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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为夫中——by萧玉岚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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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惟凯不由地回头看一眼,惊讶道:“你居然没死?!”紧接着,他意识到不对,赶紧捂住嘴巴,可惜已经迟了,在场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没死便是为了指证你!”曹家暗卫怒气冲天,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两日前,小的奉命守卫八少夫人安全,在祯元楼外,薛惟凯引开章侍卫后又独自一人回来,紧接着马车忽然动了。小的一路追赶,在城外小道上与薛惟凯的同伙交手,”他指向其中一名贼匪,“就是他,他使的一把柴刀,凶猛无比。后来,小的与八少夫人侥幸逃脱,不料在往南的道路上遭遇他们的同伙拦路,当时他们以为我死了,便散去了。幸得路人搭救,才有命回来。”

颛孙咏德当即一拍惊堂木,“薛惟凯,你可认罪?!”

薛惟凯昂着头,“这分明是曹律诬陷我。”

“是吗?”曹律冷眼看着他,又一个手势后,一名锦衣青年走上堂来,手里提着一只灰扑扑的麻袋。

“草民薛晋夷叩见圣上。”他下跪,将麻袋口撑开,内中闪着崭新光亮的铜钱展现在人们眼前,“这些是家父抢劫而来的部分赈灾银,我从他的床底下发现的。”

四周顿时响起议论声,薛惟凯惊愕的望着自己的儿子,怒指道:“你——”

“父亲,别再错下去了。”薛晋夷满怀希望的注视着父亲,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亲自站出来指证父亲的罪行,但国有国法,有错必罚,他必须大义灭亲,让无辜枉死的数十条人命得以安息。

薛惟凯浑身轻轻的颤抖,不可置信的摇头。

曹律语气冰冷的问道:“薛惟凯,事实即是如此,你还有何辩解。”

薛惟凯又看向曹律,忽地得意起来,带着残忍的恶毒,“我认罪,劫案确实是我干的。”

姓卢的依然抱着最后的希望,“那我就搞不明白了,你原先四品兵部侍郎,守纪知法,为何要伙同贼匪抢劫赈灾银?你不用怕,如果心有冤屈,尽管说出来,我们这么多年的同僚,自会为你伸冤。”

曹律冷笑,“不如请燕王殿下亲自问一问?殿下平易近人,薛惟凯定然不会害怕了。”

装好人是燕王最拿手的把戏,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他自然不负厚望的走上前去,语气柔和的问道:“薛老先生,有什么话尽可以说,本王为你做主。”

薛惟凯盯着着燕王,四周都安静下来,等待着他的回答。

燕王被他血红的眼睛盯着有些不舒服,特别是眼中透露出的复杂而难以言明的情绪,他强忍着没有后退。

“话,是吗?”薛惟凯垂下头,呵呵呵的笑个不停,肩膀随着颤抖,越发的疯癫。

燕王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忽然,薛惟凯又抬起头,目露凶光,“老子想说的话,就是你也去死吧!”他出手很快,快到周围的侍卫等在反应过来之前,双手已经死死的掐住燕王的脖子,“错也在你,你为什么要陷害曹律,嗯?你要是不陷害曹律,我会被送回帝都吗?我会救不了最心爱的女人吗?老子搞不死曹律,也要搞死你!”

七八个侍卫蜂拥而上,有的抓住胳膊,有的抓着肩膀,使出浑身气力,才好不容易将发疯的薛惟凯拉扯开。

燕王捂着脖子,撕开了和蔼的面具,怒指薛惟凯,可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颛孙咏德趁机下令,“来人,快送燕王到后院休息,立刻传太医过来!”

无头的苍蝇,只会乱飞。

他便是要支开燕王才好。

燕王被人架走,审案继续进行,薛惟凯过了好一会儿,察觉自己也许再也不能碰到燕王,这才失望的安静下来。

“薛惟凯已经招认作案缘由,哪位同僚还有意义?”曹律转身,看着在场众人,墨色的眼眸中波澜平静,却暗藏锋锐。

卢姓官员甩甩袖子,懊悔自己多此一问。

“对了,剩下的赈灾银呢?”颛孙咏德仍有关心的问题。

曹律答道:“这几日,贼匪分批携带赈灾银从城南树林逃走,臣将他们抓获的时候,只余下这些,相信只要仔细审问这些贼匪,一定能查出剩余的下落。”

“嗯。”颛孙咏德满意的点点头,劫案终于水落石出,并与曹律无关,是他最想见到的,尽管其中耽搁,未能牵扯上燕王的人马,但有如此结局,也算好的了。

宋梓将写好的罪状书先上呈给圣上过目,然后放在薛惟凯及其同伙面前,“你们看过之后,若是无误,请画押吧。”

几人各自签了名,按了手印。

颛孙咏德吩咐宋梓复核此案,并且严审贼匪,查出丢失赈灾银的下落,调派了官员配合捉拿,等到人犯全部捉拿,择日处斩。

薛惟凯被押下去的时候,出奇的安静,对儿子一声声的呼唤置若罔闻,只顾盯着默然的曹律。

“你是不是亲眼看到你夫人掉下悬崖了呀?”他低声细语,包含着狂热的恶毒。

曹律甚至没有正眼看他,“他活着。”

薛惟凯脸色一僵,又暴躁起来,四名官兵死死押着高喊“这不可能”的他,去往牢房。

“……永远在我心里。”曹律在薛惟凯走后,方将后半句话缓缓说出口。

颛孙咏德蹙起眉头,赶忙问道:“曹爱卿,你夫人可还好?”

“内子……”曹律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蒙上了一层水雾。

谁都没见过曹大将军露出这等悲恸的神色,众人的心头染上阴霾。

“……内子坠崖,重伤不治。”

第83章:意外机会

颛孙咏德刚想开口追问,恍然明白过来——“永远活在心里的”的本质,其实与人已身亡相同。

大堂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地上的光点随着时间的流逝悄然移动。

颛孙咏德率先走到曹律身边,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抓了抓,“阿律,节哀顺变。”

“臣有丧事要办,恳请圣上容许臣先行告退。”曹律冰冷的脸庞再也看不出他的伤痛,在人们的眼中依然是战场上横刀立马、所向披靡的大将军。

但是,有些情感不显露在表面上,不代表未压抑在心中。

颛孙咏德不知如何安慰不仅仅是臣工,更像是挚友的曹律,搭在肩膀上的手松开了,“去吧。”

曹律行礼后,快步离去,带起的风里有淡淡的血腥之气,无声的诉说着死亡的惨烈。

颛孙咏德摆驾回宫之后,大堂上大部分燕王一派的官员匆匆离去,小心的掩饰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其余人等摇头叹气,还有的在小声谈论劫案。

曹大将军夫人被劫案主谋杀害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帝都,而此时的曹府上已默默的悬挂起白灯笼。

当初在曹府门前围观曹大将军凯旋归来的百姓,仍然清楚的记得夫妇的恩爱之情,如今却只能感叹惋惜,果真是世事难测,成亲未满半年竟天人永隔。感恩于曹大将军保家卫国之战绩的百姓,自发到曹府所在那条街的路口烧了纸钱,上柱香,以表哀伤之情。

丧事办完的当天,人们只看到曹律神色略憔悴的搭乘马车离城,只道是妻子亡故,见到熟悉的事物难免触景伤情,需要在外散心。

马车一路小跑,来到暗中守备森严的别苑。

庭院里很静,草木凋零、举目荒凉之际,却还有鸟儿欢悦的鸣叫分外的清脆。

曹律背着手,独自一人缓步向前走去,斜长的身影落寞的映在石子路上,惊得鸟儿扑棱棱的飞远,躲在假山上蹦蹦跳跳。他绕过凉亭,来到上次与庞邈同睡的那间屋子。

淡淡的草药味萦绕在鼻尖,还有细碎的脚步声,曹律推开门,里面的人忙向他行礼。

“如何?”他平静的语气中,隐含着一丝担忧。

“无碍,但何时会醒,尚不可知。”大夫轻声答道,然后蹑手蹑脚的退到屋外。

从“咕噜噜”的煎着药的小炉子边走过,再转过屏风,曹律在床沿坐下,冷若冰霜的目光在望向昏睡之人的脸庞时,变得柔软。

那天夜里,落在崖底后,庞邈昏了过去。尽管有一两年的时间里在外游历,但从小一门心思读书的书生,体质却还是比一般人稍差一些。腿骨折了,身上擦伤和划伤多处,又吊在凛冽寒风中数个时辰,庞邈能坚持到他来,已非易事。

他简单的处理过伤处,然后背起庞邈。

月光都吝啬于照耀的崖底,只有奔腾的江水泛着微弱的白光,像无数细小的鱼在水中游动。他怕庞邈在告知了劫案真相后,无法再支撑太久,而寒冷刺骨的环境也足以要一个重伤之人的性命,于是凭着这一点点的光亮,以及常年野外作战得来的经验,摸索着向北边走去,从黑夜走到了天亮。

路上,庞邈时而昏睡,时而清醒,含糊不清的与他说话。

在庞邈清醒的时候,他试图说一些话来引起他的兴趣,说着说着,最后全都成了他幼年时的趣事。

好奇心作祟,非得要兵器架上的银枪,结果差点被旁边的大刀砸中,吓得好久没敢接近兵器架。

练武之余,和小伙伴去溪边抓鱼,结果忘记了时间,只好偷偷的从后门溜回家,谁料想后门拴着一只新养的大黄狗,追着他跑过了整整两条街。

还有,初到边塞军营时,被几个异邦女子调戏,结果他反而把姑娘们吓哭了,被同伴取笑……

庞邈低声的笑,含含糊糊的说着:“这下,我们俩扯平了。”

他记起成亲之后第一次去庞宅,听叔叔伯伯们说起各种的事,不由地笑了,“你居然会在意这个。”

“嗯,在意,我只在意想……”

庞邈还要说什么,却像梦呓一般,低声到无法辨清。

“如果你想知道更多,就不许睡着。”他说道,一遍遍的提醒庞邈不要睡过去。

庞邈因神志不清而不由自主松开的手,此刻会再度覆上他的手背,说自己会坚持下去。

万幸,在天亮之时,他们与前来搜寻的侍卫汇合。也万幸,他在出城找庞邈的时候,顺路带上了大夫。

当大夫告知他“庞公子已无碍”的时候,心头的大石终于消失了,而窗外的晨曦已变为晚霞。

安顿在别苑中,他忽然想到——也许这是一次能让庞邈做回自己的机会。

曹大将军夫人被劫案主谋绑架,随后推下悬崖,重伤不治。

比事态紧急时或是燕王伏诛之后寻一个由头和离,更加合理,唯有一点便是戏要演的足演的好。

事到如今,于心,他不能为一己之私继续留庞邈在曹家,否则还有何颜面论及更多感情。

庞邈回到庞家,他们可以继续往来。

而律法有规定丧妻之后需服丧一年,期间不得续弦。在一年之际到来之前,他能够完成他需要做的事情,扫清一切障碍。

再则,如果这一世终究还是失败,庞邈能早早的逃开,不必再受牵连。

将昏睡过去的庞邈交托于大夫照顾,他返回帝都,迅速召集手下人马抓捕薛惟凯与贼匪,挖出部分赈灾银,然后带着人上大理寺公堂,在劫案真相大白之后,当众宣布“庞雯君已死”,了断后路,再无后悔可能。

如今,“庞雯君”葬于曹家祖坟附近,庞邈再也不必扮作女子,担惊受怕谨慎度日。

无法与庞邈生活于同一屋檐下,他并不后悔,也丝毫不气馁。

感情尚存,远隔千山万水又如何。

想到此处,曹律的嘴角微微上扬,攥紧了庞邈的手。

两只温暖的手紧贴在一起,昏迷中的人仿佛有感觉一般,睫毛轻轻的颤动,眼皮下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想努力的睁开眼睛,可片刻之后又归于平静,唯有胸口在起伏。

窗外的阳光渐渐变得橙黄,让所能照耀到的一切都铺上一层暖暖的黄颜色。大夫在外面敲门,示意曹律出去说话。

大夫姓孔,早些年曾在边关军营做军医,与曹律相识十年,已是非常熟稔。上次曹夫人要请大夫来给庞邈把脉开药,曹律便是请的他来。他捋了捋灰白的胡子,显得心事重重,这无异于给阳光正绚烂多彩的黄昏带来了阴霾。

“请问大将军,庞公子以前可有头疼之症?”

“有过。”

“因何引起?”

“马车失控,头撞击到硬物,以及吹了冷风。”

“哦——”孔大夫捋须沉吟。

“怎么?”

这时,房内传来窸窣声,曹律一个箭步冲回去,看到庞邈捂着额头从床上坐起来,小半的被子快滑到床下去。

他重新铺好被子,惊喜道:“你终于醒了。”

孔大夫问道:“庞公子是否觉得头疼?”

庞邈摇了摇头,除了昏沉沉以外,其他感觉都好。

孔大夫松口气,对投来不解目光的曹律解释道:“是我多虑了。庞公子昏睡八日不醒,只是受伤严重,几乎耗尽精力所致,大将军不必忧心,快把药喝了吧。”他端药给曹律后,退出门外。

庞邈愣了一小会儿,有些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明晰,看清曹律罩在衣服外的一件生麻布制成的丧服,惊愕道:“这是……”

“你可以回庞家,不需要再假扮庞雯君。”曹律吹了吹药汁,稍凉一些后递到庞邈唇边。

庞邈乖乖的喝下汤药,“你……借着坠崖的事……”

“对。”曹律继续喂药,一边解释,“……你放心,我事先已和岳母说明情况,不过没有提你真的坠崖了,只说现在暂时需要避在外面,装作还没从外地赶回来。”他清楚庞邈的个性,不会将困难之事告诉庞夫人,以免老人家担忧。

“谢谢。”庞邈想了想,“演戏一定很辛苦。”

“对呀。”曹律放下碗,一只手越过庞邈的腿,撑在他身侧,“所以,你若是要谢,不如解开我的疑惑。那就是,有一句你没说完的话。”

“什么?”

“你说你在意,我想知道你只在意什么?”

曹律贴的有些近,庞邈没有后仰,而是认真的回想一番在崖底时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可是崖底的经历仿佛是做梦一般,当醒来之后,只有隐隐约约的印象,如论如何拼命的试图记起,但最后始终隔着弥散不开的浓雾。

曹律见庞邈迟迟没有回答,拍了拍他的手,“我不急于一时,你先休息,腿伤要好一阵子才能好,我去拿药酒给你揉一揉。”

“等一下。”庞邈反而抓住曹律的手,指尖轻轻的从掌心滑过。他抬头凝望着曹律,表情很认真,“我说,我只会在意我想在意的事……和人。”

第84章:一往情深

余晖宁静的落在曹律的身上,一半的脸颊隐匿在阴影中,看不真切,但仿佛有火热的光在眼睛里跳动,静静的看着庞邈。

“你知道了那么多关于我小时候的事,而我对于你,”庞邈坦然的说道,握着曹律的手没有松开,静止在两人之间,“在住进曹家之前,最初的印象是七岁时,一副老成模样的少年,再到名闻天下的将军,只在街边远远的看过。”

曹律嘴角微微勾起,“简单的来说,知道的不够多,心里不痛快。”

庞邈道:“也可以说,如果我的身体不听我的指挥没能撑过那一晚,到了阴曹地府大概会有遗憾,这辈子第一次在意一个人,却对他了解的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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