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锱铢夫子+番外篇——by元苡成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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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少白已经从他身上站起来,摸索着点了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断掉的床板,说:“床被我们压塌了……”

夫子蓦然张开眼。

眼前站着冯天和小金,正紧张地看着他。

“夫子你醒了,夫子你怎么样?”小金急切地问他。

夫子复又闭上眼:“你们进来做什么?”

小金劈头就是一阵数落:“是你要做什么!这么冷的天,你不好好休养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元神出窍,万一回不来怎么办!”

说着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你知不知道我们差点都急死了。”

夫子睁眼看他一眼,又闭上:“我没事。你们出去吧。我要练功了。”

冯天打量他:“夫子真没事?”

半天没听到回答,冯天扯扯小金的袖子,拉他出去,顺带帮夫子把房门关上。

20、

被冯天扯得远了,小金还在抱怨:“你拉我做什么呀,我正要跟夫子好好说说呢。不要仗着道行高就乱来……”

冯天安抚他:“夫子有分寸的,你放心吧。”

小金不信:“他要真有分寸,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冬天是我们灵力最差的时候,他不好好休养也就罢了,还妄动……”

“好了好了。”冯天揉揉小金的头,转移了话题,“诶,你说夫子元神出窍,是到哪儿去了?”

小金当真认真思索起来:“恩……肯定是很远的地方。元神出窍,千里之遥都能来回自如,不过夫子是去哪儿了呢?”

冯天便看着他笑:“你啊……真是一点不知道夫子的心思……”

小金奇了,连连追问夫子的心思,冯天却一味卖着关子不肯说,非要小金求他,两人打闹着走远。

却说那边客栈,许少白和谭风华正看着突然断裂的床板发怔。

许少白原本就没有睡好,正自烦躁,不防还被这么一闹,心火愈加地大,差点没把床板掀翻。

也不知是多少年的陈木了,这样不经折腾,两个人都睡不了,半夜里给断成两截,下半夜可怎么过?

黑着脸,看了眼勉强睁眼的谭风华,气冲冲道:“你等着,我去叫人。”

大半夜的,许少公子咚咚咚敲开了掌柜的房门,掌柜的憋着一股气开门,没好气道:“什么事?”

许少公子冷冷回道:“床板断了,你说怎么办吧。”

“什么?!”老掌柜掏掏耳朵,没听清。

许少白也不想多做解释,拉着掌柜就上楼:“你跟我上来看。”

吱吱嘎嘎地踩上楼梯,掌柜的心里不住纳闷:刚刚好像说的是,床板断了?不大能吧?是给虫蛀的?

掌柜的摇着头,把这种荒唐的想法甩到脑后。

推开屋门,屋里桌上点着灯,昏昏暗暗的,谭风华披了件外衫,蹲在床前捏着床板翻看。

掌柜一看惊了,果然是床板断了!这……怎么可能!

他开了二十年的店,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连忙快步走进,随着谭风华蹲下,自己验了验,不由一呆:嘿!真断了!

他又回头看两人,许少白与谭风华,都是结实精瘦的身板,看起来也不是特别重啊,怎么就……

怎么折腾的这是……

掌柜的百思不得其解。

偏许少白憋了一晚上的火,得理不饶人,在旁多话:“掌柜的,我看你这店也不用开了。床板都这么不结实。这也是就我年轻,要换成您这样的老头,半夜里这么一摔,那不得把腰给摔断了?”

掌柜的嘴快,当下就回了:“这位小哥,话不能这么说。别说我这家店了,就我知道的别家客栈,可从来没出过床板给睡断的事,谁知道你们俩是怎么弄的……”

这说着,掌柜的语气就有些不对劲起来,连看着许少白跟谭风华的眼神都有些变味了。

许少白一时还没明白,反驳道:“你说什么!我们怎么弄的,不是你的床板不牢靠吗!这晚上怎么睡啊,我看……不如就你那间的床板先给我们用用。”

“嘿!明明是你们把床板弄坏了,怎么着也得先赔我钱哪!”

这两人吵着,谭风华默默从包袱里掏出五十文钱,塞到掌柜手上:“这是床板的钱,您先回去睡吧,剩下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诶,你……你怎么把钱给他了?”许少白不甘心地拉拉谭风华的衣袖。

谭风华送走掌柜,拉着许少白蹲下:“你看断痕。”

一边说,一边将床板翻过,将裂口处指给许少白看。

许少白忽然就噤声,指尖颤巍巍拂过裂口,结结巴巴开口:“这……这么整齐……”

“对,像利刃一气割过一样。”谭风华淡淡重复。

“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谭风华看着许少白,两人脑中不约而同闪过同一个念头。

许少白立刻四处张望,屋子里依旧是简简单单的一床一柜,一桌两椅。他又走到窗边,拿着烛台在窗台仔细照过一遍,头也不回对谭风华道:“没看到脚印。”

谭风华也走过来,拿过许少白手里的烛台附近照过一遍,低低“恩”了一声。

许少白一下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道:“我看啊,是躲不掉了……”原本还挺担心,这么一想,就顿时豁达起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就是这个命啊……是福不用躲,是祸躲不过。”

谭风华将烛台搁在桌上,神情严肃:“我看还是得抓紧时间赶到灵隐寺。总要早点除了这东西。”

许少白不以为意,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水,笑道:“你说,它到底在哪?在我身上吗?”

谭风华摇摇头,表示也不了解:“我只知道一点。”

“什么?”

“它很厉害。”

“怎么说?”

“上古神玉。”

许少白了然,上古神玉都镇不住,也不知道是什么厉害鬼魅。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招惹上的。

两人将就着过了一夜,第二日起早便去结帐。

出门时正巧遇见两个游方道士一道出门,谭风华不免多看了那二人一眼。

只见前头年长的那个,年约四十,倒还真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五官深遂明朗,嘴角微微含笑,后头跟着的那个后生虽然五官瑞丽,却阴沉许多,让人不愿多看。

谭风华别过眼,与许少白一道出门。

与那两个人道士在客栈门口交错离开,走了几步,谭风华忽然心中一动,转头向后寻找这两个道士身影,却见那两个道士也转头正看过来,却不向他,而是只盯着许少白的背影看。

谭风华立刻顿住脚步。

“怎么了?”许少白停下来问他。

谭风华道:“不如……问问他们。”

便拉着许少白向那两个道士走去。

21、

“两位道长请留步。”谭风华喊住他们。

那年长的道长将拂尘往手肘上一搭,停住脚步,笑眯眯看着他二人走近:“公子可是在唤贫道?”

“正是。”谭风华客气地向对方施了道礼,“在下二人有件事想向二位道长请教,不知能否耽误道长一点时间?”

那两个道士对视一眼,年长的说:“二位想问的,莫非是这位公子的事?”

谭风华与许少白俱是一凛。他二人之前只是怀疑猜测,现下听那道士的口气,竟是真的了?

二人将两个道士让进客栈里,让小二沏了壶茶过来,先介绍了自己,又请教他二人道号。

年长那道士说:“贫道子虚,这是小徒非真。”

“原来是子虚道长与非真道长。幸会幸会,不知二位道长仙观何处?”谭风华问道。

子虚道长道:“惭愧,不过是闲云野鹤,择地而栖罢了。”

“原来却是个游方道士。”谭风华不动声色打量此人。他游历四方,听闻过不少奇人轶事,深知越是看来不起眼的人,越可能有着通天本事。这子虚道长虽并非出自名山大观,适才却一言道破他二人心事,必有其厉害之处。

再看他徒弟非真道长,虽然从开始到现在都一直静默不语,眉宇间似是平静无波,可偶尔瞥向许少白的一眼却隐含着锐气,看起来……也非平庸之辈。

谭风华便道:“不瞒二位道长,在下想向二位请教的正是少白兄弟的事。方才听道长之言,似已看出了端倪?”

子虚道长与徒弟非真互相交换了个眼色。

许少白见他们欲言又止地,笑道:“道长直说无妨。”

子虚道长道:“贫道也只是猜测,不敢妄断。贫道观许公子你印堂发青,周身有极淡的妖气萦绕,似是……被妖物缠身?”

“妖物缠身?”许少白惊讶地重复了一遍,转头看谭风华。

他们原以为是鬼祟,难道竟是什么妖怪?

许少白暗自思量着,却也不知在何处惹上的,明明是与谭风华同行,怎么偏偏就缠在了自己身上?自己果真是命格异于常人吧……

谭风华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言简意赅地说了,又问:“道长可知,是什么妖物?”

“这个嘛……一时还未敢断定。”子虚道长看着许少白,语气颇为犹豫,“如果方便的话,贫道二人想查看一下许公子的身体。”

谭风华与许少白同时愣住了。

许少白对于向外人袒胸露背这种行为还是很排斥的,谭风华也不是特别支持。

他二人交换过眼色,许少白率先问那两个道长:“请恕小子无礼,请问二位道长,为何还要查看我的身体?”

那非真道长到底是年轻气盛,按捺不住心性,听了这话立刻便不耐烦地瞥了许少白一眼。

那子虚道长耐心解释道:“实不相瞒,公子身上妖气虽淡,却与寻常人无意间沾染上的妖气不同,顽固异常,似已落了根一般。”

许少白还来不及惊讶,又听那子虚道长道:“若贫道所料不错,那妖物必定道行高深,能隐藏自身妖气,且久居公子身边,日积月累,使妖气沁入公子的身体。”

“你!你是说……”许少白只觉浑身汗毛倒立。

倒是谭风华开了口:“道长是说,那妖物就在少白府上?”

“怎么可能!”许少白立刻出声反驳。

子虚道长道:“却也未必就在许公子府上,但一定是交往密切之人。”

谁?是谁?与他交往密切,却是妖魔?

许少白不敢想。

他脑中空白一片,不论是谁,他都难以接受。

他府上丫鬟侍童不少,个个与他交好,他来往好友不多,个个与他交心,其中竟有妖人吗?

许少白无法想象。

子虚道长道:“若妖气侵身,公子身上必有印记,不同的精怪所留印记不同,因此贫道才想要查验一二。”

“这……”许少白听那道长讲得有板有眼,不似胡诌,不觉心念微动。

他素来命运不济,屡考不中,或许就是那妖物作祟也未可知。

他是何时惹了这么个麻烦在身边,道行之高,连夫子都察觉不出。

那道士若有本事能除了那妖物,便给他看一眼又何妨。

何况他自己也好奇,自己身上难道还真带了什么妖物的印记不成?

往日里许璇为他搓背时也没有听他提起过。

他既已想定,侧头看谭风华,谭风华点点头,许少白便向两个道士作了个揖:“那就烦劳二位道长了。”

当下又向小二要了间房间,四人一同上楼。

子虚道长请许少白更衣。

许少白心中还是不太情愿的,却也无可奈何。环顾三人,都虎视眈眈盯着自己,颇感尴尬,乃背过身,徐徐脱了裘衣。

冬日衣厚,裘衣之下还有长袍。

许少白解得极为缓慢。

天既冷,衣物又少,许少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谭风华立刻走到窗边要关窗。

却忽然“啪啪”几下,门窗无风自关,将谭风华吓了一跳。

再推窗,却怎么也推不开了。

“道长!”谭风华急呼。

子虚非真齐齐变色:“竟然追来了!”

“出了什么事!”许少白听到动静转身问道。

只见一道疾影晃过眼前,下一刻便失去了知觉。

22、疏影暗香

窗边谭风华见状,不由惊呼一声“少白”,立刻就要朝床边跑去,却只觉后肩忽然一沉,也跟着躺倒地上。

屋里三人对峙。

子虚、非真,以及那不知何时多出的一人。

那人身着青衣狐裘,双脚离地悬空,双手抱胸,神情漠然地俯视着子虚。

那是许少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夫子。

隔着十步之远,子虚与非真就已经完全感受到对面那人身上散发出的强烈妖气。

“小黑,你退下。”子虚警惕地盯着夫子,对非真下令。

非真犹疑地看他一眼,收起掌中凝起的真气,向后退了三步。

那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床上躺着的许少白,非真心思微微一转,却听夫子冷冷喝道:“别碰他。”

声音不大,却给人浓重的压迫感。

非真眼神微沉,从许少白身上移开了视线。

子虚看着夫子,忽然嘲弄地笑起来:“我道是什么妖怪,原来是只缩头乌龟啊……”

“缩头乌龟”四字,乃是龟精的死穴,子虚话音刚落,夫子眸中蓦地闪过杀意,抬手挥出无数短薄利刃,飞快地向子虚射去。

子虚心知对方是顾忌许少白,故而才用如此谨严的攻击方式,他立刻将手掌一推,衣袖中飞出无数小蛇,将那些利刃缠落在地,再一挥,更有小蛇缠上对方手臂,一只只吐着信子张嘴欲咬。

其时满地皆是蛇,扭曲爬动,嘶嘶作响,好不可怖。

子虚冷眼旁观,自得轻笑。

不料对面那人浮于半空,眼也不眨,陡然周身自燃起蓝焰,呼呼灼烧,片刻后将那些缠绕在他手臂上的小蛇烧得无影无踪。

子虚大惊:“无相真火!”

夫子冷冷道:“我听说有条蛇精放弃了成仙的机会,执意下凡与徒弟厮守,原还对他有一分敬意,岂知却是白白高看了他。”

说话间,眼角瞥见非真不知什么时候已移步到许少白身旁,不由怒喝一声,手臂暴长,一把扼住非真的喉咙。

子虚心一横,也伸手按住许少白的喉咙,将其拖到自己跟前,恶狠狠盯着夫子:“把他放了。”

夫子将手中的非真扣得更紧,眯起眼:“你敢拿他要挟我?”

非真脸色涨得紫红,却咬着牙不肯吭一声。

子虚既心疼又着急,估摸着两方情势,强自镇定对夫子道:“放了他。”一边说着,一边通过手掌与许少白相接触的地方,开始吸纳许少白的精气。

夫子只见许少白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由大怒,挥掌把非真拍出,趁子虚去接非真的时候,将许少白揽到自己怀里,推窗飞出。

许少白清醒过来的时候,有好一阵子的迷茫,才终于想起自己之前是在客栈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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