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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印BY 扶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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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就是一个互利互惠的交易,但是被禹公子一说里面就出现了一点暖昧不明的成分,虽然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意这个的时候,但是雪无垠还是被那话里的暖昧刺了一下。

那个血咒偶自然是不会察觉到他的情绪,听见禹公子拒绝般的声明,喉咙深处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声。

「你若是不让开,本座连你一起杀了!就算你的阳魂对本座无用,也休想逃得一命!」

「好说。」

禹公子的态度好像他不觉得眼前这具血咒偶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只是他与血咒偶对话的态度,就像是与一个活生生的人或妖对话的态度一样:「你若能取去,那就尽管来取。」

他不等对方回应,右手一翻,扇子平展,已经果断的采取了攻势。

无惧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咒力,甚至不把那些环绕在血咒偶身周的怨气看在眼里,身为诛妖师,他看过的奇异事情多了去了,现在这个血咒偶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件。

那个血咒偶也差不多挣脱第一张符咒的束缚了,重新飞快地向禹公子扑来;和第一次交手的时候不一样,这一次他是认真的想要置禹公子于死地,因此双手的指甲是往禹公子的颈项上面掐!

禹公子指问射出去的符咒,还没有碰触到血咒偶就被那个血咒偶飞舞的头发缠卷起来,火红的长发散发着浓烈的怨气,经由怨气积累而形成的深浓咒力,立刻就把那张薄薄的符纸撕成碎片。

禹公子的手指灵动,飞快弹出去的几张符纸都被血咒偶的头发拦住了,而血咒偶的手指已经几乎要掐上他的颈子。

「公子——小心、小心、千万小心啊!」

旁边的梦夏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惨叫,还有躲在桌子底下,以免被波及。

雪无垠也皱眉了,他不觉得禹公子的实力只有这样,只是若是不加以干涉,禹公子眼看着就要被那双尖锐的指甲洞穿咽喉了。

禹公子一旦倒下,剩下他一个人,绝对无法逃离血咒偶的猎杀,若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考量,现在必须要帮禹公子。

他还没有出手,禹公子竟然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沉声道:「你不必动手。」

就这么一句话的时间,禹公子持着扇的那手一翻,那些被血咒偶的头发绞碎的符纸,竟然在一瞬间浮出轻微的光晕,每一张碎片所散发出来的光晕相互连结,眨眼的时间内就形成一张网,只要被这张网捕捉到了,这个血咒偶再怎么样都翻不出禹公子的手掌心!

这个血咒偶显然也发现了禹公子的打算,他愤怒的嘶吼了一声,飞快收回即将被网子捆绑住的双手,想要往后避开,而禹公子的下一张符咒已经逼到了他的胸口,直接从那里爆开!

雪无垠被血咒偶那声尖锐的惨叫给震得僻了一下,但是他定神看见原来血咒偶所在的地方,却发现只剩下禹公子一个人,还有满天飘散的符纸。

血咒偶能够逃脱,似乎不在禹公子的意料之内,他手上还握着扇子,像是犹豫着到底该不该追上去,而错过了追击的时机。

这个血咒偶,不该从禹公子手上逃掉的。

雪无垠心里想的,和禹公子心里想的,是一样的事情。

但是还没等他们交换意见,外面就有人来了。

就像所有的官府一样,函水县道的诛妖师杨端一样是在事情发生后才姗姗来迟,等到肇事的主儿都逃得不见影子了,才威风八面的锣鼓登场,架势一摆,救民于水火!

「督察使大人,下官接获线报,说此间客栈里有妖孽作乱——」

他前脚才踏进来,看见禹公子在里面,首先就朝着禹公子行礼,该有的官腔打得一字不少,禹公子没等他说完,就轻描淡写地说道:「该逃的逃了,该走的也走光了,劳驾你白跑这一趟,我瞧着你这县道诛妖师,倒是白领着闲差啊?」

他本要趁杨端低头行礼的时候把雪无垠拉到身后去,杨端是诛妖师,可以看得见妖魂,如果可以,他并不想为此多生事端。

只是杨端先一步看见了站在禹公子斜后方一步的雪无垠,立刻厉声道:

「何方妖孽!」

他不认得雪无垠,雪无垠却认得他身上诛妖成仙的气味。

寒冰色的凌厉眼眸一眯,全身的神经瞬间紧绷,已经是箭在弦上,如果可以,他愿意立刻将杨端撕碎在这里!

但是立即握上自己手腕的,禹公子的那只手,告诉他不可以。

禹公子只偏过头给了他一个眼神,虽然并不凌厉,却是明显的制止。此刻的情况倘若再暴露雪无垠的身份,只会使事情变得更复杂而已。

面向着杨端冲天的杀气,禹公子好脾气地笑道。

「杨端,你这是有所误会了。刚才闹事的是一只来路不明的血咒偶,此刻已经逃了,在这里的妖魂受我约制,没有任何危险性,与其在这里空摆着你的虚架子,你不觉得赶快查清楚那只血咒偶是来自哪里的,才是最应该重视的事情?」

「哼!这些日子道上凶杀频传,受害者都是年轻的姑娘,若说是血咒偶出没、摄取极阴阳魂,自然可以说得通,但是这里可没有哪一位姑娘丧命,如若是妖魂作祟,督察使大人意图包庇,究竟意欲如何?」

虽然就算真的是雪无垠作祟,禹公子还是会包庇的,但这句话放在今天这情况里说,禹公子只觉得很冤,非常冤。

尤其他现在的身份是陛下放命的北方四道钦命督察使,不是那个手揽天下三界的逍遥侯,不能直接命令直属的诛妖师杨端,他就觉得更冤了。

「血咒偶正是冲着妖魂来的,如果能摄入强大的妖魂,血咒偶就可以从死物直接跨入活物的境界,你是诛妖师,百妖卷上有载明的事情,也用不着我教了。」

禹公子满脸的元可奈何:「所以我还指望你呢,如果你能早一天捕到那个血咒偶,我们的日子就能安宁许多,你一天结不了案,那血咒偶可能为了妖魂,又要三番两次的来骚扰我,爷这督察便还要不要当了?」

无视于杨端显然不觉得他有道理的脸色,禹公子一手拉过雪无垠,一边叫过梦夏,还是那副任性自我的架子:「梦夏,走啦!」

「大人!」一杨端吹胡子瞪眼,但是官高一级压死人,即使禹公子的身份并非诛妖师,无法直接命令他,但是北方四道督察使算上去还是比他一个县道诛妖师高上几级,禹公子要走,杨端是不能拦的。

梦夏刚才躲在桌子下,现在一骨碌钻出来,拍拍屁股又把他那小屁股撅得老高,一摇一摆的从杨端前面走过去,还拍得杨端一脸灰,这一主一仆,十足十目中无人!

哪料禹公子才一脚踏出客栈,客栈对门的绸缎庄里就传出一声惨烈的哭号。

「啊呀,公子,这是怎么着?」

梦夏被那哭号里面的哀恸吓住了,一步缩到禹公子身边,只差不能躲在禹公子袖子里了,刚才那大摇大摆狐假虎威的态势收得一干二净。

走在禹公子另一边的雪无垠连眼帘都没有掀一下,平声静气:「本宫主只答应告诉你城南那东西的来历,你真要管上这个闲事,就别拉上本宫主。」

他好像已经知道眼前的事态不单纯,抢先一步就把事情撇得一干二净。

他能一眼就看出来这件事情不好惹,禹公子自然也能看出来。只是他为什么会被宫里那个陛下丢到北方四道来?还不就是为着道上不平游?道上不平静,算来算去也是他分内必须处理的事情,怎么躲都别想躲掉。

这次果然亏得很。

心里斤斤计较着昨夜在城南受了伤,此刻横生枝节恐怕又要耗去不少精力,禹公子还是认了命,他人已经在这里,总归北方四道上出了什么事情都是他得管的,再怎么想要置身事外也由不得他。

明亮如水的眼眸转向那个冰山冷面的美人,没关系,要治雪无垠,他也是一套一套的。

「大宫主,上次本公子好像只说帮着你转生,没说让你离开我十步之外?」满意地看着雪无垠变了脸色,不知为何,禹公子就觉得心里痒痒的,好像不捉弄捉弄这个冰山美人,自己就会浑身不对劲一样:「大宫主你仔细想想就知道,如果你真的转生了,一天到晚跟在我身边也不是办法,本公子也是挺怕你的仇家上来找麻烦的。」

说怕,他其实是不怕,顶多就是亏了点,认栽。

不过这句话在雪无垠身上起的效果,明白的在雪无垠阵青一阵白的脸色上显现出来。

「禹公子,敢跟本宫主玩咬文嚼字的游戏,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如果不是妖魂形态的他根本敌不过禹公子,如果不是自己靠着禹公子的咒力每日续命,雪无垠现在就会毫不犹豫的撕开禹公子那张笑得欠扁的好看脸皮。

禹公子怎么会怕他,他就爱雪无垠现在这副牙尖嘴利面含薄怒又发作不得的样子,看上去像是一只小狐狸,特别赏心悦目的那种。

「本公子哪敢。」

言不由衷,完完全全的言不由衷。

「只是这一码归一码,大宫主,你帮我这一次,我保证帮你转生之后,把限制咒也解除,这样天大地大,你自然可以逍遥来去。」禹公子的语气那是诚意十足:「如果你觉得这样吃亏,那本公子破例,答应你帮你找到你的仇人,这样我可是让利给你了。」

让他一张巧嘴说得舌灿莲花,雪无垠虽然看他的态度就觉得莫名扎眼,但是仔细想想,其实禹公子说得在理,怎么样都是他占的便宜比较多。

就算现在真不跟禹公子淌这趟浑水,恐怕也要等到禹公子处理完这件事情之后,自己才有转生的机会,与其不做什么空等,不如帮着禹公子解决这件事情,也好快点转生。

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危险,依他看来,禹公子也有足够能力保护妖魂形态的他。

「……你若是要管这个闲事,会跟水晶宫龙王殿的龙族对上,你惹得起这个麻烦?」

再三考虑,雪无垠薄唇里吐出的是模棱两可的话语。只是禹公子昕了这个回答,那可喜了,这不是答应了么?

「不是本公子想惹这个麻烦,只是这天下的麻烦事总是往本公子身上撞来,想躲也躲不开,爷想想,不如就认栽。」

禹公子微微一笑,一边举步往那个传出哀哭声的绸缎庄走去,一边缓缓的用他那柔和的嗓音说着。

「听说水晶宫龙王殿的龙族只要流泪就会凝成鲛人珠,上次爷被骗了一颗假的,如果可以拿到一颗真的,拿到黑市上卖,那够梦夏吃上八百辈子了。」

他这话一听就知道是玩笑,怎么看他也不像执迷于物质财富的人,但是雪无垠挑中了他话里的漏,冷冷在后面说道,「鲛人跟龙族是两回事,鲛人的泪水才会凝成鲛人珠,如果是龙族的眼泪,那叫做蛟华,价值是鲛人珠的千倍不止。」

他这话说完,他们已经来到了绸缎庄的门口,禹公子不宜再与凡人看不见听不到的雪无垠对话,先对着那绸缎庄的伙计施施然行了一个礼,再道:「听闻府上夫人哭得伤心,不知……」

绸缎庄上下正在惶惶然不知所措的时候,本来应该不多说一句就把禹公子这个闲杂人等请出去再说。

可是一来禹公子本就生得一副神仙似的模样,二来那个伙计抬起头来,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禹公子身上那匹珍稀少有的水云纹压索锦,他是个识货的,知道穿得起这种素锦的只有京城里的大人物,不管是哪一种大人物,都不是他小小绸缎庄可以得罪得起的。

虽然得罪不起,但是自家大丧,也不想有个陌生人在这里看热闹。

伙计擦擦汗,努力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希望不要得罪了这个大人物,又不希望这个大人物惊扰了里面的主子。

「唉,您也听见了,是咱们小姐呢!小姐从几天前就犯了魇魔的毛病,怎么治也不见效,今天里气一闭就过去了。大人,您……」

虽然没有明讲,但是肢体语言明摆着想要送客。

「魇魔?月牙城里不也有几个小姐是魇魔过去的?少爷——」梦夏虽然不懂,但是脑筋转得快,嘴也快,劈里啪啦就说出来:「难道是雪大宫主吃人来着?」

禹公子一把扇子「啪」一声就往他后脑勺打,雪无垠站在旁边只用鼻子哼了一声,他不跟梦疑的无知计较,而前面那个伙计一头雾水的愣愣瞧着他,实在听不懂他这话到底什么意恩。

禹公子陪上笑脸,翩翩风雅。

「我家的小厮向来说话不经脑,你别上心。只是本公子多少有学过一点阴阳八卦之术,你家姑娘说不定还有得救,不知……」

禹公子话没说完,那个伙计已经一骨碌钻进了内室,还因为脚步太快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吃屎,禹公子等人站在外面,只听见他一叠连声的喊:

「奶奶!奶奶!小姐有救了!小姐有救了!」

雪无垠耳力尖,听见内室一阵哨杂忙乱之声,紧接着扑出来的是一个年过三十,珠光粉面却憔悴不堪的富太太。

她一扑扑在了禹公子脚边,也顾不得矜持,哀声切切,扯着禹公子的长袍:「善人!善人!求你救救我的珊儿吧!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善人——」

雪无垠对于她这样的凄切是不为所动的,妖只有妖心,不能理解人间父母子女的血浓于水,他只觉得这妇人未免太失态。

而禹公子弯下腰来托住那名美妇人的手臂,将她扶起来,以令雪无垠觉得疑惑的温和态度温声道:「夫人,你别这样。总归让我先看一看令嫒,才能断定是否为时已晚。若真是已经晚了,那是神仙也无能为力。」

那名美妇人好像没有听到禹公子最后一句话,或是她说什么也不想相信最后一句话,只连连点头,连话都激动得说不好:「当然、当然、您请——快请、我的珊儿……珊儿……」

第六章

绸缎庄的小姐已经没有了气息,躺在被中的身躯被花团锦簇的绣工衬托得更加瘦弱纤细,禹公子一进门,开了妖眼,就看见那位小姐浑身上下笼罩着的妖邪咒气。

这咒气和刚才从那个血咒偶身上做发出来的咒气没有两样,不但禹公子看出来了,雪无垠也看得消清楚楚。

爵公子探手到袖子里,取出一张符咒就贴到了床头上去,淡淡道:「这张符能保住小姐四十九天,四十九天内,本公子去把她的魂招回来,可保性命元虞。」

他没有多看那位小姐一眼,转身就往外面走去,一边随口吩咐着也不知道那些吓呆了的人们能不能记得的事情。

「四十九天内见不得阳光、听不得锣鼓、沾不得香灰、碰不得妖邪——不过本公子的符咒既然贴在她的床头,想必也没有妖邪会来惊扰小姐。本公子这就告辞,四十九日之后再来拜会。」

他这么行云流水的念了一段,那些围在床边的家人不懂得妖邪之事,自然一头雾水,想要问他问个清楚。禹公子早料到了他们要缠上来,往回跨出一步,下一步纸扇一扬,就活生生消失在众人眼前。

「消、消失了……」伙计简直目瞪口呆。

「活神仙啊!我的珊儿、我的珊儿有救了!」夫人又喜又悲,心下不定,想要相信,又害怕四十九日之后希望破灭,一时间边哭边笑,弄花了精致的妆容。

******

停在客栈外面的马车,停了半天一日的,都不见动静。

马车外面看上去破旧,不像是什么宽敞舒适的车厢,可是马车里面,足足有七尺平方宽敞的空间,就算横躺着禹公子一个人,再端坐着雪无垠一个魂,都显得绰绰有余。

禹公子就算七仰八叉躺在层层叠叠的抱枕与毛皮当中,还是很难被称作难看。

而雪无垠不管在何时何地,在做什么想什么,看上去永远都是那么无懈可击的倾国倾城。

妖魂不需要休息,甚至不需要呼吸,而此刻雪无垠口中道出的话语如冰似雪,纷纷落到满车厢的毛皮里。

「百妖卷载,血咒偶者,夺极阴阳魂为桁、以死尸腐血成形,念持妖咒满千日不停,方能生肌长骨、催血生脉。血咒偶之生,纯在逆天,非人非妖,性比草木,每日须食阳魂维生,其咒力能比百岁之妖。若得妖魂维食,则可跨死生,活草木,成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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