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凯从后面冲了上来，剑尖指向那个披着黑斗篷袭击他们的人。那人见扯不出陷入莉亚身体的武器，只好松开手，向后跳跃了一大步，躲开了斯凯的攻击。
终于承受不住的莉亚脚下一软往后倒去。正好倒在了枯木的怀里。
感觉到熟悉的味道，以及那种不容忽略的黏稠的触感，枯木小心翼翼的触碰着怀里的身躯，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了一般：“莉……莉亚”
摩奇连忙来到莉亚面前查看她的伤势，忍住腹部的不适，摩奇尽量用不会弄疼她的力道扯开她的外套。但是在看到伤口的时候，摩奇终于忍不住的转头到另一边呕吐了起来。
“呕！”
“摩奇！”听到摩奇难受的呕吐声，伊卡和墨弗特亚连忙跑到摩奇的身边，拍着他的背。
“我没事……”有些虚弱的回应，摩奇觉得现在的自己狼狈极了。“可是，莉亚的伤势……”
那个利器，认不出是什么种类，似剑非剑，似刀非刀，只是单单的非常尖锐的东西而已。但是却像是有生命似的，紧紧的吸附在血肉上，就像是在吞噬血液一样，与莉亚的胸口完全融合，如果将它拔出来的话……莉亚一定会死。
但是，如果不拔的话，也无法医治伤口，最终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因为想的东西太多，大脑乱成了一团，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再次从喉咙涌了上来。但是下一刻，摩奇却感觉到了一股清凉的空气笼罩了自己，喉头间的不适感也随着渐渐消退。看着在自己旁边的花朵拉带着羞涩的笑意，摩奇轻轻的摸了摸花朵拉的头。“谢谢你，花朵拉。”
花朵拉点点头，回到了伊卡的肩上坐下。
另外一边，斯凯正在跟对手缠斗着，但是他明显感觉到了，对方并不恋战，只是想尽快甩掉他离开这里而已。
就是因为这样，就越不想让这个家伙离开这里。握紧了手中的剑，斯凯在剑上蓄力，趁对方跳到半空中后将剑挥出。
“刃斩。”
无形的剑气冲向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由于在空中无法回避，黑色斗篷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招。爆炸声响起，带给地面一阵震颤，并且因为撞击产生了烟雾团。
但是当烟雾团消散过后，除了黑色斗篷被撕裂的破碎布料之外，便没有了其他人的身影。
逃了吗斯凯眯起眼睛，将剑收起后转身朝摩奇等人走去。
枯木抱着莉亚一动不动，从她越来越弱的呼吸就可以察觉的到，她命不久矣。
斯凯走过来后，菲洛便飞向斯凯，跟在斯凯身后。被菲洛的动作吸引的摩奇将视线投向斯凯，正好与对方的视线碰撞。
还有救吗斯凯用眼神询问着。
明白了斯凯的意思，摩奇先是愣了愣，然后悲伤的闭上了眼睛，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行了。』
看了枯木和莉亚一眼，斯凯一语不发，停顿了一下后便和菲洛离开了原地。
伊卡和墨弗特亚也站起身，离开了原地。
摩奇看到三人离开，明白他们是想给两个人单独相处的空间，于是他握了握枯木的手，也带着布布离开的原地。
待四人走远，枯木才缓缓的开口：
“为什么……要救我”
不是已经背叛了我吗又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举动呢同情吗还是……
再次咳嗽的两声，莉亚的嘴角扯出了一丝凄凉的笑容。
“我也不知道，身体……自然而然的做出了反应……咳咳！”
“不要再说了。”将手放在了莉亚的脸上，枯木将眼睛闭上。即使闭与不闭没有差别，但是他想这样做。
“小的时候，我被那一位带了回去……”莉亚没有听枯木的话，困难的将头偏了偏——这个动作几乎花光了她全身的力气。看着纯净的天空，莉亚的眼眸闪过一道光彩。“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我已经不记得了。”
“只知道我有了意识之后，就已经在那里了……被名为地狱的地方。”
“为了生存，我每天都在杀戮。因为能活下来的，只有在那群人之中最强的一个，能得到承认的，也只有最强的一个。所以……明知道那些孩子跟我一样，我也……”
毫不犹豫的挥下刀刃，毫不留情的杀死对方。
不顾自己伤痕累累，就算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也要不断的杀戮。因为如果放松警惕，被杀的就是自己，那么之前为了活下来所做出的一切，就成了泡影。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只是为了再听一次，那个温暖的声音……”
『要不要，跟我离开这里』
明明是跟天使一般的声音，却是她地狱的开端。更可笑的是，自己已经无法自拔，心甘情愿的为那一位效命。
就连在自己这个年龄接受这样的任务，她也没有质疑。
莉亚的眼眶中缓缓的聚集起泪水，终于划过脸颊，烫伤了枯木的手掌。
“遇到你这种人，真的很讨厌……根本没有防备心，对什么都不在乎，就像是一个……残缺品。”
手指的温度正在消失。
“但是为什么……明明是一样心惊胆战的日子，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却觉得非常……愉快。”
身体开始慢慢僵硬。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
气息越来越微弱。
“如果没有接受这个任务就好了，那样我就不会……背叛那一位了……”
产生了感情的，又何止是枯木一个人
莉亚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并且再也不会睁开了。带着还未说出口的答案，她离开了这里。
从头到尾，枯木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的将手放在莉亚的脸上，用看不见的双目凝视着她的脸庞。即使是看不见，能够触碰她也是一种幸福。
“我也是，如果没有遇见你，就好了。”
如果没有遇见你的话，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拥有那么复杂的心情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摩奇他们再次出现在枯木眼前的时候，他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枯木，还好吗”摩奇靠近枯木，轻声问道。
“……嗯。”许久，枯木才出声回答。但是，他依旧没有动。
看来，莉亚的死对枯木的打击真的很大。纵使是被背叛，那也是跟自己朝夕相处了三年的人，最亲近的人。
“原本，我以为就这样自己一个人生活就好了。什么也不用去想。现在也是，如果没有遇到莉亚就好了。没有遇到她的话，我的胸口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伸出另一只手抚上自己的左胸口，枯木自言自语的说道。
摩奇微微的垂下眼帘，旁边的伊卡和墨弗特亚也将视线移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没有遇到她就好了。”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斯凯没有移开视线紧盯着枯木，在看到对方因为他的话而抖了抖身体后，又再重复了一遍：
“你真的，后悔了吗”
枯木没有说话，但是这次，他却抬起了头，将那双无神的眼睛睁开，意外的，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滑落：
“啊，我后悔了。”语言颤抖。
斯凯看了枯木一眼，别开了视线看向别处。
“那么，走吧。”打破这个沉默的，是摩奇。
“是啊，现在这种现状也不好收场。”伊卡也赞同摩奇的看法，他走到枯木的面前蹲下身，“把她埋了吧，埋在你们的小屋前面。”
枯木转头。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这个时候还想要取你的心脏，就有点残忍了啊。”伊卡看着莉亚的脸，“因为，你现在也已经失去心脏了，不是吗”
不是实体的心脏，而是他的意识已经死了。
摩奇擦了擦汗，见墨弗特亚和斯凯也没有反对，便安下了心。就算说是揪出幕后人……看着莉亚冰冷的尸体，摩奇在心里摇了摇头。
没有意义了。
啊，以后的补偿该怎么办呢……
正当摩奇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枯木扯住了摩奇的袍角，摩奇转过头看着枯木。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无神的眼睛，摩奇却从那双眼看出来叫做坚定的东西。
“摩奇。”
做好了决定了，就不会再回头了。
“拿走吧，我的心脏。”
第十七章：心中的天平
“拿走……你的心脏？”微风拂过摩奇的头发，伴随着落叶划过他的眼帘。
太阳眼睛开始落下，日光的余晖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让画面定格。没有任何一个人做出动作，站在原地沉默着。
“这是你们的任务吧？不完成的话对你们肯定不好。而且……”枯木抬起了头，无神的眼睛注视着摩奇，“与其将这个心脏交给其他人，我更愿意让摩奇得到。”
“这跟这个没有关系。”摩奇摇了摇头，他看向其他三个伙伴，见他们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接着说到，“活下去吧，枯木。相信莉亚也是这么想的，不然的话……”说到这里，摩奇停了下来。
他们都明白的。
莉亚会挡在枯木的面前，不只是因为那三年的朝夕相处产生的感情，更多的是为了能让枯木继续活下去。所以，如果枯木就这样放弃了的话，就是辜负了莉亚的期望，以及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如果斯凯他们不愿意放过枯木，依旧要他的心脏的话，他想的是，至少要让他亲手……就算是惧怕血液也好，他也一定会做到。
有得必有一失，就像枯木那样，像莉亚那样。
“可是，这是我目前的唯一的愿望。”靠上身后树干，枯木头上的树叶发出刷刷的响声，就像是在回应枯木的话一般。
看着枯木的眼眸中倒映出来的黄昏的景色，空洞的眼神因为夕阳而充斥了色彩。摩奇的心里开始挣扎了。
是听，还是不听呢？听的话，不听的话，又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呢？
正当摩奇犹豫不决的时候，枯木又开口了：“如果没有想好的话，现在也不用给我答案。明天清晨，当第一束阳光照射在我身上的时候，不管你们做出怎样的决定，都没关系……”
枯木缓缓的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似乎是在等待摩奇等人离开。
摩奇顿了顿，张了张口，但是始终不能再发出其他的声音，便转身跟着斯凯他们一起离开。
“现在我们都需要思考的时间，他是，你也是。”斯凯说道。
摩奇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枯木一眼，枯木依旧维持着靠坐在树下的姿势，双手环绕着莉亚早已冰凉的身体。如果忽略莉亚和枯木身上的艳红，那一定会成为最美的场景，对于他们来说。
给他们考虑的时间，只有一晚上而已。因为他们从枯木最后所说的话可以得知，就算他们不取他的心脏，他也会用其他的方法让自己从这个世界消失。
回到昨晚的营地，火焰散发着沉闷的光。摩奇等人坐在火堆周围，彼此都没有说话。
摩奇心里很矛盾。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认识不足两天的枯木产生不忍的情感。如果要说，在他的心中份量更重要的应该是斯凯他们才对。斯凯、墨弗特亚、伊卡是自己的伙伴，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大家都很照顾他，就连平时看起来难以接近的斯凯也在用独属于他的方式来关心自己。自己应该以队伍为重，果断的做出选择才对。
可是现在，他正将枯木与他们放在同一个天平上使之平等。
斯凯他们又是怎么想的呢？
对于枯木，摩奇是心疼的。虽然他们都是孤儿——或许枯木连孤儿都算不上，但是，自己的身边好歹有爱护他、照顾他的村子里的人们。而枯木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就算是一起生活了三年的莉亚都是抱着其他的目的靠近他的；就算最后，莉亚是为了保护枯木而死。
也许枯木已经活了不知多少岁月——毕竟他不是人类，但是在摩奇的眼里，枯木只是一个满身伤痕的小孩子而已。
要取一个这样的孩子的心脏吗？
看着摩奇满腹心事的盯着火堆默不作声，而唯一有队长风范的斯凯也是闭着眼睛没有出声，伊卡终于忍不住了。
“喂，就这样浪费时间真的好吗？黎明很快就会到来哦。”伊卡用树枝戳戳火堆，使火焰烧得更旺了。
摩奇默默的转头看着伊卡：“怎么了？”
伊卡扶额：“虽然我知道你很难做出抉择，但是摩奇，你不觉得与其在这里坐着发呆，还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做会比较好吧？”
摩奇愣了愣，又将目光放在了火堆上。正当伊卡以为他又在发呆准备过去敲他的头的时候，摩奇喃喃道：“伊卡你们是怎么想的呢？”
“诶？”
“对于枯木这件事，你们又是怎么想的呢？”
这下轮到伊卡愣住了，他对这件事根本就无所谓他可以这样说吗？如果说出来的话下场一定会很惨吧？
伊卡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墨弗特亚。
收到伊卡的“求救信号”的墨弗特亚在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向摩奇：“照我看来，取或不取都无所谓。因为在我们打斗的时候，伊卡的花朵拉已经将一切都记录下来了，所以如火，摩奇是担心任务的话，就不用了。”
“这是什么意思？”摩奇一改之前神游的状态，眼中充满了好奇。
“伊卡的花朵拉有着记忆放送的特殊技能。在莉亚刺向枯木的那一刻，伊卡便在暗中将花朵拉放出，记录了后来的事情。只要将花朵拉记录下来的影响给任务承接点的主管看，任务方面就不用担心了。”墨弗特亚解释。
摩奇有些惊讶的看着伊卡，后者不自在的挠了挠脸。
“所以我说了，取或不取都无所谓。重点是摩奇你的看法。”墨弗特亚继续说道，“我感觉得到，摩奇心里很矛盾，是吗？”
“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你的脸将你想的全部写在上面了。”
“是因为觉得他可怜吗？”
斯凯突然出声，令其他三人都吓了一跳。
“大概……是这样的吧。正确的说，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是希望枯木活下去。”虽然有些被斯凯吓到，但是摩奇还是以平常的语气回答斯凯。
“你有没有想过，那可能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诶？”
或许是觉得斯凯的话有些尖锐，伊卡和墨弗特亚准备出声阻止斯凯继续说下去，但是却被对方冷冽的眼神盯的说不出口。
“你有没有考虑过，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的他今后要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活下去呢？”火焰的亮光映照在斯凯面无表情的脸上，时不时的摇曳着。
摩奇没有说话。
“有些时候，活着并不比死亡好过。”斯凯接着说到，“我明白你心中在想什么，就算他活下来好了，双眼失明又不是人类的他，今后又该以什么姿态活下去？”
“这样让他活着，也只是增加他的痛苦而已，摩奇。”
这个世界只有三个种族：魔兽、人类、魔族。枯木的情况一看就知道是变异的魔族。现在魔族与人类势同水火，如果枯木被发现的话，也免不了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