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锱铢夫子+番外篇——by元苡成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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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敏捷地跃起,跃到房门前,时机恰当地接住踉跄倒退而出的小公子,以免他被随后自动关闭的房门夹到。

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许旋感叹着,偷眼瞄了瞄夫子,只要功夫深,百炼钢也化作绕指柔。这几年,在他们不懈的坚持之下,夫子已经……不再那么暴躁,但是却……更深沉了。

夫子耷拉着眼皮,倦容满面地倚在门上。

许少公子今儿还是不顺心。新来的小丫鬟不听话,连一个笑脸也不肯给他,正觉得满心郁结,看到夫子进得屋来,忙低下头,左右抖一抖衣袖,笑眯眯地走到他面前,恭敬地行礼道:“夫子,您来啦”

夫子眉头皱得更深,眼皮阖得只剩条缝,含糊着声问道:“找我什么事?”连动也懒得一动。

“梅香。”许少公子扭头,朝呆站在身后的小丫鬟催促道,“过来见过夫子。”

小姑娘慢吞吞地走过来,站在夫子身前拘谨地福了福:“……梅香见过夫子。”

梅香的眼只盯着自己的脚,却连夫子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所以夫子也没看清梅香的模样,只张大嘴打了个呵欠,眼睛里泛着水气,一副没睡饱的模样,强睁着眼对许少公子点点头:“哦,我知道了。”一句话没说完又是呵欠连天,连眼泪几乎都流出来。

“夫子,您觉得梅香如何?”许少公子诚恳地请教。

夫子微微抬了抬眼皮,睡意沉沉地看向许少公子。

倒是梅香闻言,紧紧咬住了唇。

许少公子再次用扇子挑起梅香的下巴,对夫子道:“我娘想让我收了她。”

夫子忍不住又打了呵欠,困倦地眯起眼向梅香看去,见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低眉垂眼,嘴唇紧抿,两只手儿用力地绞在一起。

夫子一边打着呵欠,漫不经心地缓缓说道:“我记得,你以前,好像有立过誓……”

许少公子将扇子往手掌一拍,意气风发地说道:“我娘说了,这次考不上就给我捐个功名。”

“哦。”夫子随意点点头,“这样啊。”

“是啊。”许少公子晃着脑袋,得意洋洋地盯着夫子。

夫子已经被连续不断的呵欠折磨得双眼通红,伸出手指揉揉鼻梁,顺手用无名指轻轻拭去眼眶里渗出的泪水,哑着声地对许少公子摇摇头:“太困了。”

许少公子猛地挺直背,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不动声色地挪后两步。

向来尽职尽责的侍读许旋不负期望地及时闯入,大声道:“老夫人说,请少爷和夫子过去。”又顺便瞥了眼一旁低头不语的梅香,道:“你也去。”

“哦。”许少公子看着许旋满是欣慰,转头对夫子笑道:“夫子请吧。”

夫子微微皱了皱眉,裹紧了狐皮大袄,侍读许旋配合地递过手炉,学生许少公子殷勤地搀着他的手,恭谨地引他出门。

4、青梅煮酒

许老夫人是举人张守望的女儿,自幼也是诗书传家,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会做了人家妾室,初嫁入门免不了心怀芥蒂,日子一久,便也泰然处之,那些个有的没有的胡思乱想通通沉入水底,悠然自得地做着她的许老夫人。

老夫人坐在大堂之上,端着茶碗轻轻磕着碗盖,清冽的茉莉花香沁人心脾,微微抿上一口,甘暖之意就在嘴里弥漫开来。忽然想起什么,老夫人侧头吩咐身后的丫鬟:“去端个火笼过来,夫子怕冷。”

“是,老夫人。”丫鬟歉身一福,踩着小碎步退下。

听得堂后传来人声,老夫人不急不徐搁下茶碗,起身相迎。

若在寻常人家,她是主,他是仆,原不必如此客气,但是许老爷在世时就对这位夫子礼敬有加,说他是不世之才,无论如何恭敬都不为过,自家儿子的前程,全系在这位夫子身上。

她初时是不信的。夫子说她的儿子命运不济,她怎么能信?论世道,她儿子生于太平盛世,论家世,她儿子的父亲是堂堂知府,论本事,她儿子的才貌是万里挑一,她的儿子好本事好家世,怎么可能会命运不济?

她不信。又不得不信。到底人争不过命。

她挺直腰板,看着儿子搀着夫子走近,微微笑道:“夫子来啦,快请坐。”

夫子拱手还礼:“夫人请。”声音带着惯常的慵懒。

丫鬟端过火笼置于夫子脚下,夫子告了声谢,从容入座。

许少公子也在下首坐下,关切地问道:“要不要再拿个褥子过来?”

夫子摆手称谢。

许旋和梅香站在许少公子身后,老夫人瞧了一眼:“这位,就是昨天那个姑娘么?”

“是。”许少公子笑着点点头。

“走近些,抬起头让我看看。”老夫人吩咐道。

梅香便依言小步上前,在老夫人面前站定,抬起头,却不敢直视老夫人,微抿着唇垂眸看着别处。

“模样倒是周正。”老夫人道,“几岁了?”

“十六。”梅香小声道。

“叫什么?”老夫人又问。

许少公子替她答道:“梅香,我起的。”

夫子淡淡扫了许少公子一眼,许少公子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夫子低下眼,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耳旁听老夫人问梅香:“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哪?”

梅香一言不发地摇头。

老夫人叹了口气:“却是可怜。”

梅香低着头不说话。

又仔细瞧了几眼,老夫人问夫子:“夫子看这位姑娘如何?”

夫子漫不经心抬了抬眼:“不错。秀丽端庄。”

许少公子闻言对着梅香颇为得意地笑道:“可不是,我挑的人嘛。”

梅香咬紧了唇越发低了头。

夫子缓缓放下茶碗,随口道:“可惜——”

“可惜什么?”许少公子挑眉。

夫子深吸一口气,将狐袄裹紧些,不轻不重答道:“可惜,是个哭相。”

“哭相?”许老夫人不解。

许少公子翘起二郎腿,食指一下一下敲着扶手,对着梅香端详了一会儿:“哪里哭相了?”

夫子端坐不动,表情沉静,缓缓解释道:“印堂发黑,眼角下垂,下巴略尖,唇上有痣。此乃哭相。”

许少公子皱了皱眉:“走近些我看看。”

梅香站在原地不肯动。

许少公子板下脸:“哭相我也要。”

许老夫人闻言心情复杂地看着儿子。往常几次她提出要给儿子纳一房妾室,都被儿子断然拒绝,口口声声说要等考上秀才之后再议。今日难得下了如此决心,可是,可是对方却是个哭相?

许老夫人犹豫地看着夫子。

夫子不甚赞同地摇摇头:“此事万万不可。少公子十八岁时就曾在佛前立誓,不考中秀才决不娶妻。如违此誓……”

“终身无后。”许少公子低声接道。

夫子沉稳地点点头。

说起来,这个誓言是许少公子第二次落榜之后,第三次上场之前,在落佛寺里愤而立下的。

那时巡抚家的女儿弃他而去,母亲成日里吃斋念佛记挂他的考试,夫子……夫子又在屋子里呼呼大睡,说什么大器晚成时候未到,毫不理睬他的心情。他那时年少气盛,受不得半点委屈,带着许旋跑到落佛寺立下狠誓,势必要考一个功名,

——让夫子好好看看。

“这一点,夫子请放心。”许少公子扇子一展,潇洒笑道,“此次就算考不中,也定会捐一个功名回来。少白大好的年华,不能总栽在这无趣的考试之中。”

许少公子说着,极其孝顺地望了母亲一眼,许老夫人笑得甚是欣慰。

夫子随手端过热茶又喝了一小口,换过手炉抱着,轻轻摇头:“此言差矣。若是强行更改命格,逆天行事,后果……”

“后果如何?”许老夫人追问。

夫子只摇头不说话。

“当真无法可解?”许老夫人面色戚戚。

“本公子偏不信有什么后果,就是真有,那也是由本公子一个人担着。”许少公子瞥了夫子一眼,“总好过现在这窝囊日子。”

夫子仍是不怒不恼,低声道:“我言尽与此,如何取舍,还请夫人自断。”说罢缓缓起身,临走前又看了许少公子一眼,“那丫头克父克母,若硬要收在府中,还是放在老夫人身边才好。少公子……怕是福泽不够深厚。”

夫子说完,朝老夫人微微作揖,缓步离开。

许少公子目送他走远,收回视线,看也不看梅香,对老夫人道:“娘,既然夫子如此说,依孩儿看,那两件事都作罢吧。”

“也罢。”老夫人肃然点头,“那梅香就先跟着我吧。”说着又不甚唏嘘地摇头叹气。

5、踏雪寻梅

许少公子送老夫人回屋,又再三宽慰了几句,出门转身就往书房走,刚到门口,迎面就见侍读许旋端着托盘急匆匆赶来。

“煮好了?”许少公子一边问,拿起勺子从碗里舀了一点鱼片粥,送到口中咂品一番,点点头,接过许旋手里的托盘,道,“我来吧。”

“公子保重。”许旋目送少公子离开,直觉那远去的背景,那微微飘动的衣摆,无一不充满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壮烈气概。

许少公子端着鱼片粥,神情坚毅,脚步沉稳地走向夫子的房间。他的夫子,他那纵使泰山崩于前也只是抬一抬眼皮的夫子, 许少公子一度以为,那样沉静内敛的人,对世事也一定洞若观火,豁达通透。

至少在许少公子小的时候,他确是这样坚信的。

很久以前,久到许少公子忘了夫子是何时成为他的夫子的,好像第一次见到他,就已经对他敬若神祗,无比崇拜,又克制不住地想要亲近。以至于后来即使发现自己错了,第一印象已经根深蒂固无法更改。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地上积了厚厚的雪,夫子窝在房里过冬,他在外头玩耍。那一年,许旋刚刚来他们家,白茫茫的院子里,许旋带着他堆雪人,他兴奋地在院子里跑着叫着,两只手冻得发麻,好不容易堆成一个又高又大的雪人,迫不及待地跑进夫子房里向他显摆。

后来夫子有没有夸奖他,他有些记不清了,不过之后一两天,出了一件令他印象十分深刻的事情。那天他在爹爹的书房玩闹,“匡”地一声,木架上的古董花瓶突然一歪,碎在他脚边,他傻愣了许久,忽然想到要把这件事赖在许旋身上,正在跟许旋套词的时候,他的爹爹好巧不巧正好来了,听去了他们的全部对话,然后黑着脸罚他跪在祖宗的牌位前。

他爹爹说,不是因为你打碎了古董花瓶才罚你。等你想清楚自己错在哪里,再起来告诉我。

他那时年幼,资质不高,跪了两个时辰才起来。

后来大了,偶尔想起这件事情,渐渐就觉察出其中的蹊跷来了。

再大一些,这样的事情遇得多了,许少公子就基本能够确定,冬天打搅夫子睡眠是一件后果十分严重的事。不过许少公子真切地觉得,偶尔让夫子生一生气,比起整整一个冬天见不到夫子来说,更加令他舒畅喜悦,因此常常明知故犯。至于之后可能遇到的某些不顺心的事情,雷霆雨露,皆是师恩,许少公子甘之若饴。

而且,长久的磨练之后,许少公子自行悟出了一套化解的方法。

许少公子在夫子门前轻轻喊了一声,推门而入。夫子背对着他正在宽衣,看来是准备就寝,许少公子进屋后,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将鱼片粥放在桌子上,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夫子”。

“嗯。”夫子回了一声,已经脱下狐裘,许少公子立刻上前接过,轻轻抖了抖,走到衣架边仔细挂好,又折到床边,铺好床,一回头,夫子正在慢条斯理地脱外褂,白色的内衫宽松轻逸,挂在夫子身上,越发衬得他身形均称修长,许少公子只觉得下腹一紧,面上一红,连忙低了头,走过去接了外褂,又侧偏着头扶夫子躺上床,暗幸夫子一直不曾抬眼。

帮着调整好枕头,许少公子俯身把夫子的鞋子摆放整齐,而后走到桌边端过鱼片粥。

“我让厨房做了您最爱吃的鱼片粥,喝一点吧。”许少公子说。夫子冬天不爱进食,这一点,许少公子是开始就知道,但是夫子被吵醒后需要进食,这一点,许少公子是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才知道的。

夫子低着眼,就着许少公子的手吃了几口,把头略略一偏,许少公子就知道他吃好了,放下碗,拿起巾帕替夫子擦了擦嘴,殷勤问道:“夫子可还觉得冷,用不用再端个暖炉进来?”

夫子微微摇头,唤道:“小白。”

许少公子心中一振,不动声色地对夫子揖了揖,道,“夫子请说。”

“你的功课如何了。”

“夫子请宽心。少白每日鸡鸣起,三更歇,四书五经不敢荒废,弓马艺业不敢怠慢,虽则夫子说,少白此科未必能中,不过少白想,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却,趁年少多学一些总是有益。”许少公子说得无比诚挚。

“嗯。”夫子点点头,道,“却也不必太辛苦了。”

许少公子微微一笑:“多谢夫子关心。”

夫子似是不经意地又说了一句:“回去后,将你今日所看章节誊抄一遍,明日送来我看看。”

许少公子登时愣住,花花肠子打了九十九个弯,抬头看夫子时,夫子却早拢了被子背对着他睡下。

许少公子琢磨了一路,从夫子房里一直琢磨到书房,都没有琢磨透夫子的意思。

他今日固然拿的是《文心雕龙》的皮封,不过看的却是潘金莲和西门庆。以他这么多年对夫子的了解,夫子会说出这样的话,必然是已经发现他偷桃换李的伎俩了,不过夫子究竟有没有发现他其实看的是《金瓶梅》呢?

夫子究竟是想让他抄《文心雕龙》还是《金瓶梅》呢?当然,以夫子的脾性,是不会让他抄《文心雕龙》的,因为如果夫子要他抄《文心雕龙》的话,夫子一定不止让他抄“一遍”,但如果是《金瓶梅》的话,夫子他,究竟又为什么要让他抄《金瓶梅》呢?

是因为鱼片粥的原因吗?许少公子想到这,不由对着桌上的《文心雕龙》泛起一抹堪称温柔的微笑。

6、梅花三弄

夕阳的柔晖斜落在光可鉴人的檀木桌上,离晚饭尚有时间,许少公子这厢终于为夫子的宽大处理窃笑完毕,着令侍读许旋研墨伺候。将雪白宣纸齐整铺展开来,沿角镇一块白玉蟾蜍,许少公子立在桌前,含笑地扫了一眼窗外角落夫子的房门,从容落笔,写的小楷,每个字都细细雕琢,务求十分完美,运笔更是圆转莹润,韵味十足。他与宣纸脉脉相望,偶一抬头,远目他处,笑意就更深一分。时间安静淌过,许少公子沉浸在写字的情趣之中,满心欢喜不可自拔。

不觉天色渐沉,到了掌灯时分,梅香来唤他吃饭,许少公子嘴角还挂着笑,抬起头来应了一声“就去”,看得梅香慌忙低了眼。许少公子一门心思全在字上,倒没注意,又低头写了几笔,

正是:

“妇人良久暖了一注子酒来,到房里,一只手拿着注子,一只手便去武松肩上只一捏,说道:‘叔叔只穿这些衣裳,不寒冷么?’”

许少公子笑着摇头,自言自语道:“这法子怕是不好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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