鱼眼,但突出的角度与弧度却十分异常。整张脸上的表情只余下痛苦还留存着,其他情感尽皆荡然无存。

“模仿犯。”

我收回手,下了结论。

“是吗?”

“第一,死者年龄不对。小白兔案件的受害者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之后我找你打听的那两件案子,受害者年龄也不超过十五岁,所以才认为可能有关联性。不过今天这个起码二十了吧?算不得小女孩了。”

萧然点点头,“准确说是二十一,刚工作一年的保险推销员。”

“第二,捆绑的打结不对。小白兔案件里,死者身上的捆绑方式十分规则整洁,说明凶手要么乐于此道,要么有强迫症。现在这个打结和绑法很随便,只是为了完成捆绑这一功能而把人捆起来。”

“嗯,没错。”

“第三,小白兔案件和之前我找你打听的两件案子,尸体身上的白裙子都不是死者自己的,而且样式十分相近。但这条裙子显然是死者自己的。”

我拉起裙子边指给萧然,“这个卷边上有火燎过的痕迹,这种纱质的料子破了之后如果不用火燎一下边,很快就会沿着破开的地方滑丝。会用这么细致的方法修补衣物的肯定是衣服的原主人,如果是凶手为某种目的带来的衣服,破了这么一小点是不可能花这个心思去修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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