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人醒了怎么办？”
“你就说你是笑笑妈。”
姚耀也怕自己离开这工夫葛小天醒过来，于是不再耽误工夫，尽量快去快回吧。
姚耀已经够快了，他只是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不像葛小天醒过来看他一副落魄样子，但还是没快过葛小天，赶回医院的时候，小天儿已经醒了，虽然是个绝对的好消息，但急诊观察室里的气氛却挺尴尬。
073
葛小天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睁眼看到的是许莹，但他马上就想到一种可能：“姚耀受伤了？”
“没有，他回家洗澡了，估计是怕你看他脏兮兮的样子嫌弃？”
小天儿觉得，笑笑妈和笑笑爸说话风格还真像，都是自己不好往下接的那种。
葛小天没话了，许莹也就跟着没话，毕竟她对葛小天仅有的一丁点儿了解就是儿子口中不错的大哥哥，但现在肯定不是聊笑笑的时候啊。
于是姚耀赶回来之后推门就是这么一幕了。
“你来了？那我走了。”许莹立马起身完成交接班。
姚耀点点头，“谢了。”然后就直奔了葛小天床边。
葛小天因为肋骨骨折做了固定，不能动，只能歪头看着姚耀，“脸上的伤口沾水了？”
姚耀顿时觉得一股火气冲上头，“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葛小天让姚耀这股火气冲得一愣，他知道姚耀着急，但他一睁眼就要对着许莹的心情谁考虑了？他恢复意识的时候脑子里还是姚耀那快要崩溃的样子，急着找人就看到了饶有兴味打量他的许莹，当时葛小天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委屈，特别的委屈，哪怕对着空屋子也不想看见这个人啊！
姚耀黑着脸，葛小天干脆咬着嘴唇转回头来看着天花板，不再出声了。
这么一来，姚耀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暗暗做了两次深呼吸，拉过床边的凳子坐下，“小天儿……”
可才张嘴，葛小天就闭上了眼，“我有点儿困，想睡一会儿，你也回去吧，医生说没什么危险，要是有情况他们马上就会过来处理了。”
过了十几秒，才听到姚耀的回答：“那行，你睡吧。”
观察室一下陷入了安静。
没有听见姚耀离开的动静，知道他人还在床边坐着，坚持了几分钟之后，葛小天不得不睁开眼叹了口气。但他没想到，姚耀突然把脸埋在了他右手手背上，二手背上紧接着就传来了一阵湿谅的感觉。
他哭了？
葛小天想侧过身，结果一动肋间就一阵刺痛，倒抽了一口气。
姚耀赶紧抬头，“怎么了？”
“我没怎么，你脸色比我难看多了。”葛小天身体不能动，只能伸手摸了摸姚耀的脸，“再说我还舍不得死呢。”
姚耀立马捂住了葛小天的嘴：“能别说这个字吗？”
“那你就不能对我有点儿信心吗？”葛小天的手盖在了姚耀手上。
“你不明白那种血液几乎凝固住的感受。”姚耀抹了把脸，本来回那趟家就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状态好一些，结果刚才盯着故意闭上眼的葛小天，那种感觉就又回来了。
“你也不明白浑身冰凉的感觉。”葛小天也有点儿冒火了，他不想看姚耀这样，车祸发生的突然，当时因为姚耀睡着了怕他反应不过来才硬把自己这边撞出去，难道这么拼命是为了把他推回到过去那个阴影里吗？
“冷？”姚耀立马给小天儿抻了抻被子。
“姚耀，你敢不敢现在亲我一下？”葛小天直盯着姚耀。
要是以往，姚耀得立马扑上去，他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呢，但今天，没有，姚耀犹豫了：“这是观察室，外头的人过来过去的。”
姚耀只是手指磨蹭着葛小天的脸，蹭过唇边，却终究没有亲上去。
葛小天没辙的在心里叹了口气，眼下自己不能动，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我真的困了。”
“你睡吧，有事儿就叫我。”姚耀摆明了要在这儿守夜了。
葛小天的手从被子边儿伸出个指头尖儿，“手给我。”
“啊？”
“手。”
姚耀伸手过去，葛小天攥住，扯进了被子里。
074
这一住院，葛小天免不了又得跟家里说去出差了，老两口虽然心疼儿子，但毕竟是工作上的事儿，也就多嘱咐了几句，并没多想。
但在一边儿看着葛小天打电话的姚耀却特别不是滋味儿，葛小天因为肋骨骨折的关系，说话声音大了都会觉得疼，但为了不让家里老人起疑，他只能忍着疼提高音量。
结束通话，葛小天长长的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一个特别严峻的问题摆在了眼前，他想上厕所。
歪头看看姚耀，跟尊雕像似的，头转回来，再忍忍吧！
可尿意这个东西，意识不到的时候没什么，一旦意识到了，就会越来越强烈，葛小天左手背上还插着针输着液，这会儿几乎能感觉到那凉飕飕的液体不是进入了血管而是直奔了膀胱。
葛小天记得大夫嘱咐过让他尽量不要动，有事儿就按呼叫器，但葛小天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呼叫姚耀：“你扶我一把。”
雕塑终于动了，而且动得迅速：“你要拿东西还是叫医生？”姚耀站在床边，但没有伸手扶人的意思。
“我要下地，你要实在不愿意扶就帮我那一下吊瓶。”
“你抽什么疯？”姚耀有心把人按回去，但手挨到肩膀的时候一丝丝的力气都没加，好像碰上就能碎了似的。
“我没抽疯，但是你要再不扶我下地我就要憋疯了！”
姚耀立马就领会了精神，转身奔了医生办公室，但回来却花了几分钟的时间，而且进屋的时候手里还多了个东西：尿壶。
葛小天闭上眼，权当自己没看见。
姚耀却毫不含糊的过来掀开被子，就要往下拽病号服那本就没什么束缚力的裤腰。
“老大！”葛小天赶紧叫停：“你别闹了，我不尿了。”
虽然该干的不该干的早都干过不知道多少回了，但眼下这个问题葛小天没办法坦然面对。
姚耀才不管他呢，抻开病号服裤子上的系带，把尿壶拿过来，动作特别娴熟，都容不得葛小天不好意思。
反正已经这样了，葛小天一咬牙，虽然姿势别扭至极，但确实早就满负荷了，开闸放水比较顺利。
姚耀端着尿壶去卫生间，葛小天费劲巴拉的把裤子拽回来，他病床摇起来了，现在是半靠着的姿势，所以姚耀在病房外头的举动也能见到，怎么觉得他这套业务特别熟练呢？
姚耀回来，把刷干净的尿壶塞到病床下头，葛小天实在忍不住好奇心了，姚耀绝不是个伺候人的主儿，但这一系列的反应都特别专业：“你以前照顾过男病人？”
“嗯，我爸前些年做动脉冠状造影，大腿根儿划个口子48小时不能动。”姚耀把小天儿的病床往下摇了摇，稍微抬起来一点儿，怕坐着姿势时间长了胸腔有压迫感。
葛小天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个什么表情，“你这辈子是不是就伺候过你爸跟我啊？我突然觉得特别有压力。”
“如果可能我倒真不像伺候你呢！”姚耀的意思是自己意愿能做的准的话才不会让葛小天遭这个罪。
但葛小天嘴一撇：“你要那么不愿意干脆请个护工吧，再说公司那么多事儿，你也不能老在这守着啊。”
“这活儿只能我干！”姚耀显然跟葛小天没卡上点儿，但他这话成功让葛小天脸上发热了。
“那公司怎么办？”
“彭浩盯着呢。”
“你也不能一直不去啊。”
“有急事儿他们给我打电话。”
“可你总得回去休息休息啊！”
“用不着！”
“姚耀！”
“小天儿……你别轰我行不行？”
姚耀语气一软，葛小天立马也就绷不住了，“还是请个护工吧，总不能我出院了你累趴下我再反过来照顾你吧？那咱们还能不能干点儿正事儿了？”
“……明天我去护工中心看看再说。”姚耀总算吐口儿了。
可惜，护工中心没有男护工。
姚耀松了口气，他本来也不觉得自己陪护几天就能累趴下。但葛小天愁啊，他给黎越打了个电话，想问问黎越有没有相关的路子，结果黎越自己来了。
“老姚，小天儿交给我你就放心吧。”黎越不光人来了，还带着病号饭，当然是他们家老冯亲自做的。
姚耀看着葛小天：“你觉得黎越来就行？”
“我当然行啊，你别看不起人，我挺会照顾人的。”黎越哪儿知道姚耀问的是什么。
“反正，我尽量少喝水，你好歹倒个班儿吧！”
075
葛小天在医院只住了七天，比预想的时间短了不少，期间有黎越帮衬着，姚耀到确实没累趴下，不过出院不是因为好了，而是大夫表示骨折得回家养着，大腿上的伤口也长上了，回头来拆线就行。
可问题又来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葛小天不能仨月不回家吧？
“先回去换身衣服，然后我送你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就说咱们公司业务旺季了，得加班，晚上住临时宿舍。”合着姚耀已经都想到了。
葛小天觉得挺周到，自然也就没有异议，但回到姚耀那儿，第一件事情俩人就产生了极大的分歧。已经在医院窝了一周，回家换衣服肯定得先擦个身，毕竟洗澡那是拆线之后才能考虑的事儿。
可关于擦洗身体的操作问题，葛小天跟姚耀两个各执己见，葛小天觉得这得自己来，姚耀却坚持由他来。
“我这都允许出院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不就擦擦吗？我手没伤，而且我自己最知道轻重。”葛小天坐在浴室里，却死拽着衣服不让姚耀解。
“你知道轻重？真知道就不能把自己弄成这样。”姚耀手里抓着喷头，比划着怎么能把葛小天弄湿，但不会让水流到大腿的伤口上。
“你要再说这个我就回家住了，我当时根本没工夫想什么，你这样我承受不了。”葛小天仰起脸看着姚耀。
姚耀退了一步，把毛巾递给小天儿，“我帮你拿着喷头，省得你还得就和它。”
葛小天叹口气，这人拧起来真没辙啊！
擦干净确实清爽了不少，葛小天进屋换衣服，姚耀又是如影随形的跟在后头。
“你帮我穿啊？”
“嗯。”
“咱能不这样吗？我手脚都好好的。”葛小天说着抬腿晃胳膊，然后“哎呦！”胳膊动的幅度大了点儿，抻得疼了一下。
一看姚耀，果然脸又黑了。
“我不动了，你赶紧帮我穿吧。”葛小天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都理亏，那就不说了。
把葛小天打理利索之后，姚耀自己也冲了个澡，他也得精神精神。
之后两个人打车去了葛小天父母家，葛小天没想到的是，姚耀一直跟着他进了家门。
葛爸爸葛妈妈看儿子带同事回家，甭提多高兴了，自打出了事儿，老两口就觉得这孩子越来越孤僻，生怕性格就一直那样下去了。
姚耀那是什么嘴皮子，几句话就吸引了老两口的注意力，根本没注意到葛小天其实走路不能迈大步、转身也得全身一起转这些不大对劲儿的地方。
儿子回来老人高兴，姚耀一直夸葛小天工作能力强，老两口就更高兴，一高兴自然就要留他们吃饭，姚耀赶紧推说他们是抽空从公司出来的，没时间吃饭了，等忙过这一阵一定来，反正哄得老人特别开心，也没起疑。
走在楼道里，姚耀扶着葛小天慢慢下楼的时候，那脸色又变得阴沉沉的，反正他现在是只要看见葛小天不能欢蹦乱跳的，心里就不舒服。
“我们家屋门是结界啊？你屋里屋外这差距也太大了。”葛小天抓着姚耀胳膊，下楼确实比上楼要费劲。
“我跟你回来就是为了不让你爸妈担心，就你弄不好就疼得龇牙咧嘴的，能瞒得过去吗？”姚耀瞪了葛小天一眼，真以为自己好利索了呢？
“我这就是伤在肋骨了，不然真想窜到你背上让你背下楼。”
姚耀脚下顿了一下，脸上神色却缓和了不少，甚至有了点儿笑模样：“等你好了一样能窜。”
076
葛小天在家养伤，姚耀就觉得踏实多了，虽然每天迟到早退的，但至少会在公司露个面了，工作上的事情也能静下心来处理。
但一个人在家的葛小天闷得难受，以前太累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好好休息，现在闲了才发现，闲人的日子更难过。
葛小天想起自己从平房搬来的家当里还有木料，就蹭到了二楼姚耀堆放杂物的房间，东西倒是挺好找，但自己根本不能弯腰，特别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步一步的慢慢回到一楼，葛小天站在客厅中间发呆，姚耀电话来了。
“喂？”声音听着就没什么精神。
“怎么了？”
“无聊。”葛小天难得一点儿都没掩饰自己的情绪。
姚耀直嘬牙花子，下午要跟一个很重要的客户开视频会议，虽然小天儿的状态让他不太放心，但公私分明这一条一直是他的原则，既然安排了工作，就得做好。
“我帮你叫了外卖，先吃……”
“我又不是废人。”不等姚耀的话说完，葛小天就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葛小天愣了，干嘛把气撒在姚耀身上啊……这些天最累的人就是他了。
可拨回去道歉，就怕说不清楚两个人还得呛呛起来，葛小天也知道自己最近脾气见长。
最后发了条信息：不好意思，刚才不是冲你。
姚耀啪一下把手机扣在桌上，心说你还不如冲我呢，就俩人，不冲我就是冲你自己呗，这怎么放心？
拿起内线要打给彭浩，最后还是自己到隔壁找人了。
彭浩扒拉着盒儿饭还翻着资料，也是准备下午开会的事儿，姚耀真没什么立场说不参加这个会，所以扭头就要回去。
“你什么情况？”彭浩开了腔，那么大个人站门口自己也不可能真没看见。
“没什么情况，下午的会咱们掌握节奏，别被他们拖住。”
“姚总，您叫的外卖到了。”前台把姚耀的午饭给拿过来。彭浩摆了摆手让他赶紧回屋吃饭去。
没胃口，但不能不吃，姚耀随便扒拉着，脑子里想的是怎么才能让小天儿在家呆着不那么无聊。
同样没胃口的葛小天，连扒拉两口的心情都没有，送来的外卖直接放进了冰箱里。
自打从医院回来，姚耀就搬到了客房，说是怕晚上碰着葛小天，可葛小天只能平躺着，也不让翻身，经常是半夜腰疼疼醒了，然后瞪着眼睛等天亮。
葛小天下午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之后，决定不能再这么放任负面情绪了，先是给黎越打了个电话，但主要是找冯家平问问做炒饭有没有什么窍门。
老冯出马教个炒饭那是分分钟的谁人，小天虽然没什么下厨经验，但理解能力挺好的，动手能力也不差，所以姚耀到家的时候，进门就闻到了一股米香味儿。
姚耀换了鞋直接拐进厨房，差点儿就搂上去。
葛小天听见动静，不太灵活的整个人一起转过来，看了一眼客厅的挂钟：“又早退？”
“不早了。”姚耀凑上去，不能搂还不能亲么？当然是不能亲的太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