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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琳琅——by楚怀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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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允点头:“好题目。”心中却道不尽然了。

“薄烟轻雨窗纱透。”宋吟笙起了首。

莫允接道:“人间三月春如旧。”

“杨木含絮随风舞。”宋吟笙道。

莫允道:“桃花怀蕊逐水流。”

“青梅门前人不嗅。”宋吟笙道。

莫允道:“女儿闺中魂空瘦。”

“恨缕愁丝难梳理。”宋吟笙道。

莫允最后道:“且醉绿蚁寄春愁。”

“哈哈,”宋吟笙笑了,笑道,“好诗,好诗!”

孟玉琦道:“你们的好诗,我倒一句也没有接上。”

“你们夫子有一句无言律诗,你不是接的甚好?”莫允道。

孟玉琦一愣,想了起来,道:“梨花雨如油,点润红酥手。杨柳风似绸,丝乱白发头。春来春如旧,人去人空瘦。水恨水东流,直道愁中愁。”

“嗯,这首诗,倒真的巧致。”宋吟笙道。

莫允笑笑,说:“春雨湿泥催人走,春泥含蕊引人嗅,春蕊逐水叫人愁,春水流春使人瘦。”

宋吟笙听着莫允玩笑出这几句诗来,不觉想到,春还未至,便做春词,既做春词,便怀春意,然而,这三首诗词,却不以春光春色春情春意结尾,仍旧以愁为旨,以哀为调,哎,又何苦来呢?

又过半月余,已近年底,不见孟玉轩回来,宋吟笙心中甚急,心想:往年这个时候,表哥便该接着弟妹回王府过节,怎么,他还不见消息?正想着,柴管家进来了,递来书信一封,说是王府送来的,宋吟笙一喜,赶忙打开,却见信上只叫宋吟笙留在园中,同弟妹一起过节,又道,本应叫弟回家同姨母姨丈团员,怎奈京中突遇事故,不能周全,故而委屈,又道,好生劝慰弟妹,告其平安,等诸事完备,定来迎接他们回府。

宋吟笙心道:突遇事故?什么事故?表哥他遇到什么了?心中甚为不安,叫云婼唤来孟玉芷,把信给她看了。

孟玉芷也觉不妥,说:“派人去京里查走一番,看看是什么事再说。”

“嗯。只是,嫂子,玉爽和他的两个戏子,总是这样困着,也不是办法,已然年底了,又不是我能处理的。”

“他们只管等大哥来了再说吧,毕竟大哥临走之时,已然有了吩咐。”

“也罢。”

又过两日,不见派去打听的人回来,却是京中又送来一封书信,却正是延睿王妃所书,信上只叫孟玉芷回京,孟玉芷大奇,忙问:“怎么只叫我一个人回去?弟妹们呢?”

“王妃吩咐确是这样的,只叫二小姐一个人回府,其他公子小姐仍旧在园子里,至于为何,小的不知。”送信来的小厮回答道。

孟玉芷看看书信,又看看宋吟笙,神情翻转,阴晴不定,最后说道:“既然是姨娘说的,我不得不从,表哥,那我先回去了,你照顾好园子。”

“嗯,你多加照顾自己,到了之后,别忘了寄来书信,诉说缘由,也好叫我们安了心,近来之事,颇有诡秘,直教人心神不定啊。”宋吟笙想到,为何是延睿王妃亲自书写,表哥有事召见,因何不写?越想越怪,越想越忧。

“表哥,什么事都不会有的,切莫杞人忧天。”

“嗯。”

孟玉芷去了,水玲珑搬去和孟玉兰同住,孟玉兰从不和她说笑,水玲珑甚觉憋闷,便来找莫允说话。

“园子里,怎么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

“各人都有各人的事,既然大了,就不好总呆着这里,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管,是吧?他们都去做自己的事,度自己的劫去了。”

水玲珑不甚明白,又道:“那你为什么不去?”

“我?这里就是我的劫,我只在这里,不会去的。”

“那我呢?”

“你?等你遇到了,就会明白的。”

已是春节,天气回转,南方的天气很快就暖了起来,渐渐的,水流淙淙,有花开了,有树绿了,只是,西苑仍旧静静的,似乎什么也没有,当真急坏了宋吟笙。

唯独只有莫允不慌不忙,颇有闲情地给枕霞阁写着对联:冬雪春化,夏花秋落,四季轮回无始终;朝晖夕阴,夜雾晨消,双时变化有规律。

孟玉琦看到这幅对联,不禁赞道:“好词好理。明个,也给我梦雨楼写上一副,如何?”

莫允笑笑,说:“哪里会写春联,倒叫人笑话了去?”

“平日里,都是大哥亲自写的,可是,大哥他怎么……”说到此,孟玉琦也不觉得暗暗忧心起来。

第40章:风月尽人去园空

时已逾年,春已三月,阳光柔媚,东风款款,水流源源,花开灿灿,只是一片春色又有谁来品赏呢?

苏姵和云嫣等几个丫鬟在园子里拜花神,水玲珑嬉笑着过来凑热闹,问:“姐姐们,你们在做什么?”

苏姵答着,忽又见康欣和康宁一副素装,走向河边去了,水玲珑一奇,问:“她们做什么去了?”

云嫣恍然,说:“可不是,今儿是她们公子七七回魂的日子。”

苏姵点点头,说:“是啊,想不到,王爷去了这么久,都还没有回来。”

想到这里,众人玩闹的心也都散了,各自回房了,云嫣回到踏雪轩,却见翡翠跪在地上,不觉一愣,细瞧宋吟笙,见他神色忧虑,不知所谓何事,又听翡翠哭诉道:“公子,明珠再有两个月便要临盆了,实在不能再关在那了,求公子发发慈悲,放了她去吧!”

宋吟笙思忖良久,叹口气,说:“罢了!你叫柴管家把梦官押了过来!”

翡翠听了这话,知道是他肯宽恕,当真欢喜,千恩万谢地去了。

宋吟笙喝了口茶,心想:园子事多,王府事多,但愿我为表哥多恕一些人,多积一些善,能平安化去这场劫难。

又过半盏茶的工夫,忽然,柴管家和翡翠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脸上一片恐骇之色,一面跑着,一面说道:“不好了,公子,不好了……”

“什么事,如此慌张?”宋吟笙霍的起身,急忙问道。

“二公子,二公子,他,他……”

“他怎么了?”

“他,他……”

“你倒是快说啊!”

“他死了!”

“什么?”

“二公子死在了,柴房里!”

宋吟笙便觉得晴天霹雳一般,几乎昏厥,隔了半晌才道,“怎么会,会这样?”

“那瑶官和梦官,见柴房门开了,便一棍子打晕了开门的两个小厮,夺门逃了,我叫人去追了!”

“是他们,是他们干的?”宋吟笙一面说着,一面赶忙去柴房查看。

果真,孟玉爽躺在柴房里,脖子上有草绳勒过的痕迹,看样子,死了又一阵子了。

“怎么会这样?”宋吟笙心道,只感觉天塌地陷一般,饶是他历事再多,处事有道,此刻也乱了阵脚,没了分寸。

孟玉兰过来了,见到他的尸体,一下子便扑了上去,哭的呼天抢地。

莫允来了,知道,孟玉爽是她同父同母的哥哥,她虽然性子不入俗,但毕竟对亲生的感情是不同于旁人的。他拉住宋吟笙,说:“他同嫂子的事情,宋大哥你应该知道的,纵然不死,只怕也见不了光日了,死了倒也是个结果,算了吧!”

宋吟笙听到这话,顿时诧异极了,望向他,心说:他素来惧腻孟玉爽,故有此一说,但是他毕竟是王爷的弟弟啊,岂能就像他说的这般?

莫允见他表情,知道他误会了自己,有解释道:“王府只怕难事当头,诸事不顺,王爷尚不知如何,若是再将此事禀告了去,只怕,整个忠永王府便要塌了,简单葬了吧。”

“哥哥……二哥……是谁?是谁害了你啊,二哥!”孟玉兰仍在哭泣着。

宋吟笙一片混乱,不知不觉之间,便心里默许了莫允的说辞,忽喃喃说道:“难事当头,诸事不顺,忠顺王府,塌了……”

莫允长叹一声,望了孟玉爽一眼,转身要去,忽然,宋吟笙拉住他,说:“你怎么知道?”

“王爷一去两月,没了消息,二姐姐一个人去了又不见归,这些不都是征兆吗?再者说,盼月楼里押着一位公主,纵是有什么罪过,只怕也不能等这么久,都不问津,忠永王府不过问,难不成,一个年,天顺王府也不过问吗?”

宋吟笙听了,心道:是啊,我竟没有想到。

捉拿梦官、瑶官的几个小厮回来,禀告说没有拿到,任他们跑出了园去,跑下了山,宋吟笙命柴管家带人报了官。他竟不知,两人正是躲在了王槛之的护佑之下,那扬州知府王晋早就听到了京里的消息,知道忠永王府遭难,又岂会真的去捉拿儿子饲养的“要犯”呢?

孟玉琦赶了回来,看着听风楼里的灵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二哥,你怎么也突然……”说道此处,也是话不成声。

宋吟笙请了一班和尚入园做法式,希望度化孟玉爽的同时,也能度化王府的劫难。

三日后,入殓西山。

孟玉兰见孟玉爽丧事如此草草,更是不曾通知王府,又知二哥素与宋吟笙有仇隙,恐是宋吟笙故意如此,心里甚为不甘,又想韩圣鸾定然是回了皇城,于是,便留了书,牵了马,带着丫鬟独自回京了,待到水玲珑察觉,将书信送到宋吟笙面前时,宋吟笙惶乱不堪,匆忙唤了人来,叫他们追找而去。

两场丧事,一个春节,三个月份,园子里的花费远远超支,宋吟笙如何盘算节俭都不能开支,只得派人到了自己家中取了银两。

做法式的老和尚前来结账,看着宋吟笙,忽然说道:“施主,钱就不必了,不如,你同老衲去了如何?”

宋吟笙一愣,没有明白。

老和尚又道:“我瞅着施主慧根深厚,与佛有缘。”

宋吟笙冷笑一声,心道,这和尚莫不是疯了?

老和尚说:“贫僧便是西山外惠宁寺的主持,施主,若是他日想通,决心皈依,便来西山外寻老衲。”老和尚说着,钱也没收便去了。

宋吟笙也不当真,只一心筹划着怎样帮着西苑度过钱缺,想来想去,只有节源。

第二日,他唤来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小厮数十人,说了西苑的情状,倒有十几人是甘愿自己走的,像是康欣、康宁、翡翠等丫鬟都是不愿离开的,无奈,宋吟笙是铁了心的,只说,他日好了,再招她们进来。

众人或哭或笑,散了。

翡翠又问明珠如何,宋吟笙点头,说:“你带她去吧!”

可是当翡翠来到春阁之时,却见春阁起火,却是明珠知道了是瑶官还是了自己的主子,又不理会自己,私自逃的无踪无影,伤心悔恨,不能自持,终于,决心一死。

“不好了,起火了!快来人啊!”翡翠大嚷着,怎知众人都被宋吟笙唤去了,春阁又离得远,大火已然成了势,待到众人听到喊声,纷纷跑来救火之时,春阁连着夏阁,带着秋阁,顺着冬阁,烧在了一起。直到傍晚,方才救了下去。

好在几处主要的轩管离得甚远,没有遭到毁坏。只是莫允的枕霞阁离得近了些,有点侵蚀之灾。

宋吟笙看着熊熊的烈火撕扯着,心中一痛,终于,跌倒在地。

莫允赶忙扶起他,说:“好着也是空着,倒不如毁了,省的旁人见了,笑话道,这么好的轩管,竟是没有人住的。”

宋吟笙知道他说话越发地莫名其妙,也就不理会他了。

莫允笑笑,搬进了梦雨楼,见孟玉琦寡言少笑,大不似从前的样子,颇有些怀念,便逗他说:“你在宗堂学了些什么?”

“我再也不去宗堂了。”

“哦?为什么?”

“我去宗堂,回来二姐姐就不见了,我去宗堂,回来二哥哥就死了,我去宗堂,回来园子就烧了,明个我若再去宗堂,回来,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你们?”

莫允听了,也觉伤感,走上前去,轻轻搂住他,说:“那就别去了,说不定,你不去,便有好事。”

孟玉琦紧紧抱住他,说:“会有好事吗?我好想,好想像从前一样,一园子的人,都能好好的,一起喝酒,一起玩闹,一起作诗,一起过节……”

莫允笑笑,说:“终究这也是痴心,风月有时尽,越是盛极,越是累人。有形之大莫过于月,无形之大莫过于风,风月已尽,便是散场的时候了。”

“不要,我不要散场,我不要……”

“不要哭了,我会陪着你的。”

第二日,孟玉琦果真没有再去宗堂读书,宋吟笙只道:“休息两日也好。”这时,王府终于派人再度传来书信。

信上说:天顺王欲要坐上叛乱,遭人举报,龙颜大怒,尽数关押,因忠永王与天顺王乃是姻亲,固受牵连,现已查明,天顺王府实乃无辜,终白于殿前,明于天下,大难已去,诸事已过,只需还押公主娉婷入京受审,便可与叛逆大罪再无牵扯。三月前,因事关重大,不能言明,定使弟妹疑惑,现既已得知,便可大宽其心。另,妹玉芷已定于三日之后嫁出国土,嫁与南藩之主,妹亲允,曰以己一人,换取两国安宁,何幸也!弟妹欲来相送,恐已不及,只盼他朝,妹能还归,再图相见。兄五日之后,定当归园。

宋吟笙看到这封信,如蒙大赦,心中大慰,忽又想到孟玉芷,不觉又暗暗伤感,唏嘘不已,将信传给孟玉琦,孟玉琦看了,也是一般心思。

莫允看着两人的表情,笑道:“既是如此,自当举杯。”

“嗯!”孟玉琦应道。

宋吟笙说:“我先令人将娉婷公主押解回京,再来同你们喝酒。”说着,便去了。

三人喝得大醉,一直在踏雪轩睡到了晚上,迷迷糊糊,莫允似入梦一般,看到云雾弥漫之间,两人正在对弈,仔细一辨,正是梅翎和韩圣鸾,韩圣鸾看到他,笑着起身,说:“才过了这一会,你怎么就回来了?”

莫允道:“魂来了,身子不还没有来吗?还是要去的。”

梅翎笑道:“他们,可好?”

“好与不好,你在这里,又岂会不知?”

“本来,你是要用一生来修度这些劫难的,可是,因为我的下界,扰得你只一日便圆满了,你可莫要怪我。”韩圣鸾道。

“一生也好,一日也好,但凡有心,便是一个时辰也就够了。”

“果真,比原来觉悟了许多。”梅翎道。

“嗯,是觉悟了,你当真看透了情爱,倒叫我们如何?”

莫允嗤笑一声,说:“我看透了情爱,我去做神仙,你们不能看透,便依次转世,历练去吧!”正说着,忽然觉得有谁在推他,醒来一看,却是朱墨。

“怎么了?”

“公子,老爷来信了。”

“爹爹?”

朱墨递来烛台,莫允打开看了,只说一切平安,只是甚为挂怀,又知京中有事,恐遭连累,不如舍弃西苑,前去投奔。

莫允叹口气,取来纸笔,书写回函。

五日已过,众人收拾妥当,准备迎接孟玉轩回府,等到了黄昏,却哪里又车鸾的踪影,忽然远处轰隆隆,传来脚步声,似是很多人的样子,孟玉琦一愣看向宋吟笙,宋吟笙一愣,瞧向莫允,莫允道:“,该来的,总算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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