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被潜是这样进行滴（十二）
何诺想起来什么事儿跟下雪有关了。
是他的一场戏跟下雪有关啊。
这场戏里他、白诚宇，还有女星都有出场，戏里他和女星的对手戏几乎就没有，是几乎没有，不是真的就没有，这一场就是整个剧中唯一的一场。
剧中对这一场的设定是在一个下着大雪的天气。
导演说过，等什么时候下雪了，不管手里在拍哪场戏，一律先放下，先把这一场拍完再说。
何诺往窗户外面看了看，外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何诺就想着再接着睡会儿，可是躺回床上，却睡不踏实，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地发冷，床上的被子似乎不够盖。
何诺就蜷着身体在床上挨了会儿。
天蒙蒙亮的时候，导演就打来电话了，就如何诺料想的那样，导演紧急召他回剧组拍戏。
何诺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往窗户那看去，大片的雪花呼啦啦地正往下掉，远处的地面上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
何诺就慢慢地起身穿衣服，头上蒙蒙地难受，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要生病了。
不过把这场戏拍完问题不大。
这场戏虽说必须在下雪天拍，但是表演的难度不大，应该很容易过的，把这场拍完之后他再去打个点滴什么的，身上也就没事儿了。
何诺本想给秦桑留个字条说一下的，但是目光所及的地方，愣是没有看见纸和笔，何诺身上难受，是能少动一下就少动一下的，于是就懒得到前台去借。
他就直接出门去了。
从酒店大堂的玻璃门走出去，寒风夹杂着雪花，呼啦啦地直往人脖子里钻，何诺就立了立身上外衣的领子。
下雪天里车也不好打，何诺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来了一辆空车，何诺上车的时候，只觉得脸上都要被冷风给吹得烧起来了。
下雪天路上各种塞车各种不好走，何诺在车上很是耽误了一会儿，这边还没到地儿呢那边秦桑就打电话过来了，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起床气，口气十分不好：
“一大早的你丫跑哪儿去啦？”
何诺就跟他解释了一下。
“……下雪啦？”秦桑这才知道下雪的事儿，他让何诺等会儿，自己则趿拉着拖鞋到窗户那走，然后何诺听见窗帘被拉开的声音，然后姓秦的很快在电话里“呦呵”了一声。
“下这么大啊？”他说，“怪不得起来就觉得屋里这么暗呢……好家伙，风还老大，哎，这么冷的天儿，你们往外头一站，还不得立马给冻成冰棍儿啊？”
何诺说要真冻成了冰棍儿，他这得是个奶油冰棍儿，正好昨天吃奶油了。
秦桑在电话里呵呵一笑，说我一会儿去找你这个奶油冰棍儿去！
挂上电话，何诺看了下时间，差几分不到八点。
秦桑这么早就醒啦？
来到片场的时候，白宇诚和女星已经在化妆了，何诺前脚刚走进片场，后脚导演就让化妆师赶紧地给何诺化妆弄造型。
导演说了，今天这场鹅毛大雪下得太有感觉了，必须趁雪势减弱之前，把这场戏给拍了！
于是化妆的化妆，弄造型的弄造型，小夏抱着何诺呆会儿要换的衣服，突然发现衣服上多了一块污渍，于是又忙不迭地想办法要把污渍给弄掉。
一团忙乱之后，造型终于弄好了，衣服也终于换上了，一行人在去屋外挨冻之前，都喝了点热饮暖身。
小夏给何诺端来了一杯热咖啡，何诺天一冷就爱在早上来杯热咖啡，觉得既提神又暖胃，不过今天是个例外，今天他刚喝了一口，就觉得喝得胃里心里都不舒服，他也就放下不喝了，小夏就嘀咕着一会儿有他好受的，热的也不喝，身上又穿那么薄。
何诺身上穿着一件长袍，衣服边上还露了一圈绒毛出来，在镜头前面看着应该会很暖和，但实际的情况是，这东西穿身上就跟穿了件单衣没两样。
白宇诚和女星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没办法，要是穿得太保暖了，拍摄出来的效果就没法那么赏心悦目了。
演员么，为了外在牺牲掉内在，那是必须滴。
女星头上烫了个民国时期非常流行的油条卷，里面穿着旗袍，外面又披了件白色披风，手腕处还系着一个粉色绣花的手袋，富贵之中又透着几分雅致。
在今天要拍的戏里，女星饰演的崔小姐来白家老宅找白家大少爷，在主屋外头，崔小姐先遇到了何诺饰演的谢琛，她就问谢琛白世泽在不在主屋里头，谢琛心有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崔小姐，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崔小姐就看见白世泽从主屋里出来了，崔小姐高兴地迎着白世泽走了过去，白世泽看见崔小姐也是十分惊喜，谢琛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屋里去。
就是这样。
场景挺简单，何诺觉得很快就能搞定。
事实证明这只是何诺一厢情愿的想法。
事实是他们拍了整个上午也没把这场戏给结束掉。
光是女星饰演的崔小姐过来跟何诺问话那里，就被导演给NG了三次，第一次导演嫌女星跟何诺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太冷淡，第二次和第三次导演嫌女星突然发现白世泽的时候脸上的惊讶太刻意，看着不自然。
第四次的时候总算把这一小段给过了。
可是接下来又出问题了，接下来崔小姐要被白大少迎着往屋里走，这里要表现的是她跟白世泽属于恋人之间的甜蜜，白世泽要对崔小姐嘘寒问暖，这段崔小姐没有台词，但是要求，有。
对女星的要求是，她的眼神要甜蜜，但是脸上的表情又不能太露骨，因为她的身份是大家小姐，她受着那个时代的教育，进退之间不能失了矜持。
以白宇诚的演技，饰演一个陷入爱河的恋人肯定不成问题的了。
但是女星老把握不准那个度，一开始她脸上笑得太过——既不矜持又不自然，被导演说了之后，她脸上索性就没表情了，就那么木着一张脸随着白世泽往里走。
看上去非但没有恋人的感觉，反而像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似的。
这自然是要被NG掉的。
只是导演越是说她，女星脸上的表情越木，就那么木着一张脸跟着白宇诚一遍一遍地往大厅里走，要不然就是堆着满脸的假笑，一点灵动的感觉也没有。
何诺就只能站在庭院里，在呼呼乱吹的大风和满天乱飞的大雪里看着他们在大厅里来来回回地走。
他渐渐地感觉自己真要给冻成一个冰棍儿了。
这一场戏是整个剧情的分界线，谢琛看着白世泽对崔小姐呵护备至，心里的天平慢慢坍塌，然后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变故。
所以这一幕何诺需要和大厅里那两个人同屏出现，也就是说，只要女星一直NG下去，何诺就得一直在外头站着。
否则，倒是可以各人拍各人的，到时候把镜头接到一块儿，就成了。
不过要真可以各拍各的，估计女星也不会这样一直NG下去了吧。
何诺现在脑子比刚起来的时候还蒙得厉害，不过有些事，他慢慢地也看明白了。
上回女星和白宇诚两个人拍戏，何诺在一边看，女星一直过不了一直NG，一NG导演就说她，何诺还记得当时女星还越来越紧张来着。
现在呢，导演也是一遍又一遍地说她，可是女星紧张了吗？
没有啊。
她只是重复地木着脸，或者堆着满脸假笑，她明明知道，这样过不了。
所以，她这样，其实是故意的吧？
因为她知道，她过不了，他就得站外头挨冻，而她和白宇诚两个，虽然身上穿得也不暖和，但是他俩是在大厅里晃悠，大厅里和他站的这地儿可不一样，那里没有大风，也没有落雪。
很快，又是一个NG。
小夏飞快地跑过来把一件厚厚的羽绒服裹在他身上，嘴里一边还气愤地小声道：“怎么找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人来拍戏啊？她自己受罪不说，别人还得在一边陪罪！”
小夏脾气比较火爆，但是心思很单纯，要有人明着使坏，她准第一个跳起来，但要有人在背地里使个绊子什么的，她还真不一定能看出来。
何诺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那里晕沉沉的，他不知道自己这么想女星是不是心里阴暗了，他只知道他脑子里要给冻成一团浆糊了，快要没法思考了他！
忽然一个声音懒洋洋地：“……我说这怎么回事啊？几个点了啊还没拍完哪你们？”
第33章：被潜是这样进行滴（十三）
何诺听出这是秦桑的声音。
他想起来了，早上打电话的时候秦桑还说要过来找他来着。
何诺循着声音的来处看过去。
秦桑正踩着一地的积雪，一步一步地朝着他这边走过来，他脚上穿着雪地防滑的运动鞋，踩在厚厚的雪地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和脚上穿的鞋子一样，秦桑身上穿的也很休闲，下身是一条中灰色的休闲裤，上身是一件中长款的乌木色羽绒服，里面露出一点蓝色毛衫的边边，外面还围了一条藏青色的围巾。
看上去休闲又保暖。
鹅毛大的雪花落到他肩头，似乎也很快就暖洋洋地融化了。
何诺看在眼里，羡慕得口水直往心里流。
很快，秦桑就走到他跟前来了，他身上的热气包围过来，何诺裹在小夏递上来的羽绒服里，忍不住地哆嗦了一下，他忽然想起秦桑在电话里的原话了，秦桑说要来找他这个奶油冰棍儿。
他现在倒是跟冰棍儿差不了多少了，就是不晓得是不是奶油味的。
秦桑说瞧你丫冻得那熊样！
何诺觉得自己现在就要没法思考了，姓秦的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听在他耳朵里，都要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不过他还是明白过来了，姓秦的一来，果然没好话啊他。
他丫的要是也挨这儿冻上俩小时，指不定样子比他还熊呢！
姓秦的忽然把头低了几分下来，靠近他的脸。
何诺心说他这不会是要亲他吧？这大庭广众的，他可受不了这刺激啊。何诺就往后退了一步，就是也不知道怎么地，脚下竟晃了下，秦桑很快地伸手把他扶稳了，他盯着他的脸说：
“我说你丫这脸色儿怎么白得跟鬼似的？”
何诺还在努力理解着秦桑这话的意思呢，忽然一只手就伸了过来，贴在了他的额头上，何诺觉得这只手比他头上的温度低了点儿，贴着不大舒服。
额头上的手很快又收了回去，秦桑竟然拽着他就走。
干嘛去啊秦总？
你丫发烧了你不知道啊？
啊？
原来，他发烧了啊？
何诺“噢”了一声，然后就由着姓秦的拽着他走了，他这样，留下也是没法接着拍戏的吧？要是挨了训，搞不好还不明白导演在训他什么呢。
最后秦桑动作粗鲁地把他往副驾驶上一扔，何诺屁股一沾着座儿，就感觉全身上下跟瘫了似的，然后看车的老大爷还奇怪地“哟”了一声。
怎么才来就要走啊他说。
然后何诺就什么也听不见了，他觉得他好像是在车里睡着了，不过据秦桑说，他那是给烧迷糊了，他还说，他拽吧着把他弄进医院的时候，他靠在他身上还直叫他哥。
何诺觉得吧，秦桑这话纯属扯淡啊，因为他压根儿就没哥，不管是堂哥、表哥还是亲哥，他一个也没有啊，所以他也根本就不可能讲胡话完了还喊姓秦的什么哥。
要说姓秦的怎么就这么爱在嘴巴上占人便宜呢？
不过何诺忽然就想起来上回秦桑特地领他去见的什么章哥孙哥王哥的了，然后何诺就给恶心了一把。
他知道姓秦的这纯粹是在放屁，不过他还是成功地把他恶心到了。
姓秦的拿话恶心他的时候，何诺刚醒过来。
醒过来的时候就觉得身上可舒服了可轻松了，浆糊啊脑子发沉啊那些，通通消失不见了，那感觉，真的老得劲了。
人要是一直不生病，还真就感觉不到这种没病没痛的感觉到底有多舒爽，只有刚从病魔里解脱出来，才能体会到这种感觉有多珍贵。
真的。
秦桑说，这就是贱的！
针对秦桑这句话，何诺在迟疑了一秒钟之后，就权当没有听见了，因为秦桑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表情、动作，还有神态，通通表明，他说这话，好像就是在骂他。
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整个地暗下来了，雪似乎也已经完全停了，何诺看着窗户外头不由自主就满足地叹息了一句：
“……我这不是把一整天都睡过去了吗！”
秦桑翘着二郎腿儿，大喇喇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还拿了一个橙子在剥，听了这话他很快地横过来一眼：
“你可真行哈！到医院人一给你测体温，好家伙，整整三十九度五！人家说怎么烧成这样才给送来啦，我说就这样，人还顶风冒雪地在外头拍戏呢……”
说着，一位护士小姐就拿着一个医用托盘进来了，她见他醒了，就随口跟秦桑说了句，你弟弟醒啦？她说。
何诺心说他什么时候成秦桑他弟啦？秦桑跟护士小姐说：“你看我能有这么傻X的弟弟吗？”护士小姐瞅着他们俩就乐。
然后护士小姐就拿出一个体温计来，让何诺量一下体温。
何诺量了，到时间拿出来一看，三十七度，太正常了这温度。
护士小姐就记录了下数据，然后又帮他把打完的点滴给去了，不过她光把点滴给去了，没把针管给拔了，非但没拔针管，她还往他手里扎着的针管里打了一种叫做封闭凝胶的东西。
何诺说您怎么不帮我把针管给拔了呀，护士小姐说晚上还有一瓶呢，再说明天还得接着打呢。
何诺觉得他都已经好了，医院却还想着要接着给他打，这事儿，真不科学。
护士小姐走了之后，秦桑就把他手里那个橙子塞他手里了，姓秦的让他给他剥。
他说，这个你剥得溜！
可我是病人啊。
死不了，姓秦的很快接口说。
何诺就给他剥了，很快就剥好了，新鲜水嫩的橙子，很是可口的样子，何诺原本还没觉得饿，可是现在看着这个光溜溜的橙子，他突然就觉得肚子里挺空虚的，说起来，从早上到现在，除了那一口咖啡之外，他还什么都没吃过呢。
何诺拿着橙子就想一分为二啊，可是秦桑却突然伸手过来，然后他竟然把整个橙子都拿了过去。
何诺拿眼睛瞄他，姓秦的坦然地掰下两瓣儿塞进嘴里。
病人不能吃这个，他说。
这个时候，姓秦的又想起他是病人来了。
不过，一个，不，半个橙子而已，不吃就不吃吧，何诺跟秦桑说：“要不，我们叫点东西来吃吧？”
“刚才不给你打葡萄糖了吗？还饿啊你？”
啊？可是……“我胃里空虚啊。”
“都快八点了现在，这个点儿谁给送餐啊？”
“肯德基啊。”
“……肯德基还送外卖啊？”
这话说得，忒没常识了。
大饭店的外卖吃多了，连肯德基有宅急送都不知道了，秦桑让何诺自己打电话去订，何诺这个认识秦桑以前没吃过大饭店外卖的人，对打电话让肯德基送餐那一套熟啊，他拿起电话就要拨号啊，不过他想了想，然后问了一句：
“秦总，您也吃嘛？”
姓秦的瞪他一眼，废话！他说。
于是何诺就订了两份香辣鸡腿堡、两份川辣嫩牛卷、两份香辣鸡翅、两份新奥尔良烤翅，再征求了秦桑的意见之后，又加了两份劲爆鸡米花。
十五分钟之后肯德基就提着一大袋子东西送货上门了，这速度，不愧是享誉全球的连锁快餐啊。
何诺吃得特别满足，而秦桑竟然也跟一整天没吃饭似的，痛快淋漓地大吃了一通，就连何诺最后那筒没吃下去的劲爆鸡米花，他都给捎带着解决了。
何诺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瞧你丫那点出息！”秦桑说他。