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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by火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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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容越的兵和岑破荆的兵合在一起,由岑破荆统领,生生把郑奕军逼出了安州。

只说迟衡不眠不休,在永安城夺下之后,他亲自领兵赶往襄石阜。

部署战事的同时更彻夜搜寻襄石阜。

每一天不是打战就是追赶,要么就是部署,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宇长缨一直跟在身边,少不了劝他歇息,迟衡置若罔闻。这天他还要策马搜寻,宇长缨怒了,将马鞭一把夺过来,一鞭子甩过去,战马吃疼长啸一声奋蹄而去。

宇长缨扣住他的手,怒气冲冲:“你不要命了!赶紧睡觉,去歇半个时辰再找也不迟!”

迟衡哪里合得上眼睛。

僵持一下,迟衡仰头眯了一下眼睛:“就坐半时辰。”

迟衡并不觉得累,他也不想合眼,连续十来天,每天只睡了一两个时辰,可只要一合眼噩梦就像潮水一样逃都逃不了,梦里许久不见的恶鬼重新缠绕上来,还有被斩成两段的战马,有随风飞溅的鲜血,每次都让迟衡从浅睡中惊醒。

他坐在水边的一块平石上,右腿曲起,左腿垂下,右手撑在曲起的右腿上,手掌扶住了额头,望着几乎干涸的溪水,将已发生的一切翻来覆去地想。容越一定就在安阳堡或者襄石阜。虽然攻下永立城费了些时日,但暗探们早在第一时间就已散布到永立城周边的城池,而且,上次一个暗探的死,正说明诡士们还在这一带。

暗报还说,景余州没有任何动静。

说明郑奕没有到景余州,当然,迟衡也不太关心这个,郑奕很狡猾,想抓住他可不容易。不过,自己已把安州搅得天翻地覆,郑奕就算曾和容越一起,见此形势必然也会舍弃。

郑奕很狡猾,他一定会珍惜容越这个筹码。

如此一想,心顿时安定了许多。

四月末,暖风和煦。

拂过暗波拂过迟衡乱蓬蓬的短发,很快他就倦意四起,这一觉昏天暗地,但梦魇并没有放过他,才一入梦,那些鬼就从火里、水里跳出来纠缠,一个一个瞪着眼垂着舌过来,迟衡手持利刃来一个削一个,眼前血肉模糊,渐渐的他的手也微微发酸。

这些鬼都不足为奇。

迟衡总觉得后背很凉很凉,有人似乎站在他背后一样,他豁然转身,却空空如也。

如此这般三四个来回,迟衡转了好几个圈圈,都扑了空。脊背越来越凉,迟衡将最后一个噩梦血刃之后,站在空旷的原野里,阴风四起,他反手握紧了利刃,不再转身,而是静静地伫立着。

听着冷冷的风一下一下刮过。

听着叶子翻动的兹兹声一下一下刺穿耳膜。

就在这嘈杂的声音,一股轻微的凉风从左后方轻袭而上,迟衡瞳孔骤然一紧,握着利刃的手果然向后一肘一抹,咚的一声鲜血四溅。

迟衡豁然起身,大睁着眼睛,一颗一颗的汗珠落下。

平石上,宇长缨痛苦地一手捂住腹部,一边用不明所以的谴责和恼怒的眼神看他。

迟衡明白了,一定是宇长缨睡在自己身边,结果刚才那梦……虽然手中没有利刃但那向后撞击的力道可不会小。迟衡抹掉涔涔而下的汗,上前将宇长缨扶起,尴尬地说:“还行吧?伤到要害了吗?我经常做噩梦,控制不了自己。”

宇长缨咬得牙齿咯吱咯吱的响:“你来试试!”

也幸好是梦。

宇长缨缓过最痛的劲,直起腰来。见迟衡还面色尴尬,不由得调笑道:“做梦还这么猛?不是说你常跟容越一起睡吗?他是怎么防备这种‘偷袭’的?还有端宁侯呢,他只怕连一根手指头都受不了吧?”

这人,缓过来就嘴利。

迟衡拍了拍手掌,噼噼啪啪很响亮很有节奏的五声:“下次离我远点,离近了就是祸害,你要累了就歇着去,我再到襄石阜溜达溜达。”

听见掌声迟衡的马飞驰而来,鬃毛飞扬,奔到迟衡宇长缨身边,亲热地低下头蹭着宇长缨的衣服。

迟衡奇道:“我这马性子烈,你什么时候将它驯服了?”

宇长缨但笑:“将军准备去哪?我方才想起,襄石阜人好赌,常在晚上聚一起玩耍。咱们趁夜去搜一搜,兴许还有线索呢。”赌场里三教九流皆有,有个什么传得也快。

第二百二十九章

襄石阜的赌场早在战争中灰飞烟灭,但并不妨碍襄石人在赌彩的诱惑下聚在一起。

一片断壁残垣中。

约莫三四十人或蹲在地上,或坐在断石上,或撸起袖子站在一旁吆喝的,围成七八个圈子,十分的热闹。掷骰子的,玩牌的,撞钟的,摊钱的,斗鸡斗狗的,那真叫一个鸡飞狗跳,还有那兜售瓜子茶水的小贩。人人都赤着脖子眼放精光,满面红光地玩着,也有那输得一点都没剩的,伸长脖子叫唤大小,均是不亦乐乎。

军营中无聊时,兵士们也玩这些,迟衡耳濡目染并不陌生。

且说当中,有个庄家打着赤膊举着骰盅使劲晃着,两撇胡须上翘,眼睛精光四射。见着生人来,在迟衡身上悠了一圈。便衣,耐不住散发出来的蛮气,但凡眼尖的都认不错,庄家一撇眼:“这位军爷,押大还是押小?”

迟衡掏出些碎银:“小。”

抽开骰盅,果然是小。

欢呼声沮丧声各自参半。一连七八次,迟衡次次都中了,旁人见他厉害,都一起望他。有个输得精光的赌徒尤其靠得紧,开骰盅时比迟衡还激动,就是手里没赌彩急得不行。见时候到了,迟衡状似不经意道:“上头有令,但凡有郑奕军诡士的信报就有重赏,比这来钱还快,怎么不去试试?”

那赌徒立刻摇头:“不行!没见还好,见了小命都保不住。”

原来诡士手段十分残冷,但凡被人发现踪迹立刻就是一刀子过来。手无寸铁的百姓哪里敌得过,还不如没见着好呢。迟衡疑惑:“没听说有人被杀了啊?”

说着给了那赌徒两颗碎银。

赌徒眼都绿了,激动得手舞足蹈:“这事儿得悄悄的。”

不下一盏茶的功夫,谁家的牛死了,谁家莫名伤了,谁家的篱笆出现了异常等等十里八庄的琐事全都抖出来。

庄家见迟衡屡赢,很是不爽,横了赌徒一眼沉下脸来:“老七,押不押,不押别废话,连累大家都是死!”

老七忙不迭地跟着迟衡押下。

旁人见迟衡出手大方,也知他要听信报,贪他的碎银,有几人靠近来低着声音,一时说什么的都有,当然胡说八道的也有。

迟衡也不吝惜,不一会儿赢来的散银全散出去了。

宇长缨玩的是叶子牌。

玩牌的地儿清静,人也少,不像那边个个声嘶力竭,这边都静静思索。散尽银子的迟衡挤了过来,三个人斗心机地抽牌出牌。宇长缨的牌不算好,他却胸有成竹。说来也奇,几把下来,明明不算好的牌反而越打越顺。

几个对家都抓耳挠腮。

最末自然是宇长缨赢得最多,对家们愤愤不平说他做鬼,宇长缨两袖一甩:“随便搜。”

当然不是做鬼。

宇长缨甩下最后一张牌,笑对迟衡道:“我越是做出拿了好牌的样子,他们就越怯,打牌和打战一样,会投降的都是以为自己败了的。”

一旦失了自信难免自乱阵脚。

五月初,风吹得呼呼的也不冷,二人走在归途上,迟衡若有所悟:“你说得对,我以为自己败了,穷追猛打只为了求一个平局;但另一方面,郑奕和丹阳阙何尝不是如此,他们也是露怯了才会频频出手。”

宇长缨驻足:“什么?”

“时至现在,我不该再担心容越的安危,因为我收网收得越紧,他们就越要抓紧人质——容越是他们最后的筹码,不是吗?”

“将军准备怎么办?”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把赏金提高一百倍,不信还没人敢来!只要在襄石阜,丹阳阙就别想跑得了!”

才说着,忽然树叶一动。

迟衡一惊,瞬间将宇长缨一把拽开,一道寒光闪过衣襟。不等他站稳,又几道寒光闪过,直直钉向宇长缨的胸口,躲之不及迟衡情急之下长袖挡住一甩。

终于来了。

果然,两个诡士从树上一跃而下。

迟衡飞快推开宇长缨,抽出匕首一刀划过去,那二人团团围住迟衡左攻右击。

就在争斗胶着之际忽然寒剑纷纷亮起。

两个诡士抬眼一看,不妙,周围全是迟衡的暗卫,一个个精神百倍势在必得。护卫一来局势立刻变了,那二人再厉害也占不了便宜,忙向后退。

迟衡哪里肯让他们走,匕首挥得如闪电一般迅疾令他们退都退不得。

只见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说:“你先走!”

另一人闻声,果真后退。

迟衡要追上去,前面一人挥手一甩,细针像秘雨一样纷纷扬扬撒开。待迟衡和护卫躲避时,后面那人已经消失了踪迹。迟衡怒了,对余下的那人攻击越发猛烈。

不多时那人被逼到绝路,护卫长剑的寒光一闪抵在了他的喉头。

那人见大势已去,喉头一咽,眼睛一闭倒在地上。

迟衡救之不及,摸过去,已经烟气了。

想留个活口拷问都没办法,再气也没用。三两个追过去的护卫回来说,另一个诡士身手敏捷已不知去处,迟衡不怒反喜:“不要紧,宫平,你再调些人来,就在这方圆百里仔细搜查。”

护卫们得令离开。

而跌倒在地的宇长缨捂住了胸口,鲜血渗出,嘴唇发乌——方才,还是有一根毒针钉中了他。迟衡双眉皱起,宇长缨却坦然地调侃:“我还以为诡士能上天能入地,原来也就这点儿本事。”

“这点儿本事也够要你的命!”

迟衡扯开衣裳,低头,嘴唇贴在伤处,狠狠吮出几口毒血吐在地上。

毒血让宇长缨胸膛麻了一半,这一吮吸又酥又麻又抽着疼,宇长缨一战颤抖,掐紧迟衡的手臂仰起头笑道:“真舒服!”

迟衡斜了他一眼。

待毒血吮出,宇长缨抱住了迟衡的腰:“将军,长缨也有一身武艺的,以后就别挡了——你挡了,我还不好施展身手,两相耽误。”

听听,还像责怪一样。

迟衡好笑地给他披好衣裳:“有好武艺就该早早闪开了。”

宇长缨闭上长目:“可不是。也不知怎么的,在将军身边好像就傻了三分五分:想得也慢了,手脚也慢了,心也散了,若是在以前,想伤我还能那么轻易?”

迟衡怕生出事端,将宇长缨安顿在自己的营帐里。

入夜,暗探的头领又来了,依旧遮蔽得很严实,压着声音说:“将军,景余州还没有郑奕的踪迹;郑奕军那边也传来暗报,近一个多月都没有见到郑奕,郑奕的军师于数日前,悄然往这边赶。”

郑奕,很可能也在安州。

“将军,从所有搜罗来的蛛丝马迹,我们得出一个结论:诡士中有一个极重要的人受伤了,而伤他的人很可能就是容将军。”

迟衡难以置信,而后欣喜若狂,要同时带两个伤员走是很难的。

何况,今夜的偷袭,正说明他们就在周围。

吩咐几句之后那头领却没走,犹豫了一下道:“将军,去年您让我去寻一个女子,我寻到了,却是身份很不寻常,是郑奕军军中一主将的宠妾。”

迟衡讶然。

“但那女子极聪明,讳莫如深,我们的人也不能明着问,待有确切信报时我再报将军。”说罢低着头匆匆离开了。

势均力敌,一样的牌,就看谁先撑不住了。

迟衡难得早早地睡下了,睡前仔细地查看了宇长缨的伤口,清理得很干净,上了最好的疗伤药,最庆幸的是没有伤到要害,要不了三天就能好。

“将军,你早料到他们在赌场那一边吗?”

“我又不是神算子,宫平兢兢业业,我走哪,他走哪,寸步不离,这次也就碰巧而已。”

睡到半夜。

隐隐感觉锦被动了一动,迟衡一个激灵醒了,半明半暗的帐子里宇长缨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迟衡松了一口:“好好的,不睡觉想怎么样。”

“不知是谁顶得我睡不着。”

迟衡的脸也不烧,拖长了声音懒懒地说:“哦,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往我怀里拱。”

夜里,也看不见宇长缨的脸色,只是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之后,擒住了迟衡的硬物:“你早明白我想干什么,还敢把我放你床上?”

宇长缨的手指修长,一抚一摸一揉,那硬物翘得硬邦邦的。

多日来,没有闲心泻火。

迟衡双手枕脑后,大大岔开腿,露出那玩意儿,任由宇长缨伺候玩弄,很是惬意。宇长缨一边揉捏一边问:“我听石韦说,在崖边你是推开他自己跳下去的?”

“那时情急哪里顾得了这么多?”

“所以,今天你救我也是下意识而已?”

“不然你以为呢?”

“哦。”

宇长缨了悟似得哦了一声,撩起那硬物外皮,在细肉上狠狠一掐,本极舒爽的迟衡疼得啊的一声几乎跳了起来,手指握得几乎抽筋,额头冒汗:“你个……想害死哥哥!”

宇长缨嗤的笑了,手指复归温柔,将迟衡揉得越加飘飘欲仙。

好一阵子,腹下一热射了出来。

宇长缨的手也酸得不行,覆在迟衡身上,调侃道:“不知道将军的床上臣服多少弟弟呢?”

待平了呼吸,迟衡起身将宇长缨放倒在床上:“别惹火上身!”

宇长缨揪住了衣裳。

僵持了一下宇长缨松开了,轻笑两声:“我真是不明白,都到这份上了,你还那么矜持得像个大姑娘一样干什么,难不成上个床还能有损你的威严?!”

第二百三十章

五月的襄石阜不安宁。

迟衡收网既快且急。如所料那样,举报者如潮水一样涌出。

只可惜等乾元军搜寻时已消失了踪迹。丹阳阙的诡士非常狡猾,他们就像蛇一样,在草丛中狠狠咬一口就窜得不见踪影,自那日遇刺以来他们在襄石阜的东南西北都有行动,迷惑得搜寻的兵士疲于应付。

这天,又是才露了一点线索就遁形了。

迟衡追之不及,气呼呼地回来,把盔甲往旁边一摔,倒了一杯茶仰头吞下。怒气略平些后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营帐里早有人等待。

迟衡呆了一呆:“庄期,你怎么来了?”

自从出了容越这事,迟衡亲自率军,别的将领各自领军责无旁贷。庄期一员文职无事可做,迟衡这些天忙忙碌碌也把他给疏忽了。

庄期瘦了很多,一袭白衣蓝襟蓝腰带松松的,神情很是恍惚,不掩愧疚:“将军,不知道容越,现在如何。”

迟衡闷闷地喝了一口茶:“不要紧,很快就能追到。”

二人默默相对。

庄期的眉间如有阴霾笼罩,衣袖的胳膊肘有泥迹,鞋子也是脏的,浑身如罩着一重灰尘。迟衡想了一想,正色道:“庄期,那天训你是因为我太着急了,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出去找容越,丹阳阙诡士很阴险很狡猾,再把你丢了我非要气死不行。”

庄期沉默不语。

迟衡无奈握住他的手:“你的脸色不好,病了吗,不要硬扛着……你,唉,你让我怎么说好。”

庄期心中有愧。

知道他又想得多了,迟衡将他轻轻拥入怀中。

庄期难得温顺,偎在迟衡肩头,浑身无力,声音沙哑憔悴:“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和容越交换,让我被俘,他好好的,我知道你怪我……”

迟衡拍了拍庄期的后背:“都说了,那天我是迁怒,无心。打战哪有太平的时候,这种事常有,哪能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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