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锱铢夫子+番外篇——by元苡成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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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当时那两个道长说什么“追来了”,怎么一醒来却到了陌生的床上。

周身绵软无力,像是大病过一场,许少白也不知自己是躺了几天,费力睁眼打量房间,窗户紧闭,看不见屋外景色,借着透窗而入的光亮,只见桌椅微旧,人高的衣柜贴墙而放,陈设普通,猜想是在一般人家家中。

许少白困倦地翻了个身,既来之则安之,闭上眼又小睡了一会儿,忽然想到谭风华,一下子惊醒过来,立刻就要起身下床,却突觉眼前一黑,不得不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慢慢向门口走去。

开门,果然如他所料,眼前是个小户人家的院落。

墙下种着花草,因是冬天,树叶全都凋落。

左右各有一间厢房,院子里没见着人。

再凝神听一听,不远处有母鸡咯咯的叫声,隐约还有人交谈的声音。

许少白便缓步寻声而去,他不知这户人家底细,不便贸然现身,原想着在墙角听他们说些什么再做打算,不料那鸡舍边站着的两人却是熟人。

许少白万分惊讶。

那两人早也听见动静,转过身来。

“小白!你醒啦。”小金大喜,连忙向他跑来。

冯天快步跟在他身后。

许少白站在原地,只当自己是做梦:怎么可能?怎么会是这两个人?这两个人不是应该在杭州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这里到底是哪里?

“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冯天问他。

许少白摇摇头:“就是没什么力气。对了,师……兄,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们又怎么会在这里?”

不待冯天开口,小金先道:“这里是冯天的家啊。是夫子把你抱回来的,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夫子!”

许少白震惊了。

“这……这么说……那……那夫子呢?”

“夫子元气受损,在屋里调理呢。”小金说着,指指许少白隔壁那间屋子。

许少白顿时腿软得只能贴墙而站。

夫子……居然在这么近……怎么办……怎么办……要跟夫子说些什么才好呢……现在去找夫子是不是不大好,夫子怕冷,一向不喜欢人打扰他的……可是……可是又好想看看他……什么时候才能看看夫子呢……

许少白眼巴巴看着那间屋子,心如擂鼓,举手无措。

“那个……夫子他……”许少白吞吞吐吐地,想要打听夫子的近况,却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不对啊……你说这里……这里是杭州?”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当时投宿的那个客栈,距离杭州不算太近,原本是打算走个十来天的,怎么,怎么会……

难道夫子一路把抱回来的?

难以想象。

许少公子皱着眉连连摇头。

夫子冬天不愿意出门,怎么会把他抱回来。

再说,再说夫子抱他……

许少公子狐疑地看了看小金,问道:“你说……是夫子把我抱回来的?怎么个抱法?”

许少公子内心有些微的期待,又有些微的羞涩,更有些微的紧张。

他想,夫子总不能像抱小孩一样竖抱着他,也不能像抱女人一样横抱着他,那就唯有像抱麻袋一样斜抱着他了……

麻袋的想象,让许少公子心中不是很舒服。

结果小金两手臂往前一撑,比划着示意说:“就这样这只手托着背,这只手托着膝盖,抱回来的。”

许少公子不由又往墙上靠了一靠。

他千想万想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夫子会这样横抱着他。

在他成千上万个不可对他人提及的梦里,夫子才是那个躺在他臂弯里的人。

夫子……怎么会这样抱他。

在他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许少白问小金,小金跟冯天一问三不知,只道:“你自己去问夫子不就得了。”

“问夫子啊……”许少白靠在墙上,甚是为难。

明明之前拼了命地要赶着时间来见夫子,见过夫子就在那扇门后了,自己为什么却迈不动脚了呢。

23、雪上梅开

许少白站在夫子门外,伸着手却一直没敲门。

他理不清思路,不知见了夫子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

他还想着,万一夫子正在练功,被他打岔了走火入魔了,这该怎么办。

想归想,还是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自认英俊潇洒的笑容,扣了扣门:“夫子,我是少白,可以进去吗?”

他紧张等待了一句话的时间,便听屋里传来再熟悉不过的低沉嗓音:“进来。”

许少白立刻挺直腰杆,笑着推门而入,优雅转身关好门。

“夫子。”许少白站在门前,强行平稳着呼吸,朝床上打坐之人行了礼。

多日不见,夫子看来……面色有些苍白?

夫子收了功,睁开眼:“你来了。”

“我听小金说,夫子元气受损,现在可好些了。”许少白站在原地问。

“你靠近些,我不想费力说话。”夫子沉沉开口。

许少白犹豫片刻,走到夫子床前。

夫子斜他一眼,问了一个令许少白大惊失色的问题:“你怕我?”

许少白讪笑:“夫子这话从何说起……”

“你方才为何站得那样远?”

“少白……少白是……是情怯。许久没见夫子,所以一时不敢……”

“是吗。我没事,你不必担心,出去吧。”

“夫子!”许少白心里一紧,才刚说了一句话夫子就要赶他走吗?

“还有事?”

许少白嗫嚅着还是问了:“敢问夫子当日到底发生了何事?夫子是在何处遇到少白的?”

“当日你误信两个蛇妖之言,险被他们吸了精魄,我正好路过,就救了你。”夫子侃侃道来,听得许少白瞪大了眼。

夫子这番话听来看似波澜不惊,其实大有疑问。

若夫子是恰巧赶到,是如何知他与两个道士交往的前因后果?

许少白记得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那两个道士说“竟然追来了”,当时是谁追来了?而这人必定相当厉害,才令两个道士倏然变色。

而夫子话中并未提及第三人,那么有一种假设就显得非常可能了——当时追来的人就是夫子。

“夫子冬日不大爱出门,何以恰巧当时路过?又……何以能在当日便将少白送到杭州来?”

许少白将心中疑惑一股脑说出。

其实,当然从小金嘴里得知,夫子是在当日就将他送到这里时,脑中便有一种令他自己也害怕的想法。

那道士说,他身边有个道行高深的妖怪。

他当时不信,可眼下之事匪夷所思,再加之平日夫子之诡异行事,不得不让他有所联想。

“你在质问我?”夫子冷眼看他。

许少白连忙躬身:“少白不敢,少白只是有点好奇。”

夫子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缓缓道:“少白,你猜得没错。”

一句话将许少白震得脑子发懵:“少白……少白不明白夫子所言。”

“正如你所料,我确非凡人。”

“夫子……”

“我乃龟精,小金是鱼精,只有冯天与你一样,是寻常人。”

许少白虽早有预感,但听夫子亲口说出,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他狠狠捏了下自己的手,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敢问夫子,少白……从小到大,仕途坎坷,是因为……夫子的原因么?”许少白小声问道。

“不错。”夫子毫无顾虑的回答浇灭了许少白仅存的一点希望之火。

“为什么?”许少白的声音越来越弱。

夫子轻咳一声,道:“因为你曾对我不敬。”

许少白茫然:“少白不太记得幼年之事,不知……是如何不敬?”

夫子道:“如今说这些已无必要,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许少白木讷道:“暂时没有了,以后若想起,再向夫子请教。”

夫子点点头:“恩。”

许少公子出了门,脚步还是虚浮的。

茫茫然走了一阵,也不知自己要往哪里去。

夫子是妖怪……

他暗自倾慕夫子十多年,没想到夫子居然是妖怪,不是人。

说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而且夫子的原形还是龟精。

许少公子想象着自己跟一只乌龟谈情说爱的情景,突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居然是一只乌龟!

如果是狐狸精吧,从小志怪小说看多了,就觉得狐狸精是可以接受的。

慢着……

好像,那些志怪小说是夫子刻意拿给他看的?

他想起来,有次自己在看《七侠五义》,结果夫子路过,扔了一本《聊斋志异》给他,说此书“借鬼事讽喻时政,语法精妙,故事感人,于你作文大有裨益,需仔细研读。”

《聊斋志异》之后,又跟着给了他不少志怪小说。

还问他:“你如何看待那些狐鬼精魅之事?”

他当时豪气万丈:“妖若肯行善,比之狼心狗肺之人,不知要好多少倍。”

夫子却不以为然:“怎么,偏要与人为善之妖,才能算做好妖?那是否只有与妖为善之人,才能算做好人?”

他道:“夫子此言差矣。少白以为,人妖毕竟殊途,不可相提并论。人间的所谓好妖或好人,乃是由众人认定。至于妖界所谓的好妖或好人,自也有妖界的看法,当然未必会与人相同。”

这些话,如今想来,莫不是夫子刻意试探。

否则以夫子的妖力,又何须当天带我回来,便在当地住个一两天也好,这是……存心让他怀疑啊。

夫子是……存心要让他发现自己是妖怪的真相啊。

24、

许少白低着头走路,不小心与人撞到了肩膀。

那人轻呼出声,许少白忙抬头看。

却见是冯天,手里还端着碗药。

“没事吧?”许少白不知自己有没有撞得汤药洒出来。

冯天笑笑:“没事。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许少白遮掩着糊弄笑道:“没想什么。”他见着汤药,方才想起夫子来这里是给人看病的,就问:“你娘的病……如何了?”

冯天摇着头苦笑:“还在床上躺着。”

“夫子怎么说?”

“夫子说我娘沉疴多年,体虚气若,只能慢慢调养。”言下并不十分乐观。

许少白不由露出几分同情神色,冯天笑道:“我先把药送去,小金在厨房,你有事可以去找他。”

许少白连连点头,让开路。

小金正在厨房忙他们的午饭。

冯家没有闲钱雇下人,一切都靠冯天和小金两人打理。

许少白站在一边看小金忙活。

他想帮忙,却插不进手。

君子远庖厨,他于这些事上,并不伶俐。

不过他很好奇,照理妖精应该法力无边,为什么小金不用法力去做这些繁琐的事情。

他又寻思着,是不是因为自己在,所以小金才有所顾忌。

其实,虽然知道小金是金鱼精,但是面对他的时候并没有害怕的感觉——当然可能是因为小金看起来实在是很好骗的样子。

不过传说,越是漂亮的妖精,心肠就越歹毒。

许少白站在一边看着小金,横看竖看地看了大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歹毒来。

唯一就是觉得……非我族类的异样感。

小金低头切着肉末,随口问许少白:“你不是说想跟我聊天,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许少白笑说:“怕你分心切了手。”

他一个大闲人无所事事地晃荡了一上午,逗鸡赏花地,挨到了午饭。

扒饭前又不自觉瞄了眼小金。

金鱼精做的饭……

这种认知让许少白对桌上的饭菜有了格外的重视。

他看小金与冯天互相夹着菜,熟稔亲密的眉来眼去。

两个男人……

一个人与一只雄金鱼……

他早先从未往那方面想过,毕竟与他们接触也不多,但是如今……不得不让他暗暗揣测。

冯天夹了一碗菜,又端起一碗饭,起身离桌。

许少白讶然。

他以为夫子是不吃午饭的。

小金道:“冯天的爹爹一直在房里照顾他娘,三餐都是在屋里吃的。”

许少白道:“怪不得我一直没见到他爹。”

又问小金:“你跟冯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小金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一边咽下嘴里的食物,含糊道:“他小时候我就认识他了。”

许少白打趣道:“原来还是青梅竹马……”

小金道:“不是。”

许少白想了想,也觉得确实不是。

他想,小金不知道得有多少岁了呢,怎么能跟冯天是青梅竹马。

小金呢,说完了一声“不是”后,突然又想起什么来,连忙大声强调说:“不是,我跟他是青梅竹马!”

许少白好笑道:“不是就不是……夫子已经都跟我说了。”

“说什么了?”小金喝着汤。

“说你们是妖怪的事啊。”

“噗……”汤喷了许少白满脸。

许少白立刻黑了脸。

小金是知道自己容易被骗的,所以挣扎着要不要相信许少白的话。

不打招呼就跟别人透露自己的身份,有点过份吧,虽然许少白也不算外人。

不过夫子看着也是个会做出这么过份事情的人。

小金抬眼偷觑许少白,暗暗回想着自己有没有做过漏馅的事。

思索时,冯天回来了。

冯天看饭桌气氛奇怪,便问小金:出了什么事?

小金嘟着嘴:他知道我是妖怪了……

出口看到冯天顿时变了表情,才惊觉自己又说错话。皱眉对许少白道:那,那我就是妖怪又怎么样?

冯天也看着许少白:夫子都跟你说了?

许少白点点头。

你怎么想?冯天问他。

许少白笑道:正想要请教你。

冯天笑着看了小金一眼,对许少白道:其实我也就是个粗人,没那么多想法。

许少白自然听出他的意思,他也很想自己一下就想通了,可是脑中一浮现出夫子的真身,他就有总觉得便扭。

与一只乌龟……亲嘴……做那种事……

许少白莫名想起那句话来……上天无门,入地无路。

唉……他甚觉苦恼地叹了口气,忽然又想起谭风华。

他光顾着夫子的事,也不知谭风华如何了。

问小金跟冯天,他们两都不知,让他去问夫子。

许少白这时候哪有心情面对夫子,又问小金有没有什么找人的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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