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漠沉默着，许久才说：“没有。”
他把被子拉起，闭上眼睛，面上有些疲惫：“我累了，二哥我睡会儿。”
“好，那我们不打扰了。”宫轩牵着卓文卓扬的手，准备离开。
“等一下，”杨漠张开眼，看着白茫茫的天花板，“苍郁峦，你说爱情这种感觉，有可能是人为吗？”
苍郁峦侧过身，微微抬头看着床上的杨漠，眼神转换了一下：“我不知道，但是心理的确可以被影响。”
“谢谢。”杨漠闭上眼，沉默不语。
苍郁峦随宫轩一起离开，关上门，只看见大肆阳光洒在杨漠床上，照的白色的床单熠熠生辉。
“希望他没事。”宫轩有些担忧地说。
“但愿吧。”苍郁峦对着宫轩，微微一笑。
“黎叔叔！”“黎叔叔！”
卓文卓扬忽然一起兴奋地大喊，挣脱宫轩牵着他们的手，跑到远处一个男子身旁。
“卓文卓扬！”宫轩拉扯不及，看着他们一溜小跑跑到了黎羡面前。
“黎叔叔，”卓文抬起眼，看着黎羡，天真无邪地说，“你生病了吗，怎么也在医院？”
“是啊？”卓扬接口道，“黎叔叔是不是哪里痛，我们给黎叔叔吹吹。”
“没有，黎叔叔没有生病。”黎羡蹲下身，怜爱地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温柔地笑着说，“是黎叔叔的朋友生病了，黎叔叔来看他。倒是卓文卓扬怎么在这呢？”
“我们跟爸爸一起来看四叔叔。”卓文卓扬脆生生地一起回答。
“是这样啊。”黎羡低头沉吟了片刻，看了眼远处的宫轩，笑着说，“黎叔叔还有事，卓文卓扬还是去爸爸那。”
卓文卓扬对视了一眼，圆润的眼中满是失望，却还是放开黎羡，乖巧地说：“那我们回去了，黎叔叔保重。”
黎羡微微笑起：“恩，卓文卓扬也保重。”站起身来，对着远处并列而战的宫轩苍郁峦得体一笑，便迈着大步离开了。
“爸爸，我们很久都没看见黎叔叔了。”卓文垂头丧气地说。
卓扬也无精打采地附和着：“是啊，黎叔叔没和我们说几句话就走，是不是不喜欢卓扬和卓文了？”
宫轩抱起两个孩子，温柔地笑着说：“卓文卓扬想多了，黎叔叔也说了他朋友在这，可能比较忙才没有和卓文卓扬玩。”
卓文卓扬点点头表示理解，却再也提不起兴致玩耍，两个人闷闷地靠在宫轩怀里。
宫轩望着黎羡远处的地方，那边，好像是重症监护室。他……怎么去那里？
“最近好些了吗？”黎羡看着病床上的人，温柔地笑着问。看他要起身，连忙走过来将他扶起来，再将枕头放在他背后靠着，让他舒服一点。
“好很多了。”萧君正温柔地笑着，可苍白的面孔，发白的嘴唇昭示着他的虚弱。
黎羡将他的被子掖好，有些无奈地说：“七年前我唯一的弟弟发生车祸，现在最好的朋友你也发生车祸。我是不是带灾体，怎么身边的亲人总是发生车祸。”
“没有的事。”萧君正伸出手，抚平黎羡眉间那淡淡的忧愁，却忽然愣住，他像是想到什么，连忙问道：“黎羡，我上次让你查的事怎么了？”
黎羡愣了愣，很快想起萧君正说的是哪件事，他摇摇头：“没有，我让手下的人去查，却一直没结果。似乎后面有什么人，一直不让我查下去。”
萧君正眼神转了转，低头沉思，很久抬起头看着黎羡，目光有些幽深：“我记得你说过黎迩出车祸是因为他推开宫轩替宫轩挡了疾驰而来的车子，是这样吗？”
“恩。”黎羡点点头，疑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萧君正嘴角挂上残忍的笑，“杨漠刚到青阳就发生车祸。而这次我受伤，是因为出去找杨漠的时候，正好看见一辆车偷偷地向杨漠开过去，我一时着急挡在车前，才被撞的。”
他停顿了一下：“都是车祸，而且这件事你竟然查不出来的话，我就有理由怀疑这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在幕后下的黑手。”
黎羡诧异，他看着萧君正，皱着眉思考了片刻，牙齿轻轻咬住了下唇。和萧君正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他自然明白萧君正的意思。“你是说，有人从七年前就想对宫轩和杨漠下毒手。”
萧君正点点头：“恐怕我和你弟弟，都只是对方捕杀猎物时一不小心顺手被伤害到的。”
黎羡握住萧君正的手，看着窗外，沉吟道：“要是真是这样，我们得好好思量了。”
第15章：有仇不报非君子
“对了。”黎羡转过身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萧君正，“我刚才看见卓文卓扬，他们说他们是跟着宫轩来看杨漠的。你，想去看看吗？”
“不了。”萧君正垂下眼眸，看着发白的床单，用手指一点一点摩挲着被面，“我不认为我和他还有再相见的必要。”
“话何必说的这么绝。”黎羡坐到萧君正床边，拿起一个橘子剥皮掰开，递了一半给萧君正，一半留给自己。他拿起一瓣橘子，放进嘴里，眼睛酸的眯了起来，嘴角却含着深深笑意。他不顾萧君正避开的动作，硬塞了一瓣到萧君正口中：“你和杨漠的事我这些年看的清清楚楚，你这二十余年，哪一天哪一件事不是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你就算想逃避也不可能逃避。估计人家杨漠对你说几句好话，你又巴着别人不放了。”
萧君正咀嚼了几下，酸味在口腔蔓延，他将手上的橘子塞回给黎羡，黎羡也毫不客气地收下了。他看着黎羡，半是无奈半是好奇地说：“这些年没怎么见面，你怎么变这么损了呢？”
黎羡又扔了一瓣橘子入口，边吃边说：“所谓损友损友，不损怎么能算朋友？而且我也就在你面前这样，这些话说给别人听伤感情，也就能在你面前说说。”
“那这样和我说就不伤感情了吗？”
黎羡眉眼一挑，瞪了一眼萧君正：“我们俩的感情，伤不了。”
萧君正摇头发笑，默认了黎羡的话。看着在那边吃橘子吃的津津有味的黎羡，萧君正戏谑地问：“我关心杨漠就算了，毕竟我承认我喜欢他，你那么关心宫轩又是为什么，难不成你也喜欢他？”
“你什么时候见我关心他了？”黎羡将最后一瓣橘子放进嘴里，“你是不知道我做的事，你要是知道了，绝对不会认为我喜欢他。”
萧君正听他这口气，便知道发生了什么，皱起眉，带着探究的语气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黎羡将橘子皮扔进垃圾桶，看着萧君正无所谓地说，“我和他一起合作了一个策划案，结果我抢先一步，用我们的合作案拿到了独家代理，小赚了一笔。当然，他们公司因此也损失不少。算不算一箭双雕，我聪明吧？”
萧君正看着黎羡笑眯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叹了口气：“黎羡，你怎么这么糊涂！”
黎羡扬眉一笑，不置可否。
萧君正继续痛心疾首地说：“别人陷害你，你不反驳就算了，怎么能就这么大大方方承认了呢？”
黎羡一愣，忽然低头笑出声，他轻轻地用拳头敲了敲萧君正的肩膀，爽朗地说：“萧君正，我这辈子最庆幸的就是当年晕倒在你车前，捡了你这么一个好友。”
萧君正微微一笑，伸出右手盖在黎羡的手上，声音并不响亮却十分坚定地说：“我也是。”
二人相视一笑，都在对方眼里看到那份从心底的认同与欣赏。
“对了，”萧君正追问道，“这件事究竟怎么回事？”
黎羡目色有几分犹豫，思索了半天，才略带忧心地对萧君正说：“君正，我们帮，可能出现内奸了。”
萧君正诧异：“黎帮不是一直在你父亲严控管理下？”
“我以前也是这样以为的。”黎羡站起来，拉开病床的窗帘，“可自从我从父亲手里渐渐接过黎帮时，我才发现，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他叹了口气，望着窗外如花的风景，轻轻地感受着春风拂过面的感觉，闭上眼：“洛城被各大势力瓜分的七零八落，近些年，已有渐渐重组的趋势了。”
“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在这水深的洛城，站稳脚跟。”
“你一定可以的！”杨漠看着黎羡有几分落寞的背影，斩金截铁地说，“我一定会帮你的！”
“谢谢。”黎羡微侧过头，莞尔一笑。
“忘了我……忘了我……”是谁在耳侧辗转反侧，又是谁在耳边细语声声？
杨漠半夜陡然惊醒，看着乌黑的房间，拉开灯，才发现自己出了一头的汗。
去了卫生间洗把脸，杨漠却是再也睡不着了，索性走出了病房。
虽然是晚上，医院走廊的灯还是明晃晃的亮着。杨漠随意漫步在明亮的走廊上，忽然发现熟悉的身影。
——那个，如果没看错，不是自己姨夫吗？他怎么半夜跑到医院来了？
杨漠跟了过去，姨夫脚步匆匆，倒是没发现杨漠跟在身后。
妇产科？杨漠蹙眉看着，姨夫怎么来妇产科，是小姨怀孕了吗？
如果自己没看错，姨夫应该是进了那个病房。杨漠悄悄地接近那个病房，一接近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啜泣声。
“你对得起我吗？”杨漠透过门上的玻璃看了进去，只看见姨夫抱着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明显不是小姨，小姨是纤细而拔挺的，不似那个女人丰腴而妖娆。
女人继续哭泣道：“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可要了什么？连名分也可以让给那个女人，藏在你身边做小。可你怎么对我，让我躲躲藏藏就算了，就连现在我们有了孩子，你除了沉默什么也不做。你到底还要不要这个孩子？别忘了你都快五十了，那个女人生不了，这个孩子可能是你唯一的子嗣了！”
姨夫搂紧那个女人，低低劝导着：“我当然想要，可……可我们不是没钱吗？”
女人“哗”地一下哭开了：“你还好意思说，十九年前你说你确保可以拿到一笔丰厚的钱，带着我远走高飞。结果呢，白白让我等了十九年……”
姨夫嗫嚅道：“我……我怎么想到，车子都翻了那个老家伙还没死，反而是他女儿死了……这，这不是意外吗？”
女人抽泣着：“那你想怎么办？”
姨夫咬牙切齿地说：“老家伙聪明着呢，想从他手里拿到钱，不亚于拔铁公鸡的毛，难于上青天。”
“那，那我们这个孩子怎么办？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不和我走，我就自己走。我走了，你就别想再看见我和你的孩子。”
“我走，我和你走。”姨夫连忙安慰道，“可我们总要攒点钱啊！咦，我想起来了，我昨天来看见一个家伙，他现在似乎还挺有钱的，我有办法从他手里拿到钱，拿完钱我们就走！”
“真的？”女人两泪涟涟地看着姨夫。
姨夫搂紧女人：“我们一起长大，你还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吗？”
女人破涕为笑，扑倒姨夫怀中：“恩，我相信你，相信我们一家三口一定会永远在一起的。”
……
杨漠不知自己怎么神游回自己房间的，原来当年母亲发生车祸的事不是意外，竟然是姨夫安排的。真没想到，一个吃软饭的为了带情妇离开竟然谋财害命。
杨漠愤怒至极，他捏紧床边的枕头，怒极反笑：“好，你不是想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吗，我就让你们永远在不了一起。”
他打开手机，准备拨打小姨的电话，看着联系人他迟疑了片刻，又放了下去。
自己怎么忘了，当年自己父亲落难，外公不但没伸出援手，反而接受小姨的意见和自己家撇的干干净净。这次，他们家出了这么大丑闻，自己怎么可以放过呢？
有仇不报，实在不符合他性格。
他又拿出手机，拨通了个号码。
“有什么事吗？”对面传来极度不爽的声音。
“是我，杨漠。”杨漠低着头，明亮的灯光却照不亮他的表情，“我想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第16章：闹剧
早上八点，杨漠的小姨张晓婵打扮的美美的下楼，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喝着佣人递过来的早茶，打开了电视。
她拿起指甲油，小心翼翼地涂抹着指甲，一边抹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上的新闻直播。
早八点的新闻直播，不过是一些邻里纠纷的琐事，可张晓婵却爱看极了。她喜欢看着那些底层人为了几个小钱斤斤计较，歇斯底里。看着他们为了温饱苦苦挣扎，再环视自己住的豪宅，只觉得满心欢喜。
“呸呸，”她厌恶地皱起眉，鄙视地看着电视里那个泪流满面的中年男子，“不就是小孩生病没钱，干嘛去偷？小偷的儿子，活该得绝症！”
她又想起自己结婚二十多年，年近五十，还没有孩子，更觉得中年男子可恶。要是那是自己的孩子，自己肯定送小孩去最好的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才不会让别人说自己小孩是小偷的儿子。
“这样的人，凭什么有孩子。”她忿忿地想。
画面一转，哭的稀里哗啦的中年男子不见，变成一座六层高的高楼。一个女的站在顶楼上，长长的条幅挂在楼上，上面写着：“抛弃青梅，不要儿子，天理难容！”
“咦？”张晓婵来了兴致，放下指甲油，津津乐道地看着电视。在现场媒体的报导中，张晓婵渐渐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这个女的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十八岁那年，恋人考上了洛大的美术系，女的也背井离乡跟到洛城。结果，恋人被一个富豪人家的女儿看上，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女的，娶了有钱人家的女儿。女的心灰意冷，本来想回老家结婚生子，可那个渣男恋人却说他爱的是她，哄骗她心甘情愿地留在洛城做小。二十年来她一直忍气吞声，默默忍受，一切都是因为她爱那个男的。直到最近，她怀孕了，请求恋人带她走，恋人却推三委四。她才知道，原来二十多年的爱情终究是白付了。她为了男的早就和家里断绝关系，如今走投无路，只有跳楼。
“好可怜啊！”张晓婵抽一张纸巾擦擦眼角的一滴眼泪，“哎，女人就是命苦，为了爱情什么都放弃了。我要是她才不会选择自杀，既然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当然要闹到他家里，让他负责。就算他不认，也要搅得他家不得安宁。哼，让他玩弄女人的感情！”
正唏嘘着，忽然发现丈夫李家荣下楼来，连忙招呼：“老公你快来看，有个女的要跳楼了！”
李家荣皱起眉，有些嫌弃地走到张晓婵身边，不耐烦地看向电视，用重重的鼻音说：“这有什么好看……”
话未说完倏然愣住，因为记者不敢太靠近女的，电视里女子身影有些模糊，可那丰腴而美丽的身躯，那身熟悉的衣服，还有那似曾相识的故事，让他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