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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境之明山旧事——by修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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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团黑色的东西从一个坟墓里面冒出来,像球形的液体在地上涌动,最后,猛地散去一阵黑雾,一个一身黑色衣服的小孩子站了起来。

江声远抽出背后长剑,咬破手指,将血涂在剑身,顿时,长剑发出一阵剑鸣,像剑里面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要挣扎着跑出来。

安浩然不敢松懈,取出符咒在手。

“浩然,小心了。”

第二十六章:食尸魔

对于那个世界,他们原本是很向往的。从祖辈继承下来的能力是契机,父兄出任务时的背影,在他们看来高大又遥远,慢慢就变成了一种梦想。小孩子总会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他们生来担负着老天赋予的某项使命。

后来,便觉得可悲又可笑。那条不管他们有多么迫切的想法也不能回头的路上,满满流着的都是温热的鲜血,即使多年后冰冷的夜晚也能在梦里灼痛他们的回忆。高大又遥远的身影不知何时近了,也虚幻了,停下脚步才发现,黑白分明的世界里,陌生的人们站在彼岸的阳光下,而这头,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自己。

原来,不管梦想多么美好,现实总是残酷的。他们还不能接受的时候,双手已经背叛了主人早早伸了出去,握在手的,是一柄长长的冰冷的无言的名为责任的剑,然后,欢笑一声,庆祝成人礼的到来。

终于,向往和悲悯都不见了,习惯的力量让笑容展露在脸上,不管快乐或是悲伤,幸福或是灾难,它便从来不曾离开过。同样也是习惯的力量,让他们不再想离开了,和同伴一起,前行在那个他们与喜好无关的世界里。

不离不弃,不恨不悔。

可是,当安浩然看见江声远倒下的时候,他突然开始后悔了。

江师叔的剑落下,以破竹之势深深插在它主人旁边的一座坟墓里,一具来不及爬出来的骷髅不幸被穿了脊骨,“咔咔咔”挣扎了片刻,终于安静不动了,可是安浩然知道它很快就会醒过来,白骨自动接上,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它从坟墓里爬出的猖狂。

可是,江师叔似乎再也爬不起来了。

黄昏的墓地里,隔着满地的白骨,那个身穿黑色衣服的小孩一动不动,惨白得有些发青的脸色,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具尸体,大得惊人的眼眶里,只有一片漆黑的颜色,死气沉沉的,好像随时要滴落下来。

穿透江声远腹部的像巨蛇一般的黑雾退了出来,绕过座座坟头,进入墓地里一片突兀的圆形空地,缩回空地中间黑衣小孩的脚边。

血从躺着的人身下流出来,一部分渗进土里,一部分还在继续向前,不知想去哪里。安浩然瞪大的眼似乎也被地上的血染红了,狰狞的有些吓人,这让黑衣小孩稍稍愣了一下。

“啊啊,真没意思,不想玩了。”

小孩打了一个哈欠,地上的白骨就咔咔颤动起来,然后各找各家自动组合,很快搭成它们几分钟前的样子。

其实这一切的开始,也就只在十几分钟前而已。

江声远执剑而立,站在安浩然前面。

不远处的小孩穿着黑色的衣服,那衣服似乎太大了点,破破烂烂的挂在他身上,露出半边肩膀,可怜兮兮的,像个被遗弃的儿童,如果不是看到他是怎么从坟墓里出现的话。

江声远慢慢说道:“食尸魔。”

“不等我去找你们,你们居然来找我了。”小孩子嗤笑一声,那眼神仿佛在看两个死物。

“小心!”江声远突然说道。

一股黑雾突然从小孩脚下蹿出,眨眼就到了两人跟前。

好快!

安浩然只来得及在心底惊叫一声,脚反射性往后退去。一旁的江声远却在同时向前踏出一步,在黑雾就要触及他的脸的时候,划出了手中的剑。

像黄昏时分的一抹银月,刹那的芳华,短暂,却毫不犹豫。

黑雾一滞,而后慢慢消散至不留一点痕迹。

安浩然的眼睛却有些直了,黑雾袭过来的路线上,不管是坟墓还是石碑,都像被什么吞掉了一块,显得诡异而胆战心惊。

这就是《千年妖魔志》上描绘的食尸魔的能力,腐蚀。

安浩然不敢想象,如果被那股黑雾碰到的话,他们的身体会变成什么样子。

“浩然,”江声远叫了呆愣的师侄一声,“布阵。”

安浩然回过神,左手食中二指举于唇前,念了句咒语,右手一挥,八张符纸脱手而出,落在以小孩为中心的八个方位上。小孩露出好奇的表情,四下看了看,符纸上发出了明黄的光。

安浩然大声念道:“八芒星。”

符纸上发出的光顺时针方向笔直朝着不相邻的第一张符纸而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八角星,突然光芒冲天而上,像八道交叉的光墙将小孩围在了正中间。

一股黑雾撞在光墙上,光墙纹丝不动。

“有用吗?”安浩然不确定的说。

江声远皱了皱眉,盯着光墙中神色如常不见一丝慌乱的小孩,说了两个字,“难说。”

“结界。”小孩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赞赏,“以一个人类来说,你做的相当不错了。”不过下一刻变成了嘲讽,“不过,还是太自不量力了一点。”

黑雾不值钱似的从他脚下涌出,围着他开始旋转,越来越急,越来越粗,光看着就可以想象那种东西所产生的力量,小孩子身影模糊,嘲讽的笑却异外清晰,很快,黑色的柱形雾体就触上了光墙。

黑色风刃在光墙上刮出一道裂痕,安浩然脸色大变,双手飞快结印,听不清的极快的咒语不要命从他口中跑出来,听的人都觉喉咙发疼,光墙光芒大盛,裂痕终于慢慢消失……

“哼!”

随着小孩的一声哼笑,黑雾旋转的更快了,又是几道裂痕出现。

汗水从额头上冒出来,沾湿的发丝贴在脸上微微发痒,这些对于安浩然来说已经早已无所谓了,咒语一顿,接着,一大口血从他嘴巴里吐了出来。

江声远扶住安浩然软下的身体,“你还好吧?”

安浩然抬头,光墙上无数道裂痕争先恐后出现……伤痕累累的光墙终于承受不住,“哐!”的一声巨响,裂成了漫天碎片。

夜色慢慢降临的时刻,星星没有出来,墓地里闪烁着数不清的光芒,璀璨而华丽,碎片的一面,有人在邪恶的狞笑,另一面,有人在无言的叹息,合奏一场名为绝望的交响曲。

被拉长的时间恢复正常,来不及消失的光墙碎片被卷入高速旋转的黑雾中,划出无数条深深浅浅缠绕的光线,狂风在墓地里刮起,远处树林沙沙作响,落叶随风猛地腾入了空中。

江声远站在安浩然前面,用剑在狂风里挡开一道安宁。

……

风,突然停了。

叶子从空中落下来,静静散在地上。

最后一团黑雾缩回小孩脚下,而小孩周围,像有谁画了一个直径数米的圆,圆内所有的坟墓诡异消失,甚至在圆边,缺了一半的土丘,可以看见森森白骨。

正想着食尸魔怎么把黑雾收了回去,看到那些白骨的时候,江声远猛然明白,这个墓地在某种意义上,也算的是食尸魔的食堂。毁了,上哪儿吃饭?

“你的剑,是煞神。”黑衣小孩突然说了一句。

江声远注意到他说的是肯定句,微微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会被对方叫出煞神的名字。

黑雾像蛇一样猛蹿过来,江声远想也不想反手挥剑,斩断的黑雾像被净化一样慢慢消散。

“一般的剑早被腐蚀掉了,”小孩说:“你的剑果然是煞神,能斩尽世间一切的魔剑煞神。”

江声远笑了起来,说:“虽然你猜的没错,不过你一个魔物这么博学,实在让人不高兴。”

没想到小孩摇摇头,“谁有兴趣去管你们用什么剑,以前的我被封印,你的煞神可是功不可没。”

江声远恍然,“原来是老相识。”

“是啊。”小孩看着半座坟墓里露出的骨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说:“所以,要准备一点好东西招待。”

好东西?!

正想着,只听得一声“嚗”响,一具骷髅从爆开的坟墓里爬了出来,然后姿态优雅的动了动脖子,然后全身也跟着动了动——

中学生广播体操?

好吧,骨头“咔咔”的声音,它不过是在动它睡了太多年而有失灵活的关节而已。

做完热身运动的骷髅抬起头,空荡荡的眼眶里,像被充了电似的突然亮起了两盏绿幽幽的光,上下不断开合的两排牙齿,形成一个令人发毛的白骨的笑,然后,慢悠悠像饭后散步般,朝两个人类走去。

“唰”的一剑,一堆白骨散在地上。

骷髅意外的没用,让江声远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小孩诡异的笑容没有消失,他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具腐蚀性的黑雾,也没有坟墓再爆开。

直到又听见了“咔咔咔”的声响,他才明白那种奇怪源自于何处了。

那堆散了一地的白骨震动起来,一根一根飞起,架回了它们原来的位置,江声远有种时间在倒退的错觉,不然,谁能告诉他,眼前这具死透了的骷髅为什么还有复活的功能?

“给煞神准备的礼物还喜欢吗,”小孩说:“这可是我专门为了它而练就的能力,能斩尽一切的煞神,今天我就让你斩个够。”

食尸魔的礼物,就是不死骷髅轮流战,累死你。

然而,有些事情,即使没有用也要去做,因为不做就是等死。

拿起剑将一具又一具从坟墓里爬出的亡灵砍碎在倒,等着他们爬起再一具一具砍碎在地……

所以说,世界上最令他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舞弊。

复活的骷髅似乎越来越灵活了,不再干巴巴的等着被砍,一个侧身躲过煞神的剑锋,骷髅手朝江声远握剑的手抓来……

手腕一转,剑横向一削,一只骷髅爪子和一颗骷髅头“咚”的落在地上。

还好,灵活的不是它空空的脑袋,居然直接空手抓别人的剑,真的是,找砍。

江声远看着一动不动的食尸魔,照目前看来,只有一口气砍倒所有的骷髅,然后趁着骷髅复活的空隙,去砍倒这段循环的源头……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江声远砍倒一具骷髅后,和安浩然背靠着背,说:“骷髅散掉后到复活大约有十秒的空隙,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放倒全部?”

安浩然马上明白过来江声远的想法,“趁着这个空隙,去杀了食尸魔?”

“嗯。”

安浩然担忧的说:“恐怕没那么容易成功。”

这个道理他当然懂,安浩然的最强结界都被打破了,两人落得这么狼狈,而食尸魔,怕是连半成的能力也还没拿出来。

这场战斗,胜负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

江声远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来对付它们,你看准时间逃走。”

“不可能!”

一张符纸贴在骷髅头上,它颤抖了两下倒在地上,安浩然想也没想就反对说:“江师叔,丢下同伴逃走这种事一次就够了,我不想再做第二次。”

江声远又砍倒两具骷髅,安浩然的答案并不让他意外,或者说,这才是时家家主的大弟子。

他转过头去看安浩然,时家大弟子也正坚定的看着他,漫长的一秒,两人同时点了一下头。

安浩然拿出一张符纸,合在掌心,还没念咒,喉咙就涌上一股腥甜,他强行压下,晃晃眩晕的脑袋。

力量不够了,早知道就不该那么早亮绝招,但谁又会想到食尸魔那么容易就打破了八芒星结界。

“这张净化符咒……”安浩然顿了一下,说:“江师叔,剩下就交给你了。”

光芒自安浩然手中向四面发散,所到之处骷髅像拆了线的玩具哗啦崩坏,数不清的亡灵暂时瞬灭!

同时,江声远持剑直指食尸魔,脚底生风,一蹬——

“嗤啦——”

被黑色的巨蛇穿透腾起的人,只来得及吐出一口鲜血,然后软软跌落在地上。

安浩然觉得自己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耳朵里也是嗡嗡的声音,眼珠胀痛,视线里的世界是暗红的颜色。

小孩打了个哈欠,“啊啊,真没意思,不想玩了。”

骷髅大军瞬间复活,迈着催命的步伐,淹没了恍若失魂的人。

也许是疼醒的,但身体应该麻木了。

眼皮很重,勉强掀开一条缝,模糊的夜色,似乎是……

一双脚……

食尸魔吗?

啊,不是,好像是一双成年人的脚……

谁?

稍稍往上,是两条修长的腿,视线在膝盖处停留了一会儿,再也上不去了。

很累,头动不了,眼皮更加重了……

“啊,你快死了。”

到底是谁?

世界终于消失在最后一条细缝里。

不过,昏迷前安浩然想,他的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第二十七章:谁是陈七

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话说好像自己是谁也不知道。

回想一下,好像有什么地方错了……啊,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奇怪,如果只是不记得了,那他原来是谁呢?

模糊的影子一晃而过,又出现了几次,终于变得清晰了,开合的嘴总算听得清它在说什么。

……

“小七!”

陈七突然坐起身,将床前的女孩吓了一跳,他有点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小心翼翼试探叫道:“姐姐?”

“突然的,干什么!”女孩在他头上不爽的敲了一下,说:“快点起来,要迟到了。”

陈七看着这个无比熟悉的人,脑袋里昏沉沉的,心里也闷得喘不过气,像被无数问题压着,一细想又什么也抓不着。这真的很奇怪,他对自己说,为什么一大早起来,他却有种隔世的感觉,难过的难过的,心都疼了。

他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什么话来。

女孩莫名其妙看着弟弟流下了眼泪,啧,怎么连鼻涕也流出来了,她嫌弃的想,不过却还是抱住了他,抚着他的背,温声问:“怎么哭了?”

陈七头埋进姐姐怀里,过了半天才瓮声说:“我也不知道,姐姐。”

“你又在撒娇了是不是,这么大的人了也不害臊,”女孩放开他,“快点起来,撒娇也没用。”

“嗯。”陈七小声说着,乖乖穿衣。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至少现在看来,一切都还是那么美好,如果想不起来的东西只是一场噩梦的话,那就不要再去想它。

因为姐姐还在。

可……为什么是“还在”?

陈七停下脚步,女孩走在前面,令他安心的背影似乎变得瘦小了,被风扬起的衣角和发丝,沙沙作响的树林和落叶,甚至路边的野草,都充满了回忆的味道,这样的情景,有多久没见了呢?

女孩疑惑的转过头来,“怎么了,突然停下来?”

风突然吹在脸上,凉凉的感觉,让他莫名哆嗦了一下,女孩叹气走过来,牵着他的手,神情有些无奈,“走吧,真是的,你今天是怎么了。”

陈七跟着她走,眼睛却盯着牵着自己的手,那是一双瘦的不像话的手,手心有无法忽略的茧,温暖透过手传递过来,他觉得自己可以看得见这双手皮下的血管,还有血管里流动的血。

阳光落在两人身上,远处的山开始清醒,晨雾渐渐开始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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