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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意莫倾城 下+番外篇——by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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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毕染面上头巾再捂紧一些,只让他露出口鼻呼吸;自己抬起斗笠看了看四周,想找个稍微避风的地方,让少主歇歇再赶路。

此际他们已避开了道路,在一片旷野中行走,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荒草丛生,凄冷星河高悬。正要低声问毕染要不要在一处大石后歇脚,忽然那一直半垂着眸子的人,紧紧揪住了他胸前衣襟,身体也更加剧烈的发起抖来。

“少主?”羽巯不明其意,怀中人却抖得更加厉害,似乎想要不顾一切推开他跑掉的样子。青年只得一头雾水的紧紧抱住他腰身,想要再进一步询问,一转眼,却蓦然发现了毕染惊颤的原因。

一袭绯红色袍服的俊雅青年,眉目含霜,冷面如冰,自十丈开外缓步向他们走来,一步步沉稳如松,脚下不见发出任何声响,却是一步步都踏出了浓烈杀气。修者浑身蕴着的泰山压顶强烈之势,扑面逼重,压得羽巯竟是半天喘不过气来,抽身想退,双足却像钉在  了地上,竟然半分挪动不得,只心惊肉跳看着逐渐步近的身影。

陆小念那双从来都含笑温润的眉眼,首见结了深重寒冰,仿佛千年雪峰上亘古不化的冰魄,视线冷得冻肺彻骨。他手边持着一柄出了鞘、长而森寒的剑,剑尖朝地,剑身反射着月华冷寒白光,跟持剑的人一般散发强烈慑人的杀气。

羽巯冷汗不受控制流了出来,一名习佛者周身竟会爆发出如此可怖的杀念,释者入魔,更是无间修罗么?

“我素不杀生,今日是你逼我破戒。”长剑挑出炫目剑花,指住他怀中颤抖不止的毕染,问,“花莫漪在哪里?”

异族青年还想嘴硬,梗着脖子冷冷说:“你有那个本事的话, 便自己去找……——”

陆小念长剑一挑,抖手便是一道锐利剑光闪过,直接刺穿被他紧紧护在怀里的人肩胛骨,登时轻微裂响,血花飞溅。“——我不介意从你家少主开始下手。再问一次,花莫漪,人在哪里?”

第一百一十九章:命数定盘

长剑入身,鲜血四溅,毫不意外的听到被刺中肩胛骨的人发出紧咬下唇的轻微呜咽。

毕染他知道痛,但比起这些日夜受到的凌虐而言,这种肉体创伤早就习以为常,相较和缓很多了。所以只痛呼了最初的那一声,便死死咬住了嘴唇,只把身子瑟缩得更厉害。抱着他的人,却是骤然心痛,怒不可遏的抬头怒视对方:“你!枉你修佛之人,下手竟是如  此狠辣!!你有什么残虐手段,冲我来,不要对我家少主动手!”

陆小念眉目不动,持握剑身的手腕稳稳当当,浑身杀气浓烈,看不出丝毫佛者悲天悯人之心。羽巯的指责对他来说仿佛浮尘过耳,不留重量。俊美优雅的双唇开阖,吐出几个字:“花莫漪下落。”

羽巯又惊又怒,毕染尽管不再呼痛,肩胛骨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往外渗着血,很快便把那身月白长衫泅红了一片。而那个眼神原本柔和的年轻修者,即便在被毕染暗箭设伏,险些殒命的时候,也不曾流露过如此骇人杀机,眼下却是不惜持剑相向,显而易  见的是被触及到了不可逾越的底线。

花莫漪就是他的底线。

只要羽巯再稍作犹豫,或者再虚言诓骗,很有可能那一剑下去,就真的是朝向毕染心口。别说现在带着一个形同昏聩的少主,无法反抗,即便只有他一人无牵无挂,羽巯自知与陆小念做对也是毫无胜算。

异族青年再不敢冒险赌注,唯恐那柄长剑稍作偏差,便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咬碎了牙,只能恨恨把花莫漪如今身处之所如实告知。“现在你已经知晓花莫漪的下落,我不会再诓骗你,请让道!”

陆小念面无表情听着,抵住毕染肩胛骨的长剑抽出,剑尖犹在往下滴血。剑身离体的刹那,看见毕染身子晃了晃,竟然还是死熬着没有呼出声。

陆小念道:“我给过你们逃生机会。如果花莫漪平安回到我身边,即便要违背对别人许下的诺言,我亦打算放你们离开。那辆马车也是留给你们代步的工具。但现在,即便我肯,被重新找到的你们,恐怕还是逃生无门。”

在他身后,月光照耀下映出另一道长长人影,花妖国九五之尊负手而立,眼神冷漠而嘲讽。他冷冷的开口,说话对象是陆小念,看着的却是羽巯怀中那个颤抖得更加厉害的身子:“没用的,孤在毕染身上落了花种,即便跑出了花妖国,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陆小念  ,你知道何谓花种吗?”

修者神情不变,收剑回身,道:“我不在乎。”身影一闪,立刻在月色下消失了踪影。

没有了外人插手,夜风簌簌中,羽巯和花示君对峙的局面变得简单明了。一个要走,一个要留;一个要杀,一个要救。

毕染肩头仍在往下渗血,那泅开的血色中渐渐漫出一丝妖异的花香,被洞穿的肩胛伤口处探出一点绿芽似的叶片,翠绿而鲜艳的开在他肩头。很快又因染了不断涌出的鲜血,将绿意染成一片诡谲的暗红。

闻到花香的羽巯低下头,惊见这伤口处的异象,脑袋一懵,恍然明白了花示君语句中所说“在他体内落了花种”是何含义。

“你——你竟对少主使用这等残酷的刑罚……”那小花分明不是开在自己身上,异族青年身子却也像被侵附了一般,剧烈颤抖起来。想到族中古籍里曾经提到过花妖国最为上乘也是最为残虐的异花术,素来只用在罪行罄竹难书的穷凶极恶者身上,而被施术的人会是何  等痛苦,羽巯的心也一点点沈了下去,“你说的交换本就是缓兵之计,不论陆小念心中作何想法,你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让少主离开国境……!”

花示君道:“孤已同他预先说明,生要见人,死见尸身。既然结果都一样,又何必在意最初的筹划和动机?”讥诮的笑了笑,“倒是你的自作聪明,成功的破坏了他原本存在的好心,孤还担心他最后仍会迈不过那道愚蠢的慈悲之坎,与孤争论冲突。就这点上,孤还该  感谢你。”

花示君迈前一步,风中的花香味更浓了,是花妖王身上的花香,与毕染体内散发出的花香,诡秘而和谐的融合在一起。他冷冷伸出手:“将你家少主交还过来,或许孤能留你性命。”

“羽巯宁死,也不会将少主拱手让人。”悲怆的说着,羽巯将毕染推到自己身后,抱着必死的决心,头也不回道,“少主你快走,这里由我顶着;再过十里路便是不老林,先离开花妖国再说——”

话没说完,忽然觉得脖颈一痛。

羽巯僵硬着脖颈,努力回转过头去,只见毕染一手捂住左肩汩汩流出的血液,指间绿意冒出,既妖异又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美;另一手却是抬起做手刀状,方才那一下便是毕染砍在他脖颈处,令他神智逐渐昏沈。

毕染眼眸里迷茫与昏聩的神情不知何时褪去,换上对自己处境的一片痛苦的了然,和一定要护住族中最后一人的悲伤与坚定。他站在他身后,眼神哀伤又柔和,定定看着他,眼底情绪翻涌如云卷云开,无数碎裂的感情尽数融在这一眼里。

这一眼别后,就是再见无缘。

“少……主……”羽巯勉强伸手去捉他衣袖,“羽巯……不走……”

“羽巯,你要替我,替其他枉死的族人,活下去。”像清风过耳,像情人絮语,毕染最后的叮咛在羽巯听来前所未有的温柔,也前所未有的决绝。他还想捉住他袖角,毕染却后退了一步,看着这名忠心耿耿的最后的族人,摇晃着身子,不甘不愿的倒在他脚边。

一切都结束了,他输给了花示君,输得一败涂地。

毕染深深看了地上昏厥的下属一眼,提起仍然发软的脚,略带踉跄的绕过羽巯,挡在人身前。他走路的姿势略微怪异,因为足底曾被用尖锐的瓷片划伤,血痕处处,不曾愈合,每一步下去都钻心剐骨的疼痛,几次险些就要栽倒在花示君面前。

花示君从头至尾表情没有发生一丝变动,只冷冷的旁观着这突然发生逆转的护与被护的主仆情深。毕染踉跄着走到他面前,低声下气的对他道:“我跟你回宫,你放过羽巯。”

花示君道:“不装疯了?这些天来,你的演技还是一如既往的逼真。”

“只要你放过他,你想要什么,你想如何报复于我,毕染概不逃避。”

“哈,你以为现在你还有资格,同孤站在平等立场进行交易?”花示君大手粗鲁扳起他苍白脸颊,声音冷硬如冰,“毕染,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待价而沽,被孤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的大太子妃吗?”

他掐住他下颚的手劲很大,以几乎要将他捏碎的力道。

毕染痛得眉间一缩,却倔强的没有哼出声来,挣扎着在他手掌中道:“毕染没有那样的奢望……只是你一直想要在我清醒状态下,对我进行折辱凌虐;若是想要凌虐的对象提前一命呜呼,岂不是又变成花妖王的一大憾事?”被冷汗濡湿的面庞缓缓浮上依旧嘲讽的笑意  ,毕染轻轻道,“花示君,若你不能令我痛,令我生不如死,你又如何甘心?”

“啪!”花示君松开掐住他下巴的手,又快又狠的掴了他一巴掌。

血丝自苍白的嘴唇间溢流出来,毕染站得直直的不动,只重复道:“你放了他。”

花妖王长声而笑,他的心愿眼见便能达成,把这个恢复神智、依旧清高不屈的人折辱在身下,狠狠欺他虐他辱他,令他百倍千倍的偿还这些时日以来给花妖一脉造成的屈辱和混乱——但为何明明这个人就在眼前,明明能够像摧毁一棵弱不禁风的树苗一般将他毁坏  殆尽,他心里却依然还是会有怅然若失的空虚和难以掌握住局面的不甘感?

——毕染,告诉孤,如何才能打碎你那张精致的面具,如何才能令你真正痛不欲生,如何才能,令你感受到如同孤一般生不如死的情绪动荡???

他猛然收住笑声,眸中闪过一丝狠戾,跨前一步,牢牢捉住了毕染皓白手腕。毕染不挣也不动,由着他攥紧,下一刻花示君用力一攥,他便毫无反抗的由他揽入怀中,狠狠咬住了圆润的耳垂。

花示君附着他耳畔,吹拂着潮热的气息,用毕染早已熟悉的沾有床帏间情欲色彩的口吻沉沉道:“孤放你一名族人离开,你原本欠孤一条性命,加在一起,是两条性命。你既然有所觉悟,那么,便拿你肚子里的孩子,来赔偿孤所有耗尽的心血……”

过近的距离和过于赤裸的言辞,让毕染再想竭力克制,也禁不住还是颤抖了一下,只听得花示君道:“这次即便要将你四肢大绑的捆在床头,亦要给孤乖乖把孩子娩下来。”

第一百二十章:与君逢

按照羽巯提供的线索,陆小念发足狂奔,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早一些看到花莫漪,早一些确认他平安。心口附近尚未好全的创伤,在修者猛提真气,不顾一切疾奔中隐隐作痛,似有再度裂开的迹象,手臂提起间也开始有了窒碍——但陆小念全然不顾,他甚至变  本加厉把周身真气运转提起,更加快了脚步。

他一刻也不想再等,他与花莫漪分离了那么久,每日每夜都在思虑花莫漪的处境如何;又得知他现在独自在那杳无人烟的地方出现了早产的症状,他如何安稳得下心思来?

“花莫漪——”

纵身掠入那条人迹全无的小巷,陆小念惶惶然的到处翻找花莫漪的踪迹,一边提着真气,大声呼唤花妖名字:“莫漪——”

空荡荡的街巷里看不见一丝人影,也听不见一丝人声活动的动静,陆小念的声音随着夜风飘远,再四散在清冷空气里。

花莫漪仰靠在密室潮湿阴冷的墙壁上,双手死死抠住身下地砖,指尖掐入了地砖缝隙里,血肉模糊,而他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破水后宫缩行进的速度加快了,腹部剧烈的收缩,不容他喘息的余地。

“呃、啊……哈啊……”下唇已被咬得一片血红,花莫漪抬起身子,痛苦的挣在半空,身体绷成弓形,半天松懈不下来。

腹部像压着一块巨大而无法移开的磐石,沈甸甸的坠在那里,散发着高温骇人的热度。八个月大然而长势已与足月无异的胎儿,早耐不了这些时日的蛰伏隐忍,踢动着拳脚就要从他体内硬生生挤出去。柔软而还未完全打开的身体内壁,痛苦的挤压着,一次次试图  把那将养良好的胎儿往下挤出,然而空间太狭小,任如何本能的收缩,也推动不了孩子往下分毫,徒劳的悬在腹顶闹腾踢动。

花莫漪一身冷汗,那身浅蓝色优雅衣裳早被汗水和血水蹂躏得看不出本来模样,他胡乱的用着力,徒劳无功的想把孩子往下,却只感觉得到那团巨大肉块仍然巍然不动的顶在他上腹部,好像只是在乱动,制造他加倍的痛苦,却是一丝往下挪动的迹象也没有。

二殿下痛得不知如何是好,抬手想去揉抚腹部,刚抬起手又被胎儿一阵猛烈踢打给逼得落了下去,死死抠住衣裳周边用力压抑喘息:“呃、呃……”

模模糊糊的痛过了不知多久,花莫漪已然在无止境的宫缩阵痛中昏迷过去一次。再被蓄势待发的孩子踢醒时,一片黑暗中他伸手去摸,惨然发现孩子还在原地不动,踢动他肚皮的力道却更猛更急,显然孩子憋得也很难受。

“呼呃……”二殿下捂着腹部,艰难的挺起腰身。他虽不知自己究竟阵痛了多久,但也知晓,若是孩子一直这样强劲的往下挣动,却半分也挪移不到出口附近的话,等到羊水流干,孩子只怕难以呼吸,会活活憋死腹中。

他必须趁这阵宫缩尚且强劲的时候,把身子展开到最大,让孩子能顺利落到盆骨,再一鼓作气把它挤压下来。

撑扶着墙壁,花莫漪颤巍巍的半跪起身,这一由坐到跪的姿势改变,无意中给胎儿提供了外来的重力作助,赶忙捉紧机会往下钻。

花莫漪只觉腹部一重,原本一直顶在上腹部的胎儿,竟然努力挤推下来半寸,腹内好似烧起一把炽热火焰,又似被一把利刃破开了一处通道,当下凄惨的哼了出声:“唔嗯……!”

“呼、嗯、嗯……”他半跪在那里,冷汗泉涌而出,痛得一时双腿发软,由着孩子折腾,半天不能起身。眼前阵阵昏眩,原本就不支的体力,眼见着又要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强烈剧痛而消耗干净。花莫漪紧紧捧扶着高耸的腹部,剧烈喘息,唯恐自己一个乏力,栽倒在  地。

朦朦胧胧中,好像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拉长了音调焦急的呼唤自己的名字:“花莫漪……莫漪——你在哪里——”

腹中一阵紧过一阵的疼痛,大张的双腿间不断渗流下略带腥味的液体,花莫漪半跪着,抱住腹部低低呻吟,无意识的跟着那道声音张口:“陆小念……陆小念,我……我在……嗯啊……”

……是陆小念在呼唤他吗?

是他在幽冥中呼唤他的名字,前来迎接他吗?

难道他快要死了……

是啊,他这么痛,痛得恨不得当下就死掉;佑儿总是在调皮,好像要捉迷藏般,一下子坠下,一下子又紧紧攥住他肚子,感觉五脏六腑都要搅成一团,这种要将身子活生生破开来的痛楚,他真的忍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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