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一桌人在谈论今日燕都内发生的一些事情。
“听说了吗？就在半个时辰前，有人发现元帅府出了大事……”邻桌有人在说着。
元帅府？郁青歌一愣，元帅府……怎么了？
“听说今日有人发现元帅府一直没有开门，平日里出门买菜的下人也没有出来，府内静的
下人还有血腥味，后来有人发现不对，就爬到墙上看了一眼，结果……院子内全都是血，
元帅府被灭门了！不过，郁大将军好像当晚没在府上，也不知道有没有躲过一劫……”
邻桌的人摇头感叹，郁青歌手中端着的茶杯直接掉在了地上，“啪”的一声响，茶杯碎裂开来，茶水四下溅去。他猛地站起来，拽住了邻桌刚才说话那人的衣领，“你刚才说什么了？元帅府怎么了？”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平静面孔，隐隐的有些狰狞。
那人似乎被他的气势吓到了，战战兢兢的回答，“被……被灭门了！里面一个生还者都没有……半个时辰前，皇宫内还派人过去了，里面抬出来的尸体都是血肉模糊的……啊，你是，你是……大将军……”说道后来，那人似乎认出了他，有些不确定的喊道。当初郁青歌回城的时候确实有很多的人都见过他。
但是郁青歌此时却没有心思理他了，跨出客栈。正巧，远处有人骑马跑了过来，“将军，速回……”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郁青歌从马上踹了下去，翻身上马向着元帅府赶去……
半个时辰前，正好是他从皇宫内出来没多久的时候。也就是说他刚好错过了那条消息吗？
老爹昨晚不知道有没有回元帅府，颜辰，关寒两名校尉跟着他五六年了，都是他所关心的人，千万，别出事……老爹还好说，说不定还没回去，而颜辰他们则是一直住在元帅府内，被灭门了，难道连他们也……
郁青歌甚至不敢再往下想了……
远处，郁青歌刚刚离开的那件客栈，二楼的一扇窗户悄然打开，一身紫衣的男子站在那里望着郁青歌骑马远去的背影不语……
有风吹了过来，吹起男子紫色的衣衫，将右肩处那空荡荡的衣袖拂起，又落下……
“将军，我们要先离开吗？”身后的随从低声询问着窗前的紫衣男子。
“为什么要离开，我还在等他来找我呢……”男子微笑，语气颇为的柔和。眉宇间却带着浓浓的桀骜之意。
“将军若是还想见他，为什么昨天晚上……”随从的话没有说完便被打断了。
“断就断的彻底一点吧……我和他之间的距离，远到让人绝望……”
第十五章
快要到元帅府的时候，前方有人拦住了他的马。此时的郁青歌已经彻底从那种焦急狂躁的状态中回过了神，强迫着使自己冷静了下来。
元帅府周围此时被严密的包围了起来，看样子都是皇宫的侍卫。这件事情闹得有点大了，也对，元帅府被几乎灭门，的确不是小事。若是一不小心，甚至还可能牵扯到两国的征战问题。
原本拦住马的那名侍卫似乎认出了郁青歌，立刻放行。
元帅府的大门时关着的，但是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那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将军……”守门的侍卫认出了他。
“里面……”怎么样了。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元帅刚进去。”侍卫很恭谨。
老爹？也就是说，昨晚老爹没回来，也没发生什么事？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一点。但是颜辰，关寒他们呢？心终归没有完全的放下来。走进府门的时候，郁青歌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刚才守在门口的那侍卫和庄绍长得有点像……
元帅府内，可以用一片狼藉来形容。地上到处都是血迹，血腥味弥漫不散。从前厅到后堂，这一路上的血迹就没断过。郁青歌的心中沉了一下，这么多血，这不对啊！元帅府有多少人他再清楚不过了。因为以前他与老爹常年不在燕都的关系，所以元帅府内也只是有几名下人进行简单的整理。撑死不超过二十人。而从这一路上的血迹来看，实在是有点不对劲。这么多的血迹，就算把府内那二十多人的血都放干了，也到不了这个效果。颜辰，关寒这种习武之人，气血较为强大，估计能多放一点血，但那也不能够啊！这尼玛好像一百多人同时放血的感觉实在是太惊悚了。
大将军忽然脑补出了一段……
一群敌国的人，身高八尺，膀大腰圆，一脸横肉，凶神恶煞，“嘿嘿”怪笑着，每人手中拎着一根狼牙棒，背后背着一把大铁锤，赤着上身，露出一身赘肉。肩膀上刺着刺青，左青龙，右白虎，后背刺着一窜糖葫芦的样子，对着颜辰，关寒二人严刑逼供。将人拎到火上烤，用铁锤或狼牙棒锻打，然后在扔回水里，以此往复……但是自家校尉宁死不从（？），坚决维护自己画面。
TAT……这真是太凶残了，颜辰他们太够兄弟了……（将军，你确定那是在严刑逼供，而不是打铁吗？）
由于府内的尸体都事先被运走了，所以除了血以外，倒也没看到什么。直到走到自己平时所居住的院落时，才发现那背对着自己站在院子的树前，脊背挺得笔直的身影似乎在凝视着什么。
郁青歌凝神看去，在那棵树的树干上，插着一把长剑，那上面似乎带着干枯的血迹，不知是谁的……
“老爹。”他走到那人的身后喊道。
“你来了。”郁扬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悲。他背对着自己的儿子，使得郁青歌也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恩，情况……”怎么样了。
郁扬依旧背对着他，伸手指了指前方的树，以及那把染血的长剑。“我来的时候，颜辰便被钉在那里，一动不动，低着头，嘴角有东西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
郁青歌的呼吸一滞，颜辰他……遭遇不测了？
郁扬指着另一处地方，不远处的池塘，池塘中刚刚生长出嫩绿的荷叶，原本应是较为悦目的“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景象，此刻因为池塘内那飘散开来的艳红水色，多了一种魔性的美，“当时，关寒倒在那里，腰部以下的地方全部浸在水中，但是他的手却紧紧的扒在地上，仿佛在承受什么痛苦，他的姿势看起来是想向颜辰那里爬去。但终究倒在了这里，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脸色苍白的可怕……”
郁青歌握紧了拳头。关寒也……不在了吗？
“老爹……”
“当时的情况太惨了，府中的尸体被抬出去的时候，整个都成干了……”元帅叹息摇头。
“这……这简直就是凶残的无以复加啊！！”展双什么时候有这爱好了，果然他认识的人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吗。
郁大将军握紧了拳头，虽然他对这件事也很难过，但是，颜辰二人毕竟跟着老爹的时日也不短，感情也比较深厚，老爹应该比自己难过吧！“老爹，节哀吧！”
元帅转头，脸上带着不解，反问，“你又没死，我节什么哀？”
“！！！”这是什么话！原本营造出的伤感气氛直接被破坏的很彻底啊有木有！“颜辰他们的事情……
“难道你就不伤心吗！
元帅摊手，”他们又没死，节哀这词用的一点都不对。老子这么有才华，为什么儿子一点都没有继承到？“元帅痛心疾首。
有才华……想起老爹写的那一手字，郁青歌的嘴角很是明显的抽了一下，幸亏我没继承您老的才华……不然日后写字都没人认识什么的太痛苦了……等，等下……刚才老爹说……”颜辰他们没死？“后知后觉的抓住重点……
“我什么时候说他们死了？”元帅很无辜。
“……”既然如此，您老刚才干什么用那样的语气！“那刚才你说颜辰被钉在那棵树上，一动不动，嘴角滴血是怎么回事？”郁青歌有点头疼，果然他又被老爹耍了吗？
“剑刺在他的肩膀上，将他钉在那里，没有伤到要害，当然不会死……至于他一动不动，只是睡着了而已，嘴角滴的不是血，他只是睡相不好，流口水而已……”
“……”他可以骂人吗？大将军面瘫脸破功，一脸黑线，嘴角不是那么明显的抽了一下。
不等自家儿子问下去，元帅就直接坦白了，“关寒也没事。说他想要从荷花池爬向颜辰那里是真的，但是应该是腿抽筋了，所以没爬到那里，然后应该是被人迷晕了。至于脸色苍白，在冷水里跑了一晚上感染了风寒而已~~颜辰应该也是因为迷药的关系，不然不可能无知无觉的被钉在树干上一晚却没醒……”
“=_，=……抽筋……”郁青歌觉得自己的嘴角也快跟着抽筋了……果然，他认识的人中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这天下还有比这更悲剧的事情吗？
看着郁青歌一副无语到极致的样子，元帅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颇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样子。刚才他知道真相的时候，嘴角已经抽的没力气了。当年只是觉得颜辰二人有点不靠谱，没想到，如今才知道，这哪是不靠谱啊，这简直就是没心没肺啊！突然觉得有点同情儿子了…
…但是，想起正在屋内躺着的两个人的伤，向来无良的元帅，也难得的露出了沉重的脸色。
看着自家老爹变了脸色，隐隐的察觉到了什么，郁青歌皱眉询问，“老爹，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叹气，“日后，他们应该不会再回军队了……”郁扬话中隐晦的表达出了什么。“他们没离开，就在屋子内，进去看看吧……”
推开那紧闭的房门，这间屋子是专门为颜辰二人收拾出来的。平时他们便是住在这里，屋子内有两张床，靠的很近，此刻床上躺着两个人。
郁青歌走到近前，安静的看着两个人。从表面上看，两人身上的伤口并不多，一个伤在右肩，一个伤在腹部……
颜辰醒了，眸子清亮的看着郁青歌，而关寒此刻则是面色苍白，紧咬着牙关，眉头微蹙着，腹部上的绷带隐隐的有血迹渗了出来。郁青歌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的吓人。若是感染了风寒发烧，应该不会苍白着脸才对……郁青歌眉头紧皱，然后目光落在了关寒腹部缠着绷带的伤口上……
旁边，颜辰的声音传了过来，“将军别看了，也不用找大夫来了，就算找来了也没办法帮他，这一关，要靠他自己过……”
“丹田吗……”郁青歌的声音很轻。
“恩。”颜辰面色复杂的看着躺在不远处的战友，“丹田废了，日后很有可能连个普通人都不如，这不是单纯的破开丹田的某一处，而是……全部。再加上如今染了风寒，高烧不止，还因为丹田破损的原因，没办法服药治疗，若是他能熬过这一关，便可以捡回一条命，熬不过……多活了这么多年也值了！日后，属下和关寒可能没办法与将军驰骋沙场了……”
颜辰话里透漏出来的东西太多了，多到一时间郁青歌有些接受不了，下意识的反问，“为什么？”
颜辰摸了摸自己缠着绷带的右肩，“这只手，日后只能握笔了……”不能再持三尺青锋征战沙场，与挚友们把酒言欢了。但是却也不用再每日提心吊胆，生怕第二日醒来时身旁的人化作枯骨，挚友变作冷尸。他一生为国，本以为加官进爵，峥嵘一世便是此生所求。可是到了后来才明白，在疆场上的拼杀不过是为了日后，可以有一个安定的生活……原以为明白的太晚，此生都不可能获取那一份安宁，没想到老天终究还是给了他机会……
与其戎马一生，不如煮酒一壶，轻舟逐流，与那个住在自己心中的人一起，渡过余生……
他为国而战十数年，终于可以放下了，对吧……
“恩。”向来话语不多的大将军，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些什么。难道要问问颜辰是不是恨自己？这种话要怎么问出口？恨就是恨了，问出口，得到答案了又如何？他是能除去恨得根源，还是可以逆转时空阻止那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展双其实是留了情的……若不然，我们就和府中的下人一样，冰冷横尸……”颜辰低着头，没有了往日嬉闹的样子，到了这个时候强颜欢笑只会更加的加重将军内心的愧疚之感。“我和关寒跟随将军八年又三个月，或许将军你并不清楚，自从你第一天上战场开始，我们便被元帅派去守护你。这么多年了，说没有感情也没人相信。但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若说没有怨恨，倒显得虚假。可是，将军，这么多年来我们为什么这么忠心的跟随你？将军你真正的成长起来的时候，我们的保护便转为了明面上的，但是后来却发现我们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去保护将军你了，反而是你不止一次在战场上救过我们的命，或许你自己并没有在意，或许你心中认为这只是举手之劳，但是对于我们来说，那是恩情，一辈子都还不完的恩情。命都是将军给的，别说这一条手臂日后不能提剑了，就是现在让我们去死，我与关寒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从上战场的那天起，我就感觉得到你们的存在。”郁青歌坐在床边，决定将话都说开了，或许日后没有机会再说了。颜辰的心思任谁都看的出来，他想离开。那就……离开吧……“每次我遇到致命危险的时候，都会突然出现各种状况，将我从危难中解救出来。那个时候我就想到了，是老爹安排的人在保护我。再后来，你们两个人突然出现在我的视野里，那个时候我就有了猜测，秘密调查，发现你们是属于老爹那边的人时，我就更加确定了。知道为什么我会认出你们吗？因为没有人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将一个人的生活习惯完全掌握。就算是收集情报，也绝对不会有这么详尽的时候！”郁青歌站起身子，向门外走去……有时候他不说，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将军去哪里？”
“找……展双。”
“我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身为下属的人应该干涉的，但是，将军，今日恕我逾越了，与将军相处这么多年，有些东西，不说出来终归觉得会留有遗憾。”颜辰开口，他的目光一直看着躺在另外一张床上的关寒，神色有些复杂。感觉到郁青歌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继续说道，“刚才元帅在院子中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元帅平时看起来有点不靠谱，但事实上，元帅是一个很温柔细心的人，他怕将军你知道真相后会内疚，所以便故意将这件事情说的轻松……将军对于元帅一直心有怨气，元帅当初将你逼得有些狠了，强迫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上战场确实有些过分，或许是留下阴影了。所以，将军你从来都不相信感情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