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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琳琅——by楚怀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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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香姐姐说莫公子跟我们公子一般年纪,所以去问我要我们公子的鞋样,说是给他缝制两双新鞋,偏巧当时我忘了放哪,没能找到,这会子找到了,便拿了过来,见你们都不在,这才跟凝香姐姐聊了起来。姵姐姐,你可得帮我们跟公子说清,别叫他误解了咱们。”慧儿解释道,她牙尖齿快,说话倒也干脆。

“你们这话,若是传到外头,叫旁人听了去,起还得了?若是再被王爷知道,王爷再是好心,也定饶不得你们。”

“姐姐,我们不敢了,再不敢了!”夏凝香害怕,忙求道。

“好姐姐,你可千万帮着咱们。若是公子生气,你便多多帮我们求情。”慧儿听苏姵这样讲,便也明白这事可大可小,也忙求道。

两人复求再三,苏姵想了片刻,叹一口气,说:“罢了,还要先看公子的意思。慧儿,只怕三公子回来了,你先过去伺候吧!凝香,吩咐厨房摆饭。”

两人应着,各自去了。苏姵缓缓,转身上楼,见到莫允独坐床沿,神色黯黯的,以为他在生气,便走了过来,笑道:“公子,洗洗手,摆饭吧?”

莫允仍为刚刚两人的话而觉羞愧,所以不敢去瞧苏姵,唯恐她也质疑自己,故而撇过脸去,只轻轻“嗯”了一声。

“公子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做了。”苏姵见他这般,不知他的心思,便又小心试探,说道。

莫允哪里知道吃些什么,只道:“你们去瞧着弄,姐姐们吃什么,我便也吃什么就好。”

苏姵听了这话,再细瞧莫允的姿态,便认定他是在生闷气,复而劝求:“丫鬟们不懂事,只怕恼了公子,但求公子大量,千万别同下人多做见识,该打该骂,您都使得。”

莫允知道她是说刚刚之事,但是她这般言语态度却叫他有些莫名,他忙摇头,说:“不敢不敢。”

苏姵见他有些惶恐之意,为难之情,心中豁然明了:他本是个腼腆之人,初到西苑,定然觉得自己不是个正经的主子,故而处处小心,时时谨慎,丫鬟有些不周或者逾矩之事,他也就不好说些什么,只当做没有也就是了。这样想着,心下便宽,口中却道:“公子,你是王爷请进来的,虽无亲故,可咱们依旧得拿主仆之礼相待,要不,只怕坏了王爷的心意。丫鬟们有不到或者不好的地方,您骂也骂得,罚也罚的,若是由惯了咱们,这园子里的规矩也就乱了。”

莫允知她说得在理,便点了点头。

这时,花弄影端来水,要伺候莫允洗手,苏姵接过,说:“我来吧!”便又叫花弄影下去了。苏姵服侍莫允洗罢了,便请他入桌,摆了饭。三菜一汤,同样可口,莫允吃过,便回到书桌旁,翻看书册。

夏凝香过来掌灯,有心瞧看莫允的态度,一面点着房里的蜡烛,一面开了口:“公子,您喜什么颜色?”

莫允“啊”了一声,没有听清,偷偷看向她。

“给公子添置两件衣服,不知公子喜好什么颜色的丝缎,我好去库房领了,赶紧缝制。”

“不必缝制了,我带了几件衣服,昨个宋,宋公子还送了一套,不劳烦姐姐了。”

“咱们便是伺候公子的,又哪里能说劳烦?王爷亲自吩咐的,我若不做,只怕违了王爷的令。公子只管说罢!”夏凝香端上茶来,说。

“那--姐姐看着弄就好。”

“咱们王爷喜欢青色和朱色,不知公子觉得如何?”

莫允想也不想,便道:“甚好。”

翻看了一会《史记》,孟玉琦便来了,手中还卷着一张白纸,见到莫允,便道:“你搬到盼月楼果真好的很,离我不过几步。”

莫允起身相迎,说:“三公子。”

“你怎叫我三公子?这是给那些人叫的,你只叫我玉琦,岂不合理?”孟玉琦说着,携他坐了。

莫允点点头。

“刚刚表哥考我学问,考罢了,便给我留了一对,我苦思冥想,也不能工整,忽然想起,你也是十分文慧的,便过来请你瞧瞧。”孟玉琦说着,将手中的纸卷在桌上铺了开来。

莫允低头,见上面用隽秀的字体写着:空心竹,竹心空,竹心空有节。见到反复出现的“竹”字,莫允忽然就想到了昨日的梦境,一株俊竹被一个老和尚砍伐而去,想到竹,便又想起那梅花,那香芷草,那椿树,那兰花,那杏花,那梨花,最后是那株含羞草。

孟玉琦见他低头沉思不语,只当他是在想如何对句,便不敢打扰,只静静地喝茶,良久,仍不见莫允回神,有些奇怪,便轻轻摇了莫允一下,问:“你可有了?”

莫允身子一晃,方才魂归,看到桌上的对子,便知自己又想远了,忽然灵心一闪,便有了下句,提起笔来,不敢同宋吟笙的字并在一起,便重新拾来一张白纸,沾墨写到:含羞草,草含羞,草羞含无意。

孟玉琦开了,十分惊喜,赞不绝口:“实在是妙,对的好,好的很呢!”

莫允笑笑,说:“哪里?”

孟玉琦欢喜片刻,从衣袖之中复又取出一张纸来,一面打开,一面说着:“这是我刚刚到梅大哥那,求的对子,也是十分工整。你瞧一瞧。”

莫允听说是梅翎对的,也十分感兴趣,便接了过来,读道:“红顶鹤,鹤红顶,鹤顶红无情。”念道“鹤顶红无情”之时,心中微微抽搐:对对子也是有心的,他说鹤顶红无情,难道是存了死的心念?

“我要把这两副对子,拿给表哥,叫他比对比对去!”说着,孟玉琦起身去了。

莫允只管想着梅翎欲死之事,心中急痛,也不知道孟玉琦是如何去的,故而也并无相送。

孟玉琦欢欢乐乐地来到听风楼,见宋吟笙正在拓帖,便笑道:“表哥,我可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有了?”宋吟笙见到他,笑问。

“那是自然。”孟玉琦颇为得意,拿过他手中的笔,看到桌上有一张白纸,便将梅翎和莫允所对出的句子自行写了出来,写罢了,便煞有介事地瞧着宋吟笙。

宋吟笙瞥他一眼,见他这般期待,便已猜到一二,缓缓接过,看到纸上的下联,不禁也入了沉思。

孟玉琦见他有些出神,便问:“表哥,怎样?”

宋吟笙放下,问:“梅翎对的?”

孟玉琦吐吐舌头,笑了,说:“只对了一半。”

宋吟笙点点头,说:“那另一半呢?”

“是莫允对的。”

“嗯,”宋吟笙点点头,心想,这对子对得是极妙的,只是玉琦此时正是修身修性之时,定要导其向上,引其正途,万万不能沾惹了这两个人的情绪,于是,他道,“两人所对,工整上是不错的,只是意象上,略微差了,我以空心竹节为上联,喻得是君子之道,可再看下联,一个是悲而无情,一个是羞而无意,倒是应征他们的性子。你的呢?”

“我的?”孟玉琦一愣,忙道,“我听表哥所言,却是顿开茅塞,便觉自己所想出的对子更是大大的欠缺妥当,便不好再拿了出来,我这就回房参想。表哥,你早些歇着吧!”孟玉琦说罢,转身去了。

宋吟笙见他去了,又拿起对子,细细品看起来。

第7章:孟玉爽闹踏雪轩

又一日,宋吟笙吃过早饭,管家柴二过来了,禀告说:“公子,前儿被王爷赶出去的那两个戏子,今儿早,二公子又接回了引水轩。”

宋吟笙听到,虽有些气恼,终究无奈,转而又想到孟玉轩嘱托吩咐的话,略略,说:“你去告诉他,就说园子里有多少人,每月里收多少,放多少,吃多少,喝多少,领多少,都是有数的:王爷是不必算的了;他和三公子是一样的,月银是三十两,吃的喝的是三十两,穿的用的是十五两;大小姐和二小姐是一样的,月银是二十五两,吃的喝的是二十两,穿的用的是十五两;我和梅公子是一样的,月银是十两,吃的喝的是二十五两,穿的用的是十两。刚刚新来的莫公子,又同我们是一样的,这便从每月收的租金和俸银里又拿了一份去,已然是入不敷出了,他若不信,不妨把账本给他拿了去,叫他瞧一瞧!他要领人进来,除非王爷吩咐,否则,不但月银是没有的,就连吃喝穿用也是没有的。厨房不备他们的饭食,茶水也不给他们喝,就连夜里点灯,想领些油火蜡烛也是休想。”

柴二见宋吟笙这般,忙应着下去了。

宋吟笙知道,柴二此话一说,孟玉爽定然过来自己这踏雪轩,于是,便将账本翻了出来,坐在桌前等他。果然,不消一炷香的工夫,孟玉爽风风火火地来了,劈头就道:“我竟不知,这西苑是你家的,还是我家的?”

宋吟笙看着他,道:“你也不用羞恼,我也不是硬叫你赶了那两人出去。只是,那两人的用度,一律不能搁在账里。”

“为何不能?”孟玉爽怒问。

宋吟笙反问:“柴管家把帐给你算清了?”

孟玉爽一愣,想起刚刚柴二说的一翻账目,便觉头大,并未细听其中道理,并不明晰。

宋吟笙见他不说话,便又道:“我瞅你定然是不清楚的。”说着,宋吟笙拿出账册,翻了开来,接着道,“这几年来,你吃好喝好用好穿好,早在厨房和库房上大大的亏空,幸而玉芷用她的月银和省下来的用度帮你填了一些,否则,这账面上孟玉爽三个字,早已圈了几十个朱字。如今,你还要领两个不相干的人进来,你倒看看,哪里还能挤出银子?”说罢,宋吟笙将账本在他面前一滩。

孟玉爽冷笑一声,并不去瞧,只道:“哼,你休要哄骗于我!这么大的园子,这么多的下人,又有地租,又有俸禄,又有王府拨过来的银子,哪里挤兑不开,多养两张嘴就不能了?笑话!”

“你倒说说,怎么个挤兑法?”宋吟笙同样冷笑一声,问道。

“你是打理园子的,你自有办法!”

“若说办法,也是有的,就是从二公子的月银里拿出钱来,给厨房,给库房,给账房,这样两人便能住的踏实!”

“凭什么!”孟玉爽大急,跳了起来,说道。

“凭他们是伺候你孟二公子的!”

“对了,那个莫允,明明是个外人,为什么也要领月份?将他的月份冲了,给他们吃住,也便是了!”

“他的月银是王爷钦点的,你要更改,只管找王爷说去!”

“少拿我大哥压我!”孟玉爽见他这般,更为恼怒,索性说道,“我说冲了就是冲了!”

“帐在我这,银子也在我这,只怕二公子说话未必有用!”宋吟笙也恼了,说罢,转身便要离去,不再理他。

孟玉爽见他这般与自己作对,大为恼羞成怒,骂了一句:“只是寄居我家的一个外人,却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什么东西!”当即抓起桌上的一个茶杯,见杯中有水,便用力朝着宋吟笙泼了过去,跟着茶杯摔出,哗啦一声,碎在地上,顿时乍响。

宋吟笙被浇了一头,当即便要发作,终于强忍住了,只是握紧拳头,立在当下。外面的云嫣和芸婼两个丫鬟听到动静,忙跑了进来,见宋吟笙头发湿漉漉的,还在向下滴水,两人慌忙过来帮他擦拭。“罢了。”宋吟笙推开两人,转过身来,压住怒火,缓缓说道:“我宋家虽然不比王府,但也是殷商,还不至于寄居于此。若非王爷找不到个妥当之人管理西苑,相请于我,我也不愿在此逗留!”

“你不愿意?那倒好了!只怕你却舍不得这里的锦衣玉食!”

云嫣见事态不是自己能够控制,能够劝解的,当即在云婼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声,云婼会意,赶忙去了。

“你说我舍不得,我偏偏就舍得了。”宋吟笙猛然想起,这些年来,自己住在园里,劳心劳力之苦,想念父母之痛,又与孟玉爽多番口角,几次相辱,实在叫人无法忍受,想到也就说道,说罢便折回里间,收拾起行囊。

云嫣见宋吟笙要走,当即进去拦阻,一面拉住他手臂,一面央求:“公子不能,公子不能啊!有什么事只管好好说,公子若是赌气去了,王爷回来咱们要怎么交代!”

“云嫣,你快出来,别拦着他!”孟玉爽见云嫣碍事,当即对她吼道。

云嫣见劝宋吟笙不得,又被孟玉爽喝阻,心里又急又乱,转身跑到门前去瞧云婼回来没有。

孟玉爽见到这般景象,暗暗笑着,忽然想到什么,便又说道:“只拿你自己的东西,别碰我们孟家的!”

宋吟笙见他般说道,索性将怀里的包裹一把丢在地上,出了里间,只摘下外间屋里的那幅竹子图,卷在怀里,便要去了。

“公子何往?”云嫣见宋吟笙急匆匆兴冲冲地便要离去,当即拦下他,说道。

宋吟笙仍旧不理她,只管走自己的,云嫣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急道:“公子就是有什么委屈,也只等王爷回来!”

“等不及了!”宋吟笙一把扯开云嫣,喝道。

云嫣从未见过宋吟笙这般气恼,却也怕了,当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我伺候公子这么多年,求公子听我一句劝吧!”说着,便流下泪来。

宋吟笙一愣,便止了脚步。

“公子,公子是园里最为通情达理之人,又何必为了一时的口角就要去呢?便是不顾我们这些丫鬟奴才,也要想想王爷所托,想想大小姐,三公子,他们这些人对公子的情意!”云嫣说着,泪已成雨。

这时,云婼来了,身后还带来一人,正是孟玉芷。孟玉芷在路上听了云婼的描述,此刻又见到两人是这般情形,便知此事确实比往日要大了,便忙过去,亲自掺起云嫣,说道:“表哥,什么事至于这样?倒叫外头的丫鬟奴才们看了岂不笑话?快快随我回来!”

宋吟笙叹口气,静静地举头望天。孟玉爽听到孟玉芷的声音,便也来到了门前。

孟玉芷见到他,叹了一口气,说:“玉爽,你好好的,只在你屋里呆着,何必又来招惹是非?究竟不知道又说了什么混话?还不快快跟表哥请罪?”

孟玉爽“哼”了一声,说:“我请罪?他成日里变着法地不叫我舒坦,就连领两个戏子进来都要受他的脸色,找他评理还要向他请罪!我竟不知我是谁,他又是谁了!”

“我当为何,竟是为了两个伶人伤了兄弟之情,当真不值!你若非要留下他们,便跟表哥请罪,或许我能周转一二,帮你留住他们!否则,即使你现在留下了他们,等大哥回来,还是要赶了他们出去!”

宋吟笙见孟玉芷这般,便想说些什么,但是孟玉芷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孟玉爽听到孟玉芷肯将两人留下,当真一喜,忙道:“大姐,你果真有办法说服大哥?”

“你只管向表哥赔罪便是!”

孟玉爽知道孟玉芷不会哄骗自己,但是要自己向宋吟笙赔罪,却也难堪的很,当即“哼”了一声,背过身去,并不说话。隔了半晌,孟玉爽想到,宋吟笙真的去了,恐怕自己要担起后果,只怕两人不但更不能留,自己还要大大受上一番教训,只怕到时,他还是要回来的!想到此节,便道了一声“好”,然后转向宋吟笙,躬身说道:“表哥,是我一急把话说错了,你别气恼,只当我是混人!”

宋吟笙明白他非真心,但是事已如此,却也不好再做计较,只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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